第1章 一梦百年

　　 曾帆似乎做了个梦，这个梦很怪，似真实似梦幻，似清晰似模糊。

　　 在梦中，他有时看见青翠的草原、褐黄的大地、蔚蓝的海洋、变化无常的天空，有时又仿佛到了太空中，眼前出现了地球、太阳、拥有美丽星环的行星、充满浮冰和陨石的无边禁区……有时是和战友在一起艰苦训练，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疲惫既真实又模糊；南美的丛林茂密湿热，地面松软湿滑令人举步维艰，毒枭的部队装备精良、素质过硬，突袭的扫荡行动惊险而充满挑战；有时又转到了在师傅教导下的童年学武，肌肉酸痛跟腱撕扯，藤条抽在身上又痛又痒；眨眼间环境一变却发现处身于海水冲刷下，自己身上的伤口阵阵刺痛，四下打量却是到了埃塞俄比亚的海岸，这次变成了抹杀海盗的秘密行动……

　　 开始时候作的梦似乎是以前的经历，每段的记忆虽然是涵接混乱但是细节上却是清晰无误，渐渐地梦的转换越来越快，记忆的细节也开始了混乱的接合：茫茫草原上，齐人高的荒草开始枯黄，空气干燥炎热，人在其中竟然连汗水都不会滴下来，几息间汗水就会迅速蒸发，扭曲的空气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头独行狮子，尖齿利爪目露凶光，曾帆用力地深呼吸了几次，干热的空气充满了肺部，愕然忐忑的心情渐渐变得无畏而专注，沉腰坐马，金属长枪直指前方，喉咙低吼如同一只人形的猛兽。

　　 正准备奋力搏杀之际，曾帆却发现手中的特制合金长枪突然变成了无比熟悉的95式突击步枪，一怔间对面低声的狮吼犹如闷雷般震耳欲聋，抬头一看独行狮已经披挂上了厚厚的重甲，细看之下披的竟然是坦克的装甲！上面竟然还挂着反应装甲！？这是战场上？坦克？千锤百炼的身体反应已经超越了他的思考速度，曾帆反射性地以惊人的速度瞬间完成了战术动作：侧滚、闪躲、握枪、检查弹药、拉枪栓、观察环境、瞄准敌人，刚想问候一下那谁的娘亲，那重装坦克竟然像狮子一样撒开了四腿猛扑过来！……

　　 这样混乱的梦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多，而相应的曾帆身体的感觉也越来越混乱，本来是在陆地上行走的感觉，换个梦境也是陆地上的倒是没什么，然而有时候却突然变成了深海重压、冰雪刺骨、硝烟呛鼻、火焰滚烫，甚至会出现低空跳伞，高空失重……这让他的身体时而半身热半身冰，时而半身向上半身向下，时而体内收缩体外拉伸……一切都无比的混乱。到了最后曾帆意识已经混混沌沌、根本分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了，他只觉得全身犹如每一部分似乎都被撕扯，每一个细胞都仿佛离体而出，下一刻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而平静无比。

　　 强烈的生存本能让曾帆意识到身体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这是梦境他应该马上惊醒才对，然而这种似梦似真的感觉阻断了他的本能，每当想清醒的时候似乎总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体内，安抚了不适的肉体，平复了激荡的精神。身体度过了不适，精神得到了休养，于是缓缓地准备苏醒过来，然而这种诡异的感觉又开始发生作用……

　　 这种缓慢燃烧积累而成熊熊烈火却又得不到宣泄的奇特感觉令曾帆难受痛苦至极，他潜意识之下知道应该醒过来，但身体好像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寂静的身体反过来降低了精神的活跃度，然而体内蓬勃的激荡反应却又刺激了精神的活跃，周而复始的循环永远没有尽头。曾帆觉得自己快疯了，就好像憋得想大号却又给人塞住了菊花，然后又没了便意但却反而清晰感到便便的存在，继而又想排便然后又一个循环……

　　 在这种痛苦、极致混乱、令人崩溃又不能清醒的梦里，曾帆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面前，灰发银须、右手执齐眉棍、左手背于身后昂首而立，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是一片阴影怎么也看不清楚，然而依稀间，他仿佛记起了他是谁，师傅？没错，就是那个无论何时都是堂堂正正，至今都影响着自己的师傅！

　　 老头子模糊的面容似乎带着笑意，眼睛笑眯眯的，胡子翘动正在说着话，而自己大腿外侧火辣辣的阵阵抽疼，这可是童年进行基础练习时候的常态，老头子美其名曰称之为“师傅的鞭策”。“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啊!”痛苦而又怀念的情绪使得曾帆的精神变得脆弱，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大喊。

　　 然而师傅好像并没有听到，仍然在自顾自的说着话，语速时快时慢模模糊糊，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清晰，音调也越来越高，最后汇成了一段段早就烂熟于心的口诀：人生以气为本，以息为元，息总百脉，一呼百脉开，一吸百脉合，天地化工流行，亦实出呼吸二字。吐纳有六诀：呵、呼、、嘘、嘻、吹……此法集古今各派吐纳法的特点而又自有所长，配合我“兴武派”的五种武艺尤为适合，在热身和放松训练时恢复效果特别明显，故我将其命名为“归元吐纳诀”！

　　 这段言语犹如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开了梦中的各种混乱，令曾帆脑中出现一阵清明，他忽然明白到应该如何应对，心中默念口诀、意识似睡似醒、身体配合口诀慢慢呼吸吐纳。起初很困难，一呼一吸都极为呆滞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如同在沼泽中行走，走一步滑三步沉两步，每一下都举步维艰根本不成系统，每一下都费力无比而又散乱无序，每一下如同钝刀刮肉一样的痛苦都刺激着肉体和精神。

　　 曾帆咬牙收敛着自己的意识，极力地排除那些不知道是梦境还是幻境的影响，努力地控制自己的精神，反复地默念归元吐纳诀的口诀，缓慢而固执地进行呼吸吐纳的动作。他觉察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好的清醒机会了，于是毫无保留地集中所有的精力催动所有的一切去努力完成呼吸吐纳。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地痛苦，尽管一次又一次地生出放弃的念头，但是曾帆始终谨守着永不放弃的不屈意志，马上就把这些负面的念头扔出脑外，不管不顾、顽强而又疯狂地挣扎着，坚定不移地执行着自己的信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曾帆发现胸口突然串入了一丝清凉，体内的烈火也如同找到了缺口一样往外宣泄了一点，身体似乎终于舒畅了一点，模糊的意识同时为之一振，然后又是一丝清凉的渗入和一点烈火的宣泄……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玄幻，曾帆也不禁沉浸于其中。渐渐地他发现终于出现了久违的呼吸感觉，这种感觉随着意识的复苏也变得越来越顺畅，体内积聚的犹如火山一样的焦灼燃烧感也慢慢地和呼吸中带来的清凉中和，最终达到了一种难得的平衡，显得清静平和。

　　 大概是注意力的转移，又或者身体的痛苦真的减轻了很多，曾帆精神和肉体的混乱也开始变得规律起来，虽然痛苦和混乱仍在持续，但却已经在忍受的范围之内了，他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2章 ai的判断

　　 正当曾帆在如梦如真的“幻境”里竭力挣扎的时候，某个地方的东西也静静的执行着任务指令。“第t1403。i。2543。1号例行计划汇审，开始”……

　　 “计划第t1403。i。2543。1+13c号，时间：uc02000513，职能权限：b1，运作母机ai代码90ear03zm24870320。24890401s556386。a02m22e37。003e-m，参演汇审模块：a0202、m0301、e0901”

　　 ……“根据上一号决议计划，使用标准维生舱、紧急救护程序1级，目标x肉体已经恢复72%，精神标准值36，情况基本已经稳定”

　　 “精神值36，低于正常标准数据92。3，不可称为稳定，建议更改为标准型救护程序，等级调整为2级”

　　 “反对，2级及以上标准型救护程序对应人类伤害等级为重伤及以上，目标x基因测序为非标准序列，模拟演算里救护程序运作异常。”

　　 “反对，2级救护程序等级康复速度理论值提升9%，能耗物资损耗上升了21%，同时提高救护等级也无助精神恢复，这有悖于效率原则。”

　　 “异议，28%的肉体损伤符合重伤定义；按照模拟演算，使用标准型救护程序的基础程式比紧急救护程序恢复速度提升5%，现在目标x恢复速度呈下降趋势。”

　　 “异议，重伤定义规定损害部位，目标现脏腑器官已经恢复，肢体的缺损不符合重伤定义。”

　　 “反对，按照战场损伤临议，无论基因序列是否标准，大于20%肉体损伤或者精神值低于50可视为重伤，建议更改为标准型救护程序，根据医疗数据，当肉体恢复85%以上时精神值会呈稳定回升的趋势。”

　　 “同意。”

　　 “同意重伤定义，细节处理保留意见”

　　 “第t1403。i。2543。1+13c号计划修正，补充条文1，赞成比率82。5%，通过。条文1。对目标x更改为标准型救护程序，等级为1级。”

　　 “第t1403。i。2543。1+13c号计划修正，补充条文2：目标x使用了3号基地内的紧急人员救护设备，动用紧急救护设备和相关物资需要法定时间内对母机及物资调控部门进行资料补充记录。”

　　 “同意，根据管理权限以及相关法律，涉及物资类消耗需要补充相关资料记录。”

　　 “异议，对母机以及物资调控部门进行相关资料记录，默认为移交目标x的救护权利，根据相关案例记录，目标x权限判别不明，在判别x的权限前停止救护设备的可能性大于50%。停止救护x生命受威胁程度超过80%，根据最高条令3：紧急生命优先原则，x为最优先级，目前状态为重伤，不宜中断治疗，建议不进行资料补充记录”

　　 “异议，缺损资料记录不符合母机的基本运作原则，并会造成模块受损。”

　　 “同意”、“反对”……

　　 “数据溢出！逻辑判断错误！计划汇审终止！”

　　 “保存所有记录。模块执行自检。清理亢余数据和资料。重启逻辑模块……”

　　 “根据错误记录，第t1403。i。2543。1+13c号计划修正，补充条文2逻辑判断超过模块权限，终止评判。建议提交高一级权限判定”

　　 “同意”、“同意”……

　　 “接收下级逻辑判定申请，编号第t1403。i。2543。1+13c号计划修正补充条文2，c类非紧急，资料传送”……

　　 “咦，这是……？有趣有趣！”某个轮值委员正享受着飘飘欲仙的感觉，一些筛选出来的讯息出现在了眼前，扫了几眼，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咧嘴笑了起来，大叫了几声：“吉尔！吉尔！”……

　　 于是，“第t1403。i。2543。1+13c号计划修正补充条文2，根据最高权限人机交互讨论、高级判定结论及ai安全晋级条令，本次逻辑判定演算将作为ai模块晋级测试，类型：随机引导式虚拟判别测试，编号et002131。

　　 规则一：允许下级ai模块在本条文判别权限上临时提升至最高一级；规则二：不允许修改基础逻辑规则和操作指令；规则三：在不改变规则一、二的前提下允许使用非原有ai逻辑规则的其他规则、条令、约定俗成等进行判定或者辅助计算……。

　　 测试范围：所有０级权限以下的ai模块。

　　 判别标准：平均线原则。

　　 晋级奖惩：主机运算资源，晋增降减；资源为负数者，重洗核心数据，人工拆解和修正核心代码；低于平均线50%者，人工修正核心代码。没有参与的工作模块，可选择延迟测试或者以运行成绩冲抵本次测试成绩，但是线性分数、奖励均按相关规则降低。

　　 本次最优化判定、处理方法将作为实际运作原则记录在案。”

　　 引导式虚拟判别测试，这是第9代大型ai新增加的功能。简单来说，随着量子计算机技术的发展，为了充分发挥硬件的机能以及促进人工智能的发展，整个软件程序模拟了人类社会的基本运作，拥有各个职能部门（逻辑程序子模块），互相联系又相互独立、竞争，同时也有上下级的统属关系；所不同的是，通过引导式虚拟判别测试，这些子模块可以互相吞噬与替代，甚至能力足够的话上下级关系也可以逆转。按通俗的话来说其实就是“养蛊”，只有最聪明的模块才能位于最上级，占据最多的资源。当然其中有很多详细的规则和限制，但是大体来说第9代ai技术的核心思路就是这样。

　　 于是经过了多轮的提案、判别、争论、优化以后，一个对于曾帆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的方案拟定了：

　　 从保护人类角度以及程序运行基本原则出发，数据记录如常发送至资料库保存，但是数据等级为不常用的下级范围，作定时规模压缩处理。

　　 由于维生舱使用的物资属于可循环使用类型，可视为物资基本没有缺损，但是根据等价交换原则，使用者需要担负物资循环再造和紧急维生舱使用的费用，或者从事相等价值工作。鉴于目标x目前重伤状态和缺损的人员记录，按照相关身体数据，暂时默认其等级为“d级”编号“3x”，满足使用维生舱的最低等级要求。

　　 按照本地区劳动薪酬的相关记录，d级身份可以从事的工作价值最高的为“实验志愿者”，根据人类生命维护原则、意愿自由原则，禁止进行彻底改变其身体和精神等级的实验，相关实验的逆向还原等级按照高等级处理……

　　 “第et002131次引导式虚拟判别测试：完成。处理方式：同意。同类事件按照本次处理方式为原则处理。”“各级ai模块成绩如下……”

　　 “第t1403。i。2543。1+13c号计划修正补充条文2，按照et002131工作原则处理。”

　　 “em试剂72号第138次人体耐受实验，目的：不同剂量的受体效果。试剂类型：溶血类；受体编号0138xw……”

　　 “第一次剂量注入，标准耐受剂量，注入。”

　　 “警告！受体0138xw注入标准剂量第32秒出现高烧反应，白细胞数量激增为2500单位！判断为排斥反应！按照实验规程注入0。5单位中和剂！”

　　 “警告！受体白细胞数量增为5000单位！呼吸絮乱！心跳超过250！肌体出现大面积排斥反应！”

　　 “注入全效中和剂！注入压抑剂！降温程序执行！……”

　　 “发送紧急支援请求，本ai模块为非医疗救护专用模块！”

　　 “警告！受体心跳已经超过300！白细胞单位继续增加！肝脏出现构筑崩溃现象！排斥反应没有任何缓解！”

　　 “危急！建议直接采用冻结措施延缓排斥现象！”

　　 “反对！根据记录，这个方案延缓排斥反应有效率为73%，但是最终受体生存的几率为18%！”

　　 “同意。建议提升标准救护等级为最高级，停止注入所有试剂以观察情况！”

　　 “同意。同时应该进行完善的体格检查和基因测序，病理切片以及em药性反应。”

　　 “通过！同步执行方案紧急程序！”

　　 “警告！受体心跳超过350！白细胞单位仍保持高指数，但没有继续增加！构筑崩溃现象减缓！排斥反应没有缓解！”

　　 “基因测序完成，受体基因出现渗透现象！目前图标对比类型：零子类！”

　　 “em药性反应为深红色，完全不融和体质！超出医疗实验模块处理权限！”

　　 “危急权限申请发送至母机！”

　　 “权限交接完成！s0级科研实验模块接管em试剂72号第138次人体耐受实验。医疗支援：s1级医疗救护模块。权限：0级……”

　　 “受体0138xw立即转移至重症医疗舱！排斥反应仍然继续！肢端肌体细胞开始出现解离！基因链出现断裂复制！紧急维生程序执行！搜索紧急医疗方案！”

　　 “搜索相关符合医疗记录……没。搜索历史医疗记录……没。搜索传统史相关记录……648971条；筛选项‘存活’……1534条。与受体数据符合……283条，优选医疗方案……”

　　 “执行传统史医疗优选方案。预计受体存活成功率大于55%；复原率：基础数据不足，不能计算！”……

　　 第3章 艰难的苏醒

　　 曾帆觉得自己快死了。

　　 之前惊心动魄、无法脱离的噩梦似乎过去了，一切都仿佛南柯一梦般、伴随着黎明曙光的出现而消失于黑暗的梦中。但是梦中的点滴仍然历历在目、感同身受却又每每令人痛彻入骨，叫人恨不得乍醒然后把痛苦的地方撕扯一遍直至休克无感为止。

　　 然而虽然曾帆知道自己开始清醒了，虚弱的感觉却如同潮水般袭来。是的，这是无法描述的虚弱，是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合适形容词：不要说睁开眼皮或者动动指头的艰难，现在即便是连呼吸都感到极其的无力，仿佛人力拉动巨型鼓风箱一样的乏力，无论如何用力都只能拉动一点点，只得一丝丝空气交换的窒息感更是无限的放大了这种无以言状的虚弱感。

　　 可能是卧着，也可能是躺着，又可能是浮在水上或者扑在泥土里，身体的虚弱和窒息的无力感使得曾帆已经无暇感受自己身体情况，只是凭着强烈的生存意志在支撑着。不够！还不够！再多点空气！再用力点吸气！曾帆所有的意识、精力都消耗在了这个动作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短短的一瞬间，又仿佛是好多天很多年。曾帆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想动，就连向来自满的求生意志都仿佛快要消磨殆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渗透着一种异样的痛快感，点点的光斑开始在眼前闪动，毫不在意的感觉在脑海里飘荡：有光啊，是幻觉吗？真漂亮啊！死亡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呀！真平静啊，罢了，不如就这样平静地死去吧！

　　 仿佛开了个拙劣的玩笑，曾帆突然感到身体的不知道哪里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胸腔响起了一声微小的啸声，那是空气快速通过狭窄拘束之处的声音。一阵清凉而带着泥土腐臭的空气一下子填满了他的胸腔。

　　 这一瞬间一种愕然的感概充满了曾帆的心中，这一瞬间仿佛由无声黑白的慢动作默剧一下子突变成了声音洪亮、色彩鲜明、动作明快的正剧，仿佛离水的鱼儿重归大海，仿佛地上的雏鹰一下子跃入蓝天，仿佛那灰暗的黎明终于迎来了太阳的烈焰！不容易啊！

　　 曾帆贪婪地吸收着这束清新空气带来的养分，恨不得把这口空气彻底地留在体内。随着氧气通过肺泡散发到血液之中，他感到之前几乎死寂的身体开始变得鲜活起来，他甚至感到了体温的上升，血液的快速流动，肌肉的收缩舒张，神经的快速传递，一切都显示着，曾帆真正地活了过来。

　　 身体的苏醒也加速了感觉的恢复，曾帆主动地扩张着自己的胸腔，一次又一次的令胸腹部鼓起、伏下，鼓起、伏下，大量的空气一下子进入了肺部甚至引发了他剧烈的咳嗽，然而他却一边咳嗽一边大笑，泪水鼻涕都糊了一脸也一点不在意，反而因为这种真实的痛感和刺激而欣喜和感动。这是一种生存的珍惜和喜悦，更是一种重生的欢呼绰约！

　　 激动的情绪让身体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同时也促进了身体的复苏，如鼓点般快速跳动的心脏如同加压泵一样将血液加速喷进了大动脉之内，鲜红色的激流在血管内高速流动，仿佛要把血管撑破一般，高速流动产生的热量更是令体温急剧升高！

　　 曾帆甚至一度产生了水分从体内蒸腾而出的错觉，头部表面胀鼓鼓的血管往外突出，更令人产生了血液喷薄而出的恐怖想象。心知不妙的曾帆努力地将激昂的情绪控制了下来，慢慢地减缓呼吸的力度和节奏，并且放松所有的精神，竭力将自己想象成身处安全、宁静和祥和之处，以便让激烈的身体反应平复下来。

　　 一段时间之后，终于稍稍感到身体的不适有所缓解，曾帆便不假思索的开始了“归元吐纳诀”的呼吸吐纳，以调节身体的不适。通过不停地轮流运转呵、呼、、嘘、嘻、吹这六个吐纳的基本动作，曾帆慢慢的让身体的反应平静了下来，身体的平静也让他的情绪恢复平静，平静的精神令他更加准确的感受着身体的状况和周围的环境。

　　 曾帆首先试了试活动手指，没反应；脚趾，没反应；扭了扭腰，没感觉。怎么回事？他先是有点惊慌，但是很快又镇静了下来，那样非人的梦境都扛过去了，难道还怕这个？他心中暗自摇头。通过配合越来越熟练的吐纳呼吸，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四肢之上，这时才发现，他的确能感受到身体的存在，然而却是仿佛隔了数层玻璃看东西一样模模糊糊的，远远不能和头部、胸腹部的感觉相比，而且离身体越远的部分越模糊，一不留神甚至会丢失对身体的感应。

　　 真是古怪！曾帆想了想，改变了方法，不再努力让手指脚趾活动，而是先解决这种模模糊糊的奇怪反应。对于这种情况，实际上有很多方法，曾帆使用的是属于武术家的处理方法：简单来说无外乎就是静心、放松、呼吸，通过这一类手段集中精神的感应和充分发挥身体的自我复原能力，帮助大脑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感应和控制。曾帆身为获得真传的关门弟子，对这类方法当然不会陌生，而经过多代门人弟子改进完善的兴武派“归元吐纳诀”更是其中的翘楚，应对现在这种情况最是合适不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曾帆只大致感觉到了太阳的起落和温度的高低，因为当他长时间地运用归元吐纳诀解决身体反应问题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时间的流逝和环境的变化。

　　 曾帆现在觉得虚弱无力的感觉又开始出现了，当然他明白这跟之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因为腹腔里面“咕噜噜”的鸣响正是身体出于能量缺乏而爆发的强烈“抗议”，饿！好饿！非常饿！出现这种反应，曾帆反而心中欣喜，因为这证明了身体内部的神经反应开始有效地统一了起来，那种模模糊糊的反应也淡了很多。他咬咬牙，是时候再作尝试了！

　　 曾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这次他清晰地闻到了林木花草的清香和森林特有的腐殖土的土腥臭味。再来！他默默的给自己加了一把劲。先是拇指，一次、两次、三次……也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直到一种仿佛捅破了一层纸的奇特感觉传来，那一瞬间他清晰的感觉到拇指微微动了一下！好！再动一下！成功了！再试试食指，可以弯了，好样的！然后是中指、无名指、尾指……全部都顺利地动了起来！他再次长吸一口气，用力一握，成功了！他清晰的感到了拳头紧紧地合拢紧握，连带手肘、手臂、肩部都可以动了！

　　 终于可以动了，曾帆不禁长出一口气。用同样的方式，他也成功活动了脚趾、抬起了自己的腿脚，尽管动作还不是那么灵便。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是谁？……直到这时候，这些念头才潮水般地从曾帆脑海里涌出来。但是刚刚从那个诡异难解的“梦境”里脱离出来，他还真有点担心想多了会重新被拉回去，他可真的有点心理阴影了，所以除了有关自己的事情回想清楚以外其他的问题纷纷被他抛之脑后。

　　 想不清楚就不要乱想，错误的前提只能得出错误的结论，等到情报足够了再做判断。这可是曾帆从军以后的好习惯，更何况肚子不时响起的抗议声更是令他感到饥饿难耐。还是先解决吃喝的问题吧，曾帆不禁轻松的想到。

　　 第4章 诡异的森林

　　 曾帆的轻松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之后，曾帆轻轻晃了晃脑袋，感觉面部的枯叶尘土簌簌地直往下掉，眼前被东西挡住了，听觉也不是太灵便，只得又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感到了头部似乎陷在了你土坑里，不由得心中庆幸：幸好是躺着，要是卧着岂不是要窒息而亡？

　　 在感到眼前没有遮挡物以后，曾帆小心的眯开了眼睛，并不强烈的光线射进了瞳孔里，眼睛马上被刺激得紧紧闭合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直涌而出。他知道这是由于多日不见阳光所致，倒是没多大担心，只要适应了光线强度就好。

　　 眼睛受刺激暂时不能睁开，就使用其他的感官感受周围的环境，这对于曾帆来说是如本能一般的习惯了。安静平躺，呼吸舒缓，他默默的动用所有的感觉器官去感受这一片未知的世界。

　　 气温，并不高，大概二十来度吧，十分舒适；湿度，湿润而没有闷热的感觉，看来应该不是热带雨林起码是温带森林；不对，没法判断树种和季节，不能妄断，暂且作为依据吧，曾帆心里默默地将气候条件归了类。

　　 感受完气温，曾帆又开始辨别空气中的味道。腐殖土的土腥味相当大，盖过了其他的气味，可能是刚才的晃动造成的，也不排除这里是年代久远的原始森林；没有花朵果实的那种甜香，很可能是夏秋两季，但是看不见品种仍然只能是猜测。

　　 摇下了耳朵里面的尘土杂物，尽量让耳道畅通，曾帆又仔细的聆听森林的低语。枝叶摇动交错发出了沙沙声，声音不大，风速很小；虫鸣，很少，动物叫声，没听到，暂时假设是中午到下午的时间段。

　　 这时候曾帆感到眼睛没啥问题了，就慢慢地把眼皮睁开了一条缝瞅了一眼，可能是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强度的阳光，也可能是太阳的角度偏了一点，光线并没有直射眼睛。他觉得的眼睛完全适应了这时候的光线，于是把眼睛一睁一闭了好几次，直到觉得没问题了才睁开眼睛缓缓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这里是一片幽静的成年森林，入目可见的几乎都是十几人甚至几十人合抱的参天巨木。树种丰富，根须强健，枝繁叶茂。令曾帆惊讶的是这些巨树真的名副其实的巨大，它们每一棵都长得极高极粗，目测最矮的都有六、七十米，高的估计上百米以上；最奇怪的是它们顶部的枝干居然也长得相当的粗壮，仿佛就是一个直上直下的直筒，毫无粗细之分，这让它们看起来比曾帆以前见过的任何古树巨木都要巨大得多！

　　 要知道按照生长规律，树长得越高上部枝干就越细，所以长得越高的树看起来都是如电灯杆一样细长细长的。但是这里的树好像无视了这种规律，下面粗壮，上面也细不了多少！也因为如此，这些树木的树冠分支长得极多极密，面积极其惊人，并且互相紧紧缠绕在了一起，撑起了一片看不见边际的巨大的绿色“天空”。

　　 蓝天白云也只能从枝叶间偶尔一瞥，林中薄雾升腾，阳光倾泻而下，从巨伞空隙穿入薄雾，宛若束束神圣之光，照得森林中树影婆娑，林影潼潼，颇有几分仙境出尘之气。

　　 这难道是千年树林？百年几百年的树林曾帆执行任务的时候可没少接触，但是这样的树林他还真没见过。他试图根据树形和叶子判断树种，然而记忆中却找不出与之相符的树种。比如距离他最近的那棵吧，如果忽略树高，看那如同土龙翻地一般狰狞霸道的根部和无处不在好像胡须一样的气根判断应该是棵榕树，可细细观察它的叶子，居然是能开合的！向着阳光的叶子张开如同扇子，侧对阳光的就收缩成巴掌大，而背光的竟然卷成了尖锥！看着这棵奇树，曾帆觉得自己的常识已经不够用了，难道是未被发现的新树种？

　　 很快曾帆就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常识不够用，而是自己压根就没清醒过来，还在那个诡异的梦里徘徊！要不是这样，为何那叶子明明是棵马尾松样子的树，树干却长满拳头大好像菠萝蜜一样的小果实？那棵树皮红褐有树脂流淌的好像是红桦吧，可是为何树冠却是如同长刺的藤蔓一样蜿蜒盘旋？……

　　 曾帆觉得眼前的森林简直就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世界的事物，而是一个个充满恶意和玩弄的人造玩具！恩？等等，人造玩具？他心头一动，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曾帆打破了原来的固有想法。他挣扎着，艰难地让自己那动一下就颤抖得像帕金逊病人一样的身体翻了个身，准备抬头仔细的打量眼前的森林。

　　 地上的腐殖土比他想象的要浅得多，最多不过二、三十厘米，而且非常松软，趴上去就是一个浅浅的坑，这可不是一片积年老树林应有的情况。通常百年以上的原始森林的腐殖土层都很厚，并且由下而上大多分为硬、中、软几层，这是经历各种气候和各种生物共同作用的结果，只要用手扒开就能大致看得很清楚。

　　 曾帆的手现在虽然没什么力气，但仍然颤抖着向下摸索，居然很快就摸到了底下极硬的土层。他想了想，又侧头细听土层的动静。听了一会儿，除了偶尔有某些落物和昆虫爬动的声响，竟然没有一点其他的声音，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正常来说腐殖土层可是各种地下昆虫的天堂，再加上其他的捕猎昆虫、爬虫类、啮齿类等等的各种小型生物，它们活动争斗的声音应该如同闹市场一样热闹才对，这么安静实在不是正常的现象。

　　 曾帆皱着眉抬头向远方望了几眼，这一望，他马上就明白这森林肯定是人工森林无疑。刚才是因为角度问题没留意，现在他可看得很清楚了：尽管两棵巨树之间的距离很远，但是仍然能清晰看到其中的规律，它们排列整齐，如同棋盘一样间隔精准。

　　 巨树群之间的空间则依次布满了中低高度的乔木、灌木丛等，不同的树种以某种规律交错排列，间隔也是疏密有致，规整异常，就和农田上的作物一样。很明显，这是出于最大限度利用空间和资源的目的而人工栽种形成的人工植物群落，自然形成的原始森林是不会有这样规律的布局排列的。

　　 看来这里是某个国家的人工森林？这么巨大的森林可真是大手笔。正当曾帆有所感概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让他无力地低下了脑袋，紧接着肚子陈阵抽搐，“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幽静的森林里突兀异常，一阵后背发寒的冷汗也随之渗出了皮肤，手脚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起来，似乎连动一下都费力。

　　 这是饥饿引至的低血压低血糖反应，曾帆对于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呵”，他粗重又虚弱的呼出了声音，声音嘶哑干涩，他也吓了一跳；轻轻舔舔嘴唇，他才发觉嘴唇阵阵刺疼，嘴唇竟然干裂了！随之席卷而来的干涸感又越过了饥饿感，几乎让他的思维都停滞了。

　　 我究竟是有多久没喝过水没吃过东西了？曾帆苦笑，以这种状态别说找水找食物，连移动都困难。怎么办？吞了几口并不存在的唾液，他闭上眼睛默默地休息了一会儿，等饥饿反应稍减，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第5章 丛林求生

　　 野外求生有很多要点、很多手段和技巧，然而说一千道一万总结起来无非两大类，一是辨识方位，二是保证生存条件。对于现在身无一物等同裸奔的曾帆来说，什么都是次要的，能找到水和食物保证生存才最重要。

　　 曾帆现在的状态很不妙，干渴和饥饿席卷着整个身体。他当然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刚才的苏醒时候的挣扎、呼吸吐纳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虽然令他重新获得了身体掌控权，却也从原来近乎静息的状态脱离出来，瞬间就消耗完了本来就没有多少的体内能量，现在不饥渴交加才怪。

　　 竭力的想了想，曾帆记得急需补充能量的野外条件下，食用现成的果实肯定是最好的方式，但是想到那几十米高的大树……；其次进食蕨类植物的根茎叶、小乔木、低矮灌木的枝叶果实也比较安全稳妥的，因为它们基本都是无毒的；刚出现这个念头，那一棵棵诡异无比、完全判断不出品种的巨木就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舞动，冷汗一下就布满了额头，谁敢把这里的东西放进嘴里？

　　 这树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未知品种？变异品种？种植这些树木的人又是为了什么？试验品？……曾帆不过思考了一瞬间就两眼昏花，大脑里面马上一片混乱，肉体极度饥渴的信号完全屏蔽了其他所有念头，只剩下了：渴！水！饿！食物！人一旦饿急了是极少能够冷静思考的，更何况曾帆现在是饥渴交加。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即使是生存训练都起码会有个准备，这种情况已经属于故意的折磨了。所以曾帆已经决定该放弃思考了：马死落地行，中毒拉肚子也比饿死渴死要强！他的精神意志已经被折磨得脆弱又厌烦，直接交由身体的生存本能作决定，先吃了再说。

　　 曾帆艰难地张开手脚，按照观察到的情况准备爬到最近的树丛里看看，哪知刚用力撑起了上半身，手臂连同肩、背部肌肉就如同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一下子就脱力让他摔了个狗啃泥。“啊呸呸呸！”他连忙吐出了嘴里的杂物泥土。不是吧！这是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有了思想准备，可他完全没料到身体竟然虚弱如斯，让他完全没办法相信这个事实。

　　 饥渴的感觉无时无刻都在压迫催促着他，曾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改爬为趴。他以“趴”一步就抖三抖、外加喘几口粗气的节奏向前“趴”去，动作标准得比爬行类还要爬行类。他可真要哭了，名副其实的是“趴”着走，肚皮贴着地面如同蛇一样移动，甚至可以感到自己的小弟弟在地面划出了花纹。现在他反而有点庆幸这里的腐殖土层是薄薄一层了，要真是那种几百年以上的老森林，以他现在这种情况，趴几步就会陷在那里动弹不得。

　　 最多几十米的“趴”行，曾帆却觉得比负重跑几十公里山路还要累、还要远、还要艰难。好几次中途无力趴下休息，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无力向前了，可饥渴感就好像催命鬼一样不断压榨着他的肉体和精神的所有潜力，再加上永不放弃的求生意志和强烈的生存本能，愣是让曾帆咬着牙支撑着，一厘米一厘米地向前挪动。

　　 终于，那棵榕树一般的怪树奇根出现在了眼前，正如之前观察的一样，它的树干和树根背阴面长满了厚厚的苔藓，附近有一些小灌木和蕨类植物丛。曾帆的首要目标就是那些苔藓，这是因为在他印象中苔藓基本都是无毒、可以食用和富含水分的，而且苔藓生长的地方基本都是没有或者极少污染的洁净区域，不过味道么，不怎么友好就是了。

　　 这堆苔藓看上去也的确很是古怪，黄绿色的表面掺杂了不少金红、褐白等好几种颜色的东西，里面植株也是大小不一高矮不同，极为不均匀，曾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眼花，反正看着就就像堆乱七八糟的染色物。

　　 曾帆又看了看旁边三米多高的蕨菜状植物和更高大的小灌木，已经对众多古怪植物麻木的他别无选择，目前只有苔藓是他唯一能够弄到的食物。他挣扎着，想象着即将到来的自然“大餐”的馈赠，压榨着身体作最后的移动。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真的比初生的婴儿还要脆弱，连抬起头都费劲，更不要说用手脚爬行了。此时曾帆连汗水都流不出来了，只觉得手脚和其他用力“趴行”的肌肉酸软疼痛，根本无法发力，稍一用力就颤抖个不停。无奈之下他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会儿，稍作积蓄之后深吸一口气，趁着还能动的机会拼尽吃奶的劲头往前一扑，终于以一个标准的狗啃泥姿势扎进了苔藓堆里。

　　 曾帆赌对了，刚扎进苔藓堆里，清凉湿润带着泥土和植物气味的汁液就贱在了他的脸上，这种苔藓的含水量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他贪婪的吮吸着这些汁液水分，水分一进入嘴巴里就被口腔、喉咙、胃部的黏膜抽干，身体瞬间就好像得到了生命力的补充一般，那种干涸冒烟的感觉马上被浇灭，五脏六腑也仿佛干裂的大地迎来了大雨的滋润一样润泽活动了开来，整个人都沉浸在难以名状的幸福和满足之中……

　　 吮完了汁水，曾帆便把没多少水分的苔藓啃进肚子里。真的是啃，因为现在他的手脚连动一动都很费劲，也就只有头部勉强还可以移动，所以干脆先把眼前的苔藓吃掉再说。不过吃的时候曾帆也很小心，只吃表面的叶子部分，深褐灰黑的根茎部分则遗弃，这是还算保险的吃法。

　　 微酸、略带苦涩中还带着清凉微甘，还有意料之中的土腥味，这种苔藓的味道出乎了曾帆的意料，跟以前尝过的苔藓相比这种苔藓简直就是无上美味，而且口感也很爽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饿疯了，居然觉得苔藓如此香甜可口。

　　 曾帆吃了大约一把苔藓的分量。有东西送进胃袋里，身体饥饿的抗议声减弱了不少。他不敢多吃，顶着继续狂吃的欲望停了下来，默默地趴下稍息。身为资深的野外求生专家和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曾帆当然清楚这样做的理由，极度饥渴的身体必然不能马上吃饱喝足，一点垫肚子的东西足以，不然肠胃就会出现无法适应的问题甚至撑死的情况都会出现，所以古代饥荒过后赈灾都是先用粥水而不是米饭。而处于陌生的地方并且不能完全判断食物的安全性，少量进食也是相当稳妥的做法，如果食物含有毒素或者其它东西，量少的话一来未必会达到中毒的剂量二来身体即使有反应起码不会立刻死亡而会有一个缓冲期，在这个缓冲期内还可以想办法自救。

　　 “一会儿，我就睡一会儿……”曾帆喃喃自语，眼皮已经在不停地打架。连日来的遭遇以及刚才的行动早就榨干了他身体最后的一丝精力，即使他意志如铁也抵不住肉体和精神的极度疲乏，即使他知道在这样陌生的地方随便睡着有着极大的危险也抵不住倦意的侵袭。饥渴得到缓解，紧张的情绪也松懈下来，刚才绷到极致的肉体和精神此时都如同强弓卸弦，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再无一丝紧张。当然结果也很显而易见，曾帆完全不能抵抗睡魔的诱惑，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趴在苔藓堆上，眨眼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6章 “艰难”的生活1

　　 曾帆的这一觉睡得很沉，诡异的梦境没有再出现，他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地上的苔藓柔软厚实、清凉润泽仿佛水床一般舒服，空气中弥漫的是混合着绿叶和树脂清香的森林气息；温度适宜，阳光舒适，轻风拂面，幽静如水，这样的环境即使常人都倦意加身，更何况是现在的曾帆。肉体和精神上双重极限的疲劳，他就睡得像死猪一样安心和放松。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曾帆只觉耳中出现了风声、叶音、虫鸣、鸟叫，声音由远及近，大梦方醒。他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之前的噩梦幻境、艰难困苦都仿佛脑中臆想，不值一提。他缓缓深呼吸了几下，空气清新纯净，清新的森林气味满溢其中，精神慢慢清醒过来。

　　 他张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看来自己无意识间已经翻了几次身，现在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条极为粗壮的树根上；仰望天空，已是不见了蓝天白云，只隐约可见繁星弯月，远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周围轻雾弥漫，银光从树冠直洒而下，于雾气中轻轻摇荡，仍如仙境桃园般梦幻。

　　 应该是晚上吧，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了？曾帆倒是奇怪自己在陌生的环境里竟然如此的放松。不过很快他就无暇多想了，因为他饿了。腹中的声音响若雷鸣，一阵又一阵毫不间断，却反而没有上次那么夸张和难受，这证明了他的身体得到极大的休养。

　　 这时候他已经没啥犹豫了，因为到现在他也没感觉出现什么问题。于是曾帆坐起来就大把大把地把苔藓叶子送进了嘴里，汁水横流，吃得那叫一个欢快。直到把附近的苔藓都揪光填进了肚子里，他才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什么的关系，他觉得就这些苔藓吃进去居然有五成饱。

　　 尽管只是半饱，曾帆仍然满意地长出一口气，半躺在树根上休息。静静的观察，他才发现晚上的森林跟白天的森林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轻风拂面、清幽安静，是曾帆对这个森林白天的深刻印象，然而此时的森林虽然也是薄雾幽深，却绝对称不上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喧闹。

　　 蚊子的“嗡嗡”声，蝙蝠的扑翼声、“吱吱”叫声，夜枭的“咕咕”声，树蛙的“呱呱”声，这是曾帆还能大概判断出来的声音；至于其他的昆虫求偶、鸣叫、打斗的声音，长虫或者蛇类地上爬行的声音，还有各种不知道怎么形容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物发出的声音，他一种都不认识。这些显得既诡异却又充满生气的声音在森林中飘荡回响，犹如一首悦耳的月下奏鸣曲。

　　 曾帆很意外，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森林的白天和夜晚都充满各种声音，不应该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同时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的森林才是真正的森林，才是充满勃勃生机的森林，才是曾帆所知的、所熟悉的、所理解的森林。好吧，曾帆承认他的自信心受挫了，白天看到的森林巨树完全违背了他的认知和常识，在这样诡异的森林里求生，鬼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听着周围的声响，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曾帆发现附近竟然很少蚊子，他沉吟了下，可能是附近这几棵“桦树”和“松树”的关系，它们分泌的树脂似乎混合了松香与樟树的气味，这种气味蚊子的确不喜欢。

　　 他又看了看周围，虽然苔藓的含水量很高，但是地面并不潮湿，没有原始森林那种湿漉漉的感觉；加上他睡着的时候可能无意识地滚了几圈，找到的树根宽大平稳，简直就是天然的睡床，连架床的功夫都省了，这也是他睡得如此舒坦的原因。

　　 还真是奇妙的地方，曾帆也不禁心中赞叹。不知为何，此刻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之前惶惶不安的感觉，反而开始有点欣赏和喜欢这个地方了。心情一放松，疲劳和困倦又涌了上来，曾帆的眼皮又慢慢合上了，不久，他便熟睡过去。

　　 清晨，夜晚的喧嚣逐渐变得清净，零碎的阳光开始遍洒森林。

　　 曾帆是被一阵清越明亮的鸟鸣声吵醒的。这种叫声时而婉转嘹亮，时而尖啸恢弘，听着倒有点像是黄鹂的声音。他刚睁开眼睛一看就吓了一跳，只见眼前有几只火鸡一样大的“黄鹂”一边唱着哥儿一边在觅食。

　　 这些“黄鹂”不看大小的话形体上的确很像黄鹂，黄绿纹理的羽毛明亮照人，绛红的尾羽更是鲜艳夺目，如同水晶一样闪烁着荧光；不同的是它们的嘴巴比较长，表面和眼睛周围都生长着一圈圈的黑色螺旋纹理，显得极为英武，极有震慑力。

　　 此时一条超过半米长的红黄色巨大长虫正被它们围攻。每当长虫准备攻击突围的时候，“黄鹂”就后跳步闪开然后对着长虫发出如鬼叫一样的尖啸，长虫立刻像被抽了一巴掌一样翻滚退缩。如是几次，长虫便没了攻击的力气，昏头转向的停留在原地，几只鸟儿就慢条斯理地缩小了包围圈。

　　 曾帆看得大奇，支起身子想仔细看看。这举动却不料引起了“黄鹂”的警觉，它们似乎也不怕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默契的一起发出一阵尖啸，使得长虫瞬间昏迷，最后犹如鳄鱼争食，一起啄下、挑高、甩头、撕扯，整条长虫就这么生生地被残忍分尸，整套动作配合得快如闪电、行云流水。

　　 曾帆看得目瞪口呆、后背发冷，尤其是这些“黄鹂”尖喙边上竟然有着深深咬合的锯齿，里面似乎还长有倒勾，令人印象深刻。他不是没见过动物的合作攻击，多次非洲任务的经历让他对这一套熟悉得很，但是据他所知这些应该都是哺乳动物的专利，眼前的巨型黄鹂熟练使用这一套就显得有点匪夷所思了。

　　 当然令他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群猎动物通常都会捕食比自己体型大的动物。它们眼前的自己可是个香饽饽呀，谁知道它们感不感兴趣？压力之下，曾帆强忍着身体的酸痛，缓慢地把身体调为易于发力的姿势，以应对可能发生的状况。

　　 幸好他的担心没有发生，那些“黄鹂”吃掉了长虫之后似乎非常满足，鸣叫了好一会儿，声音倒是婉转悦耳比刚才好听多了，随后又翻了下地面，似乎再没什么发现，就飞上半高的乔木，很快就消失于丛林之中。这期间再也没有一只“黄鹂”正眼看过曾帆一次。这时候曾帆才轻舒一口气，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他也不禁自嘲，自己也不知道是谨慎小心还是杞人忧天。

　　 经过刚才的事件，曾帆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这一片森林，并且应该尽快离开这里。毕竟这里的一切都太诡异了，以他目前的状态很容易就会出现意外情况。他缓缓地深呼吸了几次，扶着树干慢慢站了起来。没办法，他全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怎么动就怎么痛，筋腱也是不是的肿胀抽搐，能站起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曾帆准备在早餐之前配合归元吐纳诀打一遍“积基操”来热热身，加速身体的恢复。这积基操是兴武派的基础类武术。虽然看上去跟广播体操相似，不过动作圆润、函接流畅，能最大限度地锻炼身体的每一处肌肉，即使不配合吐纳诀也会有很好的效果，初级部分动作简单，正适合曾帆现在的状况

　　 第7章 “艰难”的生活2

　　 正当曾帆摆开了架势准备打一套“积基操”的时候，突然他品出了一些不妥。

　　 我是这么矮的吗？还是旁边的东西太高了？曾帆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就觉得高度上有点奇怪，他还以为是因为参照物太高大的关系，现在离开大树站立才发现，视线高度估计也就一米左右。

　　 这是怎么回事？曾帆往自己身上一看了几眼，顿时愣住了。短胳膊小腿，皮肤白嫩透红；身上还穿了件薄如蝉翼的紧身连体衣服，不知道什么材质，极轻极贴合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脚丫子光光，泥土汁液溅得一身都是，比迷彩服还要迷彩。

　　 我变小了？我缩小了？他条件反射的往后腰一捞准备拿急救包里的镜子来看一下，结果手一空，这才醒悟：衣服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还会留着那些东西？曾帆皱着眉头，慢慢坐了下来，仔细的回忆和思考起来。

　　 曾帆想了很多，从过去的记忆到那个诡异的梦境，从自己的认知到现在的未知，各种各样的事情和经历，各种各样的分析和假设；期间也做了很多尝试，又摘取了一段长长的气根去丈量自己的身体，因为虽然身体缩小了但是他的眼界还在；也有使用各种方法去感受现在身体的情况，验证自己的假设等等。

　　 这么想想做做就用掉了好几天时间，直到附近的苔藓、蕨菜等等能吃的东西都给他吃了个精光。尽管难以相信，最终他还是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不怎么喜欢的事实：他穿越了，穿越在了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世界，而右肩膀的胎记表明，自己的身体似乎时光逆转，变回了大概八九岁的年纪。

　　 “这是要我重新来过的意思？哎……”说实话，曾帆觉得这个穿越莫名其妙而且难以接受。他生于改革开放年代，童年虽然受过苦却也因为是军烈属受到了应有的照顾，后来更是遇到自己的师傅，此后的经历几乎都是一帆风顺。他在大学时暂停学业参军，就遇上了国家重新重视军队建设；加入海军陆战队，因为首次训练就反给了教官“下马威”，加上师傅这一层关系早早就被选为预备士官，享受正式待遇；在犹豫前途问题的时候，又遇上了士官制度改革，在穿越前已经是连级士官长……。和那些幻想自己穿越有一番大作为的梦想家不同，曾帆觉得自己的人生虽然也有艰难磕碰但却是踏实沉稳、一路向上，未来可谓一片坦途，自己也毫无不满，怎么就突然穿越了呢？

　　 “哎……”曾帆都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是当时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轻微的刺痛令他锤了锤脑袋。他发现记忆似乎也有些障碍，除了一些特别深刻的经历，成年以后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有些则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而穿越前的事情记得一些但却记不清楚穿越时的诱因。

　　 “哎，算了，反正现在也没多大影响。”曾帆想了那么久，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的遭遇。

　　 经过了几天的休息和初步探索，这附近的情况和基本规律曾帆已经有所了解。他的身体也有所恢复，已经可以慢慢行走了，尽管还是浑身酸软走得磕磕碰碰的。森林里除了物种古怪以外，一些基本的求生常识还是适用的。例如苔藓、蕨类植物基本都无毒可以食用，至于蘑菇什么的曾帆没敢尝试；至于动物什么的白天基本很少见，晚上才是活动高峰。

　　 曾帆今天打算走远一点寻找食物，另外还需要寻找水源、辨识方位、制作工具等等。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身体一天能完成多少，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现在他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只是单纯的求生而已。

　　 他郁闷的把一把苔藓送进了嘴巴里，强忍着苦涩吞了下去。这是从一棵松树上采摘的，这几天吃到的苔藓都是这样的味道，它们和榕树那边长的颜色不同，青绿夹杂着白色，味道和口感也和之前吃的不一样，也不顶饱。这几天只吃得曾帆手脚发软、胃泛酸水，唾液偶尔还会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看来要找点其他东西吃了，这东西太寒凉了。嗯，还有补充盐分。”曾帆自言自语道，现在他才知道那棵榕树还真是全身都是宝，长出来的苔藓都与众不同，当时能找到那也算是非常幸运了。

　　 突然，正小心探索的曾帆停了下来。前方地面传来了轻微的簌簌响动，杂乱宽大的枯枝败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仔细地分辨着这种声音，没有错！是那种好像蜈蚣一样的巨大长虫爬行的声音！他不由得心跳加速，心中一阵兴奋。这阵子他不止一次遇见过这种东西，无一例外它们都成了好几种怪鸟的食物，这里的鸟类似乎都非常喜欢吃这玩意儿。人类估计也可以吃这东西，补充蛋白质的同时也能稍微的补充盐分。

　　 前些天苦于身体没有恢复也没有工具，曾帆都在作壁上观；看着几次虫鸟的争斗，他对这种长虫的习性也有相当的了解：这虫子力量较大却比较笨拙，有毒液攻击却不够犀利，速度也不算快，算是比较好对付的类型。他准备试一试。今天他特意准备了较为坚韧的y型长枝桠，还用气根和细藤蔓编织了一个大大的网袋，这是他根据预想的捕猎计划专门制作的工具。想到长虫那蜈蚣一样的形态，金黄酥脆的油炸蜈蚣的香气仿佛就在周围飘荡，曾帆的眼睛突然冒出了绿光，唾液直在嘴巴里荡漾。

　　 曾帆蹑着脚缓慢而安静地退到附近的树旁，轻轻地把网袋拿下来放到顺手的地方，双手轻握长树枝，含胸拔背双腿如弓，犹如大枪斜指，视线和“枪尖”随着长虫爬行的声音而不断移动。尽管这姿势摆得稚嫩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惨不隐睹的，可这已经是现在他能做得最好的动作了。

　　 他可不敢疏忽大意。那长虫巨大的体型所形成的力量优势非同小可；加上这几天所见，各种怪鸟猎食长虫的时候也多数是采用类似“黄鹂”的那种群体围猎而极少跟长虫正面相斗，由此可知长虫的正面杀伤力和毒液毒牙的威力都相当惊人。他必须小心应对！

　　 簌簌的声响越来越近，表层的枯叶败叶时不时被翻开和移动，长虫黄红色的的身体已经隐约可见。曾帆的精神极度集中，呼吸缓慢而有力，已经自然而然的运起了吐纳诀中的静息术。他的身体仿若雕像般一动不动，肌肉跟腱犹如压缩弹簧，积蓄着所有的力量准备一口气爆发出来。

　　 两段金黄色的触须探出了腐殖土层，向前移动的同时不断地向周围摇晃。眼看触须快要接近曾帆前伸的树枝，突然一口内气从他口中呼出，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啸声，同时他踏前半步，腰胯合一，双臂猛然向前一送，手中树枝向下一插，只觉一沉甸甸的生物随之快速攀爬而上，乌黑色的巨大头部已经露出了地面！曾帆毫不惊慌，飞快地深吸一口气，轻喝一声，沉腰坐马犹如弹簧压缩到了极致，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双臂顺势一沉一挑一甩，一条比之前所见要大得多的巨型长虫竟然生生的被甩出了地面！

　　 第8章 “艰难”的生活3

　　 看着这条一米多长蜈蚣一样的巨型长虫飞出了地面，曾帆心中一惊，好大！这家伙虽然只是比他见过的长了一倍，但是体型粗细居然大了三四倍！它前半段的身体足足有他的身体那么宽，后半段的尾部则比他的大腿还要粗！

　　 他现在的工具可是根据之前所见的长虫体型所制作的，现在这条比他以前所见的长虫要长得多也粗壮得多！这意味着曾帆原来所有的捕猎计划、规避危险的安全手段等等几乎都不再适用，甚至可能会引起相反的效果！

　　 惨了，真是托大了！曾帆心中暗暗叫苦。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连走路都不过是刚刚利索一点而已！他之前也是饿得脑子发蒙，唯一的后备手段就是逃跑！因为他觉得这笨拙而不善追击的大虫根本就追不上自己。

　　 不过幸运的是，这长虫被甩出地面以后似乎也是有点蒙圈了，正不知所措地盘成个饼一样，将腹部尾部等要害隐藏，露出坚韧的甲壳，抬起强壮敏捷的头部，整条虫都作出防守的姿态，

　　 曾帆仔细打量，发现这东西可能是见过的那些长虫的成熟体。它看起来就好像是蜈蚣跟蝎子的结合体，后半段像蜈蚣前半段像蝎子。这东西的甲壳红底黄纹极为鲜艳，上面长有一排排锥状棘突；肢足如钩，比未成熟体的脚要长得多；头部跟后面几节的身体膨大了好几圈，钩足也更长更粗，更有一些钩足扁平如同镰刀，这显得其体型更加巨大；头部漆黑如墨、反射出如同金属一样的色泽，口器丑陋恐怖，颚肢粗壮狰狞犹如闸刀，第二节上竟然还长着一对强壮无比的螯足！

　　 嘶……曾帆倒吸一口冷气。只打量了那么几眼他就明白，这外形狰狞凶残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那些虫子可以相比的！他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貌似只要让这怪虫碰一碰，那他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几个身体零件！怎么办？马上撤退逃跑？

　　 正在这时候，这条“蜈蚣”也从惊愕中恢复了过来，两条铁鞭一样的金黄触须来回探索转动，不过瞬间就转到了曾帆这个方向，大头也“望向”了这边！它的身体慢慢地从盘卷防守的状态中解除出来，“咔啦啦……！”甲壳摩擦的声音，肢足碰撞和划动地面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音符不断刺激着曾帆的神经！

　　 我靠，你丫反应也太快了吧！曾帆不由得暗骂一声。尽管情况紧急，他并没有多少慌乱，头脑快速转动，眼睛不断地四处打量。就算要逃跑也需要找到合适的路线、需要了解双方的速度差异、需要知道这东西的追击模式……他不断通过呼吸稳定着自己的的情绪，脑海里列出一项项数据和一个个计划，不断分析其利弊，精锐军人的本能正在决定他的生死！

　　 不过几息时间，怪虫已经从防守姿态脱离出来，并且开始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和那些幼虫的姿势一模一样！曾帆也有了决定，他必须作出一次试探和拖延，接下来的行动才能有足够空余的时间和空间，机会只有一瞬间！决定的同时，他迅速腾出右手，抓起藤网用力向“蜈蚣”一抛！

　　 他出手的同时“蜈蚣”也做出了反应，膨大粗壮的前半段人立而起，后身如同弹簧般压缩蓄力，眨眼间便由静而动由下而上向曾帆猛扑而来！当真是疾如流星！曾帆非常幸运，在大虫攻击发动的同时藤网刚好就落在了“蜈蚣”的后背上，并且牢牢地被它甲壳上的棘突勾住！也亏得这“蜈蚣”是没什么智慧的生物，感觉身体受袭，猛然转向一口就咬在藤网上，前身的大螯钩足也迅速如擒抱般凶狠地压住了藤网！头部附近接着溢出了丝丝乳白色轻雾，这是毒雾！这“蜈蚣”不仅会注入毒液，还能外喷毒雾！

　　 大虫干净利落、快如闪电的动作看得曾帆不断抽气，其毒液和毒雾更是令他后背发冷！这是曾帆在刚才的预定计划里最差的情况，他一试之下便知道，和幼虫相比这东西不仅力量更大攻击范围更大速度也更快，虽然还不知道耐力如何，但是以现在双方的速度差别，他还没跑出怪虫的攻击范围就会被扑倒。只有一个选择了！

　　 曾帆此刻只觉心跳如鼓，肾上腺素的分泌令他无视了身体的虚弱，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怪蜈蚣的行动似乎也慢了下来。机会难得，趁着它正在攻击藤网，曾帆一个侧滑步转向它的侧面，一式踏步突刺精准地将树枝刺向“蜈蚣”粗壮前身和后身的结合部，特意留住的分叉狠狠地将长虫卡在了地面上！曾帆也是在赌，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个部位很可能就是大虫的弱点之一！

　　 受到攻击的“蜈蚣”马上翻滚挣扎，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把树枝顶开，但是似乎是力量发不到点上，一时间竟然脱不了身！就连巨大凶狠的大螯都够不着这个部位！他赌对了！曾帆精神大振，拼尽全力插紧树枝，顺带抬起脚准备施展夺命连环踹，却是惊觉自己的脚丫子光秃秃的细嫩白净，要真踹到那长虫的背上那还不得一脚一个窟窿？

　　 受困之下的长虫不断扭动身躯，挣扎越发剧烈。也幸好这长虫跟它的异时空兄弟一样受困于身体构造只能左右方向扭动，要是像蛇的身体那样上下左右都能灵活扭动，曾帆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制住它。他扫了扫四周，没有见到什么趁手的家伙，正转动脑筋之际突然发现长虫的前半段背壳棘突比后身的少而短，试着踹了一脚，直踹得“蜈蚣”大头一沉。曾帆心中暗喜，这回你还不死？他用力的压住树枝，左腿下压重心，右腿朝天狠命下劈，誓要把长虫劈死！

　　 这“蜈蚣”似乎也察觉到危险来临，更加用力扭动挣扎。“嘭！”曾帆这用尽狠劲的一脚劈在长虫头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后不由自主地一滑一歪，他的身体也随之被带向一侧，只听得手中树枝发出“咔嚓”声响，顿时断成两截！时间仿佛停滞了瞬间，这一虫一人都有点呆滞发蒙。“蜈蚣”当然是因为挨了一下重击所致，而曾帆却是由于突发的事情过于出乎意料。谁都想不到这长虫的前半段甲壳虽然棘突稀少却是会分泌油状蜡质，表面光滑无比，以至于卸开他的攻击同时，连带树枝也在双方角力之下断为两截。

　　 幸好还是身经百战的曾帆迅速清醒出来，他一看树枝的分叉还卡住“蜈蚣”的身体，但是挣扎之下被顶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紧急关头他也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猛扑到长虫的前身上，双手狠命的压住只剩分叉的树枝，左腿半跪压制，右腿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了，就只是拼命的猛砸狠踹长虫的头部。

　　 这一连串的“骑踹砸”可算惊醒了这头“蜈蚣”，也同时激起了它的凶性，扭、甩、拱、抖、抓、咬，犹如发疯一样施展出所有的招数。要不是刚才的毒雾不能再喷，曾帆不死也得脱层皮。这时候曾帆也极不好受，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癫得移了位，双手双脚开始变得酥麻酸痛。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双方的耐力赛，谁先熬不住就输，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曾帆憋得双眼通红，心跳如急鼓血液如奔流，手脚早就没了任何章法，就只是凭着本能用力地插用力地砸。

　　 曾帆觉得好像过了好久好久，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用尽了，全身又酸又软，现在就只是咬牙死撑，心中只在咒骂这鬼东西怎么还不死！“咔！”突然听得一声脆响，他觉得总是被滑开的脚似乎砸进了一个坑里，随即下方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向上一顶，他便如腾云驾雾般地飞了出去！

　　 在松软的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又摔了了个屁股蹲他才险险避免了再次狗啃泥之势。他马上爬起来一看，只见那“蜈蚣”正挥舞着大螯好像抽风一样摇晃着冲过来！曾帆心中发寒，这东西的生命力实在是太顽强了，比小强都要抗揍。不过看它现在这样摇摇摆摆的步伐，他逃生的机会大大增加了！

　　 正当曾帆两脚扯开准备跑路之际，忽然发现这长虫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越走越慢犹如在播放慢镜头，最后它又爬了几步，“砰”的直接一头栽进地里，扬起一阵尘土落叶。

　　 咦？曾帆惊讶至极，回头眨了眨眼睛仔细一看，全身都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脱力坐倒，只觉得哭笑不得、幸运非常。

　　 原来这“蜈蚣”的头部两眼正中间被曾帆砸穿了一个小洞，淡绿色的体液正流出来，但是致命伤却不是这里，而是它的前后段身体的结合部位。刚才曾帆用树杈死命地卡住了这里，藤网在长虫的胡乱扭动之下反而牢牢地捆缚住了它的后半身，而他的最后一脚虽然不是致命重击，却导致长虫狂性大发狠命挣扎，一下子就“挣脱”了自己的后半身。就剩那么一点相连的表皮和筋肉，表明这“两条”大虫曾经是同一个整体。

　　 第9章 再见，森林1

　　 看着这条难得一见的战利品，曾帆顿时嘿嘿直笑，乐得连肚子“咕噜噜”的抗议声都不管了。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就是曾帆的丛林求生表演了。他首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怪虫犹如镰刀一样的肢足掰断充当砍刀，有了刀具对于生存专家来说就什么都简单了。开膛破肚、切头去尾、搭架挖炉、钻木取火等等，他尽情地施展着纯熟的技艺，尽管用了整整大半天时间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觉得异常地兴奋舒畅！

　　 夜幕降临，银光遍洒，森林又热闹了起来。篝火熊熊，映红了曾帆的脸，也为森林增添了一丝人气。他陶醉地嗅着飘逸在空气中肉类加热时候散发出的特有香味，看着烤架上那一块块滴着油脂烤得“吱吱”作响的金黄肉块，只觉得幸福来得如此之突然如此之迅速，他的口水，啊不，他的心都要醉了。

　　 咀嚼着口中的肉块，即使没加什么盐巴香料，曾帆也觉得入口松脆，肉质鲜嫩，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这倒有点像是海鲜虾蟹的味道，但是却没有那种海腥味，不错不错。曾帆边吃边习惯性地给出了评价。这是大吃货帝国人的“陋习”了，不过也就现在他有闲暇而已，因为接下来的胡吃海塞让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了。

　　 在曾帆吃了几口纯肉下肚以后，似乎他的身体马上觉醒了饭桶之魂，一阵阵越加强烈的饥饿头晕感促使着他拼命的吃，两块巴掌大的精肉吃了进去却完全没有饱胀感！直到第五块肉塞了进肚子，曾帆才硬是抵制着这种异常信号停了下来，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摸着只是鼓起了一点点的肚子，曾帆突然畅快开怀地大笑起来，就连林中的喧闹仿佛也被他的笑声惊动而安静了下来。他直笑得喘不过气来才慢慢停了下来，他是真觉得畅快，前几天一直担心的噩梦缠绕尽管再也没有发生，但是突然的穿越、诡异的环境、艰难的求生等等所有异常的事物都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它们好像影子一样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令他一刻都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直到现在，饱餐一顿之后他的心里终于产生了劫后余生一般的轻松心情。身为大吃货帝国人还是得吃饱了才会有好心情啊！

　　 肚子里一阵阵咕噜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曾帆无奈的爬了起来。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虽然是变小了但却发生了一些变化，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可是譬如饥饿这一类直观感觉他倒是有了清晰的了解：前几天找不到肉类只是吃叶子根茎充饥没怎么觉得难受，今天有肉之下身体仿佛要把几天累积的饥饿感和消化能力都一起释放出来一般，怎么吃都吃不饱。曾帆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又瞄向了篝火堆。

　　 不得不说这长虫的肉质鲜美程度超乎了曾帆的想象，即使因为害怕中毒而把头部内脏体液什么的都去掉（生物毒液、体液加热会分解增加肉类的鲜美，并且体液可以补充盐分）。在火焰加热肉块的那一刻，飘出的香气就已经引得他垂涎欲滴。为了防止细菌寄生虫什么的他还特意烤焦烤熟了一点，结果还是吃得几乎连舌头都吞了下去。难怪乎那些黄鹂分吃了一条小的就那么高兴！

　　 曾帆笑眯眯地用“刀足”拨开了火堆的一角，这里面可是埋了用乞丐鸡的做法制作的前半身。这“刀足”也算是他的意外之喜。当时因为找不到工具切割虫体，他就试着掰断螯肢后面的一对镰刀状的肢足当刀使。结果割开虫体的时候根本没费多少力气，这可让他大吃一惊！

　　 仔细观察之下他才发现，这“刀足”的扁薄锋利程度粗看完全无法跟人类制作的刀具相比，但是它的刃部却天然生长着密密麻麻几乎摸不出来的小锯齿，切割划拉之下根本就和利刃没有区别！当时真是骇的他满头冷汗、直呼幸运！

　　 曾帆轻轻地扒出一个圆土球，拨开尘土灰烬，用刀足轻敲外包的土层，已经被烤得干燥微裂。应该行了吧。他大力用刀背敲了几下，土球裂开两半，一股浓郁的清香顿时直冲他的鼻孔。这是混合着肉类和蔬菜的香味，如果说刚才的烤肉的香是赤裸裸的暴力，那么这时候的香就是如水般绵软悠长，令人印象深刻回味无穷。当然曾帆也没那个时间去回味，肚子雷鸣般的响声让他根本顾不得惊讶，伸手解开两层包裹的叶子，黑红色的肉块就出现在眼前。

　　 黑红色的当然不是肉的颜色，而是背壳的颜色，这是曾帆特意不做处理的，因为这样可以使得加热更加均匀，倒过来也可以作为碗碟使用。正如曾帆所料，和明火烧烤得金灿灿油脂脂的烤肉相比，加入了蕨菜苔藓一类蔬菜的“乞丐虫”显得水嫩润泽，青的是菜白的是肉闪光的是浓汁，晶莹软润，仿佛清汤豆腐一般，卖相极佳。

　　 曾帆也顾不上热了，捧起来就是一口，只觉爽滑软嫩，肉汁四溢，回味悠长，比起干巴巴的烤肉味道又高了一个档次，当下也不管不顾连喝带吞，大快朵颐，一连吃了三个直到肚子滚圆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篝火温暖，轻风吹拂，吃饱喝足，内心轻松，倦意上涌，曾帆强忍着睡意把长虫的尸体内脏处理好，这才浑身舒畅地沉沉睡去。

　　 早晨的森林清凉湿润，婉转嘹亮的声音近若耳边。曾帆被吵醒了，他茫然的注视着眼前昂然自若的大黄鹂，却不是几天前的那几只老相识？“哟！又见面了！”他微笑着抬手打了个招呼。大黄鹂们照样对他熟视无睹，毫不在乎地清理掉架子上的烤肉，顺道献歌一曲，然后就昂昂然飞走消失不见。

　　 看着附近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和烤架，曾帆无奈，颇有种鬼子进村的感觉。他看了下还青烟袅袅的篝火堆，几个圆鼓鼓的土球还在，看来是篝火刚刚熄灭没多久，大黄鹂才敢过来抢架子上的肉食，火堆还烫它们就没敢乱翻。

　　 曾帆摘了几把松针咀嚼，露水和汁液补充了身体急需的水分和维生素，他觉得自己在森林里生活得越来越习惯了，仿佛恢复了几分野外求生专家的自信。他站起来深呼吸静默了一会，然后拉开架势开始了早晨的热身练习。这是曾帆身为武术家的多年习惯了，所谓一日修炼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武术修行就是需要持之以恒才有效果。虽然他也不知道以后自己能干什么，但是武者的惯性还是促使他维持了这个好习惯。

　　 通过这几天的练习，尤其是昨晚的能量补充，今天曾帆的积基操打起来只觉得酣畅淋漓，如臂指使，身体的疲劳一扫而空。一套操下来，微微出汗，他竟然有点意犹未尽。不过他也清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得无奈地停了下来。

　　 吃过仍然温热的“乞丐虫”肉，心满意足的曾帆考虑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他准备离开森林了，无论如何寻找一个安全之所才是野外求生的最终目标，这里实在是过于诡异危险了。

　　 他清点了一下手头上的工具物品：烘烤过的树枝三条，破损藤网一个，刀足一副，颚肢一对，已烤熟的螯足钩爪若干，“乞丐虫肉”一个。“军粮充足！士气大盛！”他满意极了，尤其是现在拥有了镰刀一样的刀足。要知道对于野外生存而言，有没有刀具可是直接影响着求生的困难度。就像切割藤蔓，他现在就跟玩一样，几刀就把数条长长的老藤给砍了下来；几天前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了一条，左抠右补之下才弄成了个网袋。

　　 既然现在材料不缺，曾帆准备多制作一些工具，不论是应付即将的远行还是未知的危险，这些工具都是必需品。

　　 第10章 再见，森林2

　　 简单实用的工具制作可是野外生存的必修课，不过曾帆现在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加上刚刚才恢复，手有点生疏。直到日上三竿他才弄好自己的作品，最后调试了几次，又用软树皮做了两个简易的刀鞘，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曾帆肩背藤网袋，斜背长刀足，腰挂短刀足，手戴树皮护腕，脚踏树皮藤鞋，虎头虎脑目含桀骜，要是不看他那身薄薄的月白色连体短衣裤、瘦削的体型和细嫩皮肤，活脱脱就是一个传说中的亚马逊丛林野人小战士。

　　 曾帆自己也挺满意这套装备，抬头看了看天，嘿嘿笑了笑，心情愉快地迈步出发。在他的记忆里中午其实不是最合适的活动时间，因为这是太阳最猛烈、温湿度最高、蛇虫蚊蚋活动最频繁的时间；但是这片森林似乎有悖于常识，天亮以后不仅极少生物活动，那些巨树的树冠也因为长得实在是太高、太密和太厚，光线被遮挡得过于厉害，也就只有在这个阳光最猛烈的时间视线才最清晰、看得最远，也最适合行走。

　　 观察了一会儿太阳角度，曾帆大概确定了方位，结合树木的阴阳面，决定向南方走动。这其实是个很正常的判断，河流边和南方一般都会聚集人类群落，现在没找到河流的痕迹，就只能向南方走了。

　　 “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这个规律，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曾帆心里也是没底，只管闷头向南走。

　　 不得不说，这片森林虽然是人工林，但还是符合自然生态规律的。树种丰富，枝繁叶茂，此时古树幽深、巨木参天，微风拂面、阳光倾泻，更显得枝叶婆娑、树影斑驳，真当得是一句“参天林海”。

　　 行走于其中，曾帆感到并没有热带雨林那种潮湿闷热的感觉，反而因为所有植物都拼命向极高的空中生长而在下方形成了四通八达的风道。轻风带着极高含量的负离子和氧气拂面而来，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惬意。他走得相当轻松，因为作为参照物的林海巨树都非常明显……

　　 一路无话，曾帆沿着预定的方向和辨识物行走于丛林中。

　　 日影西斜，照射在林中升腾而出的雾气上，形成的束束耀光充满了种种神秘的气息。

　　 曾帆突然尴尬地停了下来，尽管现在林中光线灰暗已然进入了旁晚时分，但是眼前巨松树干表面刻上的交叉符号还是相当明显，这是他出发时候特意留下的记号，地上更为明显的篝火掩埋痕迹意味着，他走了回头路，他迷路了。

　　 “这不可能！”曾帆感到血液都流向了头部，脸涨得通红。比起迷路的困惑，求生专家的自尊受到打击才是他此刻激动沮丧的真正原因。虽然在这片森林里很多东西他都不认识，但是起码辨识方向曾帆还是很有自信的，再怎么偏差也不可能走回原地！

　　 为什么？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停了下来仔细地考虑着。不能辨识方向就不能走出森林，这可是极度危险的事情。放下背架和长刀，曾帆皱着眉头在附近绕了几圈，又仔细比划了一下标记，没错，是自己用刀足留下的记号。哪里出了问题？他左右打量，松树特有的味道飘拂于空气中，蚊虫稀少，根部背阴处也同样生长着常见的苔藓植物。

　　 苔藓？曾帆心中一动，是参照物出现了问题？在这片森林里因为太阳难见，所以他主要采用通过太阳方向确定大致方位、观察树木阴阳面确定前进方向的方法。苔藓只生长于树木北面背阴处，正是辨别方向最快最常用的方法。曾帆一路走来，很多时候都是通过苔藓来确定方向的。如果这里的苔藓生长位置是不确定的呢？他想了想，这的确能解释自己走回原地的原因。

　　 曾帆向上空望去，枝叶间隙中显示天空还很光亮还能看到蓝天，而森林里已经越来越暗。那就只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可以确定方向了，他挠挠头，登高望远吧。

　　 决定了就行动，曾帆看了看周围，巨松不行，树干太粗，缠绕的藤蔓太少，关键是最低的枝桠都差不多十米高。最后他在附近挑选了另外一棵小很多的松树，三人合抱，树干上缠绕着某种粗大的藤蔓，高度大概三四十米左右，可能是属于次等高度的伴生树木。

　　 曾帆把备用的藤蔓取出，做了个结实简单的腰胯套和脚套，放松了一下手脚，然后用力一跳一窜，就挂上了树干，然后毫不犹豫地向上爬。爬树过程相当不易，毕竟缠绕的藤蔓是不规则的，时而是助力时而就是阻碍，没有藤蔓的地方就必须依靠工具攀爬。曾帆现在的小身板几乎就是大病初愈一样虚弱，很多时候他都必须咬牙死撑才能坚持下来。

　　 攀爬期间他休息了好多次，也幸好挑选的树大小合适，树杈分支也多，让他有足够的地方休息放松。曾帆在树上也看到了很多地上看不见的高层奇异物种生态，不过这些都按下不表，盖因他的心思都只放在了爬到树顶这一个目标上面。

　　 经过辛苦艰难的攀爬，曾帆在靠近树顶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主干所能承重的最高处了。他解下了套子，坐在树枝上直喘粗气，体力消耗极大。

　　 “真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体力了。“曾帆无奈地搓着酸软的手脚放松身体。

　　 夕阳西下，天空一片火红，树冠表面也仿佛染成了金黄。曾帆看着许久不见全貌的太阳，只觉得心中一阵温暖，一股兴奋和豪情几乎让他放声大吼，同时一丝怅然也悄然的升起。“原来两个世界的天空和太阳都是一样的啊……”静静地享受了一下阳光的温暖，摇摇头，他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有些事情想多了也是浪费脑筋，遥望四方，眼中的景色突然让他他目瞪口呆、异常震撼。

　　 只见西方远处，云雾袅绕、金光耀眼之处，隐约入目所及，竟然是一片苍翠青山齐刷刷地一整段直插云霄，竟然上不见顶边不着际，就连云彩也只是山脚的点缀！曾帆擦擦眼再望过去，是的，就是一段青山，因为他根本没有看见边际的轮廓线！他茫然四顾，远处一样的云雾缥缈，高山连续延绵而过，竟然真的看不见这座山的尽头！

　　 “这究竟是什么山！怎么可能这么高、这么宽！跟它比喜马拉雅山就是个发育不良的侏儒！那边的小山脉根本就是一小土堆！”

　　 “难道是传说中的不周山？这里难道是神话世界？”……

　　 曾帆觉得自己已经抓狂了，胡思乱想，口不择言。这场景实在是过于震撼，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人的视力能看多远多宽他当然清楚，一座高不见顶宽不着边的山究竟有多大，他都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曾帆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这座气势恢弘、磅礴无边的高山，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他不是没见过宏伟壮阔的景色，从巍巍高山到茫茫草原再到浩瀚大洋，他目光的界限一次次被打破，震撼感却是越来越小。无他，资讯的发达、技术的进步让人类的目光早就瞄向了无边的宇宙，地球也不过宇宙中的小小尘埃，更不要说地球以内的景物了。

　　 然而这座高山的出现还是超出了曾帆的想象，如果说巨树森林打破了他的常识和认知，那么这座高山就是对他世界观的颠覆！面对这样的高山，他第一次对自己能否走出丛林产生了疑问。

　　 夜幕降临，森林仿佛睡醒了，变得骚动喧闹，也惊醒了发呆的曾帆，他长出一口气，摇头苦笑，“算了，想多了也没用，既然穿越到这个世界，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呗！”望向四周准备确定一下方向，咦，灯光？夜幕背景下，他突然发现东南方向闪烁着点点星火。

　　 荧光？星光？还是……灯光？黑暗的天幕里，曾帆瞪大了眼睛极力远眺。稳定的亮度、固定的位置、规则的排列，他忽然感到兴奋像电流一样流遍全身，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不会错，这是灯光！这是文明的智慧之光！

　　 第11章 南郊小镇

　　 烈日当空，强烈的辐射热炙烤得皮肤阵阵发痛，土娃子一脸不满的行走于小镇的道路上，不时闪躲在建筑的阴影里，好减少一点阳光的直射。可惜镇上的建筑就没考虑过遮阳，偶尔出现的简易挡布遮下来的阴影也让货架占了个十足，没留给土娃子一点空隙。

　　 “哟，小跑腿，这次是买酒还是继续找灰区的小子挨揍？”一个看货的胡子大汉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调笑道。

　　 “呸！你才是跑腿！你全家都是跑腿！我会怕灰区的小乞丐？我是去买药基材料！”土娃子跳着脚反驳。

　　 大汉也不恼，哈哈大笑着挥了挥手：“那还不是一样！你快去快回吧，回来时小心点不要惹事了，不然又被那些野小子撵得抱头鼠窜。”

　　 “得了大胡子，你丫的就是好事不灵臭事准的乌鸦嘴，嘴巴闭紧点吧！”土娃子一脸嫌弃的说道。

　　 “你说啥！?”大胡子瞪眼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土娃子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向了小镇出口。灰区的道路没跟小镇道路直接相连，他也只能先出小镇再进入灰区买东西。

　　 “未成熟的金星无花果、巨榕树螺旋紫气须、五年龄紫星草花……魔头蜈蚣毒液！？老师这是制药还是制毒？”土娃子摆弄着手上的采购单，自言自语道，“前面的植物还好弄，可惜集市的有点贵，灰区可能也会有存货；魔头蜈蚣毒液可能要到虹区找才有了，灰区的小野种怎么可能搞到这个！真麻烦，都怪莎华那小混蛋乱嚼舌根！”恨恨地说到最后，土娃子又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没看见有人才咕哝着向灰区走去。

　　 小镇原来只是一个管理机构分部的驻扎点，原来不过是一栋七层综合楼，主要负责森林内外的物资流通和基础药学研究。初建的时候就没多少个人留守，能有现在的规模是他们这些偷溜进来的人多次抗争和扩展的结果。

　　 土娃子的老师兼监护人就是个药物学家，据说是当时留守的管理人员之一。

　　 老师可是真正的上层人，跟灰区的野崽子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小镇和虹区那些所谓的头领也不过是强盗土匪而已！我可是被老师看中的人！跟你们也不是一个档次的！就因为土娃子心里时不时会产生这样的优越感，所以他每次外出采购尤其是到灰区的时候态度就会特别嚣张。

　　 结果不久前就给灰区的熊孩子揍了一顿，回去以后，鼻青脸肿的土娃子可是给其他学徒狠狠地笑了好久。因为揍他的熊孩子就没有一个比他大的，连同样岁数的都没有。想起这事土娃子就忿忿不平，有啥好笑的！比我小又怎样，那些灰区的小野种又狡猾又凶狠，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你们自己去单挑他们一群试试？

　　 从小镇出来就是环绕森林的主干道，宽阔平整可以通行双向重型运输车；表面铺设了泥土般灰黑色的特别材料，路缘则是黑黄相间的特别防护结构，据说有防虫防火的作用，因为这是战略要道所以一直都维护得非常好。

　　 行走于宽阔的道路上，土娃子反而走得更加小心翼翼，只敢走在路中间而不敢靠近森林一侧。没有办法，森林里古灵精怪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一个不慎让它们给你来一下那下场可能就只有到森林的粪堆里寻找身体零件了，这可是镇上老猎人和探索队成员吹嘘和吓唬人时常用的段子。

　　 身为药物学家学徒的土娃子原来是不相信这些“夸张”的谣言的，但是上次他跟随老师野外调研的时候却不幸的遇上了极少出现的会吸生物血液的“吸血枯草团”。那次遭遇让土娃子和另外一个学徒几乎丢掉了半条性命，到现在他还是记忆犹新、心有余悸，对这森林可是万分小心一点儿都不敢大意。

　　 走了几分钟就要到灰区入口了，土娃子更是走得一步一探，异常小心，上次他就是在入口中了陷阱，这次他可不会让那些熊孩子的埋伏再起作用，哼哼！突然，不远处的森林惊飞了几只飞鸟，扑棱棱的声音让高度警觉的土娃子弓腰半跪，瞬间望向森林方向。他心里真是又惊又怨，自己不知道又要撞上什么坏事了。肯定是大胡子的乌鸦嘴害的！以前那次灾祸就是大胡子在乱说话！

　　 一会儿之后，一阵踩踏枯枝落叶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极度紧张的土娃子刚松了一口气，大骂了一句“哪个混蛋吓老子”！紧跟着森林中高昂的“咕呜呜”的回响声让他脸色剧变，随之而来的轰隆隆如同闷雷般的声响更是让他拔腿就跑，同时还不忘大喊报警：“骷髅鸡来了！骷髅鸡来了！”

　　 几息之后，小镇的警戒人员似乎也发现了情况，密集的警告钟声随之响起，一阵鸡飞狗跳的忙乱声、咒骂声、呵斥声、关门闭户声迅速混杂其中，一会儿之后刚才还有点儿人气的小镇就变成了个静默一片、仿佛废弃多年的无人废墟。土娃子离灰区最近，也只能奔向灰区找个角落蹲下拿些杂物来隐藏自己了。

　　 曾帆现在的样子既狼狈又悲惨，满身尘土大汗淋漓，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什么长刀爪藤网背架碍事的东西全部都扔掉了，正迈着小短腿拼命向小镇方向逃过去。后面一群体大如牛、鸡身蜥头的怪物扑棱着带勾的翅膀，踩着轰隆隆的步点向他狂追而来。

　　 想起这事情的起因曾帆就后悔莫及。他前几晚不是震撼莫名之后看到了灯光嘛，于是他作了一些准备后就小心地向东南方向出发了。昨晚，曾帆在低层找了个合适的树枝准备草草对付一晚。哪知道这一睡又一次打破了他的认知，原来这森林的生物活动空间都是向上发展的，基本上大部分的生物都生活在树上，地上其实反而是最平静和安全的。

　　 于是曾帆非常“幸运”的在大半夜耳闻目睹了上下左右前后全方位的墟市、水陆道堂、角斗场、野战场、狩猎场等等奇幻般的异世界奇景。各种生态或奇异或精彩，令他目不暇给、大呼精彩、高呼过瘾，当然最后被迫观战的他也抵不住睡魔的侵袭，无奈地匆匆回到地面一头栽倒就呼呼大睡。

　　 次日清晨，曾帆习惯性地被饿醒了。他其实也没睡多久所以迷迷糊糊的，要知道人一旦没睡够没吃饱还不得不清醒的话那虚火是腾腾地直往上窜，要是再加上一只毛茸茸的母鸡大小的小萌物“咕吱吱”地在你身边走来走去，那你的口水，啊不，你的虚火就会像爆炸一样促使你的动作比你的大脑反应还快。所以那只小萌物就这样诡异地到了曾帆的手里，然后被他顺手一提一转“咔嚓”一声将脑袋扭了个360度……

　　 就在他准备将这小“母鸡”祭奠五脏庙的时候，一片滑翔的阴影宣告了灾难的降临。然后就是曾帆来到这世界以后的第一次逃命了。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两只怪物鸡，不知怎么的后来就越追越多大大小小一共十几只，直追得曾帆抱头鼠窜、屁滚尿流！要不是他的身体恢复情况还不错，加上这些怪物鸡在森林里不甚灵活，他不被啄死也会被踩死。

　　 现在的曾帆非常不好受，尽管他已经最大程度地控制着呼吸的节奏，但是胸口仍然像火烧一样抽疼，喉咙干哑，全身酸痛，双脚越来越沉，就快要跑不动了！看着小镇前面的一片平坦开阔地带，曾帆心中一沉，平地他能跑得过那些怪物鸡吗？

　　 这时候镇上急促的警告钟声反而让曾帆下定了决心：这个镇似乎对于这种情况也有所准备，那么到镇上或许可以解决或者摆脱这些怪物。他也来不及细想了，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前面的情况，有两个路口对着自己的奔跑方向，一个近一个远，远的似乎才是小镇的入口。正当他犹豫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小孩的身影飞快的奔向了那个最近的路口，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片长满高大草丛的开阔地里，目标，正是那个最近的路口。

　　 第12章 逃出森林

　　 南郊小镇，这时候已经清空了街道，所有人都躲进了屋子或者掩蔽设施里。外围的一座五层小楼上，搭建了一个金属骨架、竹木覆盖的警戒小塔楼，轮值的“飞蚊”正手搭凉棚眯着眼观察骷髅鸡群的动向，刚才的警告钟声也是由这里发出的。

　　 “情况怎么样？”飞蚊身后出现了大胡子的身影，他刚收拾完就马上奔上了警戒塔。

　　 “头儿，它们刚跑出森林!”飞蚊没有回头，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鸡群动向，“数量不多，好像只有十几只。”他又眯了眯眼确认道，“没错，只有十三只，一、二……其中五只还是刚会飞的小个子！”

　　 “看来不是种群躁动。”大胡子松了一口气，也搭了个凉棚眯眼看向了森林方向，突然皱起了眉头，“那个小混蛋是谁？他是要跑向灰区？他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看不清楚，可能是拾荒团的小子？……不会，他们不会干这么脑残的事情。”飞蚊摇了摇头，“难道‘长矛’那些小子计划留下那些小的？”

　　 “不像，灰区那边也都清空了街道，看上去也没作什么准备。”大胡子啧了啧嘴巴，摩挲着胡子想了想，“我们这边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建议。”

　　 飞蚊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不是吧，头儿，我们没准备陷阱啊，分区闸门都放下了。再说速效的迷魂烟也没剩多少了，困不住大的就麻烦了！”

　　 “嘿嘿，说得也是。不过这样一来灰区就比较麻烦了，他们那边可是死胡同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大胡子神色有点凝重，突然惊讶地说道：“咦，后面的减速了？”

　　 “哎？还真是，奇怪！不过前面的那两只还穷追不舍呢，好像连头顶的盖甲都打开了!”飞蚊的视力非常好，马上就看出了异样，“真的打开了！两只都一样打开了！就连胸羽也撑起了！”他高声大喊，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什么！你确定？那小子干什么了？是把人家的蛋抱走了还是摔了？”大胡子立刻极力看过去，可惜现场尘土飞扬灌木丛生，根本看不清楚，“不对，这个时候就算是重新下蛋也孵出来了，那小子难道是把小鸡……”。

　　 想到了这个可能，大胡子和飞蚊面面相觑，眼中的惊讶怎么也掩饰不住。

　　 “哈哈，这混小子可真是胆大包天啊，难怪人家撵他这么远，还气得开盖了！”大胡子突然拍着大腿咧嘴大笑。

　　 “呵呵，头儿，你看这买卖……”飞蚊也回过神来，他搓了搓手，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干了！快快，敲钟！也通知‘牛虻’他们，‘扳手’不在没他们我们自己可搞不定！你继续观察，我现在下去准备，只要它们一闯过大路就用毒烟包引过来！灰区的小子们，你们欠我一个人情啊！”大胡子大笑着滑下了小塔，边跑边喊话，显示出了丰富的经验和老练若定的指挥。

　　 骷髅鸡其实很胆小，行动常常都是小心翼翼非常警觉，但是一旦狂怒就变得横冲直撞，冲击力十足，这时为了保证体温的正常，覆盖着身体要害部位的硬鳞甲壳和坚韧羽毛就会张开以加速散热。但是即使如此还是不能改变狂怒之下变傻的事实，如果此时它突然受刺激就会马上改变攻击目标而会完全忘记原来的目的，这个时候骷髅鸡几乎就是毫无防备的大笨鸟。

　　 如果狩猎团队配合足够默契熟练，在恰当的时候使用刺激逗弄和放风筝的战术，几乎连受伤的机会都不会有就能拿下这些大笨鸟，现在这种情况对于常年受到森林种群骚动的侵袭和狩猎管制的小镇猎人来说，简直就是万中无一的天赐良机。

　　 此时曾帆快要跑到那条宽阔平坦的主干道上了。刚才一出森林他就用尽力气发力狂奔，为的就是在开阔地带不被追上。他气喘吁吁地迈着沉重的脚步，冲了几步登上了抬高的路面，来不及惊奇这条道路的情况就迅速地往后瞄了一眼，只见后面加进来的怪物鸡减慢了速度，看样子是准备拐弯而并不想追进小镇里。

　　 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前面穷追不舍的那两只怪物鸡却是完全没有减速，反而像发情的公牛一样红着眼睛蹬着大地狂奔而来！待追近了，跑在前面的那只接近道路的时候突然双腿一蹬，短翼一展，竟然腾空而起，带起一片飞尘犹如黑云压顶一样恶狠狠地向曾帆猛踩过来！

　　 妈呀！要得着这么狠不！曾帆边跑边回头看着阴影猛扑过来，迅速向侧面一扑，顺势一个侧滚，咕噜噜的闪开了怪物鸡的扑击。他狼狈的爬了起来，刚准备冲向那个入口，忽然觉得气息一滞，左腿一软，一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身后咕呜呜的叫声和咚咚咚的脚步身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惨了！身体到极限了！完蛋了！曾帆就浮现了这么几个想法，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在这紧急关头，“嘭嘭嘭！”连续几声轻响，却是有东西精准地射到了怪物鸡的身上，落地后发出了浓烟和极为刺激的味道。催泪弹？！曾帆一下子清醒过来，趁机挣扎着爬向那个入口。

　　 烟雾蔓延的很快，很快周围就白茫茫一片，曾帆只觉得眼泪鼻涕齐出，喉咙干痛，头晕恶心，呼吸困难，越爬越慢。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好像还蒙着脸向自己挥手大喊。但是他哪里听得清楚那人说什么，耳朵嗡嗡作响，双眼模糊看不清方向，脑袋晕乎几乎控制不了身体。

　　 那人影看见曾帆这艰难的样子，干脆不说话了，走过来直接单手揪着他的藤条腰带前冲几步顺势一扔。“我……”曾帆都没来得及大骂，就已经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直直地冲入了一个杂物堆里，砸飞一堆东西。

　　 脱离了毒烟的范围，曾帆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的进入让中毒的症状缓解了不少。只听得怪物鸡嘶叫声、脚步声、人的怪叫声、重物撞击声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逐渐远去，他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这次逃生将曾帆的体能压榨到了极限，几乎小命不保，也让他明白到这片表面安静清幽的人工森林里面的生物一样都是这么诡异而危险，比地球上的原始森林还要危险得多。

　　 曾帆默默的运转吐纳诀恢复着身体的状态，却感到有东西在戳自己腰上的短刀。他睁眼一看，见到一个小男孩跪在地上正拿着根棍子对自己又戳又捅，人类？他眨了眨眼，没有看错，这正是一个人类的孩子，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他大概十来岁左右，身穿有点宽大的短衣裤，金发褐眼，圆脸大嘴，鼻梁挺直，旁边长了几点小雀斑，还是一个小帅哥。

　　 白人？混血儿？跟人类样子一样呀！曾帆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又重归人间的踏实感觉。不管怎样，这个异世界最少有人类，或者是有着人类外表的智慧生物而不是像森林里的诡异生物那么古怪和难以理解，太好了！

　　 小男孩看见曾帆睁眼看过来，讪讪地收回了棍子，小心地坐了起来，向他打了个招呼。咦？这发音……英语？不，有点像是法语还是西班牙语？曾帆心中惊讶，晃了晃眩晕的脑袋，挣扎几下也坐了起来，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小家伙来。

　　 这个小家伙就是那个到灰区找东西的土娃子。他被曾帆打量货物一样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毛，刚才他就躲在这里全程观看了这个野人一样的家伙的“引怪秀”。虽说狼狈是狼狈了点，但是看到这小子的年龄和追击的生物，他心里就直打鼓，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灰区怎么净出这种小怪物！被熊孩子“蹂躏”得有心理阴影的土娃子心里早已经将曾帆划入了危险人物名单，现在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了，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向这个小怪物打起了招呼。

　　 第13章 灰区

　　 土娃子看到对面的家伙对自己的招呼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一个劲儿的打量自己，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来来回回好几趟，仿佛要把自己里里外外看个透，不由得心中一阵恶寒。这家伙不会就是那种什么有古怪癖好的老不死吧？还是像大胡子他们说的华族人都脸嫩？

　　 他不自然地扭了扭身体，又悄悄地抬眼看了曾帆几眼，见得这小子可能比自己还小，外貌是极其标准的华族人样子，黑褐的眼珠乌黑的头发，看上去虎头虎脑的身材却是颇为瘦削，肤色是那种极为少见的浅肤色；尽管满身污迹尘土狼狈非常，却仍透露出一种英气勃勃的感觉，特别是他的眼神，清澈却又深邃，有着成年人般的精干彪悍，也带着孩童般的纯真好奇，令人印象深刻。

　　 土娃子年纪虽小，但因为老师的关系会和各种各样的人接触，视野和见识比普通的孩子更宽广一些。然而他也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特别又奇怪的眼神，唯一联想到的就是听人们侃大山时说的喜欢伪装成小朋友的老怪物了，不过小孩子的感觉总是敏锐的，他觉得这小子的神情极为真切，和小孩子根本就没有区别，心里的紧张不由得松弛了下来。

　　 土娃子的底气不知为何又涨回了一点，正要搭话，却看到曾帆露齿一笑，向他说了句话。他可听不懂，回了几句他熟悉的语言，曾帆眨了眨眼，还是摇头。土娃子歪头想了想，又打量了一下曾帆的脸，目光从曾帆腰间的短刀和小袋子掠过，在邋遢的衣服上凝了凝，心中轻动：大胡子曾经说过，他在外面工作的时候曾经穿过一种乳白色的内衬，轻薄柔韧，难道是这种？

　　 想到如此他用自己曾经练过两下子的华族语磕磕巴巴地问道：“你、外边、来？”看见曾帆还不明所以，还用手指了指天上。

　　 曾帆一怔，这几个明显是单字的发音跟刚才的完全不同，似乎是另外一种语言，反而有点像读歪发音的中文，特别是“你、来”这两个字；结合这小家伙的手势，他马上猜到是问自己从哪里来。

　　 “yes，外边来。”曾帆也不管是不是了，特意用英语和中文慢慢吐字，发音字正腔圆。穿越应该算是外边来吧，他心中暗笑。

　　 土娃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真的是从外面来的！他开口巴拉巴拉地问了一大堆问题，却是看见曾帆完全没明白的样子，终于知道这家伙可能只懂得官方语和华族语，心里不由得小小的骄傲了一下。

　　 “我，土娃子。”土娃子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了两次，他的官方语其实说得很溜很正，却特意的用华族语显摆自己的语言天分。

　　 土娃子的神色曾帆都看在眼里，哪能猜不到他的心思，好笑之余也不由得有点小郁闷，咱起码也是大学和部队双重毕业的人了，大小证书起码拿了几十个，居然让这小屁孩鄙视不会说话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曾帆”。

　　 这时候，另一边的小镇方向突然传来“彭咚”的数声重物碰撞的声响，然后是阵阵欢呼声、口哨声、鬼叫声，总之就是一片欢腾的样子，仿佛过节一般。身后满是“伤疤”的建筑物马上响起一片门窗开启的声音，一个个样貌各异、神色不同、年龄不一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有的看着曾帆他们两个，有的看向了小镇的方向。土娃子似乎也给这声音吸引住了，一脸兴奋，也没继续跟曾帆唠叨了，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英语，一溜烟地跑回了小镇。

　　 所以，我就这么被扔在了这里？好歹给我介绍一下啊！虽然我也听不太懂。曾帆真是败给这小混蛋了。

　　 曾帆慢慢地从杂物堆里站了起来，体力已经恢复了一点，其他的都还行就是双腿的肌肉一抽一抽地颤抖着，又酸又痛，站着都直打摆。不过他也不打算在乎这些了，这些天身体就没正常过，酸着痛着都开始习惯了。

　　 他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区域。得，贫民窟一样的风格，四方型三角型楔形、板房帐篷竹木房，什么风格的房子都有，中间一条两三米左右的道路被风格神奇的房子左遮右挡显得弯弯曲曲的一直延伸到后边，最后似乎有个类似教堂的尖顶，不过上面挂了很多东西看不清晰。

　　 面前这栋满是补丁的三层建筑似乎是座仓库，差不多是这区域里最大的建筑了。曾帆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一千多平方。墙上高高低低开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洞口，没装窗框，更不可能有玻璃了，只是用布、木板甚至几片巨大的树叶等各种东西遮挡住洞口，就如同打了密密麻麻不同颜色的补丁一样。弧形的屋顶倒是能看得出原来的材质形状，似乎是金属和某种轻质材料的混合结构。上面很小心地开了些出入口、观察口之类的洞，洞口上面正正经经地覆盖了木板盖顶。

　　 如果不看那些后来加上去的“补丁”，整栋建筑充满着工业时代的风格特点，形体方正、横平竖直、屋顶弧线精确，墙材屋顶都是由标准构件装配而成，工艺精准而致密。看着这些熟悉非常的特征，曾帆心中充斥着异样的疑惑感，这里究竟是哪里？这里真的是异世界么？

　　 五个大概是领头的小孩子不动声息地围了过来，神色并不友善，年龄也就是八、九岁左右的样子，有两个居然还是女孩子。他们高矮中瘦身材的都有，没一个胖的，肤色大多较黑，轮廓较深很像混血儿，样子基本都挺可爱漂亮的，倒是把曾帆比了下去；头发多是褐色但是其他颜色也有，曾帆甚至从仓库伸出来的小脑袋里看见了令人惊奇的大红和泛青的发色。

　　 有了刚才跟土娃子交流的经验，曾帆艰难的、一个一个单词地用美国腔英语跟他们不知道混杂了什么语法单词的异界英语交谈。他不但表明了自己的善意，配合着指手画脚的动作，还稍微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原来这里是位于小镇旁边的区域“灰区”。这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是小镇专门划出来用于养育孤儿、弃儿和乞儿的区域，现在主要是后面星教堂的修女帮忙管理。基本就相当于曾帆前生的“弃婴岛”和孤儿院的结合体。

　　 他们这些人所居住的“仓库”的确是作为仓库和住宅来使用的，小镇“租下”了仓库的二三层作为原始材料仓库使用，租金则交给能拿下这个仓库的团队。目前这个仓库归“长矛”拾荒团所有，看着这些小家伙以身为“长矛”成员而抬头挺胸的骄傲神色，曾帆突然对小镇的管理者有种奇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他一时说不上来，只是总觉得什么都罩着一层迷雾似的看不清楚，仿佛里面包含着什么阴谋。

　　 可能是本来就不够了解吧，毕竟这可是异世界呢。他也没再做过多的联想。

　　 曾帆走了几步想进去这仓库探探究竟，一个长得颇为壮实的卷发小子马上冲上来挡住了门口。“这里不能进！”卷发小子眼神都有点冷漠。

　　 “不能进？”曾帆本意只是想顺便休息一下，也没想干什么，看来是被误会了。

　　 “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不懂规矩吗！”这个小女孩眉眼颇为柔顺，这时也提高了声调。

　　 看着小家伙们紧张兮兮的样子，曾帆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小时候，我们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待入侵自己“基地”的人的呢？

　　 第14章 夏雨

　　 “你在笑什么！”另一个褐发微卷的小女孩这时候也不干了，碧绿的眼眸瞪得又圆又大，好像炸毛的猫咪一样，刚才就她跟曾帆交流最多，对她甜美的笑容印象最深。

　　 曾帆笑了笑退后一步，“不要紧张，我不是要入侵这里。”他摆了摆手，语气柔和地说道，“我只是想进去休息一下，你看，我的腿都还在抖呐，刚才跑得太累了！”果然小家伙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曾帆的腿上，看见真的时不时抖动，才渐渐放松下来。

　　 曾帆不明白，他们这样的反应其实很正常。和土娃子一样小家伙们太清楚骷髅鸡的破坏力了，傻鸟的“傻”是相对小镇的猎人来说的，这些皮毛坚韧、头披重甲又奔跑如风的巨鸟拥有可怕冲击力，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孩子能应付得了的，更不要说胆大包天跟它们“赛跑”这样作死的行为了。所以刚才他们躲在房子里目瞪口呆地看完曾帆的“表演”，主角全身而退的结果对他们的冲击可想而知，这样非人的家伙要进去他们的家里不紧张才怪。

　　 “兄弟，你是混哪里的？这附近我没见过你啊。”干瘦的光头小子似模似样地用起了大人的语气。

　　 这小子故作老成的样子让曾帆引俊不禁，不由得起了捉弄之心，故意咳嗽了一声，正儿八经地说道：“见谅了，俺刚脱下迷彩服不晓得规矩，请兄弟多包涵！”说完还随便敬了个军礼。

　　 哪知道这句话一说出来就出现了冷场，仿佛曾帆说了个冷的不能再冷的笑话。小家伙们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继而脸色微变，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浮现脸上：有惊讶的有不信的有兴奋地也有看白痴的……最后都不约而同脸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背转身子几个小脑袋就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曾帆只大概听出他们惊讶地说出“迷彩服！他说是迷彩服！”这句，后面他们压低声音后就听不清楚说什么了，只是偶尔听到些单词：“迷彩……团长……骗子……调查员……”等等。

　　 曾帆诧然，难道这里边有什么忌讳？小家伙们时不时看他一眼又继续埋头悄悄话，让他极为不自在。最后，碧眼小女孩走了过来，圆脸上神色犹豫，小嘴巴抿了抿，嚅嗫着：“请问你是巡查部还是理林部的？”话语中居然带上了敬语。

　　 曾帆哪知道是什么部的，只是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些名字，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色倒是生出了点不可思议的罪恶感，虽然自己并没有说谎，但是开玩笑的话却让他们当真了。迷彩服在这里就这么罕见？还是说代表了什么重要的职业？他很想说你们误会了，但是看着这些小家认真恭敬的态度，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既然开不了口唯有含含糊糊的答到：“秘密，这是秘密。”

　　 “哦”，小女孩似乎也知道不可能有答案，神色却还是有点遗憾和黯然。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看着这小丫头的表情，曾帆苦笑了下，既然是假的就干脆冒充到底吧！于是小声地加了句：“我只是过来随便看看，你不需要想太多。”

　　 碧眼小女孩眼睛一亮：“当真？”曾帆轻轻点了点头。得到确认，小女孩兴奋地向小伙伴们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几个小家伙也松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拉了拉曾帆的手，“你需要到里面休息一下吗？”

　　 “嗯！”其实没有被追问其他东西，曾帆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欺骗小孩子罪恶感会加倍啊！

　　 “这不符合规矩!”壮实的卷发小子却是挡住入口一动不动，眼神似乎更加不善了。

　　 “天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外人，不能进！”

　　 “你！……”碧眼女孩眼睛泛起了泪花，“团长有说过这话吗！？”

　　 “我……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叫做天牛的卷发小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停！”光头小子插了进来，“天牛，我们的职责是守卫仓库，但是没有规定不能让人进来对吧？”

　　 “可我们的规矩一向都是这样呀，而且他还是个陌生人。”眉眼柔顺的小女孩也加了进来。

　　 “你说他一个人进去就能抢走我们的东西？”光头小子笑着指了指曾帆“精神抖擞”的双腿，“就这个样子？”柔顺小女孩张了张嘴巴，最终没再说话。

　　 光头小子得意的看了她一眼，扭头对天牛说：“要不这样吧，先让他放下武装，再让他进去，安全就有保证了吧。”

　　 “人家只是进去休息而已！”碧眼女孩气鼓鼓地加了一句。

　　 天牛看了一下周围，感到势单力薄，侧了侧身体，却仍然梗着脖子说道：“随你们，反正发生啥事我也不管了！”

　　 “兄弟，你看你那东西……”光头小子讪笑着指了指曾帆腰间的短刀，眼神中那种“好想拿来玩玩”的意思怎么也掩盖不了。

　　 曾帆笑了笑，解下短刀扔给了光头小子，微笑着对天牛说：“我可以进去了吧？”天牛侧开了目光，又向旁边挪了挪。碧眼女孩瞪了他一眼，天牛撇着嘴又挪开了两步，她拉着曾帆走进了屋里，“你不要管他，他就是这么固执。我叫紫苏，你呢？”“曾帆。”

　　 屋内是很明显的仓库风格，简洁而实用。中间没有柱子相当宽敞，二层楼板内收一部分，形成通高的入口内庭，三层则是封闭结构，所有构件基本都是金属用料，颜色陈旧却没有半点锈迹，也不知道是材料优异还是维护得好。即使来自不同的世界，曾帆仍然感受到熟悉的工业机械美感。

　　 首层用各种材料分成了一个个空间，这时候更多的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好奇的注视着曾帆一行人，不少胆大的小人儿纷纷开口询问。紫苏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嘘，嘘！这是客人来的，都回去，没啥好看的！”

　　 “他们也是拾荒团的成员？”曾帆好奇地指了指那些不过几岁的小脑袋。

　　 “不是，灰区五岁以下的小孩大都住这里，这是我们的家。”柔顺女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曾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们接管这里，就意味着需要负起照顾他们的责任。”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曾帆，轻轻地解释道，“我们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无关的人一般都不让进的。”

　　 听着这么一句朴素的话，看着这些小大人理所当然的表情，曾帆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有点感触：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然而真正能做到“当家”的又有几人？眼前这些不过是八、九岁大的小家伙虽然不至于衣衫褴褛却肯定并不富足，他们已经能清晰地明白到责任这两个字的分量并且踏踏实实地打理着如此多人的“大家庭”，真了不起！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明媚蓝天白云，一阵夹带着清凉水汽的轻风扫过，沉重的积雨云就被驱赶着遮蔽了蓝天，转瞬间雷声轰鸣电光闪烁，驱散了阳光劈裂了天空，不多时豆大的雨点急袭而下，随即便如同缺堤的洪水一般横扫一切，无可抵挡。

　　 闷雷响起的同时整个小镇都如同炸窝一样，响起一片瓢钵罐碗的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不加掩饰的欢呼声、赞美声，大雨倾盆，雨点弹落的音符汇进了小镇的交响曲里，随即和人们欢快的歌声、奔放的舞蹈共演了一台相当精彩的音乐剧。

　　 第15章 明悟

　　 大雨滂沱，模糊了视野，也洗刷了尘污。

　　 曾帆默默地走出了仓库，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因为，仓库里的小子们在雷鸣过后就已经冲进了雨水中，现在连影儿都不见一只。这里的小家伙都流行做事做一半么！

　　 他无奈地在灰区的道路上挪动着步子，雨水瓢泼声势极大，打得他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上的泥土尘埃瞬间就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开始的时候看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悬在头顶，曾帆还担心雷电继续肆虐走得小心翼翼的，但是看见这些小土著们肆无忌惮的在雨中狂欢他也逐渐放下了心。

　　 天空果然没有再打雷。他静静地看着眼前或高或矮的小家伙热烈地庆祝着突然到来的雨水节日，心中渐渐地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

　　 曾帆并不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情形，泼水节是云南和东南亚地区的传统节日，早就见识过很多次。不过他并没有从这些小家伙身上感受到那种固定节日的欢庆，他们只是单纯的兴奋和快乐，反而有点像以前在非洲草原部落里下雨的时候看到的情景。生活简单要求就会简单，草原部落如此小家伙们也必定是如此，也正因为这种简单，他们的欢乐显得非常的纯粹。

　　 此时的灰区早已成为了快乐的海洋，小家伙们在雨中肆无忌惮地撒着欢。他们很多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和着雨声踩着水花，动作憨态却节奏狂野不羁，童音稚嫩却激情洋溢；一曲完毕，“哄”的突然散开，追逐打闹的、仰头接雨的，脱光了搓澡的……一张张鲜活的笑脸在眼前肆意跳跃奔走，一双双明亮的眼眸映照着彼此的身影，一对对纤细的小手毫无忌惮地勾搭在了彼此的身上，曾帆有种错觉，世间所有的欢乐仿佛都凝聚在这片小小的区域之中。

　　 都说快乐可以传染，当一个泥巴印再次拍在了他的身上，当一瓢雨水再次糊在了他的脸上，曾帆好像里里外外都被清洗了一遍，心里突然变得热乎乎的，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热情和感动：这个世界向他表达着善意！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危险和诡异，还存在着欢乐智慧的生灵！这个世界在欢迎着自己这个异界之子！笑意弥漫，他忽然咧开嘴哈哈大笑，追逐着身边的小家伙们，彻底汇入了这场狂欢之中……。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这场暴雨不过持续了十来分钟就戛然而止，蓝天白云重新出现在天空中，阳光毒辣，水汽蒸腾，又呈现出另一番景象。小脑袋一个个迅速地缩回了高矮不等的阴影角落处，街道突然一片静默，刚才的热闹狂欢仿佛就是梦幻之境。

　　 曾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了甩身上的积水，身上的连体衣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性能非常优良，既贴身透气又防雨排水，衣服覆盖的部位其实只是有点微湿，抹了几把几乎就半干了，相当神奇。

　　 他慢慢地走在路上，准备多点了解这里的情况再作打算。灰区其实只有一条街道，笔直而平整，只是周围的房子建得相当杂乱互相遮挡之下显得弯弯曲曲的。四下打量，正如那个叫做桑叶的柔顺女孩所说的，曾帆在这些窝棚简居里真得很难看到五岁以下的小小孩，大多都是有了基本行动能力的小家伙，他们现在都在各自的蜗居里休息。但有一点很奇怪，他似乎没有看见有人在整理或者准备食物，甚至连可能是存放食物的器铭都没找到，倒是看见不少储水物件、篮子竹箩以及工具刀具等等。

　　 除了储藏器物其它的都符合他对森林人家的认识。这几天的森林生活让曾帆知道，在这个森林里讨生活极为不易，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森林边上的小镇应该是“靠山吃山”的类型，再加上长身体时期的小孩子对“能吃的东西”异乎寻常的执着，家里应该有很多山货之类东西的才对，然而现在却没有看见一丝这样的痕迹。这让他满腹疑问，摸不着头脑：难道又是这个世界的特别之处？

　　 灰区很小，曾帆边走边看，不久街道就到了尽头。街道的尽头是一座尖顶、主体大概五、六层高、副楼不过两层高的建筑。蓝白相间的外墙，尖拱大门，尖拱通窗，尽管材料和型制都相当简洁甚至是简陋，但是看得出来整个建筑都经过了精心的维护和小心的管理。

　　 看着尖顶显眼的位置描绘着一个螺旋形，由黄、红、黑、蓝组成的图案、有点教堂风格的形体设计、感受到建筑表达出来的肃穆气氛，曾帆再傻也知道这是个宗教建筑了。真的是教堂？这是曾帆在这里第一次看见有窗户和玻璃的建筑，唔，那透明材料就当作是玻璃吧。不过，前面那片菜地是咋回事？他咧嘴看着教堂入口附近的菜地，颇有种洋牧师在中国寺庙里挑水种菜自给自足的搞笑感觉，教堂本身营造的气势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

　　 曾帆正奇怪地打量着教堂，突然一阵钟声从塔顶传了出来，才安静下来不久的灰区“轰”地又热闹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小脑袋从阴影中钻了出来，一股脑地向教堂这个方向涌了过来。他看着小家伙们气势如虹的奔跑姿势，动作可比刚才的狂欢还要狂放，脑门不由得涌出豆大的汗珠，喂喂这是怎么回事！我可没干什么坏事惹得天怒人怨啊！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两只穷追不舍骷髅鸡……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真的让那两只怪鸟追赶出了心理阴影了。小家伙们都冲向了教堂门口，虽然人多杂乱却还是按照先后顺序排起了队，倒是把他给挤到了一边，还受了好几记白眼。莫名其妙受到鄙视，曾帆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哭笑不得。

　　 “帆哥！帆哥！这里！”队伍后边有人向曾帆用力挥手喊道。他回头一看，却是“长矛”的小家伙们，领着一大帮小小孩坠在了最后面。光头“毛虫”油滑、卷发“天牛”固执、碧眼“紫苏”活泼、柔顺“桑叶”温柔，还有不起眼的眯眯眼“草籽”，陌生人群中出现还算认识的熟人，曾帆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怎么突然就走开了！招呼也不打一个！”紫苏鼓起了腮帮子。

　　 曾帆嘴角抽了抽，你们一个劲地都跑了出去就剩下我一个，怪我咯？他现在心情很好，其实仔细想想要不是他们自己还真看不到那样欢乐的场面，也就没有刚才的感悟了，还真应该感谢这些不负责任的小家伙。

　　 “抱歉，刚才想起了一些事嘛。”曾帆笑眯眯地说道，“不过现在解决了。谢谢你！谢谢你们！”他认真地望着桑叶和其他的人，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几个小家伙对望了几眼，神色各异。小孩子的感觉都很敏锐，曾帆的敬礼和之前的完全不同，庄重、沉稳、有力，仿佛带着火焰一样燃烧的意志，只是看着便可以感受到他蕴藏着的真切感情。

　　 紫苏望着曾帆两眼闪闪发亮，她手指轻轻捅了捅天牛，“笨牛看见了么！”

　　 天牛看了看曾帆，不好意思地望向了旁边，咕哝着：“谁叫他不说清楚呀！”

　　 桑叶红着脸抓住了衣角，“不，不用谢。我也没做过什么。”

　　 毛虫嘿嘿地抓了抓脸，草籽照样不起眼的站在一边。

　　 曾帆也不解释，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你们这是在……”，他本想直接问干什么，可是既然被误会了身份，还是决定用这种无零两可的问法更好。

　　 “我们这里是中午才派发口粮，因为森林在这个时间最为安定。”紫苏反应很快，似乎已经脑补好了曾帆的问题，“听说外面是一天派三次？好幸福啊！”

　　 “哦，嗯。”曾帆苦笑，他还能解释一番不成？不过他前生的确是一天三顿饭，呵呵……

　　 第16章 十六章 口粮

　　 派发口粮？曾帆看了一眼周围，大概有两百来人，心道难怪没有看见食物的痕迹，原来这些小孩的粮食是统一派发的，数量应该还挺足，不然不会连一点“存货”都没有。不过所谓口粮，是特殊情况下才使用的东西，似乎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啊。他现在有点讨厌自己所谓的“身份”了，问问题也不能随便开口，说话都要仔细思考一番，麻烦得要死，还不如冒充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人更好！

　　 “帆哥，这个……还你。”毛虫一脸不舍地把短刀递给了曾帆。

　　 曾帆点点头顺手接了过来，刷一声从树皮刀鞘里抽刀而出，轻挥几下，好笑地看了看毛虫几乎要流口水的表情，“怎么，你对这个有研究？”

　　 “嘿嘿，有一点”，毛虫眼睛随着短刀的轨迹不断移动，一脸羡慕，“这平顺的刀型，狰狞的外表，内敛的锋利，一看就知道是魔头蜈蚣的刀足呀。帆哥你运气真好，能找到这样的‘义刀’！”

　　 “哦，魔头蜈蚣？‘义刀’？很稀有？”原来那大怪虫真的是蜈蚣？曾帆倒是被引起了兴趣。

　　 “你傻……咳，何止稀有，根本是有价无市啊！要知道只有野生的魔头蜈蚣才会长出刀足，人工养殖的品种又因为捕猎能力很差所以长不出来；但是野生的蜈蚣又因为天敌太多很少能够生存十年以上，只有挺过十年这道坎魔头蜈蚣才会长出刀足，这时候连天敌都会成为它的猎物！”毛虫说得唾液横飞、手舞足蹈，“魔头蜈蚣的刀足天生就是可堪比优秀合金的材料，只要使用合适的秘方和加工方法就……”。突然毛虫愣住了，呆呆的望着曾帆手中的义刀。

　　 曾帆正把玩着短刀听得津津有味的，突然的安静让他不解地望了毛虫一眼。

　　 “啊！啊！啊！……这，这这……”毛虫神经病一样扑了上来，双手紧紧地抓住曾帆握刀的手，眼睛几乎都贴在了刀上，嘴唇都在哆嗦，“这！不可能吧，这难道是‘魔王蜈蚣’的刀足？”

　　 小家伙眼睛都红了，哆嗦着嘴巴问道：“帆、帆哥，你这义刀应该是没经过加工的原始形态吧！”曾帆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啊……！我就知道！我怎么这么笨！”毛虫的眼睛亮得让人心慌，一动不动地盯着义刀，喃喃道：“魔头蜈蚣的刀足乌黑似墨，光滑如镜；魔王蜈蚣的则是黑中带红，阳光下犹如沾染了鲜血……果然！”他眯着眼睛把刀对着阳光仔细打量，“这是魔王蜈蚣的刀足！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魔王蜈蚣？”曾帆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就是年龄很长的魔头蜈蚣，据说超过五十岁。”一直不声不响的眯眯眼草籽似乎也有了兴趣，突然说了一句。

　　 “你懂个屁！”毛虫呸了一句，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魔头蜈蚣每年都会蜕皮，但是每隔十年蜕皮时部分器官就会因应生存需要而出现特异化现象，但是一般都会最先形成锋利的刀足！

　　 三十年期就是魔头蜈蚣和魔王蜈蚣的分水岭，因为最先出现的刀足不断得到磨砺和增强，三十年的时候就会形成最完美的形状和最合适的的坚韧度！这个时候它几乎没有天敌。

　　 至于五十年的魔王蜈蚣只是个传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因为到那个时候……这里所有的生物都会成为它的猎物！”毛虫夸张地划了一个大圈。

　　 “那才真正是传说好吧。”草籽耸了耸肩。

　　 十年就会特化器官？不会这么巧吧，曾帆想起了那头古怪的蜈蚣，膨大的前半身，刀足，大螯，滑溜的背壳，按这说法起码三十年以上了吧。

　　 “三十年那不是长得很巨大？”紫苏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据说比花森蚺还要大，一口可以吞一个人……”

　　 “那明显是镇上的猎人吹牛好吧，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入森林深处，镇上也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猎物。”

　　 “喂，草籽，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打岔！很烦的！”……两个小孩子开始了拌嘴。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紫苏羡慕地看了刀子一眼，毛虫因为这个癖好可是团队中公认的兵器专家，他这么确切就表明这把短刀可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曾帆一脸的若有所思，短刀在他手上滴溜溜地翻滚，手指的动作灵活舞动，轻松之极。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经过了极限运动还是心境上变化的原因，身体和精神的联系似乎一下子紧密了许多，像这样精细的动作其实都是他成年以后练出来的本事，现在突然就能耍的如此顺溜了。

　　 “你猜猜？”

　　 “切，小气，不说就算了。”紫苏鄙视地撇了撇嘴。

　　 这时候人群突然一阵轻微的骚动。曾帆转头一看，原来是教堂的大门打开了，两个修女打扮的女性推着一辆手推车走了出来。这两个女性一个中年微胖，面目慈祥，一个青春高挑，面容姣好。

　　 她们的修女服风格干练简洁、合身而便于行动：上身宽衣窄袖，下身则是长裤和开襟裙的结合，头巾很短，只裹住了部分头部和头发。衣裙蓝白为底，金红两色勾边，色调和宗教符号非常匹配。

　　 “安雷莎嬷嬷！”有些小家伙轻轻叫了出声，接着所有小家伙都向她们打起了招呼。

　　 “对呢，今天是星期天呢，难怪安雷莎嬷嬷也过来了。”紫苏自言自语道。

　　 “她平时不出现的吗？”曾帆轻声问道。

　　 “要叫安雷莎嬷嬷”，紫苏白了曾帆一眼，“嬷嬷要负责很多事务，所以只在星期天才出现。”

　　 “那她呢？”曾帆指了指那位高挑年青的修女。

　　 紫苏一把拍下了曾帆的手指，“那是克里斯汀娜，真没礼貌！她喜欢大家叫她娜姐。”

　　 “娜姐？”曾帆几乎被口水呛到，“真是有性格的修女。”

　　 “那是！”紫苏骄傲地挺了挺胸，“娜姐可是我们灰区出来的人！她什么都会！不过……”缩了缩脑袋，她似乎心有余悸，“不要说她坏话，团长给她揍过好几次了！”

　　 “大家安静！”克里斯汀娜大喝一声，中气十足，马上就显示出大姐头的行事风格，“现在开始餐前祈祷！”

　　 她向安雷莎点了点头，然后退后了一步。特蕾莎微笑着站前，双手握于胸前，开始带着小家伙们一起念祈祷词。曾帆前生可是红得发紫的军三代，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脸正经的祈祷倒是觉得新鲜无比。

　　 祈祷词很短，在那句熟悉无比的“阿门”响起的时候，“咕噜噜”的声音突兀地从曾帆的肚子里跳了出来，当下笑喷周围一片。

　　 安雷莎也不恼，她笑着说：“看来大家都等不及了，那就开始分发口粮吧！”

　　 “大家按照顺序排队领取，不准插队捣乱！”克里斯汀娜的吼声依旧彪悍。

　　 曾帆突然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

　　 克里斯汀娜在手推车上按了几下，车顶盖发出了轻微的加压气体泄出的声音，缓缓向两边打开，车身也变成了半透明，里面整齐地排放着一排排好像试管一样的东西。

　　 小家伙们排队走到车边，手指熟练地按在侧边一个不透明的小方格里，一支“试管”就从车顶升起，这似乎就是他们所说的“口粮”。

　　 指纹锁？这当然不会令曾帆惊讶，这东西在他那个时代已经开始烂大街了。真正令他吃惊的是克里斯汀娜手腕的东西。在开始派发食物的时候，克里斯汀娜轻点了几下手腕上一个细细的银色手镯，他当时还以为这真的是首饰。

　　 大概是和手推车的设备产生了联动，每当有小孩子靠近手推车，手镯就会发出一束微光在空中形成一个二三十寸的平面屏幕！屏幕上似乎是小孩子的样貌姓名身高之类的资料，最初克里斯汀娜好像不满意，手指还在空中拉拉点点，屏幕仿佛面团一般可以随意拉伸旋转，最后被她调整为四十寸左右的正方形。

　　 第17章 克里斯汀娜

　　 这是……曾帆瞪大了眼睛盯着克里斯汀娜手腕上的银环，尾指粗、几毫米厚、光滑亮泽，样式跟普通的玉手镯差不多；表面刻有浅浅的纹路，其中几个部位亮着淡淡的微光并向空中射出光束，没错，眼前的全息显示影像正是从这个手环上发出来的。

　　 他心中暗暗吃惊。这东西虽然并没有超出他的想象力，然而科幻电影里的东西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还是给了他不少的震撼，再看了看安雷莎嬷嬷的手腕也带着一样的银环，这东西估计就和手机一样普遍。

　　 嘶……曾帆突然觉得头痛又牙痛，这东西在地球离实用化小型化起码还有二三十年的时间，在这里被普遍使用就代表着，这是一个科技至少领先地球三十年以上的未来世界！那么这里陈旧破烂的建筑、衣衫褴褛的小孩子、贫民窟一样的灰区是怎么回事？贫民窟？战争？天灾？……他再度对这个世界的事物充满了不解，眼前的的一切虽然切实存在却又违背了常理，古怪诡异之处丝毫不亚于那片蛮荒的森林。

　　 曾帆此刻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惊讶、兴奋、好奇、疑惑、担忧……似乎还有一点点如稀重负？应该说，不愧是异世界么？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个世界的“欢迎仪式”真的挺奇葩的，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再丢给你一堆困惑，让你浑身不得自在。不过么……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杂乱的情绪，轻笑着看了看蓝天：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内幕，也不管你想怎样对待我，我都会好好地接着！我！曾帆！过来了！

　　 “喂，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快到我们了！”紫苏突然一巴掌拍在曾帆背上。

　　 “呃，是吗。”曾帆龇了龇牙，这小家伙可真是个自来熟。他想了想问道：“我也可以领吗？”

　　 紫苏怔了下，望了望周围低声说道：“我听说外派人员的生活物资都可以得到最大限度保证的呀，大概你用‘手环’连线就可以啦。”

　　 “手环？”曾帆抬起了双手，白嫩干净，怎么可能有手环的存在。

　　 “对喔，未成年人不能使用‘手环’，我跟娜姐说说可能就行了吧。”紫苏的小脑袋伸过来瞄了瞄，“你的手真白啊。”小丫头很是羡慕。

　　 曾帆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不到本来肤色也不算白净的自己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小白脸，是你们都长得黑啊。

　　 “你们这些尖头小子在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克里斯汀娜大吼还是这么有气势。

　　 “长矛，是长矛啊，娜姐。”毛虫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还不是一样，快点过来，老娘……咳，快点！你们这些小的都快热死了！”

　　 “是，是！来了！”几个小大人领着这帮子小家伙走到手推车旁边开始领取食物。

　　 “你等着，我问问娜姐。”紫苏轻拍了下曾帆，走了过去。

　　 曾帆转头看了下周围，刚才已经领取口粮的小家伙早已四散离去，大概已经在食用口粮了。他目光又转到两个修女身上，这才发现她们的身量都很高。安雷莎有点发胖看上去不太明显，克里斯汀娜则肩宽腰窄身形健美，再加上********比例恰当显得特别高大，足足有一米八多，但也只是比安雷莎高小半个头而已。

　　 正待仔细打量，和紫苏交谈的克里斯汀娜脸色古怪地望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曾帆一番，想了一会儿，带着戏谑向曾帆走了过来。

　　 曾帆看着面前的克里斯汀娜，身形高大肤色微黑，高鼻深目朱唇皓齿，睫毛浓密褐发微卷，是典型的“大洋马”式的西式美人，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她的眼眸若隐若现地闪着红色，更增添了一种独特的风情。

　　 他观察这位精干粗犷的修女同时，克里斯汀娜也在仔细地打量眼前的小家伙：黑发深瞳，面目轮廓较浅，是典型的华族人模样；肌肤细嫩白净，身材瘦削，眼神灵动精悍。精悍？有多久没见过小孩子有这样的眼神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没错，精悍而英气勃发，无所畏惧，而且这孩子的眼神中更是带着一种少见的沉稳和老练，让人不敢小觑。

　　 看着这样的眼睛，克里斯汀娜忽然有点失神，心中生出了怀念的情绪。她生于小镇，童年的时候灰区才刚刚成立什么都没有完善，那时不管人员多少口粮和其它物资的数量都是固定的。被饥饿折磨的孩子们为了抢夺口粮和资源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为了弥补互相之间的差距，早早就开始成熟的孩子们各种上三段下三滥手法层出不穷，令人咂舌。在这样的气氛“熏陶”下灰区的孩子就被称为野崽子，个个都是十足的狠人，连成年人都不敢小看。

　　 两人互相打量对视，毫不退缩。

　　 当然曾帆是当欣赏这异世界首次见到的大美人了。克里斯汀娜那连宽松衣裙都挡不住的丰满高耸，即使是小孩子的他都看得老大不好意思的。其实在她一脸戏虐地走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就很不舒服，虽然自己的确是假冒的，但你一个大姐头想为难一个小孩子是几个意思？没食物大不了去森林捕猎就是了，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能饿死人不成？怀着这种想法，曾帆的目光也越发肆无忌惮了。

　　 克里斯汀娜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眼神的变化？那目光多次在自己的胸脯和屁股上来回扫荡，惹得她既恼怒又好笑，这小子吃错药了？不过曾帆越是肆无忌惮，她心中也越是怀念，反而越发欣赏曾帆的性格了，连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下来。

　　 凶狠精悍吗？克里斯汀娜喃喃自语。她仔细看了看曾帆身上的衣服和“装备”。和没到过外面的土娃子不同，她是在外面完成修女课程的。同时也学习过格斗和医护教程的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基底内衬服”的种类。

　　 眼前这小子身穿的的确是外面才有的内衬服，但却根本不可能是“调查员、巡查员”身份穿的东西，这件服装的等级太高了。这件属于较为高级的内衬服，贴身舒适，通风透气排汗导湿，还具有防震减冲，轻度防割、止血敛伤的作用。但实际上这种衣服并不十分实用，它最大特点和卖点其实就是舒适，为此它实现了高级内衬服的价格和只比基础服装性能好一点的鸡肋性价比。换言之这是有钱人才会穿的玩意儿。

　　 联想到最近外面发生的事情和曾帆内衣外穿的土豪特色，克里斯汀娜只觉得头疼无比。哎，又是那些破事吗！麻烦死了，那些家伙就不能消停点！她烦恼地抓了抓头巾，沉吟了一会儿决定作最为干脆的处理：我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反正这小子就是个从其他地方过来求助的小屁孩！你们的破事关老娘屁事！

　　 自觉给别人挖了坑的克里斯汀娜心中一阵舒畅。看着只到自己腰部的曾帆，她单膝跪了下来，红眸直视，试探着问道：“你叫曾帆？”

　　 这发音可比土娃子的半桶水中文要字正腔圆多了，虽然语调上有些不同，但是曾帆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你怎么会说中文？”他惊讶地问道。这不是异世界吗？怎么会有中文？

　　 “中文？”克里斯汀娜皱了皱眉头，摇头微笑道：“华语是官方语言之一，我怎么可能不懂，而且你的外貌和名字都是很标准的华族特征呀。”

　　 华族……曾帆心中暗暗记下。华族，华夏民族，两者难道有关系？

　　 “这样吧，曾帆”克里斯汀娜斟酌了一下，温柔地笑了笑：“我也不问你的身份和来历了。现在你的身份就是其他小镇过来的小孩，至于其他的什么身份我就不管了，可以吗？”她看曾帆没有反对，继续道：“你的口粮份额跟其他同龄小孩一样，对了，你多大了？”

　　 “当九岁吧。”曾帆想了想，根据自己的记忆和经验推测了个大概。

　　 “好。那么今天的口粮等下你过去领取。我把你当成尖头小子的一员，领双份。”

　　 “长矛团的人可以领双份？”原来是有福利的啊。

　　 “当然，不过多余的一份是需要他们团体用钱买的，你以为他们的租金和工作得来的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克里斯汀娜笑道，曾帆的无知坐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第18章 坑爹的口粮

　　 “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话是这么说，克里斯汀娜摆出的可是一副“你再问就揍你哦”的表情。

　　 曾帆就当没看见，“可我其实不是长矛团的成员。”

　　 “暂时先算是吧，其实他们也不在乎多了一个半个人，再说加入他们不好吗？不然你拿不到双份口粮喔。”克里斯汀娜神情有点奇怪。

　　 曾帆想了想，其实她的提议的确不错，加入长矛团可以让他拥有更多的资源、了解到更多的信息，不过看到小家伙们衣衫褴褛并不富余的样子，这时候加入就有占便宜的嫌疑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曾经的共和国军人，有些方面的教育已经深入骨髓，这样的事情他还真干不出来。

　　 他摇了摇头，决定实话实说：“我暂时没有加入长矛的打算。他们看起来也没多少富余的样子，何况还有那么多小的要跟着他们啊。”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平常份额就只有一份喔。”克里斯汀娜眉眼弯弯的，眼中透露出赞赏，她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

　　 “既然长矛可以用钱来购买口粮，其他人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是我要提醒你，这里所用的‘钱’其实不是真正的钱哦，真正的钱要到虹区那边才有用，那边小屁孩禁入。”克里斯汀娜微笑了起来，她已经明白曾帆的想法。对于曾经在无序混乱的灰区长大的她来说，曾帆的独立、聪慧和不占便宜的做法可是让他在克里斯汀娜心中加了许多分，虽然灰区孩子普遍也有这样的特质，可谁让他是外来者又先入为主的给了人好印象呢。

　　 “不是‘钱’？”曾帆疑惑地看了大姐头一眼，想了想就猜到可能是类似“工分”换物资一类的做法，“是要完成什么工作么？”

　　 “不错，完成工作或者任务就可以领取报酬，再用报酬换取物资，我们称之为‘贡献币’，具体情况可以到仓库的发布间那里了解。”

　　 “没问题啊，不就是工作吗。”他可正好想了解这里的很多东西啊。

　　 “你还真有自信！”克里斯汀娜白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这小子果然很有意思。她站了起来，胸前带起一片波浪：“你等下过去领口粮，有问题找紫苏他们也行。你们关系还不错么。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找我商量。”

　　 “谢谢。”曾帆觉得这大姐头看着那样其实也挺热心的。

　　 克里斯汀娜扬了扬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去。

　　 很快，就剩下曾帆没有领取食物了，因为需要重新扫描和输入外貌体型等资料，所以多花了点时间。克里斯汀娜看过数据还揶揄曾帆：“除了体重，你的身高和体型都不及格啊，一支口粮可真的不足够喔！”

　　 曾帆笑笑也没在意。他倒是对身体的数据有点奇怪，看着其他小孩跟自己也差不多居然比自己都要高大？没来得及让他细想，一支试管样的口粮就塞到了他的手上。

　　 克里斯汀娜看了看眼中总是不经意地透露着沉稳和老练的曾帆，心中一动，轻按几下空中的操作面板，又取出了一支口粮拿到了曾帆面前。

　　 她抿了抿嘴唇道：“小帆，给你个任务，这是另一个小屁孩的份额，你拿给她吧。教堂后面有个杂物堆，只有她住那里。如果她不要，这份就算你的吧。”

　　 看着克里斯汀娜无奈的神色，曾帆觉得有什么内情，奇怪道：“怎么了？她病了？”

　　 “你试试给她吧。”克里斯汀娜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性子比石头还顽固，正闹别扭呢！如果她这次还不吃饭……那我只好抓她过来强灌了。”说起这熊孩子的固执，她就头痛得脑门青筋直跳，“你们都是外面过来的，可能有点共同语言也说不定。”

　　 “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的？”曾帆心中好奇，让这强势的大姐头也头痛的熊孩子可不一般呐。

　　 “我们都叫她小晶，今年五岁，样子嘛，你见到就知道了，人如其名么，而且那里也就只有她在住。”克里斯汀娜烦恼地捏了捏眉头，扬扬手，“好了，嘘嘘，快点过去。”

　　 “你这可是过桥抽板哪。”

　　 “哟，成语用得不错啊。”克里斯汀娜美目一瞪，“那你去还是不去!”

　　 “呵呵，这就去。”

　　 告别了修女和紫苏几个，曾帆沿着边上的小菜地走向了教堂后面。

　　 路上他仔细地观察手上的口粮，外包装是两头圆的圆柱形试管状，浅黄色半透明的外壳挺硬的，表面似乎是某种极细纤维的花纹。里面约三分之二是咖啡色的粘稠液体，其余的是黄白色的固体，一滩加一坨，看上去感觉有点恶心，有令人瞬间倒胃口的倾向。

　　 设计这东西的人是瞎的吗？曾帆无语了。他吃过的军用口粮也不知有多少了，尽管开封之后的状态可能跟这管东西差不多，可是起码那些包装都是方正整齐不会让人有奇怪的联想，像这种大大咧咧地把屎状的口粮暴露在食用者眼前可真是他不能理解的奇葩设计。该不会目的就是让人胃口减少吧？他心里调侃。

　　 教堂其实很小，很快就绕到了后面。一个用杂乱材料围成的类似垃圾堆一样的堆积处就出现在眼前，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杂物堆。

　　 曾帆留意到不少房子旁边都刻意留有这样堆放物品的地方，可看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一地，为什么不直接叫“垃圾堆”呢？

　　 他向周围扫了扫，奇怪，没看见有人居住的痕迹呀？别说简易的帐篷帐幕了，根本连用棍子撑起来的棚子都没有。

　　 “小晶！……”他喊了几声，也没什么反应，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曾帆无奈地走进了杂物堆里。

　　 这里堆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多的是竹木布幕等废旧材料，其次是一些机器零件的东西，至于厨余垃圾之类的一丝都没有，倒是有不少空的“试管”堆在了一起。

　　 曾帆转了一圈，人影都没见着一个。他挠了挠头，真是麻烦事，虽然克里斯汀娜说两支口粮自己都可以拿走，可前提总得见着人才是，他还不屑于这样就把属于那孩子的东西据为己有。

　　 “麻烦啊……”他轻叹了一声，随便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肚子早就咕噜噜地抗议了。曾帆拿出一支口粮，在似乎是封口线的刻线旁边双手一掰，一声轻响，“试管”就完整地被分为固体和液体两部分。他闻了闻，稠状液体带有某种谷物的香味，固体似乎是带有微微的咸味，难道是粥和肉块？看上去还挺不错，就是分量少了点。

　　 带着这样美好的想象，在饥饿的催促下，曾帆把整块“肉”扔进了嘴巴里。“肉块”表面带有像是烤焦时的焦皮和香味，相当松脆，里面的肉咬上去弹牙有韧劲……肉个屁啊！他越咬越奇怪，这东西开始吃的时候外皮有点香味，里面咬上去的质感也有点像是某种咸味的肉类，问题是坚韧得仿佛是超级橡皮糖，越咬越弹牙，越咬越没有味道，越咬越不对劲，仿佛就是在嚼一个啥味道都没有的塑料件；这东西也极为容易吸水，越嚼越口干，于是他很自然地灌了一口“粥”润润嘴巴……

　　 “噗！咳咳咳……”曾帆口中的东西瞬间全部喷了出来，“这忒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这东西是食物吗!这东西能吃吗！”他一边哀嚎，一边呸呸呸地把东西都吐了出来，恨不得拿刷子把嘴里边都刷一遍。如果说形容好吃是恨不得把舌头吞进去，现在曾帆就恨不得连舌头都吐出来！这味道太恐怖了，究竟是谁发明的这种所谓的“口粮”！

　　 那些“粥”一进入嘴巴，似乎就和“肉”起了反应，“肉”膨大了一倍以上，塞满了嘴巴，质感也变得硬中带软、软而松散，还滑溜溜的极为恶心。这倒还罢了，曾帆还能忍受，关键是这些“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酸、甜、咸、涩、呛、辣、麻……似乎世上所有味道都拌了进去，甚至他还尝到了某种金属的锈味和仿佛腐烂臭鸡蛋的味道！这简直比“黑暗火锅”的味道还要恐怖百倍！

　　 “我的天！这是人吃的食物吗！这简直就是杀人的毒药啊！”曾帆擦着不受控制涌出来的眼泪鼻涕唾液，心有余悸，“那些人真的是吃这个东西长大的？”这极度冲击性的味道真让他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难道是我吃得方法不对？”犹豫了一会儿，曾帆苦着脸闻了闻剩下的粘液，的确只有淡淡的谷物清香，“这坑爹的香味！”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点送进了嘴里，“噗！”……

　　 第19章 小晶

　　 曾帆正仰头看着清澈的蓝天，白云浮动，微风习习，雨后的小镇凉爽怡人。“天气真好啊……”好吧，其实他只是在无奈地发呆。刚才“黑暗食物”的糟糕体验还在嘴巴里荡漾，想起来他就不由得脊背发麻、两腮泛酸恶心欲吐，但是肚子可不管这些，腹中的抗议声仍然一浪高过一浪，

　　 曾帆就处于这种奇妙的矛盾状态之中，“看来我不是那种‘饿极了连屎都可以吞下去’的人啊！”。

　　 无力地笑了几声，他自言自语道：“好了，等下就去找食物了，再叫也没用！”看了看手中的“口粮”，一个哆嗦从后脊背直打到后脑勺。

　　 “难怪人家小晶不要这‘屎管’。不过，我也无福消受啊！”他准备找个不是很显眼却又容易注意的地方，把那支口粮放下就回去。

　　 一声咕噜噜的饥饿腹鸣响了起来，曾帆一愣，刚才他的肚子可没有叫啊，好像是其他地方发出的声响？这里有人？是小晶么？他心里奇怪，刚才看了一圈似乎没发现啊，而且喊了几声也没回应。

　　 这时候又是一声鸣响传了出来，这次曾帆注意力正集中听个正着，是从右边堆放家具的地方传来的。家具上面放了些破布木片之类的东西，最然有点杂乱但很明显是人为制作的顶盖之类的东西。他一看就知道自己疏忽了，下面的空间的确足以让小孩子藏身。

　　 他急赶几步走了过去，从烂顶盖下的侧面看了一眼就怔住了。洋娃娃？这是曾帆的第一感觉，不过他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只见里面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面容精致却又毫无表情，肤色苍白得吓人，一眼看上去的确跟垃圾堆里被遗弃的破烂洋娃娃很像。不过曾帆敢打一万个赌，要是有这样瘦骨嶙峋还会呼吸的惊悚洋娃娃，他就把屎管里的东西吞下去！

　　 这小女孩就这么倚着家具半躺在地上，手脚无力地摊放着，任凭从破陋的遮顶流下来的雨水打湿了半边身体。她的身上和头发已经邋遢得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全身骨瘦如柴，两腮凹陷、脸无血色、蓬头垢面，伸进水洼里的左脚甚至出现了不自然的浮肿，唯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水晶一样漂亮晶莹，令人难忘。

　　 看见她的左脚曾帆心中一惊。前生的一些记忆从脑海的深处冲了出来：这情形他在非洲见得不少，这是由于长期饥饿、营养不良造成的应激性浮肿，如果浮肿蔓延到胸腹部人就会受到极大的损害，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说实话最近几天森林的经历和灰区的所见所闻，曾帆觉得这个世界虽然古怪但毕竟科技昌明，必定不会出现挨饿的人，然而眼前突然出现活生生的例子让他觉得异常的突兀，极度愕然的同时心中更是燃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他的童年虽然还算安稳，但早年还是有挨饿的时候，这让曾帆从小就对食物极其珍惜，从军以后部队的生存训练更是无限放大了他对饥饿的极度厌恶。人可以死，但却不可以饿死！这是对生命最为残酷的折磨！他一直有着这样朴素的心理底线。现在这个情形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这令他非常的愤怒！

　　 克里斯汀娜怎么看的孩子！曾帆心里隐约明白事情可能未必如自己所想，可是这怒火来得太盛太急，大姐头躺枪是肯定的了，总之他现在就是很生气！深呼吸了几下，稍稍压下了怒火，用力扯开了遮挡的破布，碍事的木板直接一脚踹开，发泄了这么几下他心里才舒畅了一点点。

　　 他轻轻地抱起了这小女孩，很凉！很轻！真的好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是个什么样的状况，竟然连他都觉得轻！曾帆只觉得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几乎要爆炸了！

　　 小女孩一直都没什么反应，任由曾帆抱起自己，平放在了一个比较干燥的木板上。曾帆努力压抑着怒火和焦虑，摸了摸她脖子上的脉搏，还好，虽然有点缓慢和虚弱，但是还算清晰。

　　 轻轻拨开了她散乱打结的头发，他问道：“小晶！你是小晶吧？”

　　 “……”

　　 “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饿？”一边轻声叫唤，他一边用自己还算干净的手小心擦去她脸上的污迹。

　　 小女孩并没有回答，她的眼睛一直都是半眯着，茫然无神地看着前方仿佛没有焦点，这时候眼珠子动了动，望了曾帆一眼，又茫然地转向了空中。

　　 曾帆急了，不会是饿得意识模糊了吧。他一边叫唤，一边用手轻拍她的脸，另一只手拿出了那支剩下的口粮，如果这小妞还是这种情况他就准备把这屎一样的东西给她灌下去了。这里的人吃这样的东西应该、大概、可能没问题吧！

　　 仿佛是感到了曾帆的想法，小女孩又望了曾帆一眼，干裂的小嘴张了张。曾帆马上明白了，将耳朵凑向了她的嘴唇边，“什么？你想说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难懂、轻若蚊蚋，曾帆连蒙带猜，大概意思是：“你、要、做、什么？”他以己度人，以为这小女孩也是忍受不了这“屎管”一样的口粮，不禁讪讪：“你看，你都饿成皮包骨了就不要介意这东西的味道了吧，灰区的小孩都吃这个呀。”他也觉得自己有点“没饭吃可以****呀”的卑劣的感觉，难为情的挠了挠脑袋。

　　 小女孩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仍然是面无表情，又轻轻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喉咙活动开了，她这次的声音颇为圆润，听得很清楚，仍然是那句话：“你要我做什么？”使用了包括华语在内的几种语言，都是字正腔圆标准得不能再标准。当然这都是曾帆猜的，反正华语的发音比克里斯汀娜更标准就是了。

　　 曾帆皱了皱眉头，这小女孩说得话可能跟自己理解的压根就不是一个意思。他想了想，有意在她面前掰开了口粮，把“屎浆”那部分递到了小女孩的嘴边，果然看见她闭紧了嘴巴，神情虽然拒绝却也没有恶心讨厌的感觉。

　　 曾帆想了想，可能就是她话语中字面所表达的意思，可这算什么？完全不明所以啊！送货还要答题才能通关？答对了才会吃饭？这小丫头故意找茬？绝食抗议？自杀？……不过这小丫头看来是自作自受，这样难对付的熊孩子也难怪刚才克里斯汀娜的表情这么难看。不管怎样，想到她并没有虐待这小妞，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轻笑了一下，自古以来对付熊孩子无非就是软硬兼施两种手段，而最快见效的通常都是硬手段！曾帆摇了摇手中的口粮，直接说道：“小晶，我叫曾帆。我今天首次来到这里啥都不懂，克里斯汀娜也没告诉我详细的情况，只是让我送这东西过来而已。需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收下这支口粮？”

　　 小晶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工作和口粮价值相等。”

　　 “如果两者的价值不相等呢？”这么难搞？这小丫头脑子秀逗了？

　　 “我只会收下价值相等的部分。”

　　 “口粮的价值是多少？”

　　 “……”

　　 “……你肚子不饿吗？”

　　 “……”

　　 “你判别价值的标准是什么？”

　　 “……”

　　 曾帆恼了，扬了扬手中的口粮：“喂，你再不说我直接把这东西强灌进去了！”

　　 小晶撇了曾帆一眼：“哼！我会吐出来！”

　　 曾帆咧嘴笑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忍受饥饿的，但是这时候食物进了肚子吐不吐出来就不由你了。何况，你还有力气呕吐？来吧，吃东西！”

　　 小晶脸色终于变了，嘴巴却不饶人：“你流氓！卑鄙！野蛮！坏人！……”

　　 “小屁孩不吃饭还有理了？没抽你屁股都算好了！快点喝下去！”曾帆奸笑，原来还真的要来硬的呀，逗一下就开口了。小屁孩还想跟我斗！

　　 “屁，屁股？！你，你无耻！下流！……唔……你无视了我的意愿！……呜！”红晕一下子爬上了小晶苍白的面孔，泪珠荡漾，看着曾帆的手逼得越来越近，她只能无力地挣扎着想要避开。

　　 曾帆心里直嘀咕：这么激动这小丫头没问题吧？喂，还不喝下去？我这是要假戏真做了！嘴巴上却是加了把劲：“你的意愿****屁事！你有考虑到我的感受吗？来，乖哦，快点喝了！等下我还要去森林找东西吃呢。”

　　 “……我不喝！”小晶无力地甩着头，突然瞪大了眼睛，“你要去森林？”

　　 “对！有问题？”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不知道那里很危险？”小晶怀疑地看了看曾帆的小身板。她的眸子真的很漂亮，难怪会被叫做小晶。

　　 “可是我肚子饿啊。”

　　 “你不是有口粮吗？”

　　 曾帆指了指地上的残留物，有点儿不好意思：“味道受不了啊。”

　　 “……”小晶的脸色好奇又古怪。

　　 经过这么一打岔，曾帆也没了刚才逗她的心思了，他默默看了小晶一眼，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我把这东西放这里吧，你想吃就自己拿吧。”他发现小晶刚才呆的地方有个类似试管架的东西，就把它拿了出来放到小晶旁边，口粮放进去尺寸刚刚好。

　　 “……”小晶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曾帆走了出去。

　　 第20章 第一份“工作”

　　 曾帆走向森林的时候说实话心里是有点犹豫的。

　　 虽说他在那里呆了几天熟悉了不少东西，最后也是有惊无险的全身而退，现在也生出了点信心，可是这里毕竟是个陌生的世界，连小晶这个小小丫头都知道森林里的危险，那些把自己撵得屁滚尿流的骷髅鸡貌似也不是食物链的高层生物，可想而知里面还有多少致命的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想到这点，曾帆也有点头痛。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疲劳了，还能行动纯粹就是觅食本能使然，现在他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返回森林真的不是一个好选择，可谁让自己的军人自尊心习惯了不占老百姓便宜呢。

　　 “现在主要的事情有三”，曾帆边走边板起了手指头，“一是有个能休息的安全地方”，他看了看周围，“看来出了森林范围就可以了；二是需要找到常有的食物来源或者……”，一个小小的哆嗦把他另外一个选项甩出了脑海，“那么第二项可能就跟第三项有重叠了，因为三是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有关森林的常识应该是属于优先级别，这样也可以规避很多不必要的危险。哎，麻烦啊……”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哪里可以查找到这些知识，问克里斯汀娜也不知道行不行。

　　 “小范，小范！小范？……帆！”曾帆被叫声打断了思考，他抬头一看，自己已经走回了教堂正门，克里斯汀娜正站在菜地旁边向自己招手，她身旁几个小不点也好奇地望了过来。他也是一肚子疑问想找人打听打听，这机会可是不招自来。

　　 克里斯汀娜束起了袖子裤腿，一副下地劳动的样子，可那身较为修身的修女服怎么看怎么奇怪，看得曾帆直想笑。克里斯汀娜可不知道他的想法，有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小晶吃了没？”

　　 曾帆一时间有点尴尬：“我把口粮放在她旁边了……”

　　 “哎，还是这样吗！你就不能劝劝她？”

　　 “呃，我还想问问你她是怎么回事呢！怎么饿成这样？！”曾帆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刚才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又烧了起来，“小晶的左脚开始出现浮肿了，你们是想生生饿死她么！”

　　 “抱歉！我不应该怪你的，是我没说清楚。”克里斯汀娜吃惊地看了曾帆一眼，内疚地轻叹了一口气，“小晶脚上的浮肿并不是饥饿造成的。”她看着曾帆愤怒快要喷发的样子，淡淡地说道，“我没必要骗你，这里虽然物资短缺，但是最低限度的食物供给还是没问题的。”

　　 她眼神中的平静让曾帆慢慢放松了下来：“那小晶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个要怪我吧，以前都教她要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自从吵了一架后……”克里斯汀娜讪笑了一会儿，“你也发现了吧，小晶很聪明也很乖，就像个小大人一样，以前还帮我们搞定了几件事。”

　　 曾帆啧了一下：“你们要不要玩得这么大啊，能把自己饿成这样的小丫头应该夸奖么。枉费我还发了一通火呢。她聪明是聪明，乖倒不觉得，就是倔得像石头。”

　　 “呵呵。”大姐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巾，“这都是我不对。不过该怎么说呢？小晶可能是过于聪明了，总是按照成人的准则做事，反而忘记了她其实只是个5岁的孩子而已。而且……”她欲言又止，轻轻摇了摇头，“你是在棚子里找到她的？”

　　 “棚子？挡不了雨的也叫棚子！”

　　 “漏雨了？小晶呢？”克里斯汀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棚子是前阵子刚搭的呀，遮风挡雨应该都没问题才对。”

　　 “……我只看见破布和烂木板，还有泡水的小晶！”

　　 “啊！肯定是小镇那几个小混蛋干的好事！”克里斯汀娜牙齿咬得咯咯响，“小晶还好吧？”

　　 “我把她搬出来了，先晒晒太阳再说。”

　　 “哦~？小晶没反抗？”克里斯汀娜脸色忽然变得古怪，“不对，你想把淋湿的人晒干？”

　　 “呃，我，我等下再过去看看！”曾帆脸有点红，对啊，我怎么会干出这种小孩子才会干出的蠢事来。“她饿成那样哪有反抗的力气！”

　　 克里斯汀娜神色更古怪了，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有跟小晶说话不？”

　　 “说了一会儿吧。”是吵了一会儿才对，曾帆暗自撇嘴，这小丫头真是……

　　 “一会儿？”克里斯汀娜若有所思地望了曾帆一会儿，突然咧嘴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了起来，“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人，果然是一物治一物，咳！不，看来你们波长一致么！虽然有点不符合规定，不过我决定你的一个工作了，小晶的口粮每天你都负责送过去，你的口粮份额增加为两份，怎么样？”她刻意加重了“负责”的语气，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喂，你这笑也太假太奸了吧！对这小屁孩抛媚眼有个顶用！这主意也打得太明显了吧，我自己都还没有搞定呢！曾帆腹诽道。他开口想拒绝，倒不是负担不负担的问题，而是他确实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脑海里浮现了那双水晶一般的茫然眸子，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堵。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只不过见了个面说了几句话，明明不是个老好人，明明自身也是泥菩萨过江，偏偏就见不得对方的受苦。

　　 哎，就一小丫头能有多大食量？多个人也不过多双筷子嘛！而且这不就是一个天赐良机吗！自己现在作为一个孩子融入到这个孩子堆里再正常不过了，了解和观察什么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况且这位大姐头也是一个了解情况的最好途径呀……很快，曾帆就为自己的决定列出了n多的理由。

　　 不过，说到口粮，他一个哆嗦就从头打到脚，我还不如不要呢！

　　 “怎么了？不愿意？”看到曾帆苦着脸，克里斯汀娜有点奇怪。她在这方面一向感觉敏锐，觉得这小子不会抗拒这个安排才对。

　　 “不是，这没多少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不过，那个，咳，娜姐，口粮什么的能不能换成别的？”

　　 “臭小子还想砍价？没门儿！”

　　 “不要啊，娜姐，要不换些和口粮等值的食物也行啊，那玩意儿太难吃了……”曾帆眼睛瞄向了菜地，番茄！丝瓜！土豆！……呃，貌似是吧！

　　 “门都没有！这些东西一个顶你一个月口粮！”克里斯汀娜看着曾帆的眼神哭笑不得，他究竟懂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呀！这小子平常都吃的什么呀，连口粮都受不了？她突然心里一动，问道：“虽然口粮味道不怎么样，可是还没到难吃的地步吧！你忍着吃一两次习惯了好。”

　　 连喉咙那关都没过要我怎么吃！曾帆有点无语，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娜姐，要怎么样吃才可以不难吃？”

　　 “还能怎么吃，用嘴吃呗！”娜姐给了他一个白眼，心中却是觉得猜到了这小子的“身份”。

　　 “一次吃完？”

　　 “你可以一个星期吃完，只要你不饿。”娜姐继续白眼。

　　 看来我的吃法没有问题，难道这里的人和我的味觉是不同的？曾帆不禁苦笑。

　　 “真有这么难吃？”看着曾帆一脸吞屎的表情，克里斯汀娜心软了。

　　 “可能是我对味道比较敏感吧。”曾帆苦笑，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些蔬菜这么贵重？”他指了指菜地里的东西，有点不死心，肚子饿啊！

　　 “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克里斯汀娜有点无语了，“基础口粮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也不至于不能入口吧，而且它能全面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也非常容易吸收。”顿了顿，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其实真要按吸收效率比起来，这些蔬菜还不如口粮的价值，我听说，有些所谓的上层人蔬菜吃多了长得又瘦又小还会长不开呐。”

　　 喂喂，谁说人只能吃蔬菜呀！对于这个接近了一点答案的猜测曾帆也只能用呵呵来掩饰了，难道还能告诉她自己从其他世界来的不成？

　　 这时候一声响亮的声音从曾帆的肚子传了出来，紧跟着又是一声，曾帆尴尬地挠头傻笑。克里斯汀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努了努嘴巴，低声道：“前边的刚熟，是用来换取下个月口粮的，你可以找找这边能吃的，不能多拿了。”

　　 曾帆感激地笑了笑，这大姐头刚才拒绝得斩钉截铁的，这会儿又同意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啊。“谢谢！娜姐，你真好！”这句话他可是真心实意。

　　 克里斯汀娜撇了撇嘴，“那当然！”

　　 不过很快曾帆就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些蔬菜都跟他记忆中的植物似是而非。“娜姐，那是番茄？”

　　 “番茄？哦，那是三龙茄，据说红色的是龙眼，紫色的是龙身，根茎是龙尾。这个都可以吃，不过还是青的没熟，不好吃的。”曾帆看了看，这简直就是番茄、茄子、土豆的集合体啊！

　　 “那个是月光花？”

　　 “不，那个是彩甘薯，这个倒是可以吃不过现在小了点。”

　　 “那个叶子长须的呢？”

　　 “那是鳞甲芋，这个没到时候但是也可以吃，可是没什么味道的呀。”

　　 ……

　　 最后，曾帆在克里斯汀娜一脸肉疼的表情中掘走了一个将近两斤重的“鳞甲芋”，也幸亏这东西长成一串串的，不然她铁定不答应。

　　 得手的曾帆早就饥肠辘辘，两眼昏花，本着债多人不愁的原则，又“恶狠狠”地向克里斯汀娜敲诈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急匆匆地赶回了小晶的住处。

　　 第21章 “美食”

　　 教堂后面的杂物堆照样的安静和偏僻，小晶还是静静地躺在那块木板上，半边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当然也丝毫不见晒干的迹象。

　　 曾帆不由得自责，怎会做出如此没有常识的事情来。他放下了东西走了过去，小晶呼吸均匀，似乎在酣睡，不过在他看到旁边那支“屎浆”少了一半笑出声后，小小的耳朵悄然染上了一片绯红。还真是个不干脆的小小妞，嗯，这算不算是傲娇？曾帆心里打趣。

　　 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去管了，眼冒金星和脚步虚浮的症状已经出现在了他身上。算起来曾帆也就在昨晚吃过东西，几乎一夜没睡，早上又来了场刺激的追逐运动，再加上和这世界人类的首次接触，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好像弓弦一样松了紧紧了松，现在真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只觉得头重脚轻真想一睡不起；偏偏这时候肚子里一声又一声的抗议又刺激着他疲惫的神经，强迫他进行“吃饭”的活动。

　　 “哎呀，不想了，越想越饿！”曾帆甩了甩头，专心致志为进入人类世界以后的第一顿“大餐”做着准备。很快，曾帆就用拣出来的干料升起了一堆火，火堆刻意靠在小晶附近。支上几支拆下来的竹子作为锅架，架上从克里斯汀娜那里打劫而来的“锅子”，加入一点水加热。

　　 鳞甲芋，正如其名，表面长着如同鱼鳞一般的硬壳，个头嘛倒是跟常见的大芋头差不多，就是比较细长，可能因为未成熟之故。他也不管这壳有什么用了，反正芋头就是要去皮呗，短刀被他挥舞成一团黑光，芋头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留下另一半去皮切片。不一会水开了，放入芋头片，再把据说能吸水膨胀遇热好吃的“塑料肉”一同放入，掩上临时的木板盖，盐油酱醋香料什么的都没有，除了那肉块自带的丁点咸味。然后就是耐心等待……

　　 说实话这样煮曾帆心里也有点打鼓，他已经有点明白到这里人类的味觉和自己不同，似乎相当迟钝。将“塑料肉”加水煮热据说是无上美味克里斯汀娜说的，当然那个加入“屎浆”更美味的提议被他扔到了脑后凭着吃货帝国子民的天赋加成和以前混炊事班的经验，曾帆觉得这锅“芋头焖软肉”应该还是能下嘴的。

　　 一定要成功啊！不然真的只能吞屎了！虽然芋头留一半也算是曾帆下的保险，可是这锅东西如果不能吃的话他也没有多余的体力再去弄一次了，所以他不由得双手合十举至头顶，把耶稣基督释迦牟尼毛老爷子都拜了个遍。

　　 “你在干什么？”背后的小晶难得露出小孩子好奇的一面。

　　 “咳，我是在作法，好保证这锅食物美味无比。”曾帆随意的顺口开河。

　　 “什么是作法？”

　　 “这个……”

　　 “食物的味道取决于食材和添加物，作法是添加了什么吗？”

　　 “呃……”曾帆尴尬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你把它当成是一种仪式就好了。”

　　 “仪式？像星教饭前祈祷那种？”

　　 “就当是这样吧。”

　　 “所谓仪式，更多的是给人心理暗示以便达到某种精神上的效果，这么说你的做法只是让你心里觉得好吃？”

　　 “……”曾帆觉得有点无语，回头白了小晶一眼，这小丫头这么较真干啥？

　　 决定食物的味道绝对不只是食材和添加物两种因素啊！烹饪的方式、食材的搭配、火候的控制、下镬的时机等等都可以写出n本xx大全了，不过他觉得即使反驳了这些味觉白痴，可能他们还不会同意，反倒会说出“根本差别不大”这样的话来，再说他现在根本就没力气没心思争辩啊！曾帆决定还是低头看火要紧，味道什么的等下再用事实说话吧。

　　 看到曾帆貌似屈瘪地低头，小晶嘴角勾起了弧线：扳回了一城，哼，让你刚才乱来！

　　 篝火热烈，噼啪声响。芋头的清淡香味慢慢地飘散开来，似乎还夹杂了一阵特别的甜香，不知道是这鳞甲芋特有的还是和那肉块混合后产生的味道。曾帆调整了一下火焰大小，又加了点水搅拌了一下以免焦糊。小晶似乎非常好奇，一直都盯着看，让背着身的曾帆颇有点如芒刺背。

　　 “你是厨师？……不，年龄上不可能，你学过煮菜？”

　　 “……”跟你这味觉白痴比起来吃货帝国刚出生的婴儿都是厨师好不好！

　　 “喂~！”

　　 “我不叫喂，你这小丫头真没礼貌！”

　　 随口的一句话似乎一下子击中了小晶的软肋，她的语气软了下来，“……曾，曾……帆……，你学过做菜？”

　　 “我不回答没礼貌的人的问题。”曾帆微微惊讶，眼珠一转转而奸笑了起来。

　　 “我，我哪里没礼貌了？”小晶委屈道。

　　 “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的名字却没有告诉我，不是没礼貌是什么？”

　　 “……可我又没要求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你这是强词夺理！”

　　 呃，好像真是这样。不过曾帆也不认输，“克里斯汀娜他们也照顾你不少了吧，难道你连个名字都不能告诉他们？”

　　 小晶张了张嘴，不能反驳。她很想说这是自己以工作换取的，可她心里清楚对其他人可能可以这么说，却唯独不能对克里斯汀娜这么说。她对自己的照料都是真心实意不求回报，再是迟钝再是冷漠的人都不能否认这一点。小晶不想说谎，只好扁扁嘴：“那我也只告诉克里斯汀娜，告诉你干什么？”

　　 “牙尖嘴利！”曾帆笑了，小丫头倔归倔，倒是个实诚的孩子。

　　 “去~”小晶扭头。

　　 经过火焰大小的调节和几次加水、多次搅拌，曾帆小心地控制着水份的蒸发和加热的均匀，这时候汁水部分已经成为了稀糊状，“塑料肉”因为加热也变成了有点硬的深色状态，看上去倒还真有点肉的感觉了。一阵混合着甜香、芋香和蛋白质香味的气味飘荡开来，弥漫在空气中。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只觉得垂涎欲滴，嗅觉味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才是食物啊！”他几乎有点泪流满面的感觉，在这个世界吃一口这样的食物可真不容易啊！

　　 曾帆把篝火调小，直到汁液变成了浓稠的糊状，空气中飘荡的香味仿佛浓郁得化不开一般。“好了！”顾不上烫，曾帆小心地把锅撤了下来，开盖，冲起的水蒸气晕染了气味的界限，令人食指大动。他用树枝做成的筷子戳了戳，芋头软而不烂，肉质外硬内软，卖相相当不错，当然是跟原来的样子比。他掐了点肉块放进嘴里，芋头的清甜香味渗进了内部，轻咬之下汁水四溢，微咸的肉汁和芋汁相互交织、微硬的表皮和软糯顺滑的里肉形成两种不同的口感和微妙的味道差别，其中还带着淀粉特有的味道流淌于口中，令人唇齿留香，难以忘怀。

　　 “美味呀！”曾帆热泪盈眶，感动得一塌糊涂！接着就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咕~啾~”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声音，这可比刚才的响亮多了。

　　 “哼哼，刚才是不是有人的肚子在叫？”曾帆嘿嘿直笑。

　　 “不，不是我！”

　　 “哦，那就是我了！那我不客气啦！”曾帆一口咬上了一块芋头，“好味道！好香！好甜！好滑！”他故意地发出了粗鲁的咀嚼声和啧嘴声。

　　 “咕~啾~”又是一声鸣叫，小晶脸红了，一言不发转过了身，捂上了鼻子和耳朵。

　　 曾帆奸笑，轻轻拿出一个“敲诈”而来的金属小碟，倒了几片芋头和半块肉放在了小晶鼻子前。

　　 “你什么意思！”小晶一愣，随即炸毛一样瞪起了眼睛，这还是曾帆第一次看见她的情绪这么激动。

　　 “吃吧，这是你的，这块肉还是从你那里来的咧。”曾帆的笑容温和又奸诈。

　　 “我……”

　　 “不要说什么价值不价值的了，我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这个理由可以吗？如果不够，就把名字告诉我吧。”曾帆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说话，说实话他已经开始厌烦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了，“如果你不吃我真的一个人吃完了哦。”

　　 小晶扁着嘴看看曾帆又瞧瞧碟子，小鼻子还偷偷地抽了抽，表情纠结之极。

　　 第22章 琉璃

　　 其实曾帆也不明白小晶纠结个啥，不就是一个名字吗？难道知道名字她的一切秘密都暴露了？之所以这样“利诱威逼”，也是因为他被勾起的好奇心使然。

　　 小晶眼光不断地在曾帆和食物之间游移，细细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一副楚楚可怜小萝莉的样子，看得曾帆难受，只觉得自己的做法真是罪大恶极。最后，在曾帆快要受不了内心煎熬的时候，小晶屈服在了食物的“淫威”之下，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琉璃，我叫琉璃……”。

　　 曾帆一怔，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他笑了：“名字很好听啊，我还以为你的名字说出来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呢，现在看起来很普通啊，比小晶更适合你。”当然他也不想再问姓啥呀名字有啥意义什么的，就这么几下他已经觉得自己很像个拐骗小萝莉的金鱼叔叔了，再来可受不了了，何况这名字真的很好，有种特别的味道，也非常适合她。

　　 “要你管！”琉璃脸上泛起了红晕，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捧起碟子背过身子。又傲娇了！曾帆笑着把一双简易筷子递到了她面前，“先用这个凑合吧，会用吗？”

　　 “筷子，华族的餐桌用具。”琉璃看着手上的筷子楠楠自语，“筷子的使用要诀应该是……”

　　 “你就先把它当成叉子吧，再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曾帆看着小丫头笨拙地握住了筷子，不由得嘿嘿直笑。他也不管那么多了，自己也抄出一个碟子盛了就开吃，他也实在是饿得非常难受。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儿就这样呼噜噜的消灭着这样一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异世界“曾氏”中式菜肴。

　　 这一锅芋头焖肉并没有多少，尤其是曾帆还把部分芋头煮成了糊状，但是这次他却吃得心满意足至极，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能吃上热食、汤汁、淀粉、蛋白质，唔，姑且算是有肉吧，这种肉体和精神上的满足感、幸福感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是无从体会的。

　　 森林里的那次烤蜈蚣虽说肉质鲜美得多，但是一来那是次没有水分、没有香料的烧烤，二来那时候他还处于恢复的阶段胃口并没有多少，所以真要比起来还没他这次吃得痛快。当然了他这么满足还是有其他原因的，旁边有只小萝莉在陪吃呢，所谓人多吃饭特别香嘛。

　　 都说同吃一锅饭的兄弟关系会亲密许多，这不，琉璃看着曾帆把碟子锅底都舔了个底朝天，一脸嫌弃地就开了口：“有这么好吃嘛！要得着舔得这么夸张么？这锅以后还能不能用了！”说归说，语气却是带着点娇憨。

　　 曾帆听得也是一愣，他看了看琉璃，不由得哈哈大笑：“谁说不好吃？刚才是谁吃得飞快，喝汤比我喝得还快？”

　　 “我，我那是口渴！我吃得快是因为分量少！”

　　 “哦~嫌少啊！难怪我给你加菜的时候还拼命往嘴里塞!”

　　 “哪有，我是……我是口里有东西没法拒绝！”

　　 “那你还吃得满脸都是！”曾帆一副鄙视的样子。

　　 “你才吃得，不，舔得满脸都是呢！”琉璃小手把脸一抹，又指上了曾帆的鼻子。

　　 “那是因为很美味呀！”曾帆擦了擦鼻子，还真带上了点汁水，看着琉璃越抹越花的小花脸，他倒笑得更欢了。

　　 “你笑什么呀，真无聊！”小丫头聪明得很，连忙把脸抹了又抹，可惜毕竟是小孩子，也没留意自己的手有多干净，结果小花脸又加上了几道黑色“迷彩”。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曾帆无奈地摇了摇头，掏出了一条“毛巾”，这可是克里斯汀娜唯一大大方方没有一点肉痛送出来的东西之一。纤维制成的素色毛巾有点硬，似乎是某种制式用品，但是沾水以后倒也柔顺。

　　 他就这样拿着湿毛巾轻轻地帮琉璃擦着小花脸。琉璃脸上的污垢痕迹看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曾帆手上的毛巾一擦黑一片，刚沾上的东西还好，底下的污垢他换了几次水、费了老大功夫才擦干净，也不知道这聪明毒舌的小丫头怎么可以忍受的。

　　 曾帆在琉璃的脸上费工夫，琉璃也在默默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有点失神。

　　 身为新一代特化智能的新型人类，琉璃在胎儿状态就开始接受最新式的“数据胎教”，零岁的时候就接受记忆训练，一岁已经形成完整的自我意识，两岁就通晓多国语言并可以进行自我学习，三岁就可以进行高元高次方程式的心算，四岁已经可以和ai进行直接的数据对接，五岁……

　　 她的记忆到这里总会一片模糊，新的记忆是从离开家以后开始的。她只记得自己漫无目的到处流浪、到处碰壁，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单纯地活着，直到遇见了克里斯汀娜才留了下来。

　　 琉璃很想念自己的父母，很想念父母的赞许，很想念父母的拥抱……然而每当她用尽方法去回忆父母的事情，记忆就仿佛披了一层迷雾总是虚幻模糊、极不真切，甚至连父母的样子、声音、触觉都想不起来，就好像以前的一切都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其实这些对于普通孩子而言是很正常的，因为人在幼年时期神经系统发育并不完善，忘记事情是经常而常有的事情。但是对于琉璃这个记忆力和思维能力都异常发达的早慧儿童来说就极为不正常了，再加上突然没有了家，这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和自我的怀疑，甚至引起了一系列的心理问题，也造成了她一直以来浑噩的生活态度和稀奇古怪的行为性格，克里斯汀娜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将其纠正了不少。

　　 在曾帆拿出那条毛巾的时候，聪明的琉璃就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若是以前，性格倔强别扭的她早就一脸唾弃的拒绝了，说不定还会附加上毒舌攻击什么的。但是这次她却没有拒绝，甚至连拒绝的心思都没有产生，这究竟是同吃一锅美食的作用，还是因为曾帆的厚脸皮作用，或者是因为她心中的某种期许作用，又或者是极为无奈的原因都不得而知，总之，曾帆的擦脸行为被琉璃默许了。

　　 琉璃静静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野蛮小子”擦着自己的脸。

　　 他的脸庞是犹如教科书般典型的东方人脸型，皮肤是很少见的白净肤色，眉宇间的沉稳和认真令人印象深刻，偶尔眸子会深邃得如同深湖，以至于琉璃感觉怪怪的，总不敢和他对视。嗯，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厌他，反而想亲近他，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的动作很轻很快，也很熟练，一点儿也不像小孩子的行为。沾了水的毛巾有点儿凉，也有点儿痒，偶尔划过她脸庞的手指温暖灵活，也仿佛一道突然出现的闪电破开了琉璃心中的阴霾，不明所以的她一下子就瞪大了水晶一般的大眼睛，吃惊地盯住了眼前的小男孩。

　　 他笑了，“我知道你的眼睛漂亮，不用瞪那么大啊。来，先闭上让我擦擦那里。”温言轻语之下，她乖乖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毛巾轻拂的湿润和轻柔、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他身上奇妙的植物气息，甚至刚才的笑容、话语、手指的灵活和轻柔犹如魔法一样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那些怎么都想不起来的灰色迷雾般的生活片段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变得鲜活而充满生气，而主角，却已是变成了她和他！

　　 不知为何，琉璃鼻头一酸，泪水盈满了眼眶，顺着眼角滚滚而下。曾帆吓了一跳，赶忙帮她擦着泪水，“怎么了？弄痛你了？”她睁开了早已泪眼婆娑的眼睛，眼前的小男孩眼神有点焦急，有点手足无措，完全没了刚才的沉稳老练、狡猾和机智。

　　 她只觉得他有一种犹如亲人一样温暖的充实感和安心感在心中流淌，鼻头更酸了，泪水早已缺堤一样蜂拥而出。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嘴巴在颤抖，声音带上了颤音，几乎说不出话来。

　　 曾帆吓坏了，不由得搂住了琉璃，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不哭不哭，不要怕哦，有我在啊。”

　　 “哇!……”终于，她的小脑袋一下子埋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狠狠地哭了出声，哭得竭嘶底里，哭得酣畅淋漓。

　　 第23章 第一夜

　　 琉璃的这一哭，简直就是山崩地裂、洪水泛滥，怎么都停不了，似乎誓要将长久以来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最后抽抽噎噎地哭累了，两眼一闭直接倒在曾帆的怀里睡了过去。

　　 曾帆看着湿了一片的衣服和小猫一样缩在自己怀里的琉璃，裂嘴苦笑，这小丫头肯定是水做的，不然小不点一样的个子哪来这么多眼泪！直到现在他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哭声都还在脑海里回荡，小丫头的“声波武器”着实恐怖又令人心痛。

　　 他想把琉璃挪到木板上，哪知道刚动了一下，小丫头抓住他衣服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眉毛轻轻地皱了起来，小嘴巴蠕动了几下，发出了不明意义的梦呓，仿佛害怕被丢弃一样。哎，这小丫头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委屈？曾帆不禁轻叹，无奈之下他只好搂着小琉璃挤上了那块木板。

　　 不得不说琉璃的住处虽然是个杂物堆，但是位置也算不错，通风挡雨，午后刚好有着教堂阴影的遮挡，避免了毒辣阳光的骚扰。吃饱喝足，夏日的午后总是显得恬静安逸，雨后的轻风轻柔拂面，从森林里带来了清新湿润的植物气味，让人昏昏欲睡。曾帆只躺了一会儿就觉得困意上涌、眼皮打架，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曾帆醒来的时候已是月明星稀，天空的月亮皎洁明亮，看起来比地球的要大得多，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异世界的月亮。他舒展了下手脚，怀中的琉璃比刚才睡得熟多了，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只是瘦巴巴的身子骨把曾帆顶得生痛。他无奈地动了动，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极薄极轻的毯子，要不是他身体挪动几乎就察觉不到它的存在。这也是克里斯汀娜毫不心痛的“赠品”之一。

　　 克里斯汀娜来过？曾帆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明为送粮，实为照顾琉璃，两世为人的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虽然不明白这个外刚内柔的大姐头为什么要表达得这么隐晦，不过自己要真是装傻只是完成送粮的工作，按这位大姐头的性格两份口粮立刻会变回一份，说不定还会找理由揍他一顿。现在看来克里斯汀娜也是不放心，亲自过来看看情况。曾帆已经想象得到以后跟她见面时她脸上揶揄的神色了。

　　 真是多此一举，这一大一小的难道都是傲娇么，真是不干脆啊！曾帆摇了摇头。虽然他也明白克里斯汀娜的心情，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办事不牢靠在大人眼里是很正常的印象，但是嘛，心里已是成人的他总归还是有点不爽的。

　　 夜凉如水，小镇夜晚的气温意外的比森林里还要低一些，他拉了拉毯子把琉璃盖好，静静地思索着下一步的去向，听着不远森林的喧闹，模模糊糊间又再次酣睡过去。

　　 黎明破晓之时，月隐天边，天如黑幕，繁星若水。狂欢了一夜的森林似乎未能尽兴，此时又迎来了一拨高潮，万籁之声如浪涛拍岸，连绵高昂。

　　 曾帆此时也是猛然睁开了眼睛，条件反射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只见周围轻雾摇曳，影影倬倬，模模糊糊的人声、活动的声音不时在附近响起，显然这是一个人类居住之地。他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一种奇妙的安心感突然充满心头，令他放松了刚才绷紧的肌肉。

　　 是啊，原来自己已经回来了么！曾帆忽然有点百感交集，人类就是人类，不可能永远地独自生活在蛮荒世界里。自己当初的设想还是过于自大过于乐观了，如果这个异世界真的没有人类的存在，相信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会崩溃，单个的人类，真的太孤单了！幸好，他找到了人类！回到了人类的世界！……

　　 曾帆正胡思乱想之际，却是感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瞄向了自己。四目相对，眸子害羞地移开了，不多时又悄悄地瞄了过来，见着他在注视又移开了视线，来来回回好几趟，就仿佛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他心中好笑，这小丫头转性子了？跟昨天完全不同啊！他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刚动了下肚子就被琉璃的小手揪得生痛，要知道他穿得可是紧身衣，揪衣服基本上就等于揪肉。曾帆不禁龇牙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是昨天的小丫头呀！

　　 鹌鹑一样缩在曾帆怀里的琉璃忽然问了一句：“你要走了么？”声音闷闷的，可怜兮兮的。呃，这话怎么觉得怪怪的？曾帆一时无语，“嘶，痛，你先松手！”

　　 “啊，对，对不起！”好像怕曾帆生气一样，琉璃马上松开了手，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看着琉璃变得黯然的神色，本来准备开开玩笑捉弄一下她的曾帆也没了心思，克里斯汀娜说的没错，这小丫头的心思真的有点……

　　 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曾帆叹了一口气。倒不是担心照顾不了琉璃，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岁的经验照顾一个小丫头还是足够的。他本来的打算只是见一步走一步，先对付了眼前难关再说；可身边增加一个小丫头再作这样的打算就有点不负责任了，毕竟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了。他忽然觉得前路有点迷茫，不知道要怎么走了，无论是对琉璃还是对自己。

　　 曾帆的思索引起了琉璃的误会，一时间两人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昨天琉璃刚刚被打破的心防，此时在沉默中仿佛又隔上了一层壁垒。他敏锐地察觉了这个变化，正苦于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咕噜~”肚子弱弱地发出恰当好处的空鸣声打破了这种沉默。

　　 “噗嗤！”小丫头捂嘴而笑。

　　 他也笑了，管他呢！自己还是太急了，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还拼命考虑得出的结果未必是最好的结果，现在的自己和琉璃都还是小孩子，还有大把的成长时间，还是边走边看吧，说不定前面的路都精彩着呐！

　　 “琉璃，这个时间起床了喔！等一下我们吃早饭吧！”曾帆笑咪咪的说道。

　　 “一起吃饭？”琉璃敏感地发现了曾帆话语中的“我们”二字，惊喜地抬起了头，浅浅的泪痕犹在，眼睛还有点儿红肿，晶莹的眸子却带上了某种期许。

　　 曾帆捉弄之心又起，故意没有接琉璃的话，一掀毯子，站了起来，“起床咯！不起床要打屁屁的！”

　　 琉璃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小屁屁，恨恨地憋出了一句：“下流无耻！”

　　 曾帆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走出了杂物堆，来到教堂后面的一块小空地上。此时太阳还没有升起，但是天边已经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光痕，时间正是合适。这里非常靠近森林，所以空气相当清新，水汽当然也有点重。他深吸了几口气，肌肉跟腱的酸痛还很明显，不过虚弱症状减弱了很多，心情也相当畅快，看来昨天的一顿饭还是物超所值的。

　　 他慢呼缓吸，以缓慢悠长地吐纳节奏打起了最慢的“积基操”。一遍打完，已经微微出汗，身体各部分都活动开了，然后是第二遍，打到中途曾帆发觉呼吸已经有点絮乱、汗出如浆。两遍都不能完成吗？虽然很无奈，但是他仍然尽力地控制着吐纳的节奏，刻意放慢了动作，忍受着肌肉跟腱的痛楚，一板一眼地活动着自己的躯体，力求达到最好的效果。

　　 曾帆顺着粗重的呼吸渐渐加快了吐纳的节奏。含胸拔背双腿小弓步，力从地起发力于背，双手顺势划圆后双臂指尖直插天空，整个人犹如压缩弹簧释放力量一样绷直了全身，然后全身无力一般站在了地上，慢慢控制着吐纳进行身体的放松。这是积基操基础部分的结束动作。

　　 尽管只是勉强完成了两遍动作，动作也不是很标准和规范，曾帆却已经觉得气血通畅、神清气爽，身上的肌肉酸痛开始减轻并且产生跃跃欲试的爆发感，这可是肌肉成长和复原的明显标志，而跟腱更是因为得到尽力的拉伸、放松而得到了明显的恢复。对于如此明显的效果，他也不禁对兴武派这套历史悠长的基础训练操报以强烈的惊奇和赞叹。

　　 第24章 衣食住行1

　　 旭日初升，霞光万道，地面的一切都披上了一片绯红轻纱，也驱走了那淡淡的轻雾。

　　 曾帆完成了今天的晨练，心情轻快地往回走。一个大眼睛的瘦削小脑袋挂在一个烂木板上看着他，一脸的惊奇，“你还会功夫？那是功夫，对不对？”。

　　 “功夫？”这里也有这个说法？这也太巧了吧？曾帆一愣，随即答到：“呵呵，猜错了，这是广播体操。”

　　 “广播体操？”琉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那是什么？不对，你在骗我！”

　　 这丫头，怎么又变得这么聪明了？曾帆咧嘴，“没骗你，真是广播体操，就是学校早操或者课间操那种呀。”他决定抗到底，小妞不是说不知道嘛。

　　 “学校？早操？课间操？”看着曾帆信誓坦坦的样子，琉璃疑惑了。她刚才一直都在看着曾帆在晨练，开始的时候只是有点好奇还想借机找找茬，当然这是她的表面想法，其实心里边是存着想和曾帆多加亲近多加交流这样的小心思的，至于为什么有这心思她也说不上来；可是看着曾帆一脸严肃认真地在练习，小心思也被她按了下去，但是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就这么一直看了下来。

　　 一边看琉璃的小脑瓜也自然而然的飞速运转，因为她感到曾帆的动作很怪异但也很有节律，仿佛是某种生灵在跳舞一样，带着一种自然和谐的美感。她将曾帆的动作和脑海里的资料对比却一无所获，这方面的确不是她的强项也不是她感兴趣的领域，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华族人引以为傲的战斗术功夫，但是似乎又和她见过的完全不一样，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怎么，你有兴趣？”看着有点发蒙的琉璃，曾帆不禁笑了笑。

　　 “学校我知道，早操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是课间操是什么？学校为什么会要求做这些什么操的？你那是什么学校啊？怎么我觉得这些词组的意思可以理解，但连在一起就想不明白了？”琉璃小脑瓜有点晕乎。

　　 “咳，那是一种比较轻松的体育活动，应该是那样吧。”曾帆冒出一头冷汗，他这才知道这里的学校完全没有早操、课间操这个概念的。不行，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一定要恶补！

　　 “哦，你上的学校还有体育活动，原来是名门学生呀。”琉璃神色有点儿复杂，腔调也变得怪怪的。

　　 难道这里的学校连体育活动都没有的？呆了呆，曾帆没有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笑了笑就扯开了话题：“早饭吃芋头好吗？”

　　 “芋头！早饭……”琉璃的眸子一下子亮了，小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

　　 点火，添柴，架锅，烧水，曾帆动作熟练无比，不过看着昨天一段美食之后就几乎见底的储水罐，不由得挠头：“琉璃，只有这么一点水了吗？有其他盛水的东西没有？”

　　 “怎么可能有，这是我三天的用水量了！”琉璃白了他一眼，心中真是惊讶无比：这究竟是什么人啊，用水完全不加节制，他不知道水很珍贵的吗！虽然昨天的菜的确很美味！想到菜肴的美妙，她不由得吞了口唾液，还是补充道：“增加的用水量需要工分购买呢。”

　　 “啊？”曾帆疑惑地挠了挠头，这森林地区用水也这么紧张？在他眼里森林可是到处都是水源啊，他还真不习惯用水需要节制。就算在上辈子，除了刻意的生存训练，身处于南方生活环境的他也基本没尝过缺水的滋味，即使是前几天的森林生活，充沛的含水植物也令他完全没有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

　　 按下了心头的疑惑，他只好说道：“那早饭就吃烤芋头吧，水不够还是留着喝吧。”

　　 “烤……芋头？新的菜式吗？”琉璃两眼放光，只觉得唾液止不住地在翻滚。

　　 曾帆笑了，这小丫头原来是只馋嘴猫呀。

　　 烤芋头很简单，他将昨天的半个芋头切了一半，摘了几片大叶子把切口裹紧扎实，半埋到火堆里就行了。这鳞甲芋也是挺神奇的，曾帆昨天虽说吃得满足，其实也就六、七分饱而已，但是经过一晚的消化和早上的一番运动，现在居然也没有太多的饥饿感，看来这东西比他记忆中的芋头要好得多。

　　 琉璃看着曾帆简简单单的切好芋头包裹好再扔进火堆里，然后就坐一旁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就完了？”

　　 “完了呀。”

　　 “不就是火烤吗？为什么不架起来烤？”

　　 曾帆哈哈大笑：“当然可以呀，可是滋味完全不同哦。你信不信？”

　　 琉璃嘟了嘟嘴巴，没话可说。实在是昨天的那一顿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原来食物还可以这样组合烹饪的，也让她明白到华族菜肴为什么会被人人称颂，赞不绝口。

　　 无所事事之际，曾帆才发现晨练出了一身臭汗，森林地区本来就潮湿，现在觉得身体黏黏糊糊的非常难受。瞄了眼水罐，水还要用来喝不能浪费，难道就只能这样忍着？那啥时候可以洗个澡哇！这么一想他觉得身体更是又黏又痒，更加难受了。

　　 琉璃看见曾帆一副不自在的样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你怎么啦？”

　　 “……琉璃，你们平时怎么清洁个人卫生的？”

　　 “……教堂侧面有公共浴室和厕所。”

　　 “哦，那我现在去……”

　　 “上厕所免费，洗澡夏天一周免费使用一次，冬天一个月两次。”

　　 “什么！一星期一次？你们都不会出汗的吗！呃，等等，免费就意味着还有收费对吧？”

　　 “当然，收费就是需要工分，和灰区其它的工分规定一样。”

　　 曾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炎热的夏天里不论是哪里的人都受不了不能洗澡的难受吧，七天一次啊，是个人都不能忍受！不过又是需要工分吗，现在他可是啥都没有啊，也不知道给琉璃送粮算不算工分，这可难办了。他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琉璃，这些洗澡的次数可以累积的吗？”

　　 “……不知道，没有问过。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可以吧。”

　　 曾帆大喜，奸笑着看着琉璃，小丫头除了小脸其余地方都脏兮兮的，“你多久没洗澡了？”

　　 “……”琉璃一愣，瞬间涨红了脸，“关你屁事！那是我的次数，不可以换用的！”

　　 “嘿，有规定不可以换用么？不试试怎么知道？还有你这丫头也不嫌脏，头发都长虫了！臭死了。”从次数可以累积曾帆就觉得次数肯定也可以自由分配、交易。现在他也算有点明白这里的规则了，简单来说就是灰区会保障小孩子包括衣食住方面的基本生活要素，但是如果需要增加需求就要用工作或者“钱”来买，其次就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易交换，包括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要素。这个规定颇具成人色彩，显得既实用又冷酷。

　　 “……你才臭呐！我哪里有虫子！我才不要把次数给你呢！”小丫头大声地抗议着，时不时还偷偷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好啊，你还倒打一耙，还要不要吃烤芋头了！”曾帆谈笑中发出了终极招数！

　　 “……你，你欺负人！”……

　　 于是在曾帆的强烈“要求”下，他“押着”琉璃一起走进了教堂旁边的公共浴室。

　　 看得出来，浴室本来是教堂建筑的一部分，现在用建筑模块向外延伸扩大了面积。和浴室外墙一墙之隔的则是公共厕所，其外观表现出一派浓浓的乡土气息：完全用木板、建筑废料和压土砌块搭成，那些熟悉的一字形、十字形自然通风孔看得曾帆咧嘴直笑，看来不论哪个世界适用的东西总会相似么。

　　 浴室分隔为男女间，一进门曾帆就被琉璃取笑了一番。因为入口设置了自动检录仪器，可能曾帆的资料还没有连线，连门禁都打不开。也幸好琉璃熟悉流程，小手指在仪器的虚拟面板上戳来按去几下就搞好了资料连线登录，不过还是显示他的使用次数为零。曾帆正疑惑，琉璃撇了下小嘴巴：“这里的设备是离线设备，都是通过克里斯汀娜的手环终端手动调整的，她可能还没来得及设置呢。”末了还白了他一眼说道：“记得哦，你是用我的次数来洗的！”

　　 “是是是，感谢公主大人的恩赐！你先请！”曾帆轻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愉快地轻哼了哼，琉璃按下了相关的按键，红着耳朵奔进了女浴室。

　　 第25章 衣食住行2

　　 走进男浴室，灯光自动亮起却颇为暗淡，四周是淡黄色的光滑墙壁和踩上去如同厚实橡胶一样的淡棕色微孔透水地板，靠墙布置了简单的长板凳和搁架。如此熟悉的布置勾起了曾帆关于浴室的地球回忆，仿佛这里只是个用他不知道的材料建造的地球浴室一样。

　　 发完感慨，四处打量寻找洗浴间，扫过里面墙壁的时候曾帆嘴角抽了抽，脑门立刻挂上了大大的汗珠。因为浴室里边大约、可能、应该是洗浴间的地方一字排开竖着四个长方体，那黑不溜秋的颜色、一模一样的标准形状、饱满的盖板弧线，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要不是门盖上面还有半身玻璃窗让人心里有点安慰，这活脱脱就是戳着一排大棺材呀！

　　 这什么审美眼光！曾帆无语地走了过去。这里的设备基本都是感应式的，人靠近就自动打开，里面的灯光倒是比外面的柔和明亮，但是看不见光源在哪里。他伸头进去看了看，里面头顶内壁都有有很多小孔，也有一些大很多的喷头，倒是跟地球的那种成品按摩淋浴设备很像。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淋浴间了。

　　 尽管心里有点怪怪的，曾帆还是走了进去。还想看看怎么操作，门就自动关上了，喷嘴喷头上下左右校正了一下位置，整个洗浴仓就自动运作起来。头顶喷头直接喷出一种水泡沫冲刷全身，然后各个方向的喷头、喷嘴就喷出冲洗水束，最后脚底和侧面小孔吹出暖风烘干身体，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曾帆呆呆地站在洗浴仓里，刚才还想着准备享受一下水流冲刷浸润的快感，结果刚刚打湿了点皮肤马上就吹干了，他甚至觉得连脚都没湿就结束了！坑爹呐这是！这是哪门子洗澡？洗车都没这么快啊！他气愤地一巴掌拍在了内壁上，空中马上弹出了一个滚动播放信息的虚拟屏幕：“淋浴程序已经完成，请离开！”“本设备为自动终端设备，为保证下次工作正常，请勿拍打！”三十秒后直接熄灯关闭系统，连信息屏都省了。一脸郁闷的曾帆只好走了出来，看了看身上，虽说是速度奇快，但是身上还算清爽干净，他不禁无奈苦笑，还真是不习惯啊。

　　 衣服的清洗仍然维持了自动化高节奏高效率的特色，喷水、泡沫、吹干，洗衣机用了五分钟时间就洗好吹干了。曾帆翻了翻衣服，其实有些地方也不是洗得很干净，也只有七八成干，不过胜在方便快捷。也难怪刚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奇怪，整个浴室清洁干爽得过分，不带一点儿水汽，原来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机器控制，极为的节约、经济和高效，不过说到舒适嘛……他不禁摇了摇头，这方面跟地球差别还真大啊。

　　 曾帆没有再穿原来那身貌似挺高级的连体内衬服，而是换上了从克里斯汀娜那里拿来的灰区“制服”，至于原因，一来作为已经是灰区的一员他不想太另类，二来实在是连体服在方便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不方便，在森林那几天他可没少受那个麻烦劲。“制服”为两套夏季短衣裤和两条内裤，款式类似比较贴身的运动短装，不过曾帆穿上就觉得有点宽松，看来他的体型的确低于这里的标准值；颜色则为淡青色，边缘是一圈黑色补强衣料，材质似乎都是某种纤维材料，整套衣服也算是光滑柔软，不过和曾帆原来的那套相比，即使他不了解它们具体的差别，单是质感弹性就低了几个档次。

　　 虽然过程便利快捷，曾帆还是觉得有点儿不爽，所以走出浴室的时候还挂着一幅脸。琉璃离开浴室比他要晚不少，看来要洗干净这脏兮兮的小丫头那洗浴仓也费了不少功夫，她的神色倒也平常，看来这里的孩子都习惯于这样的洗澡方式。

　　 洗完澡的小琉璃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尽管还是有点瘦骨嶙峋两腮凹陷的，但是整个人的气色却是好了很多，乳白色的肌肤染上了一丝健康的粉红，一头浅浅的白金头发还略带湿意，眉如轻风飘柳，眸若剔透水晶，琼鼻樱唇，明眸皓齿，倒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即便曾帆知道这里的孩子外貌都相当不错，琉璃处于其中还是无可否认的鹤立鸡群。

　　 “怎，怎么了？”琉璃神情有点儿扭捏，眼睛都不敢和曾帆对望，似乎洗了个澡就把脾气也洗去了似的。

　　 “没，原来你是金发的呀。”

　　 “嗯……因为很、很久没洗了嘛！金发，会奇怪吗？”琉璃的神色有点奇怪，偷偷地瞄了几眼曾帆的黑头发。

　　 “头顶绿毛的都有，你这金毛怎么会奇怪。”

　　 “那是头发，不是毛！”

　　 “你的衣服怎么是橙色边的？跟紫苏他们的不一样？”

　　 “紫苏？哦，我的是上年发的衣服，她们的大概是今年的吧。”……

　　 等了一段时间，篝火渐渐熄灭，也亏得刚才走开了不然夏季白天“烤火”可不是一般的难受。曾帆的半埋法由于没有跟最高温的火焰尖接触，所以加热比较慢，好处是不用担心烤焦，同时跟“焖熟”的做法也很相似所以香味和水分的损失都不大，吃起来特别香。这顿烤芋头早餐俩小家伙也是吃的皆大欢喜。这鳞甲芋除了芋头的香味的确也含有糖分，相当香甜，吃起来也没有那么干，让曾帆有种蘸糖水吃芋头的感觉，也难怪琉璃吃得那么欢快。

　　 早餐吃罢，两个小屁孩一脸满足地歇息着。曾帆看着杂乱的环境，不禁问道：“琉璃，你一直都住在这里？”

　　 “不是，我是半年前才搬到这里的，以前住在教堂里。”

　　 “教堂？你还可以住教堂？不是说五岁以下的小孩子都住在那个仓库，不，长矛团那个驻地里的吗？”

　　 “一般是这样，不过体弱有病和‘特别’的孩子是住在教堂里的，因为那里的设备比较完善。”

　　 “‘特别’的孩子是指难以照顾的熊孩子？”

　　 “……什么是熊孩子？”

　　 “……”

　　 “琉璃，五岁以后搬出去的话，住处是怎么处理的？自己搭建？”

　　 “随便呀，自己搭可以，和其他人一起住也可以，有东西挡挡雨就可以。”

　　 “……那冬天呢？”曾帆这句是问得小心翼翼。

　　 “这里的冬天不算冷也不会下雪，应该没问题吧！其他人也是这样呀。”琉璃一脸天真的回答听得曾帆毫无底气。

　　 “以前你是在教堂过的冬天？”

　　 “对呀！有问题吗？”

　　 曾帆抚额苦笑，也难怪这丫头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看来也是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娇惯大小姐呀。想了想，他说道：“琉璃，我准备建个房子。”

　　 “哎？你还会建房子？可是这里没有多余的建筑模件啊！建筑工程师也要到小镇那里才可以请得到呀。”

　　 曾帆再度无语，看来在琉璃的认知里只有用建筑模件建起来的建筑才叫房子，其它的可能都属于窝棚，难怪她刚才说随便，因为在她眼里除了“房子”其他的都没什么区别。“谁说要用建筑模块，材料不是到处都有吗？”他的手指划了一圈，把森林都划在了里面。

　　 琉璃一愣，歪着头想了想才明白曾帆的意思：“你是指森林里的树木？不可能的，森林禁令不允许随便砍伐树木，而且我们也没有加工木头的专用设备啊。……不过克里斯汀娜的话或许有办法？”

　　 森林禁令？曾帆默默记下了这个东西，想了想也明白琉璃的看法有道理。的确，如果是简单的树枝茅草房，按上辈子经验他用半天时间就可以搭好，不过那只是野外的临时窝棚。现在他想建的是起码可以用几年的房子，那么从地基处理到选料加工都严格了很多，时间很多，但是设备工具却没多少，加上他也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这些都是影响比较大的问题。

　　 第26章 衣食住行3

　　 建房子这事情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区别就在于房子的用途和耐久时间。地球的现代建筑因为水泥、钢材和其他新技术材料的运用，建筑形态上基本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但是真要比较居住的舒适性，其实很多现代住宅还比不上用传统材料和方式建造的传统民居。

　　 曾帆不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专家，但是成长和服役的经历让他隐约明白了这些东西，中国西南热带雨林的竹楼更是令他印象深刻。作为仅有的完整的建房经验，曾帆决定新房子就参照这个经验。

　　 “建房子？你会建房子？你学过建筑工程？”克里斯汀娜刚和教堂的小孩子侍弄完菜田，听到曾帆的话表情很是夸张，从她那瞪得极大的眼睛里曾帆竟然读出了不明其意的复杂情感？

　　 “……没有。”曾帆已经无力吐槽了，怎么一个个听见这个都这么夸张？要不是以后可能很多事情都要找这大姐头解决，他还真不想麻烦她，不过她那复杂的表情是咋回事？

　　 “那你还建什么房子！我告诉你，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建筑模件……”克里斯汀娜翻了个白眼，表情无奈又遗憾。

　　 曾帆心中微动，刚才他在灰区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真正达到坚固程度的建筑就只有教堂和长矛团的那座仓库，其它的房子不是大小不同就是样式奇怪、材料不一，看上去工艺就不咋样而且年份也不短了，随时倒塌都不奇怪。这其实挺危险的，克里斯汀娜可能也明白到这点想重新建几间，不过，动手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复杂么？

　　 他挠挠头，想了想也就释然了。正如他前生的时代一样，社会越进步分工越细，当人们眼中的房子都是钢铁和混凝土的时候，又何曾想起祖辈的竹木砖瓦房子都是他们一手一脚搭建出来的？曾帆要不是以前参与了驻地附近老乡房子的建造，还真不知道原来建造普通民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简单。

　　 当然了，灰区里住的毕竟都是小孩子，要他们建造出结实宽敞的大房子还真有点勉为其难，出现这么多奇怪的窝棚一样的房子也就情理之中了。在这里建造那种“模块”式房子估计是需要时相应的技术和资格的，但是，你们难道就不会变通一下吗？既然都会搭建窝棚了，加固扩大一下会死啊？曾帆暗自摇头。对着还在碎碎念的克里斯汀娜笑了笑，他说道：“我有建造竹楼的经验啊。”

　　 大姐头哽了一下子，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好一会才问道：“竹楼？那是什么？什么样子的？用什么材料？造价多少？……”

　　 “呃，这个……”难道这里没有竹楼？类似的建筑总会有吧。曾帆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你要问他怎么建造他知道，毕竟当时作为“军民鱼水情”的一环他可是全程参与了建造，但是你要他介绍竹楼是怎么一回事他可是两眼一抹黑，他又不是专家，难道就说住起来很舒服、通风遮阳？

　　 看着曾帆有点抓耳挠腮的样子，克里斯汀娜抓了抓头巾也笑了。自己的确有点太急了，这小子只是说有建造的经验，但是未必什么都懂。她想了想说道：“不要急，咋们慢慢聊吧……既然叫做竹楼，是不是要用到竹子？”

　　 曾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一下子就被这大姐头问住了也是有点丢脸。他不由得想起认识的那个小工头“老尤”，跟曾帆关系不错也教了他不少东西。因为有着初中文化和出外打工的经历，也自学了不少建筑技术，所以老尤说话都是有理有据颇有点工程师味道，不时蹦几个专业术语更是听得人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就会让人有所信服无法反驳。按老尤的说法这叫“镇气场”，当地人几乎人人都会建自住房，如果不用气场镇住他们以后的工作就会很难展开。当然老尤也是有真本事的，曾经有一条村发生山泥倾泻，其他的竹楼不是被冲走就是被冲毁，就老尤建的那几间只是断了一些支撑腿其它屁事没有，这也让他在那附近颇为有名。曾帆决定仿效老尤的做法，好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

　　 “有笔吗？”曾帆问道。克里斯汀娜从手环抽出一支伸缩式的电子笔递了过去。曾帆接过来看了看，细细地笔杆可以通过旋转底部的转盘变粗拉长，相当人性化。

　　 娜姐撇了撇嘴：“不用看了，二级的民用综合型手环而已，用不惯也将就下吧。”说完按了一下手环，一个投影面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组织了一下语言，曾帆学着老尤的口吻和记得的知识正色道：“竹楼属于干阑式建筑，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最大的特点是首层架空地面，也叫吊脚楼……竹楼适用于高温潮湿、多雨无雪的热带、亚热带林木丰富的地区，传统上它的用料主要是竹、木为主，但是条件适合也可以钢和建筑构件代替……由于竹子质轻坚固柔韧的特点，使得竹楼有相当程度的抗冲击能力，加上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特别固定方式所以抗洪水能力相当突出……它的好处很多，通风防雨防潮隔热，维护修整也比较方便……缺点现在来看就是取材、加工上有点困难，耐久性不足，每年都需要维护……”曾帆一边泛泛而谈，一边用笔在面板上勾勒出竹楼的形体，期间也加入了自己理解和思考过的东西，要不是小孩子的模样还真有一副工程师的派头。

　　 曾帆沉稳自信的样子感染了克里斯汀娜，静下心来细细斟酌。听得最后她已是双目泛彩，直感到这竹楼建造相当可行，心里直呼捡到宝了！作为本地土著，她很明白制约灰区乃至小镇建设的因素其实不是森林禁令，也不是建筑材料的缺少，而是相关的技术和人才。森林边缘像这样的小镇有四个，但是所有小镇加起来正式的工程师数量是零！是的，是零！

　　 “长城”森林区实际上并不是普通的地区，如果没有相关的知识和技术是不可能建造高耐久性的建筑物的，即使建筑模块的使用像搭积木一样简单也不行。零工程师的现象实际上就是“外面”造成的，是一种隔绝技术和人才的壁垒。这就意味着这里的人们建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安全，永远都要承受不时席卷的灾难，洪水、地震、雷暴、物种骚动……每次遇到这些灾难，从来都没有一个小镇可以全身而退！

　　 克里斯汀娜看得出来，曾帆最多也就是水桶里盛了点水的水平，但是真正让她惊喜的是他无意中提出了一个解决自造建筑问题的方向：既然抗不住我干脆就不抗了，主动将基础和上层分离承受一部分冲击，再利用上层的刚度和韧性承受余下的灾难，即使损毁了因为材料很轻也不至于造成很大的人员伤亡，这是一个相当狡猾而合算的解决方式！

　　 “帆，我呢是这样想的……”克里斯汀娜把这里的概况和自己的疑问、想法都告诉了曾帆，于是一个丁点水的小屁孩和一个有桶没水的姑娘就这么凑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

　　 这小小的研讨会就这样一直开到了傍晚，直到双方的肚子提出抗议才罢休。据说这个小会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尽管一度产生了不愉快的情绪，但是最终双方还是获得了对方的理解，为共同的目标踏出了坚实的一步。大姐头承诺，只要这个设想通过委员会的同意，就会出面解决曾帆的新房子和一段时间的食物问题；作为回报，他则需要提供设计资料、相关技术等等。

　　 曾帆回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看着面无表情的小萝莉拿着烤好的芋头嘟起了嘴，他既愧疚又心痛，小孩子的忍耐力和自制力怎么样他是明白的，即便如此小琉璃仍然等到他回来才吃饭，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感动非常。

　　 “琉璃，下次如果我回来晚了你就先吃吧，小孩子吃饭要规律。”

　　 “哼，你不是小孩子啊。下次再这样我才不等你！”

　　 “……吃吧。”

　　 “鉴于今天琉璃洗了澡，也学会了作晚饭，我决定奖励你一个礼物，猜猜是什么？”

　　 “哼哼，装模作样的，从克里斯汀娜那里拿来的东西除了蔬菜还能有什么？”

　　 “……你怎么知道？”

　　 “刚才克里斯汀娜叫得那么惨，整个小镇都听到了啦。”

　　 “……可是你不知道是哪种蔬菜对吧，猜猜，猜对有双份哦！”

　　 “还要猜嘛，这个时候克里斯汀娜能放手的、你又可以用手拿回来的除了那些形状奇怪的番茄还能有什么？”

　　 “……喂，你要不要真么聪明啊！还能不能愉快地玩游戏了？……你怎么猜到的？”

　　 “哼哼哼，不告诉你！”

　　 第27章 担忧

　　 接下来的几天曾帆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的单调循环：黎明起床，练功、吃早餐、去教堂和克里斯汀娜商议方案，旁晚回去，练功、吃晚饭、睡觉。虽然单调简单，曾帆倒是觉得非常适合现在的自己，除了动脑筋就是吃饭练功睡觉玩萝莉，啊不，和萝莉玩耍才对。

　　 琉璃的脑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聪明得相当过分凡是需要用到逻辑思维的脑瓜游戏稳赢，曾帆被虐了一回又一回，最后他怒了，祭出了一个脑筋急转弯：“小明想从南区小镇走到北区小镇，要花多少时间？”

　　 琉璃闭起眼睛，用了好几个方程式推理出答案，结果当然跪了，因为“想”只不过需要一瞬间。“你耍赖！你这是文字游戏！”琉璃嘟起了嘴巴。

　　 “可是我的答案是最贴切的不是吗？你不承认你的答案很大局限性？”曾帆坏笑。

　　 抓住了琉璃的弱点，曾帆继续用脑筋急转弯一轮狂轰滥炸，炸得琉璃眼泪汪汪，让自己终于神清气爽了一把。

　　 琉璃除了不善于应付脑筋急转弯这类问题，曾帆还发现了她另外一个不同寻常的缺点，甚至可能是某种身体机能缺陷：超级运动白痴。有一天早上，曾帆看着琉璃平地走路不过几步就左脚拌右脚摔跤，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她点傻乎乎的可爱又萌，可是就这么走到教堂大门一段路琉璃就磕磕碰碰地摔了六次，这就太不正常了。

　　 “琉璃，痛吗？”曾帆拉起了琉璃，帮忙拍掉她身上和脸上的尘土。

　　 “嘿嘿，没事的，我习惯了。”琉璃吐了吐舌头，手脚却是已经磕出了血。虽然貌似随意，但是曾帆还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不甘和黯然。

　　 习惯了？曾帆皱了皱眉头，拉着琉璃去教堂那里清理伤口。期间他也很小心地观察着琉璃的状况，结果让他更加疑惑：这么几步路的距离琉璃也走得跌跌撞撞的，仿佛刚学会走路一样。只要曾帆的步子迈得稍大点或者稍快点，琉璃立刻就会失去平衡，也幸好他在旁边不然琉璃还会再摔几次。这完全就是不正常的情况，即使三岁的小孩都不会这样何况琉璃已经五岁了！看见琉璃干柴枝一样的手脚，他的心突然揪紧了。难道小丫头是得了什么病？

　　 曾帆蹲在了琉璃面前，紧张地问道：“琉璃，你老实回答我，你什么时候开始走路会这样摔跤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呀。”

　　 “一直是指什么时候？你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一直就是一直！”琉璃有点委屈。

　　 “可是我看见其他的孩子走路好好的呀。”

　　 “……哼！……”琉璃白了曾帆一眼，不高兴了。

　　 “琉璃，要不你先小步走试试？步子迈小点，速度慢一点。”

　　 “……不要！”琉璃气呼呼地站住、偏过了头。这死丫头！曾帆有点急了。

　　 “小……琉璃，怎么啦？”柔和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曾帆转头一看，安雷莎嬷嬷微笑着站在了医务室的门口。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安雷莎近距离接触。

　　 “嗯，我记得……你是曾帆对吧？小琉璃又摔跤了？”安雷莎看了看琉璃的手脚，似乎也知道这是常事了，招了招手，“琉璃你过来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她的外貌和克里斯汀娜属于同一个人种，不过安雷莎褐发褐眼、身形微胖而肤色偏白，眉眼沉静祥和，有着相当浓厚的宗教人员气质，看上去就令人心生好感，这和急吼吼大咧咧的克里斯汀娜有着明显的区别。

　　 “早上好，安雷莎嬷嬷。”他俩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克里斯汀娜在里边吗？”曾帆问道。

　　 “克里斯汀娜今天到小镇的委员会去了。房子的事情她也告诉我了，我记得，你好像才……九岁吧，真是后生可畏啊。”安雷莎笑眯眯的，眼神透露出赞许。

　　 琉璃看来也是熟门熟路了，自己走进医务室就坐在了凳子上。医务室很小，中间拉上了帘子分隔成内外间，外面就一床一椅一凳，外加一个储物柜。安雷莎从柜子里拿出了两支喷雾，白色似乎相当于酒精用于清洗伤口，绿色代替了碘酒和纱布，喷上去瞬间止血并形成了一层薄膜覆盖伤口。曾帆在两支喷雾的瓶身上看见了熟悉的白底红十字标志，不过红十字正中有个白圆圈，并且左右有闪电、长枪与之相交，说不出的古怪。

　　 曾帆想了下，对琉璃眨眨眼，说道：“嬷嬷，谢谢你。我们现在过去菜田那边看看需不需要帮忙吧。琉璃先过去吧，慢慢走不要摔了。”

　　 琉璃一怔，随即心领神会，告别安雷莎走了出去。

　　 安雷莎看着这俩小屁孩耍宝演戏真是哭笑不得，人到中年见过的事情多了去哪看不出曾帆想干什么，那片小菜地可还没到需要找人帮忙的时候呢。

　　 平时她需要负责整个教区的事务总是在四个小镇之间来回奔波，克里斯汀娜出色的工作能力令她对南区事务最为放心，呆在南区小镇的时间其实是最少的。但是因为信任克里斯汀娜的关系反而和灰区的孩子最为融洽，也最为照顾。

　　 “看来你跟克里斯汀娜的关系很好么。”安雷莎笑得有点意味深长，这菜地本来就是克里斯汀娜折腾出来的，她也不打算多管，“有什么事情需要跟我商量么？”

　　 曾帆讪笑，年纪大的人就是人精，跟克里斯汀娜那种小年青真的不一样。斟酌了一下，他问道：“安雷莎嬷嬷，你知道琉璃的身体怎么回事吗？走路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有什么问题？”他突然觉得有点紧张和心痛，不知不觉就把“疾病”说成了“问题”。

　　 “叫我安雷莎就可以了。”对于曾帆的问题安雷莎也是有点愕然。克里斯汀娜前几天才跟她说过找到照顾琉璃的人选了，这才几天这小子就这么紧张了，只能说缘分这东西的确奇妙无比。“如果琉璃得了什么疾病，你准备怎么做？”安雷莎的笑容有点促狭。

　　 “真的是病吗！那是什么病？还会有什么影响吗？”关心则乱，曾帆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快了好多，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齿捏紧了拳头。

　　 安雷莎看着曾帆紧张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担心，虽然我们的设施简陋但是医疗仓还是有使用权利的，以前我们给她检查过，琉璃身上并没有病。”

　　 曾帆松了一口气，也明白到自己时多心了。想了想他还是问道：“那是不是什么隐藏的或者遗传的疾病？不然她为什么连走路都……这样？”

　　 “医疗仓的全身检查是包含有基因层面的检验的，你不用担心，至少，在最新的基因疾病出现之前都不用担心。”安雷莎笑眯眯地答道。

　　 “你觉得琉璃聪明吗？”安雷莎突然问道。曾帆点了点头。

　　 她笑了笑：“不如说是聪明过头了吧。你要明白，造物主总是公平的，赠予你一样东西，必然也会收回你一样东西。琉璃的情况很明显就是这样啊……”

　　 曾帆就这么在医务室承受了安雷莎半个小时星教教义“攻击”，最后不得不一头冷汗地落荒而逃。说实话，曾帆身为红二代再加上无神论者，听安雷莎说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权当听故事。虽然他也明白因为彼此不同的信仰造成对事物的不同看法，但是安雷莎有关琉璃的话还是令他相当的不舒服，也相当的不爽。

　　 安雷莎的意思其实只有一个：造物主赠予了琉璃超凡的智慧，所以收起了她的运动机能，凡人不应妄图改变和颠覆神的决定，否则会受到天谴。

　　 曾帆嗤笑，自己可是百分百的红色后代，就算要信仰宗教也是信仰太祖教啊！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你们没听说过这句话么！居然要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去接受不知存在与否的所谓的“命运”，也不害臊！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激起了一股豪情，即便只是为了小丫头眼中的不甘，无论结果怎么样，他也要先拼一把再说！

　　 优秀的战士从来都不打无准备之仗。在得知琉璃没病的时候，她的情况就让曾帆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他的一位师叔，曾经在参加两山轮战的时候摔伤了脊椎，回来后几乎就是半身不遂，当时师傅师兄还带着曾帆去看望过他，结果几年后居然是能跑能跳啥事没有。师叔也说不清楚怎么好的，因为他接受了多种治疗方法，其中他就练习了自己改进的归元吐纳诀和积基操。曾帆还记得当时因为这事，师傅师叔还争吵议论了好几天，最后这套改进的功法被保留了下来，并且最终经过完善后还替代了原来的版本。

　　 曾帆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第28章 小师妹

　　 次日破晓时分，森林的喧闹仍然疾风骤雨一样席卷而来，曾帆发现自己已经基本可以像这里的人那样习惯了这些声音并听之如无声，该干嘛干嘛。不过习惯使然，今天他还是起了个大早并简单梳理了一番，静静地坐在一边默默地作吐纳练习。

　　 不多时，的声音从杂物堆那里传了过来，睡眼惺忪地小脑袋顶着乱翘的头发露了出来，“咦？”，琉璃揉了揉眼睛，“你今天不练功夫吗？”

　　 “早！先去擦擦脸，我有事跟你说。”曾帆虽然笑了笑，神情还是有点严肃。

　　 “怎么了？”琉璃胡乱地擦了把脸，忐忑不安地走了过来。

　　 “先坐下吧。”曾帆指了指傍边的凳子，这是他这几天凑合着做的，还算结实。“琉璃，昨天呢我问了一下安雷莎嬷嬷，问她为什么你走路会这么容易摔跤。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她说……”

　　 “其实安雷莎也没有说错，星教教义的论据之一就是来自黄墨理博士的《缺损进化》理论。”琉璃咬咬牙，轻轻打断了曾帆的说话。

　　 “黄墨理？缺损进化？那是什么？”

　　 “生命天生受限，进化只能进入树状图的一个方向……强化一个能力必然会弱化另一个能力，进化程度越高、能力越优秀的生物舍弃和损失的潜能必然越多……这种进化缺损是不可逆的，并且有相应的计算公式，这个公式就是现在的基因工程设计的核心运算公式之一。”琉璃抿起了嘴唇，神色有点儿黯然，不断地绞着手指头。

　　 看来这小丫头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看来用了不少功夫啊。曾帆暗叹了口气，不过对这么小的孩子说这种话安雷莎也是忒不厚道。他挠挠头，想了想突然哈哈大笑，揉了揉琉璃的头发，他很认真地说道：“琉璃，我不知道这个什么进化理论是多么高级多么正确。但是我们华族人有句老话叫做‘蝼蚁尚且偷生，为人何不惜命？’意思就是挣扎求生是所有生命的本能，更何况是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呢？”

　　 “又有一个伟人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我也有听某个科学家说过‘生命进化至今，没有一个部分是多余的！’”

　　 “琉璃，你的手脚难道是多余的吗？你啊，就是看得太多想得太多都变傻了！”

　　 琉璃有点呆然，她明明觉得这家伙的话相当刺耳啊，可为什么就是生气不起来呢？

　　 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无论是印象模糊的父母还是克里斯汀娜都不曾说过。她收获的从来都是赞扬和怜悯，像这样离经叛道引人犯罪的鼓动话语她还真是第一次听到。琉璃也不明白为什么，曾帆的话明明到处都是逻辑错误，可听了就是觉得很解恨！很爽！非常爽！心潮起伏之下，她的眼里不由得泛起了泪花。

　　 此时旭日初升，霞光万丈。

　　 琉璃擦了擦眼角，期待地问道：“可是……你是什么治疗方法吗？”

　　 “没有。”曾帆直接摊了摊手板心，“而且你的也不是疾病，我不敢保证方法有效，但应该对你的情况有帮助，至于能改善多少我也不知道。怎么样，要拼一把么？”

　　 “……”琉璃瞬间凝固的表情像是便秘一样。

　　 曾帆笑了，也难怪，刚才的话太直白了。琉璃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孩子，哪能那么好骗。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兴武派’第三十八代掌门人的关门弟子，虽然本派名声不显但是历史悠长，基础功法有很强的锻体练魄、改善体质的作用。琉璃，我认为这些很适合你，你愿意成为兴武派弟子吗？”

　　 对于这样的神转折，琉璃有点目瞪口呆。

　　 历史发展至今，科学技术的进步让人类对自身有了更深的认知，很多以前被认为神秘未知的东西时至今日也已经大白于天下，曾经在外人眼中充满神奇色彩的“功夫”、“武术”也是如此。作为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华族人的“门派”、“武馆”仍然传承至今，但在外行人眼中，它们也不过是比综合训练中心历史长一点的“有着传统健身方法的高级健身中心”而已。

　　 在琉璃的认知里同样也是如此，她也从来都没听说过“功夫”能有这样的作用。当然以琉璃年龄对事物总是充满好奇和疑问的，成为这个“兴武派”的弟子其实也没什么抵触。但是想到这几天来和自己吃喝玩闹如同亲人一样的曾帆，要用这种交易一样的手段才帮助自己，她心里就觉得有点委屈和不舒服。“小帆，一定要我加入兴武派你才会教我吗？”

　　 曾帆看着琉璃鼓起了腮帮子，一脸的委屈相，心中又好笑又生气。几日来的相处他也明白了一些小丫头的心理，既骄傲又脆弱，有着成人的思维能力却又只有小孩子的心理承受力。简单来说就是思维和心灵不兼容，成年人的严谨、理性和小孩子天然的感性灵性起了冲突，有时是几何级数的发散扭曲有时又是金箍棒戳地捅天，是个古怪矛盾的结合体。也不知道她父母是怎样才能把女儿养成这么“出色”的！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指狠狠地给琉璃来了个脑瓜崩，“说什么呢？你当我是什么人！”

　　 “啊呀！”琉璃小手护住了红红的脑门，委屈的扁起了嘴巴。

　　 “琉璃，国有国法门有门规，我是兴武派弟子当然需要遵守门派的规定。虽然我私下里也能教你，但是你希望我是这样一个言而无信、不守规则的坏人吗？”对付这小丫头就是要用大道理！

　　 曾帆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教授琉璃兴武派的功夫，积基操、站桩、基础搏击术等等都不是什么高深技巧，应该都能对琉璃的情况有所改善，但是他明白，真正和这些基础功夫配合产生巨大作用的是筑基期的“归元吐纳诀”和凝华篇的“聚气术”，这可是师门的不传之秘，非入门弟子不传授。没有这些法门，基础功夫也就比健身锻炼好一点而已，那他还不如不教功夫而直接教健身呢。

　　 琉璃摇了摇头。

　　 “对你来说，加入兴武派是很难接受，很委屈的事情吗？”

　　 琉璃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你在纠结什么！”

　　 琉璃眨了眨眼睛，轻笑了起来：“的确是这样！……不过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咳，不要在意细节。那么，你愿意成为兴武派的弟子吗？”

　　 “嗯！”

　　 “好，那么拜师仪式开始吧，现在条件有限就省略一些繁文缛节了，你按照我说的话做就可以了。”

　　 “各位祖师爷、师傅陈忠国在上，兴武派第三十九代关门弟子曾帆，在此发现一璞玉，适于修习本派功夫。因为两地相隔交流不便，我将以嫡传弟子身份代师收徒、代师传授。我将遵守本派门规、倾尽所能，因材施教、尽心传授……现将琉璃正式收于师傅门下，为兴武派第三十九代入门女弟子。”

　　 便宜琉璃了！曾帆心里嘀咕。他穿越前其实已经正式出师，因为是嫡传所以基本算是本派掌门人了。本来他是可以直接收琉璃为徒的，无奈现在的身体只有九岁，任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一个武术门派的掌门，所以现在只能增加一个便宜师妹了。

　　 兴武派在曾帆这一代正式入门的师兄弟也不过十几人，而且大多是军人，加上一直以来都有门派弟子从军的历史，掌门礼仪什么的也看得比较淡，所以入门仪式虽然隆重但是也很简单。在曾帆的指导下，琉璃对着东方遥远的祖师爷、师傅行了三磕首之礼，然后曾帆也受了琉璃一礼，算是给本应是师傅的代师傅一点安慰。

　　 “琉璃，现在你正式成为兴武派第三十九代入门弟子，你是最小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所以我就是你的师兄兼代师傅。现在我向你讲述本派历史和门规……”

　　 第29章 新灰区

　　 琉璃入门以后曾帆并没有立刻对她进行基础训练，因为这种情况还是他第一次碰到。虽说他前生已经出师并且也有将新兵蛋子操得死去活来的经历，可是那毕竟都是些完成了部队基础训练再经过筛选的精锐苗子，和琉璃这种连路都走不好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曾帆首先将归元吐纳诀教给了琉璃，每天早午晚练习三次，每次十五分钟以上，然后每天去教堂前后都和琉璃一起走一段路，睡觉前则给琉璃按摩肌肉，顺便了解琉璃的身体情况。

　　 几天的观察让曾帆既安慰也有点儿心惊。感到安慰的是琉璃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行为动作都很正常，骨骼跟腱也没大问题，体重过轻过瘦他倒没多大担心，增强营养应该就可以了。真正让他困惑的是琉璃手脚的肌肉力量极弱，摸上去又小又软的，筋腱很紧，左脚小腿肌肉甚至可能还有点萎缩。她就好像卧床很久没活动的病人一样，以至于按摩时轻轻的按压，琉璃就痛得一头冷汗满眼泪花，曾帆看得无奈又心痛。

　　 “好了吗？帆哥哥？”琉璃咬着嘴唇抹去了眼角的泪花。拜了师门，小丫头和曾帆的关系也变得亲密了很多，称呼也从“喂”、“小帆”变成了甜腻腻的“帆哥哥”。

　　 我是让你叫“师兄”啊，曾帆郁闷地看了她一眼。琉璃的身体康复得很快，这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想想小丫头的年龄和每天的咬牙坚持也就释然了，旺盛的生命活力和坚强的战斗意志历来都是创造奇迹的沃土。原来性子倔强的人意志都会很坚强么！他突然觉得这个小师妹收的很合适、也很值得，单凭这份极为契合兴武派心性的坚韧意志，小丫头未来的武术成就肯定不会止步于比普通人高点的程度。

　　 今天的按摩琉璃的筋腱已经放松了很多，只是小腿肌肉有点肿胀，可能是因为今天走路时间长了一点。“好了，不是说要叫我师兄嘛。”说完他挠了挠小丫头的脚板心，“以后不准不吃东西，你看今天走路不是好了很多吗。”

　　 “哈呀……你不是说师兄就好像哥哥一样嘛，那叫哥哥也可以呀！”琉璃嬉笑着缩起了小脚丫，耳朵微不可察地泛起了红晕，她可不想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可是以前好好吃东西也是走不好路的。”小丫头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哦？那你以前吃的什么？也是这种口粮？”曾帆又把小脚丫捉了过来，示意琉璃进行脚趾和足裸的运动，这套足部操是他专门为琉璃设计的，主要是增强足部灵活性、放松跟腱和拉伸小腿肌肉的作用，按摩完后做这套操可以起巩固和增强效果。

　　 “我吃得是不同的啦，嗯，好像是白色的、甜甜的，听说里面含有高能蛋白，不用分开两半……你放手啦，我要开始了。”

　　 曾帆笑了笑，放开手让琉璃配合吐纳诀完成足部运动。小丫头虽然身子很弱，但是悟性、心性都很好，加上记忆力超群学东西相当快，关键是非常自觉，比他以前操练新兵蛋子还要轻松得多，这令他极为省心，也越发的满意了。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在小心教导琉璃的同时曾帆也没有落下自己的锻炼，早晚的恢复训练和还算充分的营养补充，他已经可以完成三次积基操练习了，尽管还不是那么流畅，但按照他的经验，这代表着身体起码恢复了七八成以上。

　　 至于他那个异界版半桶水的“竹楼”，在克里斯汀娜上报小镇委员会以后得到了相当的重视，立刻就有了反响，当然这里面肯定又牵扯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一时间也是争论不休、几近搁置。

　　 不过克里斯汀娜没有放弃，充分展现了大姐头的魄力、效率和人脉。她在不断游说委员的同时也联系了一位持支持态度兼任建设的施工头子，连同曾帆一起对方案进行了深化设计和改进，同时还衍生了另外三个方案。最终在这位信心十足的大姐头强势的争取下，委员会同意了“竹楼”的建设计划。第一阶段就是以灰区为试点，根据需要建设五到十间“竹楼”替代原来所有的“危房和临建”。

　　 现在曾帆更痛苦了。本来看克里斯汀娜的行事风格满是熟悉的味道就不遗余力地帮了一把，哪知道不知不觉已经被带进了坑里跳都跳不出来，这大姐头一句“好人做到底”就让他提早变成了未成年的设计狗，每天就是到教堂“上班、加班、下班”。难怪前生搞设计都说自己禽兽不如，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猪少做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坑~爹~啊~！

　　 “得了吧现在就你最闲了，可别喊了！”克里斯汀娜一巴掌抽在鬼叫的曾帆脑袋上。

　　 曾帆郁闷地揉着脑袋，“我就是现在有空而已，你没看见我一直都在连轴转吗！我可是个童工啊。”

　　 “呵呵呵，抱歉了，能者多劳嘛。没办法，这‘竹楼’只有你最清楚，我们可是要尊重知识产权的，不然也轮不到我们灰区做试点啊！”大姐头眨了眨微微泛红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的脸尖了点气色也不是太好，明显也是相当劳累，不过眼神却是闪闪发亮，平添了不少女强人的魅力。她用力的拍了曾帆几下鼓励道：“加油啊小帆，还有几天就好了，坚持！胜利！”

　　 “切，没点诚意，今晚加餐！”曾帆笑了，这女人真有意思。

　　 “哈哈，没问题！现在姐可是财大气粗，随便吃！”

　　 随着工头奥卡斯的团队按照曾帆的意见完成了灰区的规划、单体的施工图纸，小镇也将部分的物资下拨，其余的物资人员也将陆续进场，所以大姐头现在才这么豪气。不过根据计算，相当一部分竹木的材料还是需要到森林寻找和砍伐的。

　　 最终的“新竹楼”和曾帆熟悉的竹楼完全就是两码事，可以说是竹楼的设计理念和异世界实际相结合的产物。例如新竹楼的基础使用一种如同爆炸螺栓一样的金属筒体，原来是拿来钻探开矿的；主框架直接使用强度和韧性都远超普通竹木材料的金属支架，这是当地常用的建筑基础材料；框架和基础的连接则使用了一种可以根据冲击力调节松紧的卡夹，据说是用来连接重型运输车的扣具，这样平时不仅可以抵御小型的冲击，在较大灾难的强烈冲击来临时主体和基础就会受力脱离，降低冲击应力；还有屋面材料、坡度，内外墙体、开门开窗等等全部都根据当地使用习惯作了修改。

　　 “新竹楼”虽然使用了不同的材料混搭，然而看上去却更像是刻意表达出怀旧效果或者异域风情的现代建筑，这里面曾帆可是功不可没。当时奥卡斯这些人可是充分发挥了就地取材能用就行的务实原则，结果修改出来的竹楼方案恍若用了几代人多番改建还打着补丁的茅房一样，恼得曾帆直跳脚，对这些家伙的审美眼光给予彻底的鄙视。经过多次的争论，曾帆根据功能需要归类、优化了新竹楼的布局设计，最终核定了不同功能区域使用的材料，统一了新竹楼的外观、色彩和用材，这才最终诞生了“新竹楼”。

　　 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个小事件，奥卡斯他们可能是碍于面子问题也有可能真的是美学原则方面跟曾帆非常不同，总是不承认曾帆修改的方案更好看更优秀，老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让曾帆这半桶水相当狼狈。克里斯汀娜作为协调者也是看不下去了，就提了一个建议：既然这些建筑都是让灰区孩子用的那不如让大家都看看哪个更好吧，至少说说哪个更好看总可以吧！结果，奥卡斯方案4票，曾帆方案83票，咳，奥卡斯他们有四个人……

　　 曾帆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投入，按说自己的初衷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可以了。是因为老尤对竹楼的怨念？是因为奥卡斯他们的热情和积极？是因为克里斯汀娜的乐观和坚持？还是因为这是一个，新建的家？

　　 灰区的规划鸟瞰全息影像在空中缓慢旋转，重新修补的仓库、五间新的竹楼住房、一间新的综合活动室、新的活动场地，新的菜园……“新灰区”的建筑式样、功能分区、交通规划等等全都被重新设计，同时奥卡斯他们还特意按照能耗、日照等指标进行了优化排列，整片区域显得整洁有序又充满了灵气。

　　 曾帆看着这影像苦笑之余也有点骄傲，“大权在握”的他在这方面可费了不少脑筋，尽管他也是抄袭了不少以前的幼儿园、学校之类的设计，可是比起完全没有这方面概念的奥卡斯他们，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建筑大师！以前他全程参与的是竹楼建造过程，现在全程参与了新竹楼的设计过程，也算是过足了一把总设计师的瘾。

　　 图纸完成后，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在一些只有两米来高却据说是最大的设备进场后整个工程就开工了。曾帆总算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高科技和高效率。快速拆除危房，激光刀切割残余物，全息影像直接定点放线；一天完成场地平整，打入筒体基础；一天装配完所有建筑主框架；两天装配地板、墙体、屋顶，委员会下拨的材料全部用完，工程完成约六成。半个月后，委员会小心翼翼地将原来攒起来的砍伐指标用了一部分凑齐了剩下的工程材料，一星期之后，新的灰区诞生了！

　　 第30章 长矛的邀请

　　 在灰区整体建筑完成以后，克里斯汀娜软磨硬泡让奥卡斯他们多留了几天，用剩下的边角料制造了不少新家具，以前损坏和丢弃的也拆了能用的部分重新加工，基本让每个居住单元都配了桌椅床，长矛仓库那里更是配齐了桌椅床柜和增加了不少货架，并且重新用轻料划分了隔间，整个灰区里里外外可谓焕然一新。

　　 八月一日，灰区乔迁之日。当然这一天对于曾帆而言也是个特别的日子，这两件事加起来也算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让他心情颇为愉快。

　　 抠门的克里斯汀娜这一天也破天荒地拿出了一堆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蔬果，和孩子们自发采摘的东西放一起弄了顿乔迁宴会。地点嘛，当然是新建的“公共食堂”了。不过厨艺嘛，能生吃就生吃、要加热就扔锅里混一锅，娜姐充分发挥了灰区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实用主义精神，收获了曾帆满眼的鄙视，最后琉璃尝了一口热食后也加入了鄙视的行列。除了这两个挑嘴的小混蛋，大姐头打心里认为这个宴会还是极为完美的，吃饭哪来那么多讲究！你没看见那些熊孩子吃得多欢快！锅底都舔得干干净净的，连刷锅都省了！

　　 “怎么不多吃点？这么快就吃饱了？”克里斯汀娜看着曾帆和琉璃坐到了一边上，似乎有点只影形单的味道，不由得有点担心。

　　 “适当吃点就可以了，之前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吃。”这是曾帆老气横秋的回答。

　　 “真难吃！能将这些好材料做成一锅臭浆糊真是天才的手艺啊！”这是新晋“小美食家”琉璃面无表情的批判之语，虽然曾帆没觉得她真的吃出了区别。

　　 “呵~呼~呼，刚才是哪个小混蛋在说话呀？嗯？”皮笑肉不笑的大姐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琉璃吐了吐舌头，闪身躲在了曾帆身后。“哥哥……！”

　　 “原来哥哥是这么用的吗……”曾帆到极致。

　　 “哥哥……真么快就叫得这么亲热么。”克里斯汀娜不禁呵呵而笑，眼尾撇向了小琉璃。

　　 “那当然，哥哥就是师兄，师兄就是哥哥！”琉璃小脸红了红。

　　 师兄、哥哥……克里斯汀娜有点感叹。曾帆这孩子的确与众不同，不仅多才多艺、处事稳重、心地也善良，比灰区的小大人还要小大人，呃，要不是挑嘴的要命她都有点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小孩子了。

　　 这阵子新灰区建立曾帆的作用毋容置疑，严谨踏实和谦逊的工作态度大姐头也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让他“大权在握”了，要让其他孩子有这样的功劳早就鼻子翘天上去了。嗯，不对……奥斯卡他们当时可是给骂的狗血淋头啊！克里斯汀娜暗笑，不由得想起了曾帆毫不客气地跳着脚大骂、奥斯卡他们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有趣情景。不过，这样的表现才是正常的么！

　　 琉璃的走路练习大姐头也是密切关注的，每天练习的时候曾帆的严肃、耐性和鼓励都记在她心里。而成果也是斐然的，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琉璃不仅康复的飞快，还可以一口气走到灰区的街口，尽管走快了还是会磕碰，但这已经是琉璃到了这里以后最好的记录了。看了眼一本正经到却处打量的曾帆，克里斯汀娜微微笑了笑：算了！曾帆，不管你原来是什么人，灰区孩子的身份，我认了！……

　　 “娜姐，他就是曾帆？”几个瘦高个子的人走了过来，有男有女。曾帆以前跟他们打过几次照面，但是那段时间忙得团团转根本就没详细留意，刚才看到他们也加入了乔迁宴会里面，他大概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曾帆打量了他们一下，身量都很高容貌也颇为俊秀，最高的都快到克里斯汀娜耳垂了，那起码都一米七以上了。但是怎么说咧，男的没胡子小喉结女的胸平屁股扁，都是一脸的稚气，就是一群没长开的半大小子。其中一个最高的少女眉眼柔顺，跟某个认识的小女孩很像，他想了想好像是叫“桑叶”？

　　 “呵呵，你们来了，正好。小帆，你大概还不认识他们吧，他们是长矛团的主力成员，这是尖头、砾石、青桦……”

　　 “说了我是长矛，不是尖头……”为首的眯眯眼金发少年低声咕哝，他样子清秀、下巴尖削，看来的确没起错名字。“你好，小帆。我是长矛，也是长矛团的团长，感谢你对长矛团的帮助。”长矛大方地向曾帆伸出了手。

　　 “不用谢，我只是提了建议而已，这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曾帆微笑着跟长矛握了握手，发现他的手指细长却骨节粗壮、皮肤粗糙，几只手指内侧和手掌都长有老茧，这是长期抓握棍状物的明显特征。兴武派的镇派武术之一就是大枪术，曾帆对这样的手实在是太熟悉了。

　　 看来这团长也是个……刚才长矛走动有力却脚步虚浮的样子令曾帆打消了将他认为好手的评价。暗中摇了摇头，他补充道：“其实真要谢应该要谢谢大姐头，没有她新的灰区也不可能出现。”

　　 这娴熟而又不卑不亢的社交式回答让长矛瞪起了眼，他还真想不到曾帆会这样回答。灰区的孩子虽说和外界很少交流，但其实基础教育是和外界的标准化课程一样的，礼仪应对什么的都偏向于直来直往；森林人家的心思也没这么多弯弯道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像曾帆这种中国特色的谦虚回答让长矛感觉怪怪的，愣是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

　　 克里斯汀娜总算是见过世面的修女，外面的事情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她想了想记得这好像是华族人的社交辞令，不禁意外地看了看曾帆，心中突然有点儿小异样。看着长矛张着嘴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丰满的山峰荡起一片汹涌的波浪，让几个半大少年霎时变得脸红耳赤。

　　 “哈哈，小帆，就算你这样夸我也不会有好处的呀！”

　　 曾帆也笑了，他也醒悟到自己造成了刚才的尴尬，文化方面差别这么大么？还是因为大人和小孩子的差别呀？他有点小郁闷，不过大姐头的话倒是正好化解了这局面，“我不是被夸多了不好意思嘛，再说你也的确是第一功臣不是吗？”

　　 “呵呵，没、没错，娜姐的功劳的确不可争议！”长矛这下子总算是回过了神。

　　 “对对，娜姐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

　　 “娜姐我爱你！”……紧接着其他人的马屁也是蜂拥而上。

　　 克里斯汀娜得意至极，开始的时候还略作矜持，后来嘴巴笑得都快裂到耳朵根了。最后还被怂恿着人来疯地飙了首歌。曾帆觉得要是有酒的话这妞说不定还会来段脱衣舞，咳咳！有老大开了个头，宴会一下子进入了最热烈的高潮部分。

　　 说起来这大姐头也很是不容易，一个人面对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熊孩子可是操碎了心。虽说小镇的艰苦环境让小孩子都懂事得早，可是再懂事的熊孩子还是熊孩子，三天两头不是打架就是拆房，爬树跳楼都已经算是小事，哪天过得安安静静没有闯祸的她就已经可以感谢星神了。这次的灰区改建工作克里斯汀娜既要承担修女的职责，也负责平时嬷嬷对外联系和协调的工作，压力大得不行，要不是这次长矛这些半大孩子还算懂事、曾帆的稳重给力分担了一部分的责任，她还真控制不了这场面。

　　 此刻克里斯汀娜总算卸下了担子，心情明显非常的快乐，正领着众多的熊孩子飙歌发疯，释放着之前的压力。她的声音略带着一些嘶哑，歌声高亢而婉转充满着欢快的节奏，是很明显的高山民歌。歌词曾帆听不懂，似乎是这里的方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兴致，和其他孩子一起打着拍子、和着副歌，他今天也相当高兴！

　　 ……长矛好不容易才趁着大姐头歇息、其他孩子被推上台的机会移开了眼睛，没办法，克里斯汀娜的样子靓丽身材火爆，这又唱又跳的对这些半大孩子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定了定神，他和曾帆也是聊开了……

　　 “小帆，怎么样，我的这个条件很不错吧！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呢？”眯眯眼苦着脸。这个少年上来就摆出条件邀请曾帆加入长矛团，看他不断加码的痛苦表情可能开始那个条件还是底价，十足十愣头青，跟他狐狸一样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称，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谈判还是装的。

　　 曾帆无奈地笑了笑：“说实话我知道你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如果一个月前我应该会答应的，但是现在……”，他指了指新建的“宿舍区”，娜姐已经拨给我两个房间使用，位置相当好，食物我暂时也不缺；至于互助嘛，我相信作为灰区的一份子，一个有难大家也不会拒绝帮助不是吗？”

　　 长矛叹了一口气，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我明白，现在的时机的确是太晚了，是我们错过了。小帆，我知道你在改建仓库上花了很多功夫，娜姐都跟我说了，我们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们，我们一定帮忙！”说完拉着几个主力团员郑重地向曾帆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干净利落。

　　 第31章 歌曲和拾荒团的故事1

　　 长矛最后的干脆让曾帆无奈之余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不是一副你不加入势不罢休的样子嘛，突然戛然而止真的挺让人莫名其妙的。

　　 曾帆懵懂的样子看得坐过来的克里斯汀娜吃吃直笑。

　　 “怎么了？我的样子很可笑？”

　　 “呵呵，其他的先不说，今天你也很开心么！”不等曾帆回答，大姐头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喊到，“今天大家都很高兴，但是，我们的大功臣如果什么都没表示，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们一样高兴！大家说对不对？”

　　 “没错！要来个表演！”

　　 “对！唱首歌！”

　　 “草裙舞！”

　　 “脱衣的！”

　　 “翻跟斗！”……顿时口哨声、尖叫声、起哄声乱成一片。

　　 曾帆郁闷地看了看大姐头，想不到自己这部队里的拉歌大王还有这么一天。克里斯汀娜嘿嘿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琉璃这死丫头居然笑得捂着嘴巴扭过脸去，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他也嘿嘿地笑了，咱好歹也有暴风歌王之称，今个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他今天心情真的很好，想了想既然今天是搬家，就唱和家有关的吧，唔，这种歌多得很。

　　 他站起来刚说了句“那就唱首歌吧！”，克里斯汀娜马上按住了他的肩膀起哄道：“刚才那么多人都是唱歌，小帆的歌是不是要有特别要求啊！”

　　 “当然！要没听过的！”

　　 “要跳着唱！”

　　 “脱衣服！”

　　 “男女混声！”……下面当然又是一通起哄。

　　 曾帆白了大姐头一眼，这次他可不能再让她掌握主动了，大声喊到：“那么就来首中……华语歌吧，题材嘛，就有关家的吧！可以么！”又是一阵起哄声叫好声响起。他想了想，虽然不是太合适但是反正大部分人都听不懂，就唱那首《说句心里话》吧。清了清嗓子，轻轻哼起了前奏，曾帆唱起了这首以前执行任务时特别喜欢哼的歌：

　　 说句心里话

　　 我也想家

　　 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

　　 说句实在话我也有爱

　　 常思念梦中的她梦中的她

　　 来来来来来既然来当兵

　　 来来来就知责任大

　　 ……

　　 曾帆的声音还是稚嫩的童音，当然唱不出原唱那种浑厚沧桑的感觉。然而因为习武的关系他的中气十足而悠长，唱出来显得嘹亮昂扬、勃勃向上，加上唱着唱着，前生一幕幕和战友们摸爬滚打、并肩作战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更是让他的歌声里饱含了真切而热烈的感情。

　　 这首歌表达的本来就是一种纯真质朴的爱，是一种为国为家勇于担当和无私奉献的真切感情。越简单直白的歌曲越容易引起共鸣，所以当曾帆用真情演绎着这首歌的时候，刚才还喧闹着的现场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孩童总是最敏锐的，即便听不懂歌词，歌曲中悠扬而激昂的调子、简朴热烈的感情一下子冲入心田，让人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忘怀。他们或是静心凝听、或是跟着轻哼、或是泛起了泪花……然而不论是在做什么，他们的眼睛都变得亮闪闪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不经意间就会破坏曾帆的演唱。

　　 歌很短。当快唱完的时候克里斯汀娜突然冲进了场中，顺着曾帆的节奏轻打着拍子哼起了曲子，很快，连同琉璃在内全部人竟然都一起哼了起来，有如伴奏。曾帆诧异地望了眼大姐头，她竟然罕见地抿着嘴唇撇开了眼睛，眼角微湿的睫毛、略微泛红的鼻子……喂喂！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这一副含羞带怯的娇羞少女形态是演的哪一出？这样的大姐头曾帆看得眼睛都几乎瞪爆了。

　　 最后在克里斯汀娜的怂恿、孩子们的热情要求、还有他自己也人来疯下，曾帆小朋友一共把这首歌唱了六次才结束了这次表演……这次宴会的高潮在曾帆的“搅局”下提前结束了。好些自来熟的小家伙一下子就把曾帆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句摸手摸脸如同狂热的粉丝；尤其是紫苏，红着脸挂着甜笑眼睛闪亮亮的跳过来就是一个熊抱……呃，琉璃近水楼台抢先一步，小屁股拼命将她顶在外面死活不挪窝，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曾帆哭笑不得，心中当然也是有点暗爽：暴风歌王的魅力犹在啊！不过他也纳闷，虽然自己很有自信但不就是一首歌么？你们要得着这么夸张吗！

　　 大姐头最终不得不将饭后“甜点”提前拿出来才将这场骚动“镇压”下去。

　　 曾帆无奈地转头看看左边的克里斯汀娜、右边的琉璃再右边的紫苏、周围不时闪过的热情眼神，着脸说道：“娜姐、琉璃，很热啊，就不能坐开点么！”琉璃这干柴萝莉还好，大姐头健美丰硕的臀部和大腿就紧贴着他，薄薄的修女服可挡不住她的体温和令人面红耳赤的女儿香。

　　 克里斯汀娜讪讪地抓了抓头巾，稳定了一下情绪才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她眨了眨眼睛，歉意地说道：“抱歉了，小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你唱的这首歌我突然觉得好激动，简直……就仿佛唱到了心里一样！”

　　 “对对！我也是！我不知怎的就流出了眼泪！”紫苏兴奋地忽闪着大眼睛，眼角竟然真的挂着泪痕。

　　 “我，我没流泪！不……不过有种……有种想跳起来的感觉！”琉璃拉着曾帆急忙补充着自己的感受。

　　 曾帆被夸得很不好意思，他呐呐道：“嘿嘿，谢谢！不过有唱得这么好嘛，我觉得最多和娜姐差不多而已呀！”

　　 “我觉得比娜姐唱得好！”

　　 “我也是这么觉得！”

　　 “呵呵，我也是呀！小帆的歌就好像有着直击灵魂的力量，我可办不到啊！”克里斯汀娜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疑惑地问道：“小帆，这首歌我怎么没听过？你从哪学来的？……等等，这首是军歌？”

　　 曾帆一愣：对啊，以大姐头的汉语水平应该听得懂歌词，琉璃就更没问题了。他只得挠挠头笑道：“哈哈，给你知道了？只是没怎么流传的军歌而已。”

　　 “军歌啊……”克里斯汀娜轻轻锤了锤脑袋，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啊！罢了，不想了！“小帆，等下你可要先教我这首歌哦，不然……哼哼！”

　　 “没问题！”曾帆笑嘻嘻地一口答应。

　　 饭后甜点是糖腌的果子，这对小孩子来说可是超越一切的吸引力，虽然味道有点怪甜味有点淡，不过在这个物资奇缺的地方也足以证明大姐头的能量了。甜食补充大脑能量的速度飞快，紫苏很快就不情不愿地被青桦拉了回去，大概是有什么事商量，其他的孩子也渐渐三三两两地围起小圈子说起了悄悄话。

　　 第32章 歌曲和拾荒团的故事2

　　 曾帆看了看周围，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克里斯汀娜在桌子上支起了下巴，笑吟吟地说道：“是不是有种被孤立的感觉？现在知道团队的好处了吧！”

　　 琉璃冷笑了一声：“笨蛋组队也只会是笨蛋队。再说，谁说只有我们是没有团队？”

　　 “你啊……”大姐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奇怪地问道：“小帆，刚才尖头是在邀请你吧！你没答应？哪有人这样加价的，再加下去长矛的团长位置都让给你算了，不加入就早说嘛，还一副不明不白的样子别人还以为你嫌条件不够呐。”

　　 曾帆郁闷的挠挠脑袋：“我本来就没想加入啊，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肯定的啊。你别看尖头一副狡猾的样子，其实他就一个直筒子，能力和聪明是有但是跟精明就搭不上边。你以后直接点就可以了，我们这里的人都不熟悉华族人的那一套呐，更何况他们那些没长毛的雏！”

　　 曾帆苦笑：“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是我错了？弄得我好大的罪恶感啊！”

　　 “切，人小鬼大，别学大人说话！”大姐头伸手扯了扯曾帆的脸颊，“不过你不考虑一下加入他们吗？尖头刚才开的条件都快赶上他自己了，比青桦的都好，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有魄力呐！”

　　 曾帆摇了摇头，好奇地问道：“长矛团现在很缺人吗？”

　　 “现在不缺，几个月之后就缺了。”琉璃正在往嘴里塞着黄瓜片，突然插嘴道。

　　 “琉璃，吃完再说话！没礼貌。”曾帆笑着轻轻戳了戳琉璃的小脑袋，“几个月以后又怎么了？”

　　 “对哦，你才来了不到两个月，我怎么觉得好像你来了很久似得。”克里斯汀娜笑着从琉璃手里抢了两片黄瓜，引得琉璃直龇牙。“灰区是专为养育儿童而设的，我们这里儿童的定义要比外面早一些，男孩遗精女孩初潮基本就算半成年了，之后他们最多只能呆在灰区再生活一到两年时间。当他们离开这里以后就不再是儿童而是成年人了。”

　　 曾帆释然，原来长矛他们真的是些刚出毛的雏呀。“那他们是在物色人选补充团队成员？”，他想了想又好奇道，“不过这‘初次’时间怎么定的？要是有人隐藏不报怎么办？”

　　 克里斯汀娜神色古怪地眨了眨好看的眼睛，正色道：“这有什么好隐藏的？这可是长大成人的标志啊！何况洗浴室那里的身体扫描仪会自动测量，除非那人不去洗澡。再说身体发育起来的时候也隐藏不了啊，就算隐藏那么一年半载也毫无意义，因为很多技能和知识都是需要成年人的资格才可以学习的，晚几个月的时间就代表比其他人学习和适应时间更少，外面的社会可不会温柔地对你呢！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发现立刻就会被赶出去，不会再有缓冲的时间！个人资料也会记录在案，对以后会造成极坏的影响！那时什么都帮不了你！所以，你们一定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知道吗！”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是相当严厉。

　　 她其实有是点隐隐的担忧：曾帆身份不明貌似憨实实则鬼精鬼精的，琉璃聪明伶俐却是胆大妄为容易钻牛角尖的主，这两小家伙混一起也不知道产生什么化学反应！哎，头痛！

　　 曾帆和琉璃齐齐点了点头。他有点感动，这大姐头真正的意思他其实很明白，忠言逆耳，也只有真正着紧你的人才会如此严厉地说出这样貌似不近人情的话来。这个关切之情他必须接受。

　　 一时间三个人都静了下来，克里斯汀娜似乎觉得话有点重，不好意思地侧开了目光，静静地看着又开始闹腾的小家伙们。一种淡淡的温馨在他们之间盘绕。

　　 “他们的新团长后备是谁？”琉璃突然问到，曾帆对于这点也是有点好奇。

　　 “尖头没跟我说，大概还没定吧。”克里斯汀娜摇了摇头，又轻叹了一口气道：“长矛团组团的时间太短了，我看他们走了以后这个团队也差不多了。”

　　 “不是还有紫苏、天牛他们吗？”

　　 不想这句话却引来克里斯汀娜的一阵轻笑，连琉璃都用鼻子“哼哼哼”了几声。

　　 “怎么，不对么？”

　　 “如果他们中有人合适的话尖头也不会这么着急了！”克里斯汀娜似笑非笑地看了曾帆一眼，“我倒是认为有人合适，尖头这次的眼光还挺不错，可惜某人不领情。”她的笑容忽然变得有点奇怪，“看来我也要做些准备了，不然仓库刚修好又给弄坏了就麻烦了。对了，你没想过自己也组个团队？”

　　 “呃？团队？暂时没这个打算。等等，我怎么觉得你笑起来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哪有！别瞎说！”克里斯汀娜搓了搓脸蛋。

　　 “搓了也没用。你的眼神和笑容早就出卖了你的内心。”琉璃鄙视地直击要害。

　　 “啊？这么明显？”克里斯汀娜表情突然垮了下来，“好吧，我承认，不过只是有一点而已。”她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只有一点点哦！”

　　 “怎么回事？”曾帆现在可真的好奇了，八卦之心人家有之啊！

　　 “因为荆棘花输了。”琉璃突然爆料！

　　 “胡说！”克里斯汀娜突然尖叫一声，随即又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琉璃你别乱说啦，这样会误导小帆的……喂，别这么看我行不行！……哎，好吧其实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我就跟你说说拾荒团的事情吧……”

　　 原来因为森林禁令的存在，实际上森林边上的几个小镇并不完全依赖森林生活，小镇的支柱产业其实是“物资回收循环”业务，曾帆领会为“捡破烂的”。当然因为距离回收物资区的远近不同，各个小镇支柱产业占的比重也不同，东区小镇因为离回收区最近所以回收产业最发达占的比重也最大，像南区小镇这种位置不远不近加上“虹区”的存在，产业比重大概占五成左右，当然生活水平也只有东区小镇的一半多一点。

　　 各个小镇灰区孩子组成的“儿童拾荒团”属于物资回收循环业务的一环。对于灰区儿童来说，这是唯一一项能够“安全而不受限制”地获得额外生活物资的方式，不论是实际的物资还是通用的金钱报酬。但问题是小孩子能接触的回收物资其实也是有限的，四个小镇的孩子又那么多，无论怎么分配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拾荒团争夺战”就是各小镇的熊孩子多年来无数次打斗争夺最后形成的默认规则。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小镇各出一支代表队进行各种比赛，最后得到不同的区域地盘。名次按总成绩排序，名次不同挑选权利也不同，划分的区域大小位置也不同。这样的比赛每年比赛一次，接下来的一年里各小镇的孩子就只能在限定的范围内“捡破烂”，不得越界，直到下年的比赛为止。

　　 当然了，这些所谓的“回收物资”其实大部分都是一些需要时间分解的、拆解不便的或者油水很少的一些正式业务看不上眼的东西，但对于一穷二白的灰区孩童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未知宝库。里面的东西怎么折腾都可以：你可以捡了自己用，可以交换，可以分拣、拆解后拿到回收工厂换取报酬都可以，总之没人管，你随意。

　　 至于大姐头嘛，她说着说着怨气又升起来了，狠狠地一口咬碎了手中的果子，“那个眯眯眼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竟然拉走了我们的青桦和水牛！荆棘花只剩下些小毛孩，怎么跟他们争！现在好了吧，他们自己也是青黄不接，准备等着解散吧！”

　　 曾帆一脸相地看着克里斯汀娜啃仇人似的“咔嚓咔嚓”把那个果子嚼进肚子里，“娜姐，你不总是说要自由竞争嘛，这样说对长矛他们很不公平喔！”

　　 “屁话！自由竞争是自由竞争，挖墙脚是挖墙脚！哪能一样！”

　　 呃，这已经是强词夺理了吧。

　　 “克里斯汀娜，她以前可是荆棘花的成员。”琉璃悄悄地插了一句。

　　 “哦……”曾帆的眼神是赤裸裸的鄙视啊。

　　 第33章 新房子

　　 克里斯汀迎着曾帆的鄙视瞪了一会儿眼，忽然泄气皮球一样趴在了桌子上。

　　 “小帆，你不明白的。尖头这笨蛋不过是自以为是而已！队伍建设是需要时间积淀和经验传承的。四个小镇因为环境的不同，各支队伍其实都有不同的优缺点。东区均衡全面、北区身强体壮、南区快捷敏锐、西区彪悍善进，这都是各自传统的特点。

　　 争夺战的比赛内容虽说年年都在变化，但为了尽量公平至少有一项内容会是各个队伍的强项，所以，保证自己的优势再去比拼其他项目才是获胜的最佳方法。如果丢掉自己的传统优势妄想搞‘高大全’的队伍，最终只会落得四不像的境地。

　　 东区队伍全面而强势是因为小镇本来人口就最多，队伍的类型、数量和人员素质即使参差不齐可供选择的范围也远大于我们。但即使东区生活水平高于其他地方，他们也是采用多种小队伍竞争、最后择优混编组队的形式，为什么？因为所有的资源都是有限的呀！”

　　 看到越说越来气克里斯汀娜咕咚咕咚的猛灌凉水，曾帆笑着道：“娜姐你消消气，小孩子不听话揍他就是了，不要动怒啊……”

　　 大姐头“哐”地把杯子砸在桌子上，给了曾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我不想啊！但原则上这是教育的一部分，我只能建议不能采取强制手段！……尖头就一蠢蛋！你以为将所有强力成员组队就是成功团队了？你以为这么久只有你想到这个方法？……哼哼，现在好了吧，拿了个第二以后年年垫底，活该了吧！”

　　 教育啊……曾帆恍然，是所谓的在实践和失败中成长么，这倒是挺特别的方式。但是他也有点不解：“队伍成员都很优秀不好吗？这样做不对么？”

　　 “人太多了。”琉璃说完，咽下了一片疑似红色蕉片干，又递了一片到曾帆嘴边，他试了试似乎是芭蕉的味道，但甜得发腻，有点恶心。

　　 大姐头解释道：“比赛人数为五人，替补两人。尖头的队伍正式和候补加起来是十三人，而一般小队连替补也只有三到五人。”

　　 曾帆挠挠头，这和他的认知不同啊：“人多的队伍不是更有利于统一训练和配合吗？还是说比赛都是单人的？”

　　 克里斯汀娜马上明白了曾帆疑惑的成因，无奈地笑了：“原来如此，在资源丰富条件下长大的你难以理解也在所难免。你首先要明白一个前提，团队的主要职责不是训练和比赛而是争夺生存资源啊！”

　　 她微笑着看了看周围：“在生活中学习和成长，这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必修课。在整体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小的团队获取足够资源自然也越容易，能分配的空余时间和资源当然也越多，成长也越迅速；同时因为人少，每个人都是团队必不可少的因素，很多时候也必须独立应对不同的状况和问题，得到的锻炼当然也更多。更何况，那帮蠢货还有那么多小孩子需要照顾，终日都要为生存和琐事而奔波，又怎么有时间学习和训练！”

　　 “小孩子？”曾帆突然想起那些仓库里的小不点，他吃惊地问道：“不是说占据了仓库就必须照顾那些孩子的吗？”这跟之前的信息不符啊。

　　 大姐头啧了下嘴：“是这样，但问题是以前都是几支小队共同占据的……不过至少，现在那里还是比以前公平友爱的，这我不否认。”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被圈养成宠物的狼兽还能在森林奔驰么？”

　　 “对了，把手伸过来。”沉默了一会儿，克里斯汀娜突然想起了什么，调出手环的界面按出不少资料页面，抓着曾帆的手指戳章一样按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填上一些讯息资料，“好了，你的id讯息已经登录在案了，今天开始可以使用标准教程模块，服务网络和适用的资料库也都开通了，具体问琉璃就可以了，她很熟悉。”想了想，她又伸手扯了扯曾帆和琉璃的脸颊，“在离开灰区之前，我的要求是最少都要学完低年级课程，可以吗？”

　　 曾帆愣着神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课程？要上学了？”。虽然之前对于这里的孩子上学的问题有不少疑问，可现在看着克里斯汀娜几分钟时间就搞定了上学的程序，不禁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行了？”曾帆怔怔地问到。

　　 “嗯？你指什么？id讯息登录？哦，手动输入是这么慢的了，没办法呀你们都没有手环。”

　　 “不是，我是指……”曾帆一时语塞，实在是问题太多也不知道从何问起。“对了，这里的学校是在哪里的？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学校？”克里斯汀娜一时有点不明所以，“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呀，人过来就行。”

　　 琉璃倒是一下子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她轻轻说道：“对于低年级课程来说，出于节约的目的只设置了很少的‘小学’这种教育设施，一般都是通过专用的虚拟式设备来实现教育目的。”

　　 “虚拟设备……”，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词语，曾帆嘴角抽了抽，这不是什么电影游戏的用语吗？呃，不过现在这里就是幻想般的世界了。也罢，入乡随俗吧，到时候过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摇摇头，他又问到：“有固定的上课时间吗？”

　　 “原则上是十月到五月、每天六小时是正式的上课时间。不过因为低年级课程一般只教授基础知识，基本没啥变动，所以时间是可以自由安排的。”克里斯汀娜从琉璃的话里也意会了，看曾帆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对了，还有一点不要忘了，上课时间可以自由，但是考试时间是基本固定的，特殊原因提出申请的话才可以变动。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到时候不要忘了看！”

　　 对于灰区的孩子而言，这次乔迁之宴是极为成功的。当然，还是比不上冲进新房间的那一刻。竹木地板，竹木墙壁，新的竹木制桌椅、双层大床，房间里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清新气味，如同置身于森林的怀抱中。阳光从门窗射入，显得室内整洁恬静，仿佛带着某种肃穆的气氛。走进房间的孩子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动作也小心翼翼的，有的孩子甚至还小心地擦了擦手脚，踮起脚跟才走进去。似乎，动作大点、声音高点就会打破这虚幻气泡般的景象一样。

　　 克里斯汀娜在外边看得有点心酸。她是在这里出生和长大的，当然明白这些新房子对于这些孩子的意义，对于他们而言不再需要担忧日晒雨淋寒暑蚊虫，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他们可以坐在椅子上玩耍，可以躺在床上打滚，可以腾出时间学习，可以做很多很多以前想做而没条件做的事情……

　　 曾帆和琉璃的房间在最南边的五号竹楼二楼。这栋房子很接近原来琉璃呆的那处杂物堆，南边不远处是一片新的植树带，移植了不少可用于修补竹楼的树木和竹子，方便以后取用。

　　 崭新的木制楼梯散发着新鲜木材的气味，浸润剂和防护喷雾的味道环绕其中。曾帆踩在楼梯上，清脆的回响和脚底微微的弹性让他的心情有点激动和期待，琉璃更加急切，蹬蹬蹬地抢在曾帆前面冲上了二楼，居然神奇的没有跌倒。

　　 新竹楼采用对称布局，中间楼梯，楼梯左右各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三十多平方，这些竹楼的布局曾帆大体上是参考了外廊式宿舍的设计。没有办法，对于一个长年不是住学校就是呆军营里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熟悉宿舍的构造了，当克里斯汀娜说要解决所有孩子的住宿问题的时候首先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就是宿舍的样子。

　　 二楼东边的两个房间全部都拨给了曾帆和琉璃使用。说实话当时曾帆是拒绝的，以他原来的设计意图，每间房间使用双层床最少也可以住八个人，一个房间怎么也够他和琉璃用了，结果克里斯汀娜笑眯眯的说道：“现在五栋竹楼房间已经有很多空余了，你不介意和其他人挤在一起的话我没意见啊。”好吧，既然有空余不用是傻瓜，于是曾帆干脆特别到底，直接把这两个房间连通，改成了两室一厅的小住宅。

　　 “哥哥，快点呀。”琉璃站在房间门外使劲的扬手，瘦削的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

　　 “来了。琉璃，用得着这么兴奋嘛，着急的话自己可以先进去看看啊。”曾帆笑着，跨了几步也走了上去。

　　 “那可不行，新房子要一起开门进去才会越住越好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是这里的习俗吗？曾帆微笑着走到门前，学着琉璃的样子把手轻轻的放在门上。琉璃甜甜地笑了：“那一起来啊，哥哥！一、二、三，开门啦！”

　　 第34章 敛息术1

　　 入住竹楼的这晚曾帆睡得很沉很安稳。这种安心感很奇妙，也很难形容，总之和他之前的沉睡就是不一样，因此，他做梦了。没有令人恐惧的混乱和抗争，没有看到过去的战友，没有看见自己的童年，似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梦，似乎只是一个轻松愉快的梦，所以，他带着笑意醒了。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墙壁，陌生的环境，竹木散发的自然味道却令人沉醉，彷如置身于清幽的竹海，让人留恋让人不舍。金色的阳光冲进房间，在地板上印下明亮的光影。森林的喧闹仿佛被牢牢地挡在了外面，似乎遥远而不可及。

　　 曾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地驱逐了又在悄悄弥漫的睡意。身边的琉璃缩了缩脑袋，咕哝了几声又睡了过去。这小丫头昨晚愣是在这个没多少家具的小居室里逛了十几次，除了天花板上不去连墙壁都摸了个遍，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和兴致，最后硬是以睡不惯自己的新床为由以荡漾的泪珠子相逼挤上了曾帆的床一觉睡到现在。

　　 曾帆苦恼地挠了挠头，这丫头执拗起来也是个难伺候的主。算了，就当是奖励，早上就让她休息一下吧。

　　 放轻脚步走出了竹楼，呼吸着早上清凉微湿的空气，曾帆觉得心旷神怡。五栋竹楼宿舍的容纳能力其实远远超过了现在灰区的人数，所以现在房间的分配相当宽松，五号楼现在还只有曾帆和琉璃入住。曾帆一边活动身体一边看了看前边的几栋宿舍，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懒洋洋地走出来，宿舍内反而传来孩子活动和说话的声音，看来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一时间都舍不得离开新的居室。

　　 曾帆笑了笑，活动了几下手脚开始慢跑起来。新的活动场地就在街口那里，和仓库就隔着一条路，目前还是一块平地而已。现在灰区的道路通畅清晰，正适合跑步。他运用着吐纳诀慢慢地绕着灰区跑动，一路上多了不少跟他打招呼的孩子。几圈过后，曾帆的额头带上了微微的汗意，身体已经完全活动开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稍微放松了一下便走到五号楼后边的空地上打起了积基操。

　　 以正常的速率打完三遍，曾帆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相当的满意。身体仍然是微微出汗的状况表示现在他已经是完全恢复的状态，并隐隐有了更进一步的提升。看来前段时间的忙绿也不是没有好处，虽然被迫延长了一段时间练习基础阶段的积基操，但身体反而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和有效的调养。

　　 曾帆若有所思：兴武派向来都只是把积基操当成是热身动作或者放松运动，重新审视它的作用也只是因为那位师叔的奇迹康复和不懈坚持。现在看来积基操还有很大的作用可以发掘，只可惜师叔的笔记怎么也不可能穿越过来飞到自己手上了。

　　 因为历史渊源的关系，兴武派武术走的是刚猛迅捷、实用为重的路子。即使是只完成基础练习的门人搏击能力也相当不俗，是典型的以刚入道的横练功夫，不过所谓刚则易折，武术修炼走到最后一般都会跨入刚柔并济的阶段，兴武派也一样。

　　 其实就中国武术而言，刚柔并济并不算很高深的东西，至少在理论上传统武术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体系，但是本派每代弟子达到的人却不多，会不会是路子走偏了呢？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刚柔并济指的是境界而不是技巧。

　　 历史悠长的兴武派其实并不缺乏类似借力卸力、崩拳寸劲这类以柔达刚的技巧，这些技巧早已融入到各种武术之中，这其实也是有着历史传承的门派武术的共同点；更何况按比例来算的话，大多数时候每代弟子只有十来人的兴武派达到高深境界的人并不算少。

　　 积基积基，他心思电转突然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暗道自己以前还是过于想当然了，以本派实用主义的原则怎么可能会将没啥大用的功法作为修习基础并保留至今！师父师叔和几位师兄修为高深，依然每天勤习的积基操又怎么可能只是热身放松的作用！如果肯定了它的作用那么所有疑问都能迎刃而解了，这套立派祖师爷留下的“健身操”必定是兴武派武术的“保险”，一道平衡刚猛的柔韧“保险”。

　　 那如果认真练习、或者继续改进积基操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呢？曾帆觉得思如泉涌，各种各样的想法爆炸一样从脑海里冲了出来，有点混乱而不着边际，他不由得一边思考一边手脚并用打起了“拳操”。这是他前生的习惯了，沉迷思考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动起来，也没有什么定式反正就是想到哪打到哪。可能所谓的“武痴”，这种时候都会有些古怪的癖好吧。直到日上三竿，灼热的光线烫在了皮肤上，腹中鼓鸣如雷，曾帆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哥哥，你在学动物爬吗？”琉璃坐在了首层的架空平台上，晃荡着小腿好奇至极。

　　 曾帆讪笑，拍拍手站了起来。刚才他在回忆师叔为他讲解改进的积基操的事情，身体就自己动起来了，打的正是第二阶段的动作。

　　 “哥哥，给。”琉璃站了起来，把一个果子和毛巾递给了曾帆，这是昨天宴会她藏的。

　　 “哦，谢谢。你还藏了这个？”曾帆擦着汗，看见琉璃已经张嘴啃自己那个果子了，觉得有点歉意，“琉璃，不够的话把我这个也吃了吧。”

　　 琉璃摇了摇头，“不用，我够了。我吃完再去练习可以吗？”

　　 曾帆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手感不错，“早上的不用了，你昨晚在房间里逛了那么久都没摔跤，就当是奖励吧。”

　　 几天之后，破晓时分，五号宿舍南边空地。曾帆和琉璃起了个大早，在陪着琉璃绕着宿舍走了几圈以后，又带着她做了一会儿放松运动。

　　 “琉璃，我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已经可以进行一些基础练习了。”

　　 “嗯！我知道的。”琉璃兴奋地点了点头，一幅就知道你要说这个的样子。

　　 这丫头能不能不要这么精明！曾帆内心相当的。“你已经学会了我教给你的‘归元吐纳诀’，每天都有练习。有什么心得吗？”

　　 “……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觉得就这样练好像也没有太明显的效果，如果走路的时候配合呼吸的话会走得很好，至少不累的话就不会摔了。”

　　 曾帆笑了笑：“不错，对于初学者而言这是最为明显的效果。归元吐纳诀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种控制呼吸的方法，而呼吸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学习控制自己的呼吸呢？”他看了看聚精会神的琉璃，想想自己的年龄，还是决定摒弃那些玄乎的说法而用其他人能理解的浅显表达：“人类贵为万物之灵，但是除了我们的脑袋，我们的身体在自然界中其实是相当懦弱的存在。我们没有食草动物的雄壮体型和惊人力量，没有食肉动物的尖牙利爪和狩猎本能，也没有隐藏自己的伪装皮毛……我们甚至连自己的近亲猩猩都比不上。人类的祖先真的是只凭着聪明的脑袋才生存下来的吗？”

　　 曾帆看着琉璃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笑着摇了摇头又说到：“这类的研究有很多，但也是总说纷纭，各有假设。兴武派的历代祖师爷却认为并非如此，他们认为既然人的头脑远胜动物，那么人的身体也应该拥有巨大的潜力。虽然人天生比其他动物弱小，但是通过学习、模仿和总结其他动物的行为动作并辅以正确的训练，我们就会获得突破性的力量。在很久以前，本派出师的考验就是需要独自正面搏杀一头猛兽。”

　　 看到琉璃一脸的不可思议和不可能的表情，曾帆心里一阵无奈：在这个世界可能真的不可能啊，森林的动物实在是过于诡异了，不过，姑且将这个作为自己以后出师的目标吧。

　　 第35章 敛息术2

　　 曾帆停顿了一下，又说到：“人能够和外界产生交互作用的系统有两个，一是鼻子和肺部，一是嘴巴和胃部；这两处系统在人体内生成演变了两样东西，一种是‘气’，一种是‘血’，即我们武术中常提到的‘气血’。气血气血，两者既相互联系又互相影响，气驱血血承气，气不足则血来补，血不足则虚耗气。

　　 一个虚弱的人如果不根据自身情况而去盲目猛练，往往就会适得其反，身体越练越糟糕。对于我们来说，无论是武术初学者还是大成者，通过控制自己的呼吸吐纳来感应、锤炼‘气’的运行永远比控制‘血’要容易得多，这是由我们的身体构造所决定的。

　　 当然肯定也有一些天赋异禀者，他们的感受能力和控制身体能力天生高于常人，这个就不说了。总之，对于正常人来说，控制呼吸的行为是最容易也是最适合的练习方法。”

　　 “‘血’如果是指血液的话我可以理解，可是这个‘气’是什么？是指空气吗？”琉璃皱起细细的眉毛，疑惑地问到。

　　 这个争论了几千年的问题我怎么可能知道！曾帆暗自腹诽道。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到：“具体来说，在中国……华族传统医学中，‘气’代表的是元气，是生命活动必要的微小物质，这是古代医学的观点。我们的武术理论系统也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你的问题实际上也是武术修炼者困扰已久的问题。结合现代的科学研究，‘气’指代空气也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空气的确是人生命活动的必备条件。

　　 但是仔细思考的话也有一定的差别，空气的成分我们知道，氮气就不是身体必要的物质，甚至在有些环境里还是有害的；按这样来看元气应该是指氧气和二氧化碳了，但实际上对人来说无论是纯氧还是纯二氧化碳长时间呼吸的话就是毒气一样的存在。在不同的环境空气其实也是有差别的，例如早、午、晚空气不一样，高山和平原的空气又不一样，山川河流和城市的空气也不一样的，但是在古代都将其称为‘气’，最多将其分为什么‘生气、阳气、秽气’等等。”

　　 曾帆苦笑着耸了耸肩：“所以说‘气’在古代其实是个极为笼统的概念，因为古代研究条件非常有限，常常将很多现代微观上可以深入研究、但是在古代不可能辨别的东西都分成了一类。‘气’其实也是这样的情况，这也造成了不同的人不同的派别研究‘气’的结论有很大的差别。比如古代哲学的‘气’还有华族风水堪舆学的‘气’跟传统医学上的‘气’就有很大程度的区别，即使是我们练武的人理解的‘气’跟医学的理解也是不尽相同的。”

　　 “……那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吗？”小丫头苦起了脸。

　　 “也不可以这么说，最起码在我……我们师傅看来要感应和操纵‘气’还是可以保证的。本派观点认为‘气’的运行其实一直存在于人体内，只不过我们一直都是本能的、不自觉的在运用而不被自己察觉而已，就像我们即使不知道肌肉跟腱的运作原理但是根本不会妨碍我们会走会跳做出各种动作一样。我们的身体存在‘气、血’的流动，我们天生就就会运用‘气、血’，这是我们本能的一部分，只要通过合理的锻炼，运用它们根本就不是问题。这是本派对于‘气、血’的理解和其他武术门派的最大区别。”

　　 看着若有所思的琉璃轻点着小脑瓜，曾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难怪有温故而知新的说法，这些东西自己以前根本就不会理会，现在以一个师傅的身份教导别人却需要把这些知识揉碎想清楚了才可以说出来，原来教授别人还有这样的好处么！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所以呢，无论你清不清楚‘气’的存在和原理，都不会妨碍目前我们的训练。更何况，在本派看来，感受和操纵‘气’、‘血’其实都只是基础中的基础，或者说只是我们为了了解和运用自己的身体打开的一扇门，通过这样一扇门我们才能看到想看到的东西，甚至能够得到一些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你根本不需要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嗯，至少目前是不需要的。”

　　 “唔，这个意思我大概可以明白，不过好抽象啊~！”这个善于逻辑分析的小丫头看上去居然有点蒙圈。

　　 曾帆心中其实也是有点发虚，那些“理论”只是他习武多年个人的一些理解，在武术宗师面前说不定就是漏洞百出的假理论。不过他又想了想，其实那些东西也不能说是假的，因为这的确是根据自己练武经验得出的理解，至少在目前的境界来说就看不出有什么谬误。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如直接演示一下有效，可是演示什么为好？当年老头子随手一掌劈断树枝就把自己收了，那是因为武学宗师和百战老兵两者气场都太强的缘故，现在嘛，以琉璃这样近乎妖孽的聪明是不太好糊弄的。

　　 劈砖头、砍玻璃瓶、指插木板这类硬气功看着就像江湖卖艺的功夫，好看是好看了，但对于外行人来说却未必有足够的说服力，再说如今自己的身体还玩不起这样的功夫；况且砖头玻璃瓶什么的这里好像也没有，就算有……貌似克里斯汀娜也不会愿意呀！大姐头头顶双角口喷黑烟大骂“败家仔”的形象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暗自发笑。

　　 轻风拂面，曾帆身后新栽种的竹树林稀疏杂乱，尚不能遮阴挡雨，但仍然送出一份清凉。听着枝叶轻碰的脆响，他心中微动，考虑了一下后觉得再没有比这样的演示更合适现在的情况了。轻咳了一声，他说到：“刚才说的的确有点抽象，那么现在我实际演示一下对于‘气、血’的实际运用。”

　　 “嗯嗯！”琉璃的眼睛霎时亮了，紧紧地盯住了曾帆。

　　 曾帆笑了笑，一边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说：“我准备演示的不是功夫，但也算是练习归元吐纳诀和几种基础功夫后的副产物，属于部分技巧的综合运用。我将它称为‘敛息术’，顾名思义就是收敛气息的技巧，学会后无论潜伏还是隐蔽的效果都会提升，这在森林里是非常重要和实用的技巧。那么，好好……看……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不过数息的时间，最后的话语已经犹如梦呓，同时身体也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力量一样缓缓趴在了地上。眼睛半开半闭，呼吸从悠长有力慢慢变得轻而短促，最后甚至轻得仿佛没有了呼吸一样，身体手脚趴着一动不动，脸色甚至褪去了一层红润，如果不是偶尔轻微起伏的胸膛显示他还有生命特征，被人误以为是死人也毫不奇怪。

　　 琉璃看着曾帆的变化，满脸的兴奋、好奇和惊叹。片刻之后，当曾帆完全进入了敛息状态的时候，周围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竹楼的人声也仿佛被隔绝了开来，这里好像就只剩下了琉璃自己。她眼也不眨地盯着哥哥趴着的地方，仿佛一眨眼哥哥就会消失了一般。曾帆的敛息术实在是过于神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觉得那里趴着的是个活人？

　　 渐渐地，琉璃的好奇兴奋慢慢冷却了下来，孤寂无聊的感觉忽然浮现心中。“哥哥，我看够了，可以啦……”，她轻轻说了一声。曾帆一动不动地趴着。

　　 “哥哥……？”琉璃站了起来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琉璃心头突然猛的一缩，不好的联想慢慢弥漫出来：怎么回事？哥哥在捉弄我？不，难道哥哥身体突然出了问题？刚才碰到脑袋了？……一个坏念头产生，一个接一个恐慌的想法就会不断地浮现。

　　 她慌了，大声地喊了几声“哥哥”，还是没有回应！泪珠一下子在眼眶里翻滚，她带着哭腔冲到曾帆的身边用手一摸，哥哥的身体竟然是凉凉的，手脚也是软软的没有任何力量！琉璃只觉得脑袋刹那间一片空白、双耳嗡嗡作响，身体晃了晃就软软地跌坐在地上。

　　 “哥哥！哥哥！你醒醒呀！我不练了你醒醒呀……”琉璃流着泪水又推了推曾帆，还是没反应。不对！我应该先探探哥哥的呼吸，刚才他还是好好的呀！她突然醒悟，抹了把眼泪，颤抖着趴到地上把小耳朵凑到了曾帆的鼻子底下。

　　 琉璃聪明归聪明应对也算正确，可惜毕竟只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的五岁小女孩，突然遇到这种慌神的事情哪里还能正确的判断情况！况且无所不能的神奇“哥哥”在她心中本就是特别的存在，现在这个存在突然毫无预兆地倒下了，所谓关心则乱，心中一片混乱的琉璃自己都在颤抖抽泣着哪里还能听出什么声音！结果，没有呼吸！怎么会！她又颤抖着摸上了曾帆的胸口，心跳也没有了！

　　 琉璃双目呆滞地坐在了地上，终于，“哇……！”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琉璃突然又想起来，对了，快点找克里斯汀娜，她那里有药、有设备！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脚腰腿软绵绵的丝毫不听使唤！

　　 第36章 积基操

　　 正当琉璃六神无主、悲痛万分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小腿一紧，似乎被人抓住了小腿，她回头一看，却是曾帆笑吟吟地睁开了眼睛并且抓住了她的腿。

　　 “你……哥哥……？”琉璃一时间有点发愣，旋即又破涕为笑，“哥哥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身体没事了么？”

　　 “我没事啊，小傻瓜。”曾帆慢慢坐了起来，轻轻揉了揉琉璃的头发。看着琉璃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心里颇为内疚和心痛，同时心中也满是感动和温暖。

　　 “……哼，你捉弄我！叫你捉弄我！……”琉璃一边抽噎着一边狠狠的几巴掌抽在了曾帆身上。

　　 曾帆讪笑了几声只能默默承受了。其实他的心中一阵后怕，刚才的情况远远比表面上看的要惊险和古怪。

　　 本来曾帆之所以选择做这样的演示，一来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体还小做不了什么大强度的表演；二来敛息术是他上辈子最为得意和擅长的绝技之一，曾经有过身穿普通衣物不作伪装的情况下连热成像仪都识别不了的神奇纪录；三来前阵子的经历和恢复训练让他对自己的技巧和身体有了更深的认识，觉得有一种必定可以成功的自信，这也或许是身为武术家的一种直觉吧。所以，他才敢于在这个身体没有做过练习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演示。

　　 哪知道偏偏就是出了岔子，或者说是出现一些超出想象的偏差：敛息术远远比他知道和熟悉的效果要好得多！本应是慢慢调息吐纳协调全身的步骤不过几息之内就完成了，本应只是降低身体生理活动的效果变成了近乎假死的状态这倒是跟传说中的“龟息术”有点像也因为如此，本来应该半清醒状态的他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犹如灵魂出窍的奇妙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曾帆除了以奇异的第三视觉“看着”哭喊的琉璃和无法控制的“自己”以外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在他急得“上蹿下跳”的时候，身体突然就恢复了正常的反应，至于原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究竟是敛息术产生了偏差，还是自己的身体又或者是这个世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造成了这种奇异的变化，曾帆目前都没有任何头绪。希望不是坏事吧，他默默叹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意外事件，曾帆和琉璃都失去了原来的心思，授课也只能延后了。至于嘟着小嘴巴泪珠尤挂的小萝莉更是不依不饶，定要他给个说法，曾帆好说歹说用尽办法签下数个不平等条约才把她哄得恢复了笑脸。

　　 翌日清晨，还是那片空地，曾帆和琉璃再次起了个大早，在完成了准备活动后，曾帆开始了积基操的正式传授。他看了看琉璃，因为昨天的事情，小萝莉的神情少了些兴奋和好奇，却是多了不少郑重、期待和认真。

　　 他暗自点了点头，虽然说昨天出了点意外，弄得他心里也觉得挺那啥的，不过看来正式入门的“下马威”还是达到了相当不错效果。对于本门的武术传授他还是相当重视历来的“规矩”的，即便琉璃形同妹妹，在这方面他还是更希望、也更习惯以师徒的身份来对待彼此。

　　 “琉璃，华族功夫有‘外炼筋骨皮、内养气血精’的说法，以前教给你的归元吐纳诀属于练气方面的方法，现在我教给你的是练体的方法，这是本门多种功夫里基础中的基础，这套基础功夫好处非常多，你以后可以慢慢体会。这门功夫叫做‘积基操’……”

　　 “噗嗤……”琉璃慌忙捂住了嘴巴，可是笑得如同弯月一样的眼睛怎么可能掩盖得了。

　　 “怎么了？”曾帆有点莫名其妙。

　　 琉璃摇了摇头，最后闷闷的声音还是忍不住从小手后面飘了出来：“鸡鸡草？！”

　　 “……”曾帆挑了挑眉毛，憋了一会儿还是地叹了一口气：他多年来这么叫早就习惯了，却忘记了这套基础炼体功的名字相当滑稽喜感。当然了，对于兴武派历代传人起名字随便到恶趣味的程度他也早已没了概念。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流传下来的传统，反正门内相当部分武术的创始者起名字一向随意，怎么方便好记好用就怎么起，所以一个个名字听上去不是大路货就是显得稀奇古怪。例如“大枪术”就有“插式”、“闯（空门）步”“三十六路拳经”中有“怼指诀”……这些颇为奇怪直白、充满江湖黑话味道的名字比比皆是，像“归元吐纳诀”这种一派宗师气度极其高大上的名字，现在想想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祖师爷直接照抄了什么文章的缘故。

　　 “是‘积基操’，积累的积，基础的基，早操的操！”

　　 “哦……！”

　　 “为什么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哪里奇怪了！不是非常容易理解吗！”曾帆额角的青筋涨了起来。

　　 “可是发音不是非常怪嘛……”琉璃小声嘟囔了一句。

　　 “……积基操是本门历史最为悠长的功夫之一，古代的发音可不是这样的！再说，你练得是功夫，关心这个名字好不好听干啥！名字好听了功夫就能练好了？！”嘴巴虽然这么说，曾帆心想还真可能以前不是这个发音。他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琉璃的心情，自己以前也是一样，拜入历史悠久的武术门派当然希望学的东西都是完美和高大上的，“积基操”这听上去就让人发笑的名字确实让人有点小郁闷。

　　 “是……。”琉璃撇了撇嘴巴。

　　 “那么继续，积基操分为上下两篇，对应是相对容易的基础练习和更为深入的高级练习。练习积基操最重要的一是动作、速率要到位，二是要紧密配合归元吐纳诀，因为本门功夫都讲求‘气随意转、意入气血’，这会令你事半功倍。其余的都在实际中体会吧，好了现在开始。”

　　 “积基操上篇一共有二十四组动作，基本涵盖了全身主要的肌肉群和跟腱的锻炼。第一组为‘起手式’，动作口诀你记住：含胸拔背双臂抬、旋掌卷指拳抖圈、双脚平开腿如弓、趾入大地掌轻踩……”

　　 “手再抬高一点，好，可以了……”

　　 “挺腰抬头，脚趾动一动……”

　　 “这里要配合吐纳，看我示范……”

　　 “不行，手指动的同时要吐气……”

　　 曾帆一边示范一边指导琉璃的练习。正如他的预料，尽管琉璃记忆力悟性都极佳，无奈体力、身体协调性方面都不怎么好，不是动作做不到位就是和吐纳诀合不到一起，有时脚站好了手就忘记动了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就这么憋着，半天下来连曾帆自己都忙乎了一身大汗，琉璃连一半的动作都没学会。

　　 看着琉璃倔强地一遍又一遍的不断重复着错误，曾帆也有点意外，小丫头大概就是那种脑瓜聪明却爱钻牛角尖的人，聪慧明显没用对地方啊。他笑着轻轻拍了拍手说到：“好了琉璃，现在休息，停下来吧。”

　　 “哎？可是刚刚才休息完啊！”

　　 “我们有句话叫做欲速则不达，错误的方向走得再快也不可能到达终点。身体是有本能记忆的，你的错误动作练得越多身体会记得越牢，以后想改也改不了。”

　　 “可是……”

　　 “乖，听话，先停下来，我保证等下你练得更好。”

　　 “真的？”

　　 “你不信？”

　　 “……”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现在可是你师傅喔！”

　　 “代师傅，是代师傅！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在互相的调侃中琉璃终于肯停了下来，接下来曾帆也没做别的，就是拉着琉璃两人一起躺在竹楼一层的小平台上聊天猜谜做小游戏，一如平时晚上做的事情。看着琉璃对一个脑筋急转弯的问题冥思苦想，他觉得差不多了，突然开口问道：“琉璃，积基操起手式的动作口诀是什么？”小丫头愣了愣，张嘴就把口诀毫无错误地背了出来。

　　 果然记忆力非凡，他点点头笑了笑，又问道：“那你认为刚才自己是哪个部分没有做好？”

　　 “呃，这……”琉璃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比划了一下手又动动脚，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37章 想象训练法

　　 看到琉璃有点窘迫又愣神的样子，曾帆轻轻说到：“不用急，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刚才的练习，看看能不能发现问题？”

　　 琉璃依言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疑惑地说：“好像是手脚部分动作没法函接？”说罢她又摇了摇头，“不对，好像开腿的时候就连不上来……也不对，怎么好像想象不出来了？……哥哥，我是不是好笨？”小丫头的表情变得可怜兮兮的。

　　 “……你这是在自夸？”

　　 “哪有！我是认真的啦！哥哥你真是的。”

　　 你要是笨就没有人是聪明的了！曾帆腹诽。没理会琉璃的气话，他微笑着说：“如果想不清楚，就从不清楚的地方开始练，出错了就停下来想，想好了再练，关键的地方是在你进行想象的时候，能够想象、感觉得到你需要运用部位的肌肉和肌腱的活动，你先试试？”

　　 “哦。”琉璃就这样在平台上练了起来。按照曾帆所要求的，她边想边练，练错了就停下来想，想好了就继续练，不断地重复着这样单调的循环。刚开始的时候很慢很慢，几乎是动一下就想十下百下，慢慢的熟练以后变成了动一下想十来几十下最后稳定在了动一下想十下左右的程度，对于一个拙于运动的初学者而言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优秀的成绩了。当然了曾帆时不时的从旁指点和调节也功不可没，不然如此单调枯燥、缓慢伤神的练习对年龄如此小的孩童来说可是相当难以忍受的。

　　 和刚才相比，琉璃的动作由磕磕碰碰变得缓慢而相对顺畅，漂亮的眸子也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自信。很明显，这种方法非常适合她。

　　 夕阳为周围的一切染上了谈红的余晖，星辰闪耀的夜幕悄悄降临。终于，琉璃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笑容绽放，成功了！我终于完成这组动作了！“哥哥，我完成这个动作了！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当然看到了，虽然动作还不够圆润但还是过关了，不错不错！”曾帆笑眯眯的说到。望着琉璃兴奋地蹦蹦跳跳的样子，他若有所思，琉璃果然非常适合这种方法啊。

　　 曾帆选择这样的“想象训练法”是前生作为部队教官的经验使然。上辈子十年军营生涯作为教官就占了一半时间，训练过的、教训过的学员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操人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在他看来人学习武术无非就是两种类型，习其形明其理和明其理习其形；前者是入门容易精通难的类型，后者则是入门不易精通反而顺畅的类型，两者因为学习次序的不同造成了不同阶段的学习难易程度的不同。“想象训练法”正是曾帆针对后者的入门阶段和前者的精通阶段归纳总结出来的一套训练方法。

　　 小琉璃脑瓜聪明思维迅捷、身体素质却是出奇的差，但是从经过一段短时间锻炼身体的运动机能就快速提升的结果来看，曾帆算是搞明白了，与其说是这丫头的身体本身素质差不如说这是因为早年缺乏身体锻炼、体能管理造成的后果。

　　 小孩子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成长，充足的运动锻炼会让大脑和神经反射对身体的管理得到最优化处理，最后形成本能反应，这是从量变到质变也是一个并不短暂的过程，伴随了他们发育成长的整个阶段。所以要想身体好，运动锻炼必须早，这也是那些小时候特别调皮捣蛋的人身体素质往往都普遍不错的原因。

　　 但是琉璃很特别，所有的发育刺激包括神经反射、营养供给、资讯获取等等似乎都只是围绕着她的脑瓜子来进行的，这造成了琉璃身体接受锻炼的“量”不要说达到“质”变的程度，根本就连基本要求都不足够，长成棍子插香瓜一样的体型和出现平地摔跤的“技能”也就不以为怪了。

　　 曾帆偶尔会开玩笑地说，小丫头的身体是不是都把营养分给了脑瓜而忘了其他部分了，仔细想想恐怕就是因为运动得太少消耗也小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养分供给之故。当然了在他看来，大脑和身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琉璃这样诡异的情况，但是他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只能归咎于小丫头的特别或者这个世界的诡异了。总之，这小丫头身上的秘密和异常恐怕不会少就是了。

　　 虽然琉璃只有五岁，加强锻炼也来得及改变，但是作为曾帆异世界的大弟子，以她和曾帆的高傲性子肯定不会满足于比普通人好点、还过得去的程度。尽管曾帆的穿越莫名其妙不情不愿，但是对于兴武派、对于琉璃，以及对于自己，也都是抱有深厚期待的。

　　 曾帆收徒后其实也一直在烦恼，琉璃的起点太低，普通的方法肯定不足够的，他以前根本就没遇到这种情况，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她尝试想象训练法，没想到意外的契合，也不由得让他感叹这神奇的缘分。

　　 如果将人的大脑和神经系统比作电脑，本能的神经反射和主动的思维活动就是电脑程序。神经反射就好比写入了cpu的机械语言，思维活动就是可以搭载各种程序的操作系统。毫无疑问机械语言的反应更快更直接，操作系统则更灵活更多样性，并且可以通过专用软件对机械语言进行更改。曾帆的“想象训练法”原理其实跟这个有点类似。因为缺乏早期锻炼而身体太差的琉璃就犹如机械语言没写好甚至没写上，导致cpu效率低下反应迟钝基础运算经常发生错误，而“想象训练法”就是那个可以让琉璃重新编写机械语言的专用软件。

　　 “想象训练法”听上去普通做起来却不简单，其要点就是思维和肉体的相互影响互为同步，这并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而是一个长期锤炼不断同步的艰苦过程。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幸好琉璃不是一个普通人。

　　 琉璃这么容易就学会是有原因的。这东西和自我的心理暗示有点搭边，所以越是自信、越是心思纯粹、越是容易精神集中的人学得越快，小丫头样样占其一；“想象”人人都会，但是要达到细微处映照于脑海从而反应于躯体的程度对大脑的思维负荷、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以及精力体力都有很高的要求，琉璃则是思维能力异常突出，思考时候的精力和专注度都很优秀；最后就是悟性和好师傅的指点，曾帆自创的“想象训练法”其实还处于只可意会难于言传的不完善阶段，所以师傅的指导不可或缺，作为哥哥当然不会吝于对妹妹的指点了。至于悟性，这可是曾帆对入门大弟子最为满意的地方呢。

　　 这么看来，这简直就是为琉璃量身度做的方法啊！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小丫头终于做了一把这个年龄段孩子应该有的行为。不时闭上眼睛想一下就行动，奔跑跳跃都是小事，居然还尝试了翻滚侧跨的动作，即使把自己弄成泥猴一样仍是乐此不彼，仿佛要把过往的郁闷都释放出来一样。曾帆也不无奈苦笑：这丫头对这事究竟有多委屈呀。

　　 当然了，即便琉璃和“想象训练法”的契合度好得让曾帆都妒忌的程度，她的练习速度却没有特别加快，大致上还是一天左右一组动作的进度。这在兴武派记录中其实也不过是个中等偏下的速度，并不算突出。

　　 这是曾帆刻意控制的结果，一方面他是求稳，毕竟也没什么现实压力，加上琉璃起点低年龄也小，相比于一味追求学习速度还不如踏踏实实地打好根基提升自身的基础素质为好；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虽然小丫头现在因为和这方法契合度高而显得相当轻松，但是随着动作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难，身体和思维能力的负担必然会越来越重，练习只会越来越艰难，这无关乎天赋能力，和人体的生理曲线有关，也和“想象训练法”的特点有关。保持合适的学习进度有助于身体和反射神经的进一步磨合，也更容易熟练想象训练法和提升思维能力，当然也有利于突破将来的生理的“关隘”。

　　 第38章 小镇的果园1

　　 “积基操”的教授进入了第五天，琉璃以开外挂一样的惊人速度掌握了“想象训练法”的要点，甚至还提出了几点曾帆以前没可能遇到和想到的情况，在两人的争论、试验和验证中进一步完善了这套方法，并且有成为完整训练体系的趋势，这让曾帆既感概又欣慰。

　　 琉璃的熟练和体质的改善却让曾帆一下子就闲了下来。他现在是早上自我加量的恢复性训练和指点琉璃的练习，中午过后就有点无所事事。因为现在小丫头基本一个上午就学完了新动作，其余的时间都在熟练新动作和巩固旧动作，以琉璃的悟性、自觉和现在的新鲜感，并没有他太多的事情。

　　 曾帆以前就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这几天突然的无所事事让他浑身难受。现在琉璃的学武既然算是跨过了最初的门槛，自己也比预计的早早就闲了下来，他觉得应该找点其他事情做做。曾帆满意地瞄了瞄一板一眼练习着的琉璃，眯上了眼睛，干啥好咧？

　　 只不过几秒钟他就苦笑，昨晚克里斯汀娜夸张的惨叫声言犹在耳，虽然这已经成为双方的一点日常小互动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所谓衣食住行，对于现在灰区的孩子来说其实都已经不成问题了，竹楼建筑的成功彻底解决了原来最麻烦的问题。问题是曾帆不走寻常路，吃的方面根本就适应不了那种“屎管”，只能每天都去菜园那里打秋风。原来还能吃得下口粮的琉璃现在也被曾帆带坏了，只要是曾帆不吃的打死也不碰一下，这更是加大了曾帆打秋风的分量。

　　 克里斯汀娜并没有说谎，这些蔬菜的价值的确远远超过了灰区分发的口粮，例如一棵本地特产的“三龙茄”成熟的果实根茎就可以换取整个灰区半个月的口粮。它们本来是用来换取灰区孩子的必要物资的，包括口粮、药物、衣物等等，曾帆两个人打秋风其实相当于损公肥私，这让他想起来也有点脸红，即便是大姐头和其他孩子都默认了他的行为。

　　 这其实也是曾帆自己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作进一步锻炼的原因之一。都说穷文富武，现在曾帆和琉璃两个一天两顿还能勉勉强强吃个饱，即使这个世界的农作物含热量很高，可按他的估计也就这个程度了，要想进行大运动量的训练目前的食物量根本就不够，难道又要去打秋风？更何况半大孩子吃死爹，以后发育长身体的时候消耗可远远不是这个量，曾帆就看见长矛团的几名主力每人一次就吃下了三支口粮还意犹未尽的。

　　 看来还是要解决食物问题呀！想不到到头来还是绕了个圈，还是得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曾帆叹了口气，跟琉璃打了声招呼就向灰区出口走去。其实他最初的想法便是到森林里边“觅食”的，那只什么蜈蚣烤肉的香味让多日不见肉味的曾帆想起来就水直流，这些天以来的蔬菜水果几乎都把他吃吐了。

　　 当然他也打听过有关口粮的事情。原来口粮是这里普遍使用的食物，正式的名字应该是“快速补充型方便粮”，简称“快充粮”，有高中低几种档次和特殊专用的类型，不过不论哪种都可以快速补充身体基本所需的微量元素和能量。至于不同档次的区别，你也不能期待在外求学时也只是偶尔吃过中档粮的克里斯汀娜能说得出来，据说效果好很多就是了；关于味道嘛，就连琉璃这只新晋小吃货也只有“哥哥的菜非常好吃、很香，‘屎管’难吃但还是能吞下去”这样的鉴别程度，他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有多少差别了。

　　 盛夏的中午阳光异常毒辣，人走在太阳底下会有仿佛烤焦一样的烧灼感，连出汗也没多少感觉，因为汗水流出来不一会儿就会被蒸发到空气中。曾帆记忆中这可是只有沙漠地带才会有的现象，也不知道这森林地区为什么会有这样极端的气候。

　　 灰区的道路横平竖直、简单直接粗暴，没办法，这是军人身份带给曾帆的深刻记忆。每栋建筑周围都预留了绿化区域，以灰区的条件当然不可能种植些只可看不可用的东西，所以现在这些绿化带都变成了小菜园。

　　 曾帆看到小菜园里冒尖的绿芽时顿时愣住了，这才想起来他们住那里也有地方可以栽种，而且条件更好。他不由得直骂自己是笨蛋，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还考虑这么久，只要把五号楼的绿化区和后面的空地开发一下不就又是一个宽敞的小菜园了么？凭着这里的高热量农作物，只要侍弄好了，以两个人的食量主食蔬菜不就可以解决相当一部分了吗？至于肉类和不足的部分完全可以从森林里获取，这可比单纯地打秋风或者森林觅食靠谱多了。

　　 种什么好呢？三龙茄同时含有主食和蔬菜价值最高，不过据说对肥料和种植技术要求较高；种鳞甲芋倒是比较简单，问题是肥料和土壤需求量会不少；对了，这里似乎没有小麦和稻子？……想到可以“土里刨食”曾帆心里也活泛开了，直恨不得立刻动手把事情都弄好等着收获的到来。

　　 “帆，你也要出去吗？”

　　 曾帆耳边响起了清脆的声音，抬头一看却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仓库附近，一个褐发碧眼的小丫头正站在门口向他扬起了手。紫苏？尽管接触时间不长，曾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开朗的小女孩。

　　 一段时间没见，紫苏又长高了一点，新修剪的蓬松短发，圆溜溜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灿烂的笑容，显得越发可爱了。她今天身上没有穿灰区发的那种紧身短衣裤，换上的是类似奥卡斯他们所穿的长衣长裤的“工地装”，可能尺码不合，显得有点肥大，不过肩肘膝盖等活动部位都做了修改处理倒是活动自如。肩背贴身背包，腰扎宽腰带，脚踩轻便靴，真是一个飒爽英姿的……小萝莉。

　　 紫苏的装束和衣服上灰绿黄的三色迷彩让曾帆好一阵恍惚，直到紫苏走近了才醒悟，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

　　 “帆，你这是怎么了？”紫苏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

　　 “没啥。你这幅装束……是要到森林里去？”

　　 “嘿嘿，当然！好看吧！”紫苏骄傲地挺起了啥都没有的胸部，然后转了个圈好奇地问到，“你也要出去？”

　　 “嗯，我想到森林里看看有啥吃……有啥好东西没有。”曾帆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们穿成这样？”

　　 紫苏刚想回答，一队人从仓库里面走了出来。这队人有十个成员，个个的装束都和紫苏的差不多，为首的正是桑叶的姐姐“青桦”，后面的是面容方正身材敦实的“岩头”，他们两个的腰挂和背带上都别上了长刀和匕首，曾帆还是第一次看见灰区的人带上这么彪悍的装备；跟着的几个小孩子应该都是长矛团的预备团员，除了桑叶、天牛几个其他小家伙曾帆都不认识。

　　 青桦眉眼看着柔顺神情却有点淡漠，她看了这边几眼，微微向曾帆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紫苏，“紫苏，你都准备好了？”

　　 “是，我，我准备好了！”紫苏立刻答到，她似乎有点害怕青桦。

　　 “东西都带好了？”

　　 “带好了。”

　　 “东西都带好了？”青桦又问了一句，语气有点冰冷了。

　　 紫苏缩了缩脑袋，往扣具和包里摸了摸，“哎，我的短刀……”，拔腿就往仓库里跑。

　　 青桦却是一甩手腕一把拽住紫苏的衣领把她拧了回来，“在我这里！说过多少次了，进森林要做好准备，你想死在里面？！”

　　 “嘿嘿，谢谢青桦姐，刚才不是碰见小帆聊上了就忘记了么。”小丫头吐了吐舌头。

　　 “推卸责任！你以为你是第一次！”青桦瞪了紫苏一眼，直瞪得紫苏又缩了缩。随即她看了队伍一眼，然后一扬手大声说到：“该说的刚才都说了。今天我们要深入一公里以外的区域，大家都要打醒精神！我开路，岩头押后，出发！”

　　 第39章 小镇的果园2

　　 看着长矛的小队伍向着森林走去，曾帆习惯性地摩挲着自己的小下巴，虽然现在那里毛都没有一根：听青桦话里的意思，一公里以外是指小镇深入森林的距离？这么说一公里以内还是比较安全的？是了，以前也看过不少孩子采集森林土产回来，着装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看来距离近的话应该都是比较安全的区域，而且正午时分也是森林安静的时间，非常适合行动。

　　 大致猜测了一番，曾帆估摸也八九不离十了，便静静地向森林方向走去。离开灰区，他面前的宽敞公路如同巨蛇一般横贯而过，成为了小镇和森林的天然隔离带；下面一米多高的厚实基座和斜面缓冲也是小镇防护带的最前线，当然也是进出森林最为方便的天然道路。

　　 说起来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曾帆还是第一次走出小镇踏上这条公路，当初被追得屁滚尿流一冲而过根本就没留下什么印象，现在总算有机会仔细打量打量。灰黑色的路面有点像是沥青，走上去却感到微微的弹性令行走相当舒服，不过暴晒之下路面散发出似乎是某种化学胶剂和药物混合的味道，不是很难闻却会让人嘴里发苦发涩，这可能就是听人说过的驱虫药物的味道。路缘和缓冲斜面底部都安装有黑黄相间的长楔形金属机构，似乎是某种防护装置。他没敢在路面多呆，快步就冲了过去，那股味道闻着实在是不太舒服，待久了似乎连衣服都会沾上这气味。

　　 走下路面，面前就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长满了低矮的灌木和草本植物。说是低矮，其实这些植物最矮的都有两三米高，枝干足有碗口粗，要在以前曾帆管这叫树。他走入其中，枝叶遮挡之下顿时凉爽了不少，抬头估算了一下，这片开阔地大概有五、六百米的宽度，和公路平行一直延伸到远方，面积相当可观。

　　 曾帆看了看附近，有几处明显是人为走出的小路，其中一条有不少是刚印上去的新脚印，正是那种粗纹厚底的靴子印，看来是长矛小队经过的小路。想了想就选了那条路跟着走下去。他今天什么装备都没带本来就是想到处看看而已，既然长矛小队在前面开路他也乐得轻松跟在后面长长见识，最多有什么不对头返回就是。

　　 这条小路看来是灰区孩子们经常出入的主路，路面都被踩得很结实，旁边不少植物枝条都留有刀砍的断面，宽度足有一米多，在植物疯长隔两天就不见痕迹的密林里保持这样的小路是相当不容易的。当初说不定就是这条小路救了曾帆一命。

　　 灰区的孩子经常在这边活动？曾帆若有所思：难怪白天的时候看着就少了很多人。他们来这边能干什么？采摘果实？捕猎小动物？玩耍？……他想着想着不禁就微笑起来，对于在军属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这一幕非常熟悉，成群结队呼啸而过摸蛋挑鸡的胡作非为可是必修课。也难怪克里斯汀娜会采取放羊的态度，七八十个能在这里“虎啸山林”的熊孩子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走了一会儿，曾帆在一棵结成球形牢笼一样的灌木下蹲了下来，这里有几根枝条被砍掉扔在路边，切口非常新鲜，他比划了一下高度和角度，应该是青桦或者岩头砍断的。他扫了一眼这棵灌木，不禁轻咦一声，桑葚？只见这球形牢笼里面的主干上结着一束束婴儿拳头般大小或紫或红的长条形果实，除了大小跟桑葚几乎一模一样。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颗灌木，枝条红褐状如藤蔓遍布逆长的尖刺，果实附近的尖刺更是呈倒勾状，叶子不大但是很密，形状倒是跟拉长的桑叶很像。

　　 看这凶狠的勾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如果是好东西应该也不会留到现在了。曾帆微微苦笑：回去还是要恶补一下这个世界的动植物知识才行，现在简直就是两眼摸黑抓瞎碰运气。

　　 站起来看了看周围后他心中微动，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因为他发现附近有好几颗这样的灌木，从互相的距离大小看似乎是人工栽种的植物，尤其是隔壁那棵叶子和果实都有很明显的采摘痕迹，其余几棵也只是留下了一些青红色的未成熟果子。

　　 曾帆小心翼翼避开了密密麻麻的尖刺倒勾，摘下了一束深紫色的“桑葚”，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熟透的果子入口即破，甘甜微酸的汁液舌尖流淌，令人回味沉醉。他是真的有点惊讶，清甜的味道倒也罢了，关键是这果子入口像桑葚，细品是蛇莓，最后吞下去居然泛起一股果酒的味道，难道这东西里面还含有酒精的成分？他几口就把剩下的桑葚都吃了下去，甘甜清凉的果汁进入肚子以后果然升起了一阵暖意，仿佛喝下了冰镇啤酒一般舒爽，这里面还真的含有酒精！

　　 “桑葚”还有几个，不过或是青红或是紫红，都没有曾帆刚才采摘的那个那么熟。曾帆挑了一个紫色较多的尝了一口，没刚才的甜、酸味更多水分也更多，也没有那种香醇的果酒味道，但却更像浓浓的果汁饮料，反而更符合小孩子的口味。他舔了舔嘴巴，正要把剩下的都消灭掉，却是动作一顿，他忽然感到有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曾帆疑惑地转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小人儿，高的可能八、九岁矮的也就六、七岁左右，身后都背了个小竹箩，两人正眼巴巴地看着曾帆手中的果子。看到曾帆转头，大点的小家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神色有点黯然和后悔，矮个小子看了下身边的同伴又望了望曾帆，嘴巴瞬间扁了起来，也没出声，只不过狠狠地吞了几口唾液。

　　 曾帆打量了他们几眼，发现他们的鞋面和小腿都沾着尘土，看来在这里走了不短的时间了，大点的小家伙双手还戴了一副灰蓝色的“劳保手套”，明显是为了应对荆棘尖刺而做的准备。矮小子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曾帆浑身不自在，虽然他也明白，先到先得是灰区的默认规则，不过作为成年人的心里仍旧是不太不舒服，仿佛欺负小屁孩还抢走了人家的棒棒糖一般。

　　 这么一来曾帆怎么也不好意思把剩下的“桑葚”放到嘴里了，他心里有点无奈：罢了，本来这次就是来溜达的也没准备东西采集什么。他拿着那束咬了一口的果子朝那矮小子晃了晃，笑着说：“要么？”

　　 矮个小子又吞了口唾沫，犹豫着抬头看了看同伴，便向曾帆走了过来。大点的小子轻拉了他一下最后还是跟了过来。果子一到手矮小子就狠狠地啃了一口，汁液飞溅，嘴巴和衣服都染成了紫红，看得曾帆哈哈直笑。

　　 矮小子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巴，舔了舔手上的果汁，然后乖巧地把剩下的果子递到大小子嘴边，“艾可，给。”这个叫做艾可的小子只是小小地吃了一口，“嗯，我够了。”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似乎回味无穷。

　　 正当曾帆微笑着看着这温情的一幕，对这两人好感大增的时候，艾可接下来说的话却令他跌破眼镜。

　　 艾可“回味”了一会儿说：“时机很好，含水约87、糖分26、碳水化合物5、维生素c0.0065，维生素b0.0005……这是酿制果酒的最好材料，可惜了。”

　　 “不可惜呀，这个很好吃啊。”矮小子又把吃了几口的果子递给了艾可。

　　 艾可接了过来，犹豫了一下又递给了曾帆，“帆，帆哥，这个……”

　　 曾帆都没缓过神来，只是摇了摇头，觉得这世界真是神奇得疯狂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这小子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办得到？！他不会是在装逼吧？！

　　 “谢……谢谢！”

　　 第40章 艾可和卡顿1

　　 艾可小心而又珍惜地把剩下的“桑葚”都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品味，一丁点汁液都没有溢出来，最后又将沾到手上的果汁都舔干净才罢休，和矮小子囫囵吞枣一般急吼吼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曾帆有点好奇地看着艾可帮矮小子擦了擦嘴巴边上的汁液残留。他们俩是灰区比较常见的清秀外貌和褐色头发，样子有点儿相似，不过矮小子是圆眼睛，艾可则拥有一双睫毛浓密的狭长眼睛，肤色也深一点。在灰区曾帆也见过肤色和发色完全不同的亲兄弟姐妹，所以他也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兄弟俩，于是问到：“你们是亲兄弟？”

　　 艾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他小心地问到：“帆哥是第一次来‘果园’？”

　　 “‘果园’？这里？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

　　 “你什么都没带呀！”矮小子指着曾帆大声说到。

　　 呃，还真是。曾帆有点尴尬。不过我过来溜达也不会带东西吧，他郁闷地想到。

　　 艾可一巴掌拍下了矮小子的手指：“卡顿，不要指着人说话！”然后抱歉地向曾帆笑了笑，“帆哥，卡顿不懂事你不要计较。来这里能够什么都不带也就只有帆哥你能办到了。”

　　 艾可的拘谨和讨好傻子都看得出来，曾帆轻轻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明所以。他因为前段时间竹楼的事情虽然和灰区里的孩子交集不多，很多孩子都是知其人而不闻其声，但是自从乔迁宴那天一展“暴风歌王”的歌喉以后，不是他自夸，现在灰区很多熊孩子看他的眼神都带闪的，那态度那热情都不知道让他多尴尬了。

　　 倒不是曾帆对这小子的态度不爽，而是在他印象里，灰区的孩子总是充满着朝气和桀骜，再怎么怕生似乎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正如他们的大姐头克里斯汀娜一样。像艾可这么谦卑、刻意讨好的老成态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反而他的弟弟卡顿十足就是灰区孩子的性情。

　　 “你认识我？你是灰区的？”

　　 “那当然啊，我们都知道帆哥你，帆哥来我们这里应该快三个月了吧。”

　　 “你跟着我来的？”曾帆真有点好奇，他刚才应该没感觉到有人跟踪。

　　 “谁跟着你呀！这个前天我们就看好了！”卡顿不乐意地翘起了嘴巴。

　　 “哈哈，原来是这样。抱歉，我还以为跟了个尾巴都不知道咧。”

　　 “尾巴？”艾可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个比喻，不过似乎又想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看着曾帆的眼神异常古怪，脸上竟然有点儿泛红。

　　 曾帆郁闷极了：你这毛都没有的小屁孩脸红个鬼啊？我哪里有说错了！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默，他无奈地挠挠头：“好吧，艾可，我们算认识了。不过为什么你会叫我帆哥？”眯眯眼的竹子虽然以前是这样叫过他，但是现在基本上都直接叫他的名字或是“小帆”。他当然也不在意，只是艾可这么叫他就显得有点突兀了，要知道以灰区熊孩子的桀骜狡黠，又岂会轻易喊你一声哥！艾可这样叫他听上去怎么都有一种小混混认老大的味道，问题是看着这小子的态度和性子又不像啊。

　　 “这……”艾可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脑后的短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们在说什么呀！”矮小子卡顿不耐烦地拉了拉艾可的衣服，“是在说私生子的事情吗？”

　　 “啥？私生子！什么私生子?”曾帆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几乎喷出一口老血，这人小鬼大的小子在说啥？这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他的大吼惊得卡顿瞬间躲到了艾可的身后，更是惹来了艾可狠狠的一巴掌，直痛得龇牙咧嘴。“帆哥……你……”艾可的神色无奈中又带上了怜悯。

　　 “行了行了，你叫帆哥也好小帆也罢，其实我都不在意。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吧，私生子不会是指我吧？我怎么就成了私生子了？谁又是我的娘！”曾帆倒是没怎么觉得生气，只是有点郁闷和哭笑不得，不过一码归一码，牙根也是恼得直痒痒。这谣言也传得太离谱了吧！

　　 “呵呵，这个嘛具体是谁流传的我也不是太清楚啦。”艾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比他弟弟可秀气多了，“我只是听说你是，你是……”他又小心地看了曾帆一眼，“你是……是……娜……娜姐的私生子！”说完，他仿佛完成了什么艰苦大事一样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这答案既意外却也在曾帆的预感之中。他楞了楞，什么都没说只是嘿嘿直笑。说实话刚才问的时候他就有这种预感了，他认识的女人就只有两个：克里斯汀娜和安雷莎。安蕾莎年纪不小在孩子们心中又甚为威严，应该成不了谣言的素材；剩下的大姐头年龄合适、又是肆无忌惮的人来疯，再加上不是清教徒的身份，躺枪也就不足为奇了。只不过灰区的小子们可以呀，竟然把这种玩笑开到克里斯汀娜头上，他是越发佩服这些熊孩子的胆量了。

　　 如果曾帆真的是个九岁的孩子，肯定会在意这个谣言，可两辈子岁数加起来他差不多都能当克里斯汀娜的爹了，又岂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相反，他现在倒是很期待看到大姐头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是个什么反应！哎呀，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坏了！嘿嘿嘿！

　　 艾可看着曾帆暗自坏笑的表情有点意外，狭长的眼睛眨了眨问到：“这个真的是谣言？”

　　 “哈哈！不可说不能说……”曾帆摇头晃脑，心情突然变得很愉快，“不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谣……猜测，克里斯汀娜的相貌和人种跟我完全不一样吧。”

　　 艾可不以为然的答到：“这有什么奇怪的，强势种族给子嗣留下的特征当然更明显，以外貌判断种族的方法早就是过去式了。而且你的眼睛跟娜姐一样是褐色的，我听说纯正华族人是黑发黑瞳的不是吗？”

　　 说罢，他的两眼突然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刚才的拘谨仿佛不翼而飞，“我听说啊，娜姐是七年前过来我们这边的，这么说你是在外面出生的？娜姐那时候是不是还在上学？外边是不是很发达？你爸爸是华族的什么人物么，不然为啥你一过来灰区就变得这么漂亮了？……”

　　 艾可的八卦连珠炮马上引来了卡顿亮闪闪的目光，让曾帆彻底的哭笑不得：原来八卦精神才是两个世界人类文明的交集么！听艾可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谣言比真相还要靠谱……。

　　 不过从艾可的只言片语中曾帆也大概知道了这个谣言发生的原因，无他，他和克里斯汀娜关系太亲密了、在灰区享受的照顾也太多了。造成这个原因的元凶，大姐头自己还真的脱离不了干系。这妞虽然有点护短但是平时做事也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看来她对自己的确是好得过分了。这么一想，曾帆觉得刚才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罪恶感顿时无影无踪，他越发期待克里斯汀娜那时候的反应了。

　　 干咳了一声，曾帆岔开了话题：“艾可，你对这里很熟悉？刚才你……用嘴巴分析这东西的成分？”

　　 “那当然，艾可是要成为药剂师的人，这是基本功呀！”卡顿骄傲地插嘴道。

　　 艾可嗔怪地拍了拍卡顿的小脑袋，没有再在刚才的八卦问题中停留，“辨认植物是药剂师的基本功，桑葚是这边常见的酿酒水果，我只是见得多点、舌头特别一点罢了。”话说得谦虚，可平淡的神色中却是带着强烈的自信和自傲。

　　 小小年纪这逼装得好高分，曾帆笑了笑，毫不吝惜地举起了大拇指。原来这东西还真的叫桑葚啊，他疑问道：“可是刚才那个不是没有完全成熟吗？成熟的不是更好？”

　　 这个动作顿时换来了艾可的好感，狭长的眼睛变得弯弯的。他笑着指了指剩下的桑葚认真地说到：“桑葚也叫做酒果，意思是成熟的时候果汁会自动发酵变成果酒，但是那个时候的口感、味道、度数等等都很难改变了，而紫红相间的才是最好的时期，配合不同材料可以酿造出不同品种的酒来。”

　　 原来还有这门道，曾帆点了点头。

　　 第41章 艾可和卡顿2

　　 南区小镇，“果园”地区。午后的太阳已经不如正午猛烈，但是因为地面的反射和蓄热放热温度反而更高了。密集低矮的植物分布及其蒸腾而出的水汽因为上空太阳辐射的减少更长时间地滞留在空气中，形成了和正午完全不同的犹如蒸桑拿一样的闷热潮湿小气候，只是站于其中就会令人呼吸不畅、大汗淋漓。

　　 一片完全看不出路的剑形草丛里，响起了一阵的声音，三个小脑袋探出来看了看，随即一股脑地冲了出来，扑到附近抱团生长的巨型芭蕉林下直喘粗气，比起草丛里的闷热，有着巨大叶片遮挡的芭蕉林里霎时清凉不少。

　　 “哎呀，这、这真是太、太刺激了！帆，帆哥你真是太厉害啦！”艾可兴奋得连话都说不流利了，闷得红红的脸上一脸的钦佩。

　　 “厉害！太厉害啦！”卡顿通红的脸上挂满了汗水，看着曾帆的眼睛亮闪闪的，写满了佩服和崇敬。

　　 “哇哈哈，小意思小意思！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曾帆刚才闷得也不轻，加上很久都没在猛烈的太阳底下运动了，此时也是躺在地上直喘气。

　　 “哈哈哈……”，三人相视一眼一起得意大笑。

　　 时间回到正午时分。曾帆把附近剩下的桑葚都让给了艾可和卡顿，再加上刚刚的八卦事件，他的随和、大度、友好博得了这两个小屁孩的好感，于是艾可同意了带着曾帆一起行动的要求。

　　 艾可不愧是立志成为药剂师的小家伙，他对“果园”真的很熟悉。在这片植物繁茂的地区里，方向、小路和植物的分布他都了如指掌。故意显摆之下艾可甚至还带着曾帆穿过了好几个熊孩子的“秘密基地”，当时看到他那谨慎郑重的样子曾帆一时童心大作，不仅轻松破解了“基地警戒系统”，还在那里留下了好几个恶作剧的小陷阱，以致艾可惊呼卡顿尖叫，他仿佛又回到童年在和小伙伴们一起胡闹一般。

　　 就在刚才，性格有点阴沉老成的艾可也禁不住恶作剧的“诱惑”，在曾帆的指点下改造了一个“基地”的陷阱，让其变成一个对“内部人员”发生作用的连环陷阱，直让艾可兴奋得心跳加速手脚哆嗦大呼刺激。

　　 都说人生关系四大铁，曾帆、艾可和卡顿虽然没到那个程度，不过作为小小的“共犯”，关系无疑拉近了很多。芭蕉林下，曾帆默运吐纳诀，气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看着毫无形象躺着趴着直喘气的艾可和卡顿，不由得莞尔。直待他们喘顺了气，他才问到：“艾可，你们采摘的东西似乎不是拿来自己吃的？”

　　 “肚子饿的时候是自己吃啦。”艾可腼腆地笑了笑，“不过果园里摘的大部分都是水果，虽然很有益却不顶饱，还是用来换口粮或者其他东西更划算。”

　　 “换？怎么换？”曾帆眨眨眼，虽然已经知道灰区大致的运作制度，但具体的情况他根本就没时间了解。

　　 “不是在饭堂的记录室么？你不知道？”卡顿插嘴道。

　　 看到曾帆一脸茫然，艾可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解释道：“饭堂的记录室放置了电子公告板和任务记录系统，这个属于小镇的“物资调配局”网络系统的一部分。我们这边主要是发布采集物资和一些简单任务，只要按要求完成就会记录在案，攒够分数你就可以到娜姐或者库房那里换取需要的口粮和其他东西了。”

　　 曾帆恍然大悟，饭堂他也有参与设计，他当然知道记录室的所在，当时他还纳闷这档案室之类的房间为啥要划这么大的空间，原来是这个作用。曾帆想了想又问到：“对了，果园是指森林边上和公路之间的区域吗？这里除了水果蔬菜还有其他的食物吗？”

　　 “怎么可能！”艾可苦笑着指了指远方，“这条公路可是绕着森林修建的，果园要是有这么大就好了。我们说的果园是指小镇附近开发过的区域，可惜最后都没办法撑得下去。”他有点黯然地指了指自己的竹箩和头上的芭蕉林，“这些都是以前小镇的人种下的，虽然现在存活了不少但是或多或少都发生变异了。”

　　 变异……曾帆一怔，他想起了森林里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和动物，这么说来那些也有可能是变异的生物？他抬头看着叶片形状几乎没变、主干却犹如藤蔓一样旋转扭抱在一起彷如一棵巨木一样的芭蕉林，上面挂着的芭蕉大小各异、五彩缤纷，“这些颜色也是变异出来的？还能吃吗？”

　　 “这个是七彩芭蕉藤，原来也是几种颜色的。”艾可也抬头观察了一会儿，“肯定能吃啊，现在应该还没到时候吧。这里好像只是少了紫色，算是变异比较少了。”

　　 曾帆极了，敢情人家原来就长这样啊。他又问到：“果园荒废了是因为暴雨和那个什么动物骚动么？”

　　 “差不多啦，我们这边有暴雨，发洪水倒是不多，倒是种群骚动和雷暴就比较可怕。”

　　 “我觉得是雾潮最可怕啦。”卡顿一脸恐怖的神色。

　　 “雾潮？”曾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

　　 艾可爱怜地摸了摸卡顿的头发：“雾潮就是春天时的山风带着水汽、花粉、种子和微昆虫等等东西，那时候每天都要检查清理身体，不然有时候吸入的吸血种子、母虫什么的就会在人体内发芽、产卵孵化等等，不过现在过滤设备都很有效了，加上新房子也挺好的估计问题不大。卡顿是因为有花粉过敏症，每年那个时候才会特别辛苦。”

　　 会在人体内发芽的吸血种子、产卵孵化的昆虫，听到这个曾帆也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个世界果然诡异残酷。“长矛团的人今天带队说是要进入一公里以外的区域，你知道那边的情况吗？”他随口问到。

　　 “一公里！？”艾可非常吃惊，“他们已经能这么深入了么？”不禁羡慕地叹了口气：“果园以外的一些地方和森林边上我只去过几次，没有这边熟悉。”看到曾帆有点揶揄的笑容，他讪讪地说到：“没办法，我没有他们那么齐全的装备，而且我也不是太习惯和别人一起行动。”

　　 曾帆挑了挑眉毛，他看得出来艾可的话不尽不实，不过谁都有秘密，他倒也没太在意。之后他又问了一些关于森林和植物的问题，明白到艾可最为熟悉的确实是果园和附近的区域，越靠近森林他就越少涉足，所以并不十分清楚那里的情况。看来还是要靠自己探索，借助长矛小队开路估计也就开始一段路而已，曾帆暗自想到。

　　 “那个……帆哥。”艾可踌躇了一下问到，“你是准备去森林那边吗？”

　　 “不错。不过我还要再做一些准备才行，怎么了？”

　　 “……如果你去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看到曾帆脸色古怪，艾可急忙补充道：“我力气很大的可以背很多东西，而且我也认识很多植物，还会辨认毒物，会寻找水源，会……”

　　 “艾可。”曾帆调侃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不习惯和别人一起行动吗？”

　　 艾可脸色一滞，窘迫地瞪着狭长的眼睛：“这……”。

　　 卡顿困惑地看看艾可又看看曾帆，轻轻拉了拉曾帆的衣服：“帆哥，你不要生气啦，艾可不会说谎的。”

　　 曾帆哭笑不得，怎么扯到这来了？他好奇道：“哦，你怎么知道？”

　　 “他每次说谎都会脸红啊，鼻子还会出汗的。”

　　 “卡顿！你胡说什么！”艾可晒得黝黑的俊俏小脸居然一下子涨得通红。

　　 曾帆不禁噗地大笑起来，这两兄弟太有意思了！

　　 第42章 艾可和卡顿3

　　 曾帆的大笑让有点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到讪讪赔笑的艾可和莫名其妙跟着傻笑的卡顿，心里直乐：这两兄弟的性格也差太远了，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啊。

　　 笑归笑，曾帆也并非没有考虑艾可的请求。前生作为特种部队一线精锐，曾帆见识过许多不同地区地貌的野外环境，丛林作战和野外生存更是特种部队的重要研究课题。他身为专业级的生存专家，当然明白在野外活动中队伍的重要性，其他先不论，单是负载的问题多人队伍就远远优于独行者，很多时候队友的“搭把手”甚至成为了成功与死亡的分界线。

　　 当然他也明白，如果真的需要组队，那么目标任务的成功率很大程度就取决于队伍的默契以及队友的优秀程度，猪队友的存在不仅影响到整个队伍的运转，甚至可能引起灭顶之灾，所以对于队友的选择是不能不谨慎的。如果艾可真的拥有他所说的能力，以他这样的年龄无疑是一个极为优秀和适合的人选，甚至可能比现在两眼抹黑的曾帆更有经验、更有优势。

　　 可问题是……曾帆看着艾可，坦率地问到：“艾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组队？我看你比我还熟悉丛林的探索活动，即使加入其它队伍应该也很容易吧！”

　　 艾可纠结地看了看曾帆，又瞪了一眼旁边准备爆料的大嘴巴，犹豫了一会儿才脸色发红地小声说到：“我……我食量很大……”。

　　 曾帆皱了皱眉头，这算什么理由？虽然知道低档口粮的价值很低，但是琉璃跟他说过，即使像是长矛青桦这样的半大孩子如果不怎么活动的话一支低档口粮就足以勉强撑一天了，所以灰区有不少管不住嘴巴的“日光、月光族”孩子就是这样度过自己的“艰难岁月”的。

　　 曾帆细细打量了一下瘦瘦小小的艾可，这时他才发现艾可居然比自己还高一点，只是因为比较瘦、体型修长所以看上去显得个子很小，他疑惑地问到：“你多大了？”

　　 艾可数了数手指：“到十一月就十岁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不是跟我差不多么，能吃多少东西？曾帆不解地问到：“就因为食量大就没有队伍要你？你究竟要吃多少东西？”

　　 艾可飞快地看了曾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伸出了三个手指头，随即又收回了一个。

　　 “两支口粮？这不就是每天的分量吗？等等，难道你是说一顿两支？”

　　 艾可点了点头，又伸出了三个指头低声说道：“我要吃三顿，每天六支，不能再少了。”

　　 三顿？曾帆突然觉得这个数字让他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知己啊！同伴啊！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都快忘记一日三餐的满足感了，只剩下早晨和晚上饥饿的记忆！他常常想，等咱找到食物了要准备一天六顿食物！吃一顿、扔一顿！

　　 一天六支口粮，恐怕也是个半饱吧，曾帆想起了刚才的三个手指头，起码得每天九支吧，这的确是很惊人的食量了，他的胃是怎么长的？他又指了指艾可他们的小竹箩问到：“六支口粮虽然多，但是它的价值不是很低么？照理来说以这些东西就足够换取了吧。”

　　 艾可点点头：“今天的确算是比较大的收获了，桑葚现在是紧缺货，品质、成熟度都很合适，可惜少了点，七彩芭蕉、血捻子还不到时候，我估计加起来大概是三到五天的标准份额吧。”顿了顿，他眼中透露出了感激，“不过这都是因为帆哥把桑葚让给了我们，不然……”

　　 六到十支的分量，对普通孩子来说算是丰收了，但是以艾可的食量，的确只能撑个一两天，曾帆摩挲着下巴想到，不过这应该不是其他队伍拒绝他的理由吧，再怎么苛刻应该也可以分配到这样的分量啊。

　　 仿佛看出了曾帆的疑惑，艾可苦笑着解释道：“能经常组队探索的基本都是固定的小团体，他们往往只缺有经验的人；临时组队的人通常都不会希望成员太多，尤其是……吃得多的人。”

　　 他有点诅丧，绞了绞手指：“而且，说是探索未知区域，其实他们只是往两翼方向探索，能够往森林方向前进的队伍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像长矛团那样深入森林了。”

　　 “两翼可没有果园这么多有用的植物存在，经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扫荡’，能找到什么东西就完全靠运气了。”他神色有点不屑地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样！不过，似乎这些小家伙们的探索队也是有模有样啊。曾帆点了点头，艾可的解释回答了他的疑问。此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和艾可的目的惊人的一致：那就是找到稳定的食物来源，只不过他是直接拿来食用而艾可则是换取口粮。从共同利益这一点看来，艾可有成为长期队友的潜在可能。

　　 实际上曾帆也是自己知道自己事，他现在拥有的只是部分在森林里经过验证的前生经验，从探索的角度和这个年龄能做到的事情来看，他并不比艾可这个“小药剂师”有优势，和艾可组队其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只是，曾帆心里始终觉得有点怪怪的，艾可似乎有什么关键的秘密没说出来，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会影响到彼此的配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这东西仿佛苍蝇一般在他身上嗡来嗡去，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艾可看到曾帆貌似不置可否的态度有点急了，咬咬牙准备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以致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说实话，正如曾帆所说的，以艾可的能力并不是非得和曾帆组队才可以去未知区域探索，即便是他自己单独行动，只要肯多花时间也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然而艾可有种感觉，和曾帆组队是难得的机遇，他的感觉一向很准。当然，那是种文雅的说法，实际上他感到的是“跟着曾帆就会有饱饭吃”这样奇怪可笑的念头。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对食量奇大的他来说饥饿可不是什么好记忆。

　　 心中暗啧了一下，他明白这大概是继承自那个女人所谓的“能力”的作用，这个“能力”正如那个女人一样，懒惰、倦怠而不可捉摸，只不过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发生过错误。

　　 艾可决定相信这个“能力”的指引，他要赌一把。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认真地对已经回过神来的曾帆说到：“帆哥，其实……我……我……”，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却仍旧不知道怎么说。

　　 “艾可不会爬树！还是个笨蛋路痴！”卡顿瞥了艾可一眼，仿佛憋了很久一样一口气大声喊了出来。

　　 艾可嘴巴开合了几下，神色呆滞地看了看脸色精彩的曾帆，然后似笑非笑地瞪住了身边的弟弟，恶狠狠地摩擦着后槽牙。

　　 卡顿缩了缩身子，梗着脖子分辨道：“反正都要说的嘛！我帮你说了你还纠结个屁啊！”

　　 “这么说我倒是要感谢你咯……”

　　 “艾可你的表情就像小丑一样，好可怕……”

　　 曾帆没有理会这两兄弟的打闹，艾可的形象在他的眼中突然清晰了起来。他终于明白到艾可不能进入其他探索队伍的原因了，如果说在这片拥有繁荣的“空中生态圈”的森林里，不会爬树有五成机会否决艾可进入队伍可能的话，路痴则是百分之百断绝了艾可和别人组队的可能。

　　 曾帆郁闷地挠挠头，他没在意艾可会不会爬树，因为那几天的经历表明，森林的地面一样有难得的“宝物”，但是路痴……这还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等等！“艾可，你在果园不是可以到处跑吗？也没见你迷路呀，你真的是路痴？”

　　 “我不是路痴！”艾可似乎也不抱希望了，继续把卡顿压在地上折腾他的耳朵，“我只是不会辨认方位，走过的路我基本都不会走错。”

　　 “你说谎！下过雨以后你就会认错路！”地上的卡顿捂着耳朵嗷嗷直叫。

　　 “怎么回事？”曾帆倒还真的好奇了，认路还和下不下雨有关？

　　 艾可没好气地松开了卡顿，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郁闷地说道：“只是容易出错而已嘛。”他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鼻子很灵，可以闻到经过地方的气味，所以一般很少出错。不过下雨就……”

　　 第43章 初入小镇1

　　 曾帆最终还是同意了艾可的请求。

　　 实际上当听到艾可说自己的嗅觉灵敏的时候，曾帆心里面就已经同意了。他不知道其他队伍是否知道艾可的这个特别的能力，也许即使知道了对他们而言，这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重视的“加分”，因为他们大多都还是孩子，只要小心选择地点就不需要直面危险和各种神出鬼没的“猎食者”。

　　 但是曾帆不同，他的目标除了孩子们习以为常的采摘植物外，还包括了捕猎动物，尽管这可能是以后的事情，但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决定的目标方向。狩猎的时候，警戒、隐蔽、接近、追踪……大部分的行动都涉及气味的参与，如果艾可真的有敏锐的嗅觉，那他这只“人形猎犬”让曾帆如何肯放手，在这个能力面前，艾可所有的劣势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当场就拍板了。

　　 出于谨慎和长远的考虑，曾帆跟艾可说明了他的初步打算和未来的目标。当听到曾帆以后将以猎杀森林动物为目标的时候，艾可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要知道他们可不是镇上的成年猎人而只是小孩子等级的“采集队”而已！这根本就不是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他觉得曾帆可能是疯了！就连有点傻大胆的卡顿都听得目瞪口呆，艾可更是一脸不可能和看神经病一样的呆滞眼神。不过……

　　 “你、你说真……真的？”艾可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了红晕，眼中闪烁着某种可疑的光芒，“就，就算是长矛他，他们也没做过这种事啊！”

　　 曾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目前我们当然是不可能的，这是以后的事。”嘿嘿笑了笑，他啧了啧嘴巴，“整天都吃蔬菜水果不顶饱啊，有肉的话……”

　　 “肉！”艾可突然大叫了一声，猛吞一大口唾液跳到曾帆面前，红着眼睛说道：“要我干什么都行！请、请你务必带、带上我！”

　　 曾帆让艾可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这猛吞唾液的行为、发绿的眼神、激动得发抖的手脚……这小子究竟有多饿呀！狩猎可不是现在啊喂！

　　 四眼相对片刻，艾可和曾帆两人的小拳头就坚定地碰在了一起，缔结了约定的“仪式”。曾帆很庆幸没看错人，在艾可闪亮亮的眸子中他并没有看到勉强和畏缩，只有兴奋和期待，还有某种他似曾相识的、熊熊燃烧的激情！

　　 当然了呃，虽说两人小队成立了，但还有很多前期准备是需要完成的。例如曾帆自己也需要了解基本的动植物种类、分布状况，还有总是为之头疼的世界常识、准备必要的野外装备、队伍的初步磨合等等，所以在商量了一下之后他们就分别了。艾可俩兄弟还需要到处转转争取腾出多点时间做准备，曾帆则继续到处溜达熟悉一下。

　　 跨过了公路，曾帆望着隔壁的小镇出入口，看看天色还早，他决定利用剩下的时间去那里逛一圈看一看。他觉得不久后就会跟镇上扯上关系，起码灰区那里是没办法弄到像长矛团那样的野外装备的。

　　 小镇的入口可比灰区开阔多了，路面比外边的公路还要宽一点。如果说灰区是小学规模，这个小镇起码是一座大型村庄的规模了，当然，那是曾帆记忆中的村庄，人家就管这叫小镇。

　　 小镇一共有两个大型出入口，一个是离灰区很近的西门，另一个则是在小镇较远的东门。从公路走下来，小镇外围的建筑给曾帆一种奇怪的异样感，怎么看都不顺眼。直到走近了，他才知道这种异样感是什么：这根本就是城墙和碉堡。

　　 没错，从外面看来，小镇外圈的建筑物根本就不是正常的通风采光设计，而是仿佛由平坦的城墙和高起的碉楼、望塔所组成的。入口两旁是两座五层高的楼房，明显高出了一截，房顶修建了金属骨架的简易哨塔；外围的房子刻意建得很密几乎贴在了一起，仅有的一些缝隙或是用建材封堵或是隐藏在了茂盛斑斓的荆棘植物后面，一看那些植物古怪人的色彩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物；“城墙”的外面又绕了一圈半墙高的金属拒马，根根锋利狰狞的矛尖都隐藏在缠绕其上的荆棘藤蔓里面。

　　 曾帆在入口处仔细打量，果然更清晰了：外墙平直一致基本都没有攀爬的凹凸部位、表面光滑三层以下居然还是一定角度的反斜面构造，到四、五层高度则是内倾的正斜面；墙上三层以上才开孔，孔洞虽多却很小如同射击孔，似乎还装有开合挡板；墙壁尽管看上去不太结实，但垂直“城墙”的墙壁明显都做了加固，其它部位则设置了大量的三角、斜角支撑，以这里的材料强度来看能承受的冲击力估计也不会低；入口的地面上埋有宽厚的导轨，看来堵门的东西也不会小。

　　 整个小镇的外围简直就像刺猬一样。这种明显具有防御拒敌作用的设计其实自近代兵器出现以后就逐渐消失了，在这个科技水平比地球还要发达的世界里出现冷兵器时代的构筑物他可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想那天猛冲猛撞的骷髅鸡，他也有点释然了

　　 正当曾帆在入口转来转去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一声大吼：“臭小子鬼鬼祟祟看什么呢！转来转去看得人心烦！快点回去，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灰区的雏该来的地方！”

　　 他抬头看了看，却是哨塔上伸出了个大胡子的脸朝着自己大喊。切！他撇了撇嘴，大摇大摆地向镇里走去。曾帆跟奥卡斯他们工作过一段时间，知道这些家伙言语粗鲁无礼却也未必是真的恶意，无视就好。

　　 “嘿嘿，灰区的臭崽子胆量见长啊，现在居然单枪匹马就敢过来这边了。”大胡子看着慢慢走开的曾帆呵呵直笑，倒真的没在意曾帆刚才的态度。

　　 “哦那小子啊，说不定是个新来的愣头青呢，东张西望看啥都新鲜的样子。”旁边长脸的瘦高汉子毫无神气地瞥了一眼，嘿嘿笑道：“你叫他臭崽子，说不定是你的种咧！”

　　 大胡子哈哈大笑：“我还真巴不得呢，这小子胆儿这么肥！”说罢又斜眼看着瘦高汉子揶揄道：“听说你这几天晚上都在外面睡？怎么，家里的小妞不满意啦？虹区新来的‘小金猫’听说很受欢迎哦，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肯做……”

　　 “嘘，嘘！”瘦高汉子脸色都变了，急忙道：“头儿别耍我了，要是给亮子知道了这次就真的要见血了。”

　　 “哈哈哈……”

　　 尼玛，原来“虹区”就是“红灯区”么，还取个这么诗意的名字！曾帆走得很慢，这些家伙肆无忌惮的调笑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真是到心里去了。

　　 小镇主干道平整宽敞，材质很明显跟外面的公路类似只是少了那层驱虫路面。道路两旁是普遍四、五层高、方方正正的小楼房，配色参差而显得相当怪诞可笑。这种明显的“实用主义风格”曾帆之前也领教过，现在看得直咧嘴。

　　 楼下有不少是摊档之类的小货铺，楼上则应该是住宅，不过没有外飘的阳台，窗户外面晾着不少毛巾被服之类的东西。这给曾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这里就是地球上一个常见的边远小城镇，不紧不慢的安逸节奏，甚至还带着点颓丧。

　　 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偶尔穿过的货车发出的声音安静尖细、如同放大很多倍的蜂鸣，车身线条简洁硬朗，倒是让这个有点不伦不类的小镇增添了不少未来世界的高科技气息。行人比曾帆想象的要多一些，男女老少都有。不时溜过的小孩子倒是让曾帆有点奇怪，灰区的孩子也经常到这边来？不过看见这些小孩的穿着他就明白了，他们身上的衣服材质虽未必有多好，但是款式、颜色搭配等明显比灰区式样简单固定的“制服”要时尚好看得多，“未来感”也更足。他们不属于灰区。

　　 曾帆郁闷地挠挠头：回去看来还是得先去查查资料做个准备才行。他发现自己不论是到“果园”还是到小镇都是两眼抹黑什么都不了解，刚才是运气好碰到艾可带路，现在嘛……虽说自己没有所谓“乡下人上城里眼花缭乱”的感觉，但是别人看自己东张西望的样子估计也都差不多这么想了吧，你看后边那几个小屁孩笑得多诡异。

　　 不对不对，曾帆又摇了摇头，这可是难得的体验，在没有事先了解的情况下游览这样一个异世界小镇，体会名副其实的异域民族风情，岂不也是一件乐事么！这么一想顿时郁闷烦恼一扫而空，他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微笑着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小镇真的不大，整个小镇其实就是围绕着“u”型主干道建起来的。小镇中心是比较大型的建筑群，似乎是仓库和指挥中心，“u”型两旁西边是小规模交易的零售店铺，东边则是种植园和大型集市，南面则是物资回收的厂区和所谓的“虹区”。这是曾帆了解到的小镇布局。

　　 第44章 初入小镇2

　　 西斜的夕阳映红了漫天的云彩，也将小镇渲染成了色彩缤纷的抽象画。

　　 看着人车稀少的集市和已经开始门禁的东门，曾帆也觉得游览得差不多了。虽说他也只是看了个大概，但是这次他是以纯粹游玩的心态来闲逛的，果然看到了很多可能不会留意的风景，也稍稍感受到了这个糅杂了蛮荒和文明气息的奇怪世界的一点人文风情。这使得他大开眼界，只觉得心意满足，不枉此行。

　　 不过呢，有时候人在好兴致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冲出些破事来破坏一下你的情绪。曾帆抬头看了看满天的彩霞，又低头看了看七八个堵着前方的小屁孩，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都给废掉了。这些小家伙高矮不等，却都比曾帆高，前面的三四个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而且相当壮实，领头的甚至略微有点胖，在这里可是比较少见。

　　 “你们想干嘛？”曾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会又是些小朋友打屁股的事情吧？

　　 领头的小胖子走前几步，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喝道：“小子，看你的衣服，灰区过来的？”

　　 曾帆一脸看傻瓜的表情：“你这不是废话吗，有啥事直说！我还要赶着回去吃饭呢！”

　　 呃！小胖子噎了一下，心道这小子怎么比我还嚣张呐，难道他附近有埋伏？听说灰区的小杂种狡猾得很！他马上到处瞄了瞄，没人啊，诓我？他有点惊疑。但在小伙伴面前可不能坠了气势，他只好接着说：“这里可是我们小镇的地盘，你们……”。

　　 “废话！这里不是小镇的地盘难道是森林的地盘，说！你想干什么！有屁快放！”曾帆打断了他的说话狠狠地盯着他问到，就仿佛以前审俘虏一样的气势。

　　 小胖子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僵住了，他只觉得面前的小矮子好像是只披着人皮伪装的凶狠野兽，被它盯住了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动就会被撕成碎片一样。虽然心里想着揍啊！扁他！教训他！可是一看到曾帆的眼睛，他却不知怎的气势就泄了大半，只好支吾着仿佛念台词一样说到：“你……你们上……上次打了我们的……”。

　　 曾帆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了小胖子的说话：“关我屁事！打你你就打回去呗！怎么，现在拉了多人才敢上？真不知道你是谁的种，没卵蛋的瘪货！渣滓！垃圾！……”虽说曾帆这异界语言说得半生半熟的，完全体现不出汉语几千年“通俗文化”的积淀，但是想到反正也说不准他就乱开炮了，好的、坏的、正确的、不明所以的恶毒俚语机枪一般脱口而出，直骂得小胖子脸色又红又白冷汗直流。

　　 说实话，好心情被破坏曾帆是有点儿郁闷，自问内心成年的他虽然不想做出拿小屁孩当出气筒这么没品的事，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口他就喷出了这些话来。算了，就当逗弄一下他们吧，谁叫他们让自己不畅快了呢。

　　 不过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怂了？刚才不是憋得想发火了么，突然萎了？曾帆对自己嘴炮的效果这么好也是有点出乎意料。他却是不了解，他这披着小孩儿外皮的假儿童可是个经历过血与火的战场老兵，不仅经历过各种心理训练还是个心性修为不俗的武者，真要较真发起脾气来不要说小伎俩和小手段，光是眼神和气势对感觉敏锐的小孩子来说都是过于刺激了。

　　 小胖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仿佛嘴巴塞了臭袜子一样又臭又涨又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想发火又硬憋着发不出来难受极了。现在他就好像离水之鱼一样开合着嘴巴，眼神傻愣愣地直朝曾帆看着，神色既畏惧又可怜。

　　 曾帆看了看小胖子身后几个小子茫然对望、不知所措的情景，无奈地暗叹了一口气：哎，算了，不玩了，欺负小孩子也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摇摇头，他也没有了心思，拍了拍小胖子肩膀，绕开了这群人走了过去。

　　 曾帆刚走开不远，在小伙伴面前被抹了面子的小胖子如梦方醒，一边红着脖子追过来一边大喊：“等等！站住！”

　　 “干啥？我没事要找你，不用等了！”曾帆加快了脚步回头嬉笑道。

　　 “好啊，你这小野种再不停下来小心我揍死你！”面前的人形猛兽消失了，小胖子很快就回过神来，脑筋活泛开了说话也恶毒起来。后面的小跟班一看终于有事干了，也是一窝蜂地追了过来。

　　 还别说，这些小跟班有两三个还挺能跑的，撒开腿几步就冲到了曾帆的前面，看来是准备对他实施围堵追截之势。曾帆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你们跟我比跑步？他迈开步子猛冲几步一下子就冲开了他们的拦截，顺带肩碰脚擦让这几个小子失去了平衡惊叫着摔向地面。

　　 虽然双方速度都不算快，但是全力奔跑再加上双方对冲碰撞的力量可不小，这些小家伙摔倒的去势极急，曾帆正暗道一声糟糕却是惊奇地看到他们或是主动卸力或是调整重心相当迅速地抵消了冲击，动作娴熟而自然，最夸张的一个眼看着脑勺向后快要摔到地上了，居然一个侧扭腰接托马斯旋转四肢着地好端端地停住了身体，姿势充满了狂放野性之美。

　　 曾帆惊讶得直咂舌，这些小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吧，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动作！就是前生那些专业的体操运动员也未必做的比他们更好啊！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人和自己的明显区别。这是特例还是普遍的现象？他顿时好奇了起来，两眼放光兴起了浓厚的考究欲望，探索之魂泱泱升起！以为败了今天兴致想不到小胖子却是送来了一份真正的民族风情包呀！

　　 于是小镇路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小孩前面跑七八个小孩后面追，他们的距离时远时近但是后面的小孩就是追不上，而前面的小孩仿佛故意的一样，后面的慢了就减速快追上来了就加速，还时不时撞一下这个拌一下那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嬉戏打闹。

　　 中国武术向来重视耐力体能的训练，兴武派当然也不例外。在归元吐纳诀的加成作用下，曾帆跑得畅快淋漓，他向这些小尾巴展示了什么叫做跑酷：大步跳着跑、小步垫着脚跑、倒着跑、蛇形跑、墙上跑、棚面跑……如同一只轻盈的……猴子。为了引诱这些小家伙，他越玩越嗨，什么吐口水拍屁股竖中指、粗言秽语骂人不带脏字……群嘲技能全开，只气得小家伙们暴跳如雷忘乎所以狠命追赶。曾帆自己都没发现，在这个“游戏”里他的神情越来越放松、越来越兴奋，也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九岁的小孩子……

　　 尽管曾帆希望这个“游戏”再持续一段时间，可惜小镇的主干道就这么长，再怎么折腾在这些小家伙们的围追堵截之下也跑到了尽头。只不过人是追到了，小尾巴们却是在西门口附近瘫了一地，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曾帆这次跑得很尽兴，真算起来他跑的可比小家伙们多多了。擦了擦汗水、平复了呼吸，他慢慢走了过去。小胖子居然是离自己最近的，不过此刻也是瘫在地上气喘如牛几乎都要口吐白沫了。曾帆走过去探了探他颈上的脉搏，顺手擦去留在他脸上的鞋印，虽然心跳很急却也尚算平稳应该问题不大，其他人也大都如此。

　　 他抬头看见大胡子又从哨塔上探出了脑袋，便向他招了招手，指了指地上的小家伙们，又摇了摇手指，耸耸肩然后“哈哈哈”仰天大笑几声，嚣张地离开了西门口。

　　 “哈哈，这小子真厉害，居然单是放风筝就把人给放倒了，飞蚊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长脸汉子从头看到尾，不由得大笑。

　　 “小胖子也是笨，本来就跑不了多远。”大胡子笑吟吟地看着曾帆嚣张的背影，“飞蚊知道了也没用，小娜娜可是等着他挑衅呐，哈哈！”

　　 第45章 白银的琉璃1

　　 镇外公路，几辆宽大扁长的八轮重型运输车拖着挤得如同小山一样的货箱风驰电掣地从远方驶来。半层高的巨轮、高大的棱状车身、圆润光滑的流线型头部，如同神话里披挂着钢铁甲胄的洪荒巨兽般狰狞。低沉的汽笛声厚重而富有节奏，远远便敲开了小镇的东边大门。小镇的运送车队同时鱼贯而出，两列钢铁巨兽匆匆擦肩而过，没有任何停顿已是完成了任务的轮换；整个过程如齿轮般精准、如风般迅速、如水般流畅、如山般雄浑，充满了工业化时代特有的机械美感。

　　 类似的一幕曾帆其实见得并不少，但是不得不说人类对于“更大、更强、更快”总是有着天然痴迷的追逐，在这些几层楼高的钢铁巨兽面前，他仍旧看得神摇目眩、心情激荡。

　　 这个时间正是小镇普遍下班回家的时间，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的大小人儿在果园及附近的地区冒了出来；远处的森林边上也有点点闪光不断靠近，这是行走于遮天蔽日的森林里的无畏者队伍。他们慢慢向小镇走来，不少小家伙却欢呼着、奔跑着冲上了公路，只为每天的这一个精彩的时刻。

　　 曾帆目送着车队顺利地驶入小镇才恋恋不舍向家里走去。

　　 夜晚的森林不属于人类，所以，“夜晚远离森林”是人类保存生命最好的方法。这是曾帆在这里听到无数次的生存第一准则。他曾经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他自己在夜晚的森林里就呆了好几晚，然而今天旁晚镇外人们的行为表明，这个铁则被普遍认同和牢牢地遵守着。

　　 这不由得引起了他的重视：看来也需要考虑对原来的计划作出一定修正了。不知道紫苏他们回来了没有？收获大不大？……他一边思考着从长矛团那里获得帮助的可能性，一边走向了自己的住处。

　　 曾帆在楼下兜了一圈，琉璃没在，这个时间该是吃饭时间了。他点点头刚准备去克里斯汀娜那里搜刮一下，琉璃已经从二层阳台上伸出了小脑袋：“哥哥！吃饭啦！”

　　 “知道了，我这就去克里斯汀娜那里，你稍微等等啦！”

　　 “不是啦哥哥，是……都说是吃饭了！我已经把东西拿来啦！”

　　 “咦，你自己做的饭？不对，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总……总之，快点上来啦！”小脑袋飞快地缩了回去。

　　 希望不要太难吃！希望还可以入口！虽然五岁的小琉璃学会了做饭是很值得称赞的事情，可是……曾帆想起这里人的味觉，不禁苦笑，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回了家里。

　　 不大的客厅里只摆放着一桌两椅，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却已经足够宽敞，这是他们平常吃饭的地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都是曾帆用一种“螺纹花斑竹”做的。这种竹子内外表面的纤维都非常致密光滑，透气而又防水，特别适合存放食物和液体，是当地人常用的储物介质之一。

　　 桌子中间放了个小炉子，上面是一小锅热气腾腾的东西，小琉璃正一脸邀功的神情站在旁边。这个小电炉是从克里斯汀娜那里软磨硬泡“抢”来的，工艺精湛、轻便小巧又结实耐操，据说是先锋探索队时代的制式野外装备。可惜大姐头到手的时候特制的氢燃料电池已经不翼而飞，现在只能用太阳能即时发电来加热，使用的时候还挺麻烦的，不过总比曾帆之前砍柴煮食要好得多就是了。

　　 曾帆笑眯眯地揉了揉琉璃的小脑袋，说道：“琉璃今天真厉害，怎么突然就学会煮饭了？我完全不知道啊！”看到锅里的东西他就放心了大半，大体上就是水煮，只要不是上次自己心血来潮弄个煎炒什么的就还好。

　　 琉璃嘿嘿的笑着眯起了眼睛，随着曾帆手掌的移动轻轻顶起了小脑袋，仿佛猫儿一样。“那当然会啊，哥哥每天都在做饭嘛，我看着就学会了。”舒服之极的神色中哼哼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小丫头满脸的得意之色。

　　 “……那你手腕和手指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曾帆无奈地摇了摇头。

　　 “……”琉璃小脸微红，迅速地把手收到了身后。

　　 曾帆轻叹一口气，一看琉璃手上的伤口他就明白了，小丫头是模仿自己的手法造成的。尽管伤口很浅但是割了这么多次还是很痛的，也难为琉璃能坚持把饭做好。

　　 兴武派也有小刀术之类的功夫，不过传统上都划分为暗器一类的偏门而不怎么受重视，后来因为各国都流行装备匕首了才有所归纳发展，但实际上本门的小刀术并不怎么高明，仅比平常的大路货好一点而已，因此参军之前的曾帆并不善于此道。

　　 曾帆的小刀之所以用的如此之顺溜，其实可以算是“罚”出来的。初入部队的曾帆血气方刚可没少惹事，半年不到训练大纲就已经****了个遍，可惜因为长期习武再加上师门训练方式的关系，就连四百米障碍越野都跟喝水一样，弄得连长都没了撤。最后据说卧虎藏龙的炊事班伙房便成为了最佳的惩罚地方：例如土豆削皮要跟机械去皮器比速度啦，什么龙凤戏珠豆腐雕花啦，不放盐炒出咸味啦……总之一来二去曾帆也是被磨得没了脾气，顺带练就了一手不俗的指上功夫，还从某个小刀会传人的炊事班长手中学来了不少小刀和短刀的使用法门。

　　 曾帆调小了炉子的火力，心痛地把琉璃的双手拉了出来，轻轻的抚摸着暗红肿胀的伤口说道：“痛吗？”

　　 琉璃眼里泛起了泪花，点点头随即又倔强地摇了摇头。

　　 曾帆微笑：“小笨蛋，痛就是痛，有什么好否定的？不过你用刀竟然没把自己的手指切下来进步还挺大的呀！”他调侃了一句。

　　 琉璃骄傲地扬扬下巴：“我想好了再去切的。”

　　 曾帆失笑，居然如此活学活用，琉璃还真的成为了“想象训练法”的忠实信徒了。以小丫头原来的笨手笨脚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说这方法在她身上的作用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想了想这丫头的年龄和性情，他还是责备道：“琉璃，刀虽小但仍然是凶器，很危险的，你可知道如果一个不慎，就不是切掉手指头这么简单了！你有想过手指手腕的感受吗！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太自以为是了！……”

　　 几句重话说出来，琉璃的大眼睛已经擒住了泪珠子，曾帆接下来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他不由得无奈：自己怎么就变得这么心软了？摇了摇头道：“好啦，不要摆出这幅样子嘛。如果要学做饭的话起码先请教一下别人啊，经过这次你也知道做顿饭也需要学很多吧！先吃饭吧！”

　　 琉璃扁着嘴，点了点脑袋小声说道：“我看你是很简单的。”的确，平时她看曾帆做饭就是烧水、刷刷刷几下土豆去皮切块，然后和“软肉”扔进锅里，不久就弄好一顿饭了。过程简单得过分，所以小丫头才敢大胆地挥起了刀子，结果嘛……

　　 这顿饭就是寻常的土豆煮软肉，不看四分五裂大小不等或块状或糊状的土豆的话味道还是可以的，至于那一边焦黑一边成了鼻涕状的肉，不理会口感吞下去应该也没什么事。实际上他们两个也算是吃得皆大欢喜，今天的大运动量早就让曾帆饥肠辘辘，琉璃最近的饭量见长，首次做饭满满的成就感和哥哥的称赞也让她胃口大开，温热的饭菜入口，对饥饿的人来说比什么安慰都有效，刚才的不愉快早就被他俩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饭后琉璃乖巧地抢着收拾碗筷，仿佛怕被继续唠叨一样飞快地逃进厨房，看得曾帆直想笑。当然，他也不会让琉璃这小人儿独自收拾，自然而然就走了进去一起将一片狼藉的厨房收拾干净。

　　 看着剩下的两个土豆就还不到婴儿拳头的一半，曾帆极了，小丫头比自己还要恶劣，居然连这么小的土豆也不放过，也不知道那棵三龙茄还能不能活，他觉得克里斯汀娜这次可能真的会哭出来。不过正好，可以作为练手的材料。短刀在曾帆手指上转着圈，他笑眯眯地问道：“琉璃，做饭的基本是刀工，刀工好是有秘诀的，要学吗？”

　　 “咦？可以学吗？”

　　 “可以啊。实践是学习的最好方法，而食物加工则是练习刀工的最快方法。你看好，比起长刀，小刀多了很多种握法，也更注重眼力、单独手指的力量和灵活性的训练，常用的有……”

　　 第46章 白银的琉璃2

　　 曾帆教给琉璃的并非是真正传统意义上的“小刀术”，因为他自己就没受过这方面的系统训练，他教的是“自己的小刀术”。参军后初次深入接触小刀术的时候，曾帆本身的修为其实已经到了不俗的境界，所以即使他从那位班长那里学到的使用技巧和法门都颇为散乱和缺损，也依然没有阻碍他的领会速度。后来曾帆作为出师的武者，通过自己的理解和认识对此予以补充和整理，并糅合新的理念，形成了现在教给琉璃的曾帆版“小刀术”。

　　 当然了，军队本身也有匕首短刀一类的训练和教材，但是对于现代军队而言枪械才是作战的根本，这些次要的训练教材基本都是简化又简化后的版本，剩下的就只有最简单高效、杀伤力最大、训练时间最短的招式和技巧。曾帆的小刀术虽然也融汇了这里面适用的部分，但这些对于只有五岁的小琉璃来说还太早了，他打心底里希望将这部分教给琉璃的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曾帆觉得自己独创的“食材基础训练法”是最适合琉璃的方法。用食物作训练器材，就他自己的经验而言，既可学会做菜又可锻炼刀术基础更能消除戾气，可谓一举三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出乎他意料的是，琉璃细长的小手指柔韧而灵活，一晚时间居然就可以似模似样地将训练用的假刀扁钢条在手指上转几个圈，这和她原来笨手笨脚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曾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琉璃得意地嘻嘻直笑。

　　 曾帆想想也就释然了，他本来就觉得小丫头修长的手指会适合练习指上功夫，现在也不过是坐实了自己的判断而已。琉璃的小脑瓜这么厉害，手指灵活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谓“心灵手巧”嘛。相比于琉璃原来近乎白痴的运动神经，灵活的手指可谓不折不扣的天赋之物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琉璃以前眼中总是不时流露的黯然和不甘，欣慰地笑着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太好了呢，琉璃，造物主可真是“公平”的呢！

　　 “手指是挺灵活，不错不错。不过，你拿着土豆的手在抖是咋回事？”

　　 “……那……那是……累嘛……”

　　 “呵呵，累……？以后给我好好地练啊！”

　　 “……知道了啦……！”

　　 琉璃学习小刀术当然不会是训练的重点，这不过是作为空闲之余又或者茶余饭后的小点心、小放松而已，真正的重点仍然是每天的积基操的学习和熟练。曾帆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也就是把小刀术的一些重点技巧和注意事项教给琉璃后基本就是放羊了，连目标和练习分量都没有作规定，反而是要求琉璃不能太累，小丫头也是乐在其中纯粹就当是一个小游戏在耍了。这也算是他们两个的小默契吧。

　　 有了近期目标和较为长期规划以后，曾帆的生活也开始有规律的忙碌起来。早上是雷打不动的晨练和授课时间，中午以后主要是去做探索森林的准备工作，傍晚则回来休息、开荒刨地，顺带看看琉璃的小刀术“表演”。早出晚归的作息虽然有点累，他却觉得精神奕奕、充满了干劲和热情。

　　 一周的辛劳，曾帆基本逛遍了小镇的集市和小店，对这个地方又有了新的认识。当这个世界向他掀开了一角朦胧面纱的时候，他才明白到为什么在灰区里只有像长矛团那样的拾荒团才有进入森林的资格：太少了，相应的必要物资实在是太少了，几乎到了有价无市、一货难求的地步，如果没有多人合作的共同努力，稍微好点的装备和物资根本就不可能抢得到。

　　 地图、没有；冒险探索路线图、500贡献币以上；指北针、没有；手环自带方向指示，但手环却是有价无市；鞋袜服装、正式的“行货”产品全部没有；东区小镇仿制品、一套新的5000贡献币以上，二手的3000，当然也可以使用电子货币“星元”或者限定的物资交换；药物、只看到小镇自制的草药膏，工厂生产的药物一概没有……至于什么背包腰包、风雨披风、简易帐篷、睡袋、手电、便携炉等等理应又多又好的标准野外装备，曾帆居然只在图片和镇上的探索队成员身上看见过，而且看上去使用的时间都不短了。

　　 小镇市面上最多的是什么？第一类毫无疑问是农产品和森林产出物，各种各样或大量或稀缺或随处可见或稀奇古怪的植物看得曾帆眼花缭乱，另外一些有用无用的鸟兽鱼虫也会被或明或暗地摆上台面；第二类有点出乎曾帆意料，是冷兵器和狩猎用具：刀剑枪棒、强弓硬弩、陷阱网索、迷雾毒烟等等随处可见，不过质量嘛，一分钱一分货吧，热兵器他反而没有看到，也可能是因为他这样的小孩子不可能看得见；最后一类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肥料，这甚至是集市中最为火爆热闹的交易，至于是什么样的肥料，咳……还是说点别的吧。

　　 这让曾帆极其的纳闷和不解。从他这些时间的见闻来看，如果将他看不明白的东西看作是地方特色的话，包括运输车队和循环工厂在内的各种高科技产物则是很明显的高度工业科技文明标志，按理说吧高度工业化的社会是很难会出现如此物资短缺的现象的。

　　 曾帆原来以为是因为小镇的位置偏僻，但是宽敞的高速公路和雄壮的车队否定了他的假设。难道是因为产业畸形化造成的？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越想就越觉得正确。按照他前生听过的说法，本身工业化程度低或者产业畸形而成为资源出口国的国家基本都会沦落为高端工业发达国家手中待宰的羔羊，这是社会、文明和国家科技发展不平衡产生的必然现象，即使是前生那个继承了红色帝国大部分遗产的土地大国也不例外。

　　 小镇所在的的国家产业畸形？但是他想想好像又不对，就是前生的那些国家也不会连这种基础的物资都缺乏成这样啊！更何况这里是森林地区，对于靠山吃山的本地人来说这些必要的物资应该非常重视和不断囤积才是。曾帆觉得这里就仿佛跟一棵人造的“盆景”差不多，好端端的小树被硬生生地砍掉其它枝干并且牵拉成特别的形状，看着是挺不错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处处显得一股子怪异。

　　 曾帆还真有点儿发愁了。武器什么的倒还好说，镇上多的是，目前来说质量差点的也可以满足要求了，其他水壶生火装置背包等用具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多花点时间就可以自己做出来。问题是服装，现在这身贴身衣服进入森林等同裸奔，他可不想活受罪：上次在果园溜达了一下，他的屁股和背脊就不知道被什么虫子隔着衣服咬了好几个大包，足足痒了好几天！听说森林深处的蚊子生性凶残，身体足有成人拇指那么大，这要叮人身上，想想都不寒而栗！

　　 午后的时刻是这里最为难受的“桑拿”时间，琉璃早早就停了下来休息。她擦了擦汗，奇怪又开心地对皱眉苦想的曾帆问道：“哥哥，今天不出去看看么？”

　　 “嗯。大概也看得差不多了，有些野外装备不好办呐。”

　　 “装备？克里斯汀娜不是说镇上基本上都有卖的吗？”

　　 “她这么说？不看质量和价格的话是倒是基本都有。”曾帆心里苦笑，“对了，她人在吗？”他也是想不出方法了，只好先问问大姐头，说不定会有什么特别的门路。

　　 “丝丝说她一早就出去了。”琉璃小脑袋歪了歪，“现在开始是收获季节了，克里斯汀娜这一阵子应该都不怎么有空。”

　　 “那就是说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吗。”曾帆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能偷懒啊。

　　 第47章 白银的琉璃3

　　 曾帆正为装备的事情发愁，琉璃却心中高兴，因为今天又可以和哥哥多呆点时间了。她看了看毫无仪态地滑在平台上的哥哥，大眼睛眨了眨，偷笑着走前几步，“哎呀”一声发挥了平地摔的“本领”一下子扑到了哥哥身上，小脑袋“咚”一声直直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接着鼻子一酸，又发出了一声真切的呼疼声。

　　 曾帆正在沉思，没成想旁边一个人影飞了过来，本来条件反射地想侧滚闪开，却醒悟到是琉璃在旁边，自己闪开岂不是要她砸破脑袋？怎么又摔了？多久都没发生了？他心思电转，无奈之下只好向着琉璃扑来的方向支起上身，接触瞬间顺势躺倒卸力接住了这个小笨蛋。

　　 虽然应对迅速得当，但是琉璃来势也是凶猛，曾帆觉得胸膛还是给她的小脑袋撞得生疼，龇牙抽了口凉气，扭了扭身体觉得没啥问题，低头看见琉璃整个脑袋都挤在了自己胸口半天没抬起来，不由得担心地问到：“琉璃，没事吧？”

　　 “没事啦。”琉璃摇摇头，闷闷地答了一句，却是带上了哭腔，也不肯抬起头来。

　　 曾帆好笑地把琉璃的脸抬了起来，鼻子撞得红通通的，额头也红了一块，眼角泛起了泪花，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他轻轻按了按她的鼻子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把鼻子撞塌了可就变成丑小鸭了！”

　　 “丑小鸭？哦……可那是会飞的天鹅呀！”琉璃认真地反驳道，一脸你用错比喻的神情。

　　 “哈哈，那当然啊，我的妹妹又怎么可能是不会飞的小鸭子呢。”曾帆又捏了捏琉璃的脸颊笑道。

　　 琉璃破涕为笑，大眼睛笑得如同池中弯月，小脑袋害羞地埋了下去，就这么在曾帆的胸膛中拱来拱去，柔顺的白金色头发扫得曾帆直痒痒，他不由得咯吱了她几下，小丫头马上不服输地扭开身体反击，俩师兄妹就这么嬉笑着打闹了起来。

　　 午后毒辣的阳光和湿闷的空气使人慵懒疲惫，微风有气无力地带着暑气徐徐扫过更是令人昏昏欲睡。森林里的生物早就在树影的庇护下躲了起来休养生息，整片森林没有透漏出一点点的声响和生气，就如同一片死寂虚假的幻影。

　　 曾帆总是适应不了这样的森林，今天这种感觉尤其突出，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炽热的光球，是今天太热的原因吗？他对这片森林感觉很复杂，既有满满的好奇和探索的欲望，也不时泛起敬畏和不自在的情绪，他明白现在森林的恬静不过是暂时的假象，一旦黑夜来临那里就会蜕变成一只令人难以想象的幽深巨兽。

　　 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念头甩了出去，最近怎么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曾帆懒散地打了个呵欠。他和琉璃的打闹只一会儿就停下来了，没办法，今天实在是太热太难受了，稍微动一下汗水就如同流水一样淌出来，然后就会在皮肤上蒸干，浑身变得黏糊糊地极不自在；吸一口气就觉得胸腔温热凝滞仿佛喘不过气来，必须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才有所缓解。

　　 他知道这是非常罕见的高温湿热低氧现象，这种即便在热带雨林里面也需要特定的时间特定封闭的区域才会出现的现象，鬼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森林边上还算开阔的地带里！

　　 处于低氧的环境人就会犯困，小孩子受到的影响尤其明显。琉璃不过是在竹制的架空平台上躺了一会儿就呵欠连天，习惯性地往曾帆身旁挤了挤不一会儿竟然睡了过去。香甜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曾帆也仿佛被催眠了一般上下眼皮直打架，他无奈地看了旁边一眼：我还要考虑事情啊琉璃，你不要在犯困的人身边睡觉好不好！

　　 也不怪琉璃睡得这么香甜，竹楼这东西本来就是类似气候地区的特色建筑。整条成竹切割而成的平台架空而设，隔绝了地面潮气的同时缝隙间透出的微风会带着丝丝凉意，再加上这种表面粗糙带着暗红花纹的天青大竹既透气又透水颇为凉爽，竹子本身又因为带着驱虫的成分所以蚊虫难近，这样的天气下睡在上面只觉清凉干爽，舒适至极，比睡在室内还要舒服得多。

　　 不要说是琉璃这样的小丫头，就是曾帆现在都恨不得整个人埋在竹子里睡上一觉，这平台实在是太舒适了！竹子的清新气味弥漫于鼻腔之中，耳边响起的是轻微均匀的酣睡声，曾帆已经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轻飘飘地就要沉睡过去。

　　 突然，一丝极为轻微极为浅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漂浮在他的脑海里。说它熟悉，是因为那是一种带着轻微铁锈味的淡腥味，他的鼻腔口腔中甚至立刻回忆起曾经流淌而过的猩红液体的温度、味道和质感，这是曾经的训练和任务铭刻于灵魂之中的记忆；说它陌生，是因为这种感觉很遥远，仿佛隔了一层层的障碍，在这个连昆虫体液都没见着的几个月里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的气味了，而且这种气味也有点奇怪，似乎不完全是铁锈的味道，但很明显是一种金属散发的气味。

　　 曾帆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呼吸粗重心跳剧烈，这是身体由静致动时的本能反应。他迅速扫了周围几眼，阳光仍然毒辣耀眼，空气依然闷热潮湿，平台一样的清凉舒爽，一切如昔，平静而安逸。

　　 他悄然松了一口气，呼吸和心跳很快平复了下来，刚才的是自己的错觉？深吸了几口气，不对！这种气味仍然存在，虽然若有若无极为清淡但是他仍然能闻得到！

　　 在哪里？哪里有流血？曾帆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流血？他的心头一惊，难道是琉璃刚才撞伤了？他马上仔细看向身边的小丫头。几个月以来的调养和恢复，琉璃早已不是当初饥荒难民一样的瘦骨嶙峋，短发淡金柔顺，面容精致小巧，皮肤白皙粉嫩，彷如一个等身大的漂亮洋娃娃。

　　 细细打量之下，他的确没在琉璃的身上看到任何伤口和血迹，小丫头熟睡的表情恬静祥和，也没有痛苦的感觉。不放心之下他又凑近闻了闻，除了淡淡的汗味和佩戴的驱蚊草药香囊的味道外那股铁锈味似乎也消失无踪了。应该和琉璃没什么关系吧，暗松一口气之余他也觉得自己过于大惊小怪了。

　　 轻轻拨开琉璃略微汗湿的头发，逐渐饱满的脸颊粉扑扑的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就是部分狗啃一样短发边缘破坏了这幅精致脸孔的美感。曾帆看到这也是难得的脸红一回，没办法，剪这齐耳女式短发还是头一次，工具也不是太趁手。

　　 熟睡中的琉璃挠了挠被拨开的头发，向曾帆那翻了个身。他眉毛一跳，刚才那种奇怪的气味几乎在琉璃翻身的同时就出现在了他的鼻腔里！真的和琉璃有关？但是没有看到琉璃身上有什么不妥啊？难道是什么暗伤？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焦急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了，如狗儿一样到处嗅着以确定情况。

　　 还别说，虽然动作不雅，曾帆这么一嗅还真嗅出了点名堂。这种气味真的是从琉璃身上散发出来的，前胸的位置味道最明显，但依然是若有若无的极为轻淡，距离稍远就什么也闻不到。以他曾经的经验看来，这种气味似乎和血液没什么关系，因为他只闻到类似混合了铁锈的金属气味，却没有血液暴露于空气中时的那种或甜或臭并且发腥的特别味道。

　　 第48章 白银的琉璃4

　　 曾帆皱了皱眉头，这是这里人的正常气味吗？是体味？可是以前似乎没在琉璃身上闻到过？仔细地回忆起过往的情形，几个月以来他都和琉璃朝夕相对，晚上更是挤在一张床上，虽然一些无关的细节都忘记了，但是他很肯定以前的小丫头身上没有这种味道。

　　 那么只是琉璃出现这种情况还是普遍现象？他又回想和其他人接触的经历，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太模糊了，除了琉璃还有还算熟络的克里斯汀娜，曾帆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和这里的人有过多亲密的交流，即使是大姐头也少有近距离的接触，当然也不会有这方面的记忆了。原来我还算是一个内向的人么？他不禁苦笑。

　　 难道是沾上什么东西的味道？曾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假设：衣服都好好穿着呢。算了，等会儿先洗个澡再观察看看再说吧，应该不属于什么伤势吧。

　　 毕竟照顾这么小的小丫头，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自己小时候就像野人似得没生过啥病，感冒发烧什么的躺一觉就可以活蹦乱跳的，这样的经验完全就不能借鉴。他也想到以前世界的科学技术虽然越来越发达，小孩子的体质反而越来越娇贵，按这种逻辑这里比他前生的科技可发达多了，他可不敢掉以轻心。如果因为他没有注意到什么迹象而导致琉璃生了什么大病，那可比割了他的心头肉还要痛，估计那时他怎么也原谅不了自己。

　　 “哥哥？”琉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茫茫然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曾帆现在的姿势可实在不是太好看，他直起了身子，干咳一声掩盖了自己的尴尬，问道：“抱歉，吵到你了？琉璃，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没有呀……只是觉得……很……困。”含含糊糊地没说完，琉璃合上眼又睡了过去。

　　 琉璃倒下就开始呼呼大睡，看得曾帆也是纳闷：这是体力和精神都消耗极大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状况，这小丫头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晚上偷鸡摸狗去了？最多也就练练小刀术吧！

　　 想到小刀术，曾帆心中一动，不对，可能还真的跟这个有关？现在琉璃的练习方式和其他人有着很大的区别，因为先天体质的问题，小丫头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他的“想象训练法”的忠实信徒，不用不舒服。

　　 曾帆百分之百肯定琉璃练习小刀术的时候也是运用了想象训练法，即便她拥有一双灵巧的小手。小刀作为短兵器的一种，和暗器一样向来就对精准、变化和速度方面有很高的要求，在这种精细方面有着高要求的训练里使用想象训练法，无疑会对精神和大脑增加极大的负担，再加上白天的积基操练习也是进入了较为复杂艰难的阶段，琉璃会这么疲劳也就不奇怪了。

　　 曾帆自觉猜测也八九不离十了，不由得轻叹一口气。这小丫头也真是够拼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明明可以靠智商吃饭，她却偏偏靠努力取胜？这还让别人怎么活啊？苦笑之余他摇了摇头，心中却不知从何时起暗暗生出了一阵欣慰、佩服和比拼的复杂情绪，并且开始生根发芽，这让他曾经空空落落的心里，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寄托。

　　 看来需要马上调整琉璃的训练计划了，这么快还真没想到呢！原来为小孩子安排训练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吗？曾帆思考着，在琉璃的“骚扰”之下不知不觉地打了个呵欠，也模模糊糊地就睡了过去，嘴角带上了一丝微笑。

　　 其实也不怪曾帆，他的“想象训练法”虽说初衷是为了迅速掌握某种技能而创造的，但是实际上他也暗自明白，这方法除了系统细节上不完善外，最大的缺陷其实是对使用者的意志力、思维能力要求太高。学不好的人通常都满足不了这种基本素质要求，满足这种要求的人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个方法也能学得很好，所以在实际训练中这方法其实相当鸡肋。迄今为止，也只有曾帆真正使用这个方法磨练自己，他不了解琉璃使用这个方法后出现的各种状况也就情理之中了。

　　 傍晚的森林突然变得热闹非凡，仿佛是为了释放白天暴晒之下的压抑，各式各样的飞虫鸟兽在红霞满天的空中漫天飞舞，多彩的羽毛、鲜艳的甲壳在半空中闪闪发亮，如同红色天幕下熠熠生辉的五彩星辰，组成了一条缓缓流淌的星光之河。

　　 曾帆坐在凉风下静静地欣赏着这少见的景色，刚刚生出酣畅淋漓的畅快心情，就惊讶地看见不远处的森林边上，一只巨大的蜥蜴突然箭一般跳上了半空，一口就咬住了某种彩色大鸟，然后笨拙地展开身体晃晃荡荡地飘回了树梢。

　　 他擦了擦眼睛，没错，是飘！数米长的巨蜥在空中飘！还没等他看清楚怎么回事，一只只或是色彩艳丽、或是黑灰朴素的身影也争先恐后地跃入了空中，这里面什么品种什么体型的动物都有，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不应该会飞！他甚至看见了好几只体型巨大的骷髅鸡拍打着短翅膀在空中惬意地转圈飞翔！这……曾帆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裂开……

　　 这些身影一窝蜂地冲入了天空，撕咬捕杀空中的猎物，将空中优美有序的队形搅得乱作一团，一时间撕咬声、悲鸣声、撞击声、打斗声响彻天空，无数分不清生物种类的断肢残腿飞舞于空中，无数已然分不清颜色的汁液血水到处飞溅，如同下着肢雹血雨，一刻前还是诗情画意的壮美画卷下一刻就变成了尸山血海的修罗地狱图！

　　 曾帆看得目瞪口呆。他不是没看见过死亡和杀戮，但是如此高频率的、赤裸裸的、大规模的、不分种类的甚至可以堪比屠杀的集体杀戮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此前不要说是见过就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他现在都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究竟是震撼疑惑还是恶心反感了，就只是呆愣愣地望着那片血色天空。

　　 “哥哥，我洗好啦。”琉璃脆生生的声音在曾帆背后响起。小丫头睡了一觉洗了个澡，倒是不见了之前的疲态，脸色红润眼神明亮，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的，当然也丝毫不见受伤之人应有的反应。看到这样曾帆心里也算放下了一块石头。

　　 “哥哥，怎么啦？”琉璃发现曾帆的脸色不是太好看，疑惑地问道。

　　 曾帆觉得自己的脸上肯定僵硬发直，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脸：两辈子几十岁的人了也过于大惊小怪了，这场面虽然血腥残忍但毕竟是自然界的一环，他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更不要说是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了。

　　 稍稍安慰了一下自己，他疑惑地指了指森林上方：“那是怎么回事？”

　　 琉璃看了看开始消停下来的那片天空，稍微愣了愣，歪头想了想：“对哦，原来已经是盛夏了呢，难怪今天这么热。”看着不知所以然的曾帆，促狭的笑道：“哥哥，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怕你个大头鬼！”曾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快点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吃吃地笑了几声，琉璃说道：“那是森林的‘狩猎祭’呀，每年最热的夏秋季都会出现。我开始看见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那么大的地面爬虫居然也可以飞上天！……”小丫头描述着场面、比划着昆虫的体型，嘴角带笑的时不时还故意用眼角瞄曾帆两眼，却绝口不提这里面的秘密，看得曾帆额角青筋直跳，这个烦人的小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第49章 白银的琉璃5

　　 琉璃看着曾帆装模作样的把拳头捏的咔吧响，吐了吐舌头：“切，哥哥你真的是没有幽默感呐。是暴风藤啦，那些不会飞的动物飞上天的秘密就在于暴风藤啦！”

　　 曾帆听得莫名其妙，琉璃窃笑着解释道：“我也是问过克里斯汀娜才知道的，原来我们长城区森林是暴风藤的主要产地，虽然其他地方也有种植暴风藤但是都不像这边种得这么密集……”在琉璃的解释之下曾帆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秘密。

　　 原来暴风藤是一种原产于风暴地带的藤蔓类植物。由于需要在暴风中生存，它除了根系深植和枝干坚固强韧以外，暴风藤还进化出了两项绝技：一是全身上下包括枝干叶花都生长有气流易于流动的导风结构，据说有的品种甚至连内部都演变成天然的导风管；二是散布种子的蓄气喷射构造。

　　 天气最热的时候正是暴风藤种子成熟的季节，包着种子的附属结构进化成气囊状，可以像气球一样膨胀开来收集和储存空气。当加热的空气充满了“气囊”以后，进气“阀门”因为牵拉作用就会封闭进气口，形成一团团胀鼓鼓的气囊。当傍晚气温下降的时候，经过暴晒的“气囊”表皮就会干枯收缩并压迫内部，喷出高速气流将种子散布到高空中，种子再通过气流送到其他地方。这也是暴风藤的“喷风树”、“放屁管”等等别称的由来。

　　 这个森林的暴风藤生长的年份很长，气囊自然长得又大又坚韧，喷射力度十足，加上种植的数量又多又密，就算平时也会自然形成一片片气流上升的区域。如果是在散布种子的季节，剧烈的空气对流再加上堪比喷气引擎的气流喷射，将几百斤重的大型动物送上天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曾帆听得啧啧称奇，陆行动物居然懂得利用暴风藤飞上天来捕猎，看来不论是哪里，大自然都会产生令人难以想象的奇景呀。

　　 夕阳西沉，天空开始暗淡了下来。森林上空的屠戮盛宴基本上都结束了，只剩下一些小型的或者有滑翔能力的动物在享受最后的甜点。大型的动物早早就回到了地面，因为此刻虚弱的上升气流和稀疏的喷发都不足以支撑它们的体重。气温的下降令大气的对流发生了变化，一阵阵带着古怪味道的血腥气在空气中盘绕，令人非常地不舒服。

　　 琉璃似乎对这种味道相当敏感，脸色有点发白，眉头轻皱。曾帆倒是没多大感觉，前生训练和作战的时候都经历过很多，加上他神经本来就有点大条，对此也只是呸呸两下就过去了。

　　 把脑袋伸到琉璃身边，曾帆刚想趁机闻闻琉璃身上还有没有那种味道。小丫头不着痕迹地闪开两步，捂着鼻子嘟起了嘴：“怎么了啦哥哥，这个又不是我的味道！”

　　 “呵呵，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色而已呀。”曾帆讪讪地强辩道。“觉得不舒服么，难道……你是在害怕？”他调侃了一句。

　　 琉璃瞥了曾帆一眼，轻哼一声就把后脑勺对准了他。

　　 这丫头，突然就心情不好了？曾帆无奈地笑了笑，算了，现在这空气到处是奇怪的血腥味，就算再闻到那种气味也分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拉起琉璃的手说道：“好啦，不要生气了，我们回去吧。”

　　 “我没有生气呀！”

　　 “是，是，你没有生气。”

　　 “我真的没有生气啦！”

　　 “是，是。琉璃，今晚不要再练小刀术了知道吗，看你下午都要累坏了。”

　　 “嗯。”……

　　 当晚，琉璃说是天气太热早早就爬到了自己的床上，眨眼间就睡了过去。曾帆疑惑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跟以前一样略微有点温，其余倒没什么异常；也是因为体温略高，这个小丫头常常怕热而不畏寒。这里夜晚上下半夜温差将近十度，说实话经常跟琉璃挤在一张床上，曾帆觉得深夜里这样子还是挺舒服的，就像抱着个小暖炉一样。

　　 今晚琉璃的表现就很不正常了。如果真的觉得天气热，要在平时她早就爬到曾帆的床上死活不挪窝了，因为据她所说哥哥的身体凉凉的比竹床还舒服，拜这所赐这阵子曾帆每晚前半夜都热得满身大汗。他隐隐觉得小丫头可能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惜她性子有点好强，有时候甚至比石头还要倔，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撬开她的嘴巴也不会说出来。希望没啥事吧，他担忧地想到。

　　 往后的几天曾帆没有再去小镇那边溜达，一些物资材料的收集工作也暂时让艾可代劳准备，他实在是不太放心琉璃的身体状况。这几天小丫头虽然疲劳但是身体还算正常，休息过后的恢复也很明显。即便如此曾帆还是把训练计划做了大幅度的调整，现在主要以领会为主，只要动作到位了就可以了，节奏强度什么的都放在了一边。

　　 几天以后，琉璃的疲劳表现越来越明显了。

　　 她在训练中犯错越来越多，休息间隙越来越短，训练用时也越来越长，出现有这样的状况表明她越来越逼近自己身体的极限了。这个时间点出现得如此之早出乎了曾帆的意料，他也越发的小心和担忧了。

　　 这也让曾帆明白了“想象训练法”的另外一个缺点：对身体的消耗太大了。这其实也是正常的，大脑本来就是身体的耗能大户，平常状态就会消耗大约1/5到1/4的身体能量；人在运动时出现大脑的“放空”状态，其实就是身体对能量重新分配后大脑降低能耗的半休息或者待机状态的体现。琉璃的条件特殊，虽然很适合这个训练方法，但是毕竟身子本来就不是太好，体能差年纪也小，身体和大脑的同时运动消耗就是普通方法的双倍以上，疲劳期的提早到来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第五天的傍晚，残阳如血，空气中带着古怪味道的腥气如期而至。

　　 “啊~嘁！”曾帆打了个大喷嚏，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琉璃正蹲在曾帆面前，笑嘻嘻地扔掉了手中的草叶，脸蛋儿红扑扑的：“哥哥，晚饭吃什么呀？”

　　 这臭丫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曾帆擦了擦鼻子，上面还带着点草籽。他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明明今天练习了很久吧。”

　　 “睡不着嘛，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睡不着，这可真少……喂，你向那个方向走干什么？不是要回去吗？”

　　 “什么？”琉璃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地继续走向平台侧面，那里可没有栏杆遮挡，和地面有将近一米的高差！

　　 曾帆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琉璃一脚踩空脑袋朝下之际一把将她捞了回来。看着平台外一米的高差和坚硬的夯实地面，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大声责怪道：“你怎么这么不……”。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发现琉璃的身体很热，心里一沉：这丫头在发烧！心中始终放不下的担忧不幸的变成了现实！

　　 曾帆着急地把琉璃抱了起来，小丫头正眨巴着大眼睛、脸上一阵的茫然，身体软软的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他摇了摇琉璃问道：“琉璃，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没有呀，只是……好像有点晕晕……飘飘的……感觉好奇怪呀。”琉璃不以为意地答到，她的眼神有点发直，脸色粉嫩红润，看上去“健康”得吓人。

　　 怎么好像喝醉酒似得，曾帆哭笑不得，琉璃的反应实在是奇怪。摸了摸她的额头，也很热，他估计有38、9度了；又探探颈上的脉搏，心跳有点快。“琉璃，嘴巴张开让我看看舌头。”克里斯汀娜昨天就跟着车队出去了明天才回来，他现在也只能凭着以前学过的知识冒充一下赤脚医生了。

　　 第50章 白银的琉璃6

　　 琉璃笑呵呵地伸出了小舌头，含糊不清地问到“印来呵呵合灰汉平？（原来哥哥还会看病）”她的精神看上去跟平常没什么不同，脸上笑嘻嘻的，对于她这个冷面毒舌小丫头来说反而更不正常了。

　　 没理会这小丫头的傻笑卖萌，曾帆仔细地看了看琉璃的舌头，颜色有点鲜红，舌苔略薄，其他的都正常。他挠了挠头，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点不敢相信，按他那少得可怜的医学常识，这正是他知道得最多也见得最多的发烧症状：虚热上火，部队里面因为训练量太大而疲劳过度的士兵出现最多的就是这种情况。

　　 这种症状其实根本就不算病，只是属于身体内部机能因为一时间失衡而出现的自我调节反应而已。要处理这种症状也很简单，多喝水、多休息、补充必要的维生素矿物质和易于吸收的能量物，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至少曾帆知道在部队里面大多就是这样处理的。

　　 不过部队军人毕竟不同于小孩子，再说两个世界的人类也不知道有多少差别，所以曾帆不放心地问道：“有觉得喉咙痛吗？”

　　 “什么是喉咙痛？”

　　 “……就是咽下唾液的时候会觉得喉咙部位刺痛或者有异物感之类的。”

　　 “好像没感觉呀……”琉璃乖乖地吞了几口唾液后说到。

　　 “……有觉得冷吗？”

　　 琉璃嗤得笑了出声：“这么热的天怎么可能会冷……不过现在吹得凉凉的好舒服。”

　　 这丫头！曾帆皱眉看了看附近动都不动一下的树梢，小孩子的抵抗力到底还是不能跟成年人相比么！他一把背起琉璃就往回走。

　　 琉璃挣扎了几下抗议道：“我自己可以走啦……”

　　 “你刚才不是说很晕吗？”

　　 “只是有点晃……摇晃啦。”

　　 曾帆没好气地一巴掌抽在琉璃的小屁股上：“那就是晕好不好。乖，听话，不要乱动！”直到琉璃鼓着腮帮子答应了他才敢走上楼梯，楼梯上可比平台要危险多了，这小丫头真要倔起来谁知道会做什么。

　　 小丫头身体比曾帆刚认识她的时候可重多了，除了小脸还有点瘦削，身板开始长得越来越结实，背起来也颇有肉感。说起来这个也是让他相当有成就感的。

　　 “哥哥，琉璃重吗？”趴在曾帆背上的琉璃突然闷闷地问了一句。

　　 曾帆笑了：“不重啊。还差得远呐，吃多点再长二十斤吧。”

　　 “我又不是水猪※！”

　　 沉默了一会儿，曾帆轻轻地说道：“琉璃，这种事就不要太逞强了……既然你叫我哥哥，那么我就会帮你解决困难的……”。

　　 小丫头没有答话，只是又往曾帆背上缩了缩身子，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脊背……

　　 夜深而风不静，风中的喧嚣更胜以往。耳朵里只听得阵阵烦躁的杂音，忽而呢喃细语忽而高声长啸，犹如千万只飞虫小鸟在耳边嘶鸣，让人一刻也得不到安宁。琉璃暮然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注视着已然变得熟悉的天花板，耳中的噪音忽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屋外那些熟悉而真切的森林歌语，仿佛刚才耳中回荡的只是梦语。

　　 月色皎洁，为房间里的一切都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琉璃悄悄地转了转小脑袋，冰凉的毛巾带着浓浓的草药味随之从额头滑到了床上。她有点愣神，看了看毛巾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这才发现她的身上足足盖了五六张薄毯子，腋下腰腿附近暖暖地非常舒服，同时也散发着阵阵浓郁的草药味道，当然，还有陌生毯子上的汗臭味。

　　 琉璃轻轻皱了皱细细的眉毛，一时间有点发呆。她记得这种草药的气味，好像是用来退烧的，小镇里的人病了就会用来敷在身上，以前在教堂里她也闻过这种气味。退烧？对喔，刚才自己好像病了，让哥哥背回房间以后就倒下了。身上的这些东西都是哥哥做的吗？哥哥呢？

　　 她看向旁边的床上，却是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反而乱糟糟地躺了三个陌生的小家伙，正对着她的还是个女孩子。不对，这几个她好像认识，琉璃眯了眯眼睛，眼前模糊的身影顿时清晰起来，这个是紫苏，那个是，艾可？那小的是卡顿？哥哥不在床上？扁了扁嘴巴，她突然觉得想哭，为什么哥哥不见了？她想见哥哥，你在那里呀！

　　 琉璃抽了抽鼻子，好不容易控制住眼里的泪珠子，刚想喊几声“哥哥”，却是忽然发觉身上有点重，好像压着什么东西，转过脑袋一看顿时破涕为笑，哥哥正压在被子上睡得正香呢。哥哥在旁边，她顿时觉得心里踏实又安稳，似乎连脑袋都没有那么晕乎难受了。

　　 心里面平静了，眼皮就开始打架了，随手把毛巾放回额头，琉璃觉得意识又开始模模糊糊了，飘飘荡荡晕晕乎乎的感觉又渐渐涌了上来，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这一次耳朵里的杂音低了好多，但是琉璃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那是一个血红色的世界，没所谓方向也不分天地，总而言之就是一片血红色的空间，小琉璃发现自己就飘荡在这个空间里，时而向前时而向下时而转圈，就仿佛是个失重世界，但是是她发现自己对这里没有任何不适，还可以随心所欲的运动，想做怎样的动作就做怎样的动作，完全无视物理规则。原来我的头晕是因为这样子造成的么？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围，稳了稳身子，然后就向传出杂音的前方飞去。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琉璃觉得红色越来越深温度也越来越高，在她快要热得受不了的时候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红色蜂巢和一团银色的迷雾。那蜂巢面积之大目力所及居然不见边际，与此相比迷雾则只是又少又薄的一团，两者似乎正发生着奇怪的互动。

　　 迷雾仿佛有生命一样涌动着不断想渗入蜂巢，每渗入一些蜂巢就会被破坏一些，迷雾就增多增厚一些；蜂巢则不断通过输送高热的血红之物坚固防守，拼命地抵抗迷雾的入侵。奇怪的是，血红之物虽然如同岩浆可以烧毁迷雾修补蜂巢，但是也会成为迷雾的养分帮助其成长壮大；而迷雾除了侵蚀蜂巢却也会在被破坏的蜂巢原处形成新的蜂巢结构，不过却是银色，形态也不是太稳固；蜂巢被侵蚀的同时生出的血红之物也不断向银色结构反向渗透，形成暗红灰白的奇怪颜色和古怪形状……双方反复地争夺着阵地、如同战况激烈的战场，形成了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乱场面。

　　 琉璃耳中听到的那些古怪烦人的噪音就是从迷雾里面以及侵蚀蜂巢的时候和血红之物交战所发出来的声音，而令人难以忍受的热度则是蜂巢喷吐的血红军队自身的温度以及争夺银色结构时形成的高温。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意识觉得既模糊又滑稽，既烦躁不安又亲切无奈，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眼看银色迷雾不断增强，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形成越来越多的银色蜂巢结构，血红之物虽然节节败退，红色蜂巢却也始终委屈又顽强地抵抗着迷雾的侵蚀。最终，小孩子的同情心理还是占据了上风。琉璃伸出了手，在迷雾和蜂巢交战最激烈的地方朝着迷雾轻轻一挥，银雾顿时被扇走一片，血红之物马上如同得到命令的军队一样疯狂向那一片迷雾扑去，顿时将其消灭！

　　 ※一种虫子，什么都吃长得很快，但肉极难吃，是快充粮的蛋白质主要来源。

　　 第51章 白银的琉璃7

　　 “咦？”琉璃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尖沾染了一点点银雾，毕竟是女孩儿，她觉得指尖闪亮亮的好像比了指甲油还要漂亮。瞄了瞄那些血红之物，她又轻轻扬了扬手，一段血红随之跳出蜂巢冲入银雾，然后在落入蜂巢前被银雾吞噬贻尽。

　　 琉璃歪了歪小脑袋，尽管意识还是模模糊糊的，她还是很敏锐地觉察到了这血红之物、蜂巢还有银雾和自己的关系，不过此刻她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很好玩，很有趣，就如同看到蚂蚁打架都能蹲半天的孩童一样。

　　 于是这个血红空间里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小人儿时而走到某处拼命扇了几下小手板，一团团血红飞练就如同海啸浪涛般撞向银雾，瞬间清空一大团空间，时而又像鸟儿扑翼一样挥动双手，一段段红练漫无目的地冲向空中，在她双手附近形成层层叠叠、深浅分明的血红之翼，去势衰竭的血红有很多就会被空中弥漫的银雾吞食；这里踹踹脚，那里挥挥手，甚至还顺势打起了积基操，形成或是一个个红银相间的小漩涡，或是一团团形状奇怪的红白之物，总之，小丫头玩得不亦乐乎。

　　 可怜这蜂巢和银雾本来还算是正儿八经地打着阵地攻防战，尽管是犬牙交错的混乱局面，可好歹凭颜色就知道是互相攻伐的对象，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结果这会儿全被小琉璃搅成了一团浆糊，不管红的银的随时都可能变成对方的食粮，积聚而起的“大军”随时都可能被冲散、包围、吞噬，一时间双方都变得无所适从，整个战场陷入了诡异沉默的寂静之中。

　　 琉璃玩得欢蹦乱跳，曾帆可是热锅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小丫头发高烧倒下了，他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太担心，小孩子嘛发烧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当琉璃的体温越来越高、脸色越来越红、神色越来越痛苦的时候他就慌了。也顾不上打扰不打扰了，他把未来的药剂师艾可拉了过来，又软硬兼施地把教堂和长矛团那里的库存药品要了过来，连仓库里的降温片都给他拆了两片下来制作冰块，忙乎了半宿琉璃的情况才算稳定了下来。他们几个才就放心地睡了过去，曾帆为了防止小丫头蹬被子还特意压着她的被子睡。

　　 结果他被烫醒了，是的，是烫醒而不是热醒。惊醒的曾帆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微微刺痛的手臂，茫然四顾之际马上愣住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眼前：只见淡淡的月光之下，琉璃的小脑袋正在冒着丝丝白汽！他擦了擦眼睛，没错，真的是白汽！准确来说，是小丫头额头的毛巾冒着白汽，她身上盖着的被子其实也在冒白汽，只是很轻微，但依然很热。他伸手在微微的白气中晃了晃，手上温热湿润，应该就是水蒸气在空气中预冷凝结时的白汽！他呆然，心中几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之感，这又不是电影电视更不是武侠世界，这奇幻的一幕是闹得哪一出！

　　 随之他心中又是一惊，阵阵寒意升上心头：等等，连水蒸气都出现了，那琉璃的体温……马上弹起伸手一摸小丫头额头，炙热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让他条件反射地缩开了手。这种温度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温度！……曾帆几乎惊得魂飞魄散，手足失措地转起了圈。

　　 不可能，不可能！要真是这样琉璃都已经变熟了！她的脸色还算正常，呼吸……也有呀！可这白气怎么回事？……不对，我应该想想怎么降温，对！降温！冰块！……等等，制作冰块没那么快，对，先用水！……克里斯汀娜，教堂，对呀，不是还有医疗仓么！对对，肯定还有其它药物！……

　　 “唔……帆哥你在吵什么呀？”紫苏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爬了起来，曾帆一脸的狰狞咬牙吓了她一跳，“琉璃好点了吗？嗯？……她头上的白气是什么？”

　　 “紫苏你醒了！对，正好！我们快去仓库那里再拿点降温片！我要再多点水多点冰！快，快！”曾帆脑中一片混乱，看到紫苏马上就拉着她往外走。

　　 “咦？等，等等啦，到底怎么回事呀？仓库不可能再有降温片多余的啦！”紫苏挣扎了一下，发现曾帆的手劲极大犹如铁箍一样紧紧夹住了自己的手腕，脸上的神情更是一片狠厉，这丫头痛入心扉之余心中也是突然升起了一阵无名火。

　　 “好痛！你忒么的干什么呀！”话还没说完她已经狠狠一脚揣在了曾帆的肚子上，一下子把曾帆踹倒在琉璃的床上，灰区孩子的真性可是情暴露无遗。

　　 “你可真狠。”艾可一脸疲倦，打着呵欠也爬了起来，“帆哥没事吧，紫苏的黑脚可是出了名的狠毒啊。”

　　 曾帆楞了一会儿，晃了晃脑袋揉揉肚子，抬头看见紫苏一脸的不好意思，无奈笑了笑，向他俩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你们快过来看看，琉璃这是怎么回事？”心中却是暗叹，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点事就乱了分寸，以前的经历和冷静都喂狗去了？……

　　 “好热！这……这是水汽？”艾可甩着手一脸惊恐，“不可能呀，这有上百度了吧！”

　　 “琉璃，熟了？”卡顿已经不知何时爬到琉璃边上，正哭丧着脸吸吮着自己通红的手指头。

　　 “熟你个大头鬼！”紫苏一巴掌抽在了卡顿脑壳上，发出一声脆响，引得艾可一阵怒视。望了眼神色悲凉的曾帆，她咬着小嘴唇伸手摸了摸琉璃，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看看艾可，又看看琉璃，再看看曾帆。

　　 “怎么了？”曾帆马上就发现了紫苏的异样，而且她并没有如他们一样把手缩开！

　　 紫苏白了他一眼：“你们都睡糊涂了？琉璃虽然还在发烧但是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夸张呀！而且……我觉得温度好像降下来了啊！你自己摸摸看……”

　　 曾帆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手指点了点小丫头的脸：咦？虽然很热的但是的确没有刚才的高温！他惊喜地说道：“真的是！不过我刚才真的摸到很热啊！”说罢又摸向琉璃的额头，结果还没有摸到就被蒸汽烫了回来！

　　 “这……？”曾帆吹着手指头看看紫苏又看看艾可，心里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真的是只有额头这里特别热！……头顶和两侧也是！……”

　　 “脸和脖子也有点热，身体……胸口好烫！……其他部分只是有点热……手脚的温度似乎还有点低……”

　　 “你们有见过这样的发烧吗？”几个小家伙一起摇了摇头，

　　 “……额头好像有汗呐！”卡顿刚才就趴着床边在看，突然喊了一声。

　　 汗水？奇怪地对望一眼，他们马上凑近细看。借着月色，果然在琉璃的额头看见极小极细的汗珠反光，但是只要汗珠稍稍变大增长为“汗水”瞬间就会蒸发，升起袅袅白汽！曾帆似乎还听到了“嗤”的轻响，如同冷水浇入烧热的铁块一样！看着这小丫头身上的诡异一幕，他们不禁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琉璃疯玩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了，便停了下来。因为她的搅局，蜂巢和银雾大规模的攻防战早已偃旗息鼓，双方的交界处虽然一片狼藉和混乱，但是依然发生着小股部队的交锋，互相争夺着阵地并再次形成了新的平衡。

　　 第52章 白银的琉璃8

　　 琉璃就这么静静地飘荡着看着眼前的一幕，经过刚才的玩闹她是真的觉得倦了。安静下来的时候人就会变得敏锐，突然，她的耳中再度响起了杂音，皱了皱眉头，瞄了眼蜂巢，并没有看到之前的大规模异动啊？

　　 晃了晃脑袋，她发现声音跟原来听到的不同：和之前轰隆隆忽高忽低根本听不清楚是什么的杂音不同，现在的有时好像细细的长久蜂鸣，有时又仿佛信号不良的收讯发出意义不明的模糊声音和“滋滋”电流声，声音虽然都不高却更加令人心烦气躁。

　　 更令琉璃烦躁的的是这些声音无论怎么堵耳朵都听得见，毫无隔绝的可能，就好像直接从自己脑海中响起来一样。小丫头只觉得又热又闷烦躁难受之极，她恼怒而毫无意义地扭身甩头翻跟头打着滚儿，身上抖下了点点银屑和红芒，条条红练和团团银雾随着她的动作飞到她身旁绞作了一团，也让她身上闪烁着的银红之色渐渐变得均匀。

　　 一阵舒畅爽快的感觉突然从下方传来，似乎连那些杂音都消失了不少。嗯？琉璃莫名地看着身下那团缓缓扫过自身、静静旋转的红白色“气团”，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感觉很奇怪，似乎毫无根据和逻辑，但是她就是知道要怎样做、就是明白最后的结果，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琉璃并没有作过多的思考就遵从了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缓缓地趴在了那片红白交错形状已然变得奇怪的交战阵地上，但又好像在缓缓远离此地于高远处俯视着那块地方。身上传来阵阵疼痛难忍的炽热和几令人失聪的尖啸轰鸣，但随着她的靠近，身体附近的银雾和血红开始缓缓交汇，阵阵清凉和畅快随之到来。这种先痛苦后舒畅的感觉让她的神智微微一清，连日来辛苦操练的点滴、哥哥严厉的训斥、温柔关切的眼神如此等等都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呵、呼、、嘘、嘻、吹……不由自主地，琉璃半眯起了眼睛，习惯性地运起了归元吐纳诀……

　　 归元吐纳诀似乎并没有平时那么明显的效果，炽热和轰鸣依旧，但多日来卓见成效的训练早已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信任的种子，当然那个仿佛为她量身度造、已然令她成为信徒的想象训练法则更不要说了。既然归元吐纳诀效果不明显，琉璃本能一样同时用起了想象训练法，她努力地想象着平时运用归元吐纳诀时身体的状况，同时竭力放松身体放空精神，尽力排除炽热和杂音的影响，甚至把它们想象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变得如同云中雾里的模模糊糊却又非茫然而不自知，而无论痛苦还是舒服都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轻，仿佛被层层隔到远处又似乎渐渐变得轻微直至消逝，心中只余下平静旋转着而缓缓交融的赤云银雾之境……

　　 大脑本就是人类智慧和意识的载体，实际上很多人都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经历，这是人类大脑对引发强烈印象的事物进行“后台”整理和思考的结果，这种现象其实表明了人类大脑即便处于“待机”状态依然拥有的优秀能力。小丫头梦中运用归元吐纳诀并不奇怪，不过用起了需要增加大脑负荷的想象训练法，然后在想象训练法中使用归元吐纳诀，就好比人在梦中睡觉再做梦，呃……什么结果就真的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房间内，琉璃身上的情况依旧诡异，脸蛋还是红润的可怕，但是表情却渐渐变得放松和平静起来，急促絮乱的呼吸居然慢慢变得悠长轻快。看着这熟悉的呼吸姿势和节奏，曾帆突然觉得心中大石落地，一阵安宁。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才发觉全身已被汗水湿透，长出一口气道：“琉璃似乎安稳下来了，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她的情况就先去休息吧，我看着就行了。”

　　 紫苏看了看窗外又侧耳听了听，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撇撇嘴说道：“现在都快黎明了哪还睡得着啊，我还是看着吧。”看了看曾帆，她轻轻说道：“不用担心啦，今晚退烧就会好了，我们那里的小子都是这样的。”

　　 曾帆感激地望了一眼这精力过人的小丫头，看见她顶着一头乱草似的的头发不由得心生歉意，要不是她的奔走帮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拿到药物，怎么应付冷漠的青桦。他诚恳地说道：“刚才抱歉啊，紫苏，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

　　 “嘻嘻……”紫苏笑容甜甜的，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和一对小虎牙。

　　 艾可猛撇嘴，一推卡顿：“你快去睡觉！”

　　 “啊，我不困啊，琉璃也没好……”

　　 “睡得像猪一样怎么可能不困！小孩子不能熬夜！快点！”……

　　 曾帆微笑着看艾可把卡顿赶上了床，刚想劝他也去休息却见他摆了摆手，示意安静。艾可蹲着绕了琉璃几圈，还掀开了被子看了几眼，然后坐在地上抓起了自己的头发。

　　 曾帆见着古怪，忙问道：“怎么了？有发现？”

　　 艾可皱了皱眉头又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种情况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什么资料的，但就是想不起来。”他指着琉璃说道，“你仔细看看，琉璃的身体是不是好像覆盖着一层膜一样？”

　　 “膜？”曾帆学着艾可的样子蹲在地上朝琉璃看了过去，换了几个角度后，他奇怪地问道：“有吗？我好像没有看到你说的膜一样的东西呀？”

　　 “不是真的膜，而是……”艾可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想了想说道，“边界？对，是好像边界或者分界一样，几乎是贴着琉璃的身体表面的，就仿佛是……”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呆住了，瞪大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琉璃。

　　 在紫苏的惊呼声中曾帆回头一看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此刻琉璃身上泛起了点点的银光，犹如一只只小小的银色萤火虫，一下子就盖过了房间内的月色银辉！很快，银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也越来越耀眼，几可媲美灯光！小丫头额头上的湿布不断发出“嗤嗤”的轻响，身上泛起一团团显眼的白雾，挥发出阵阵浓郁的草药味道。白雾弥漫、银光闪烁，最后变成了一个银色的光茧，琉璃的全身都已经没入银光之中！

　　 曾帆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刚想冲过去，却几乎同时被紫苏和艾可紧紧拉住。他急了，挣扎着大喝：“你们在干什么！琉璃这是怎么了！”

　　 曾帆刚挣开了紫苏的手，艾可就迅速扑了上来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被挣脱的紫苏也是默契地紧紧搂住了他的腿，让他一下子动弹不得。

　　 “纳米虫蚀！”

　　 “纳米机械过敏症！”

　　 曾帆几乎同时听到了这两个小家伙的大喊，他还在发蒙，紫苏和艾可却已经吵开了。

　　 “怎么可能是纳米机械过敏症！你有见过全身表面都没反应的过敏症吗！”

　　 “怎么可能是纳米虫蚀！你有见过身上都没有伤口的虫蚀吗！

　　 这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不对付，说话却又异口同声的，弄得曾帆有点哭笑不得。他咬了咬牙，一下子用手按住了他俩的嘴巴沉声说道：“我问，你们答，明白吗？”紫苏和艾可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琉璃不能碰？”想了想，曾帆决定从最简单的问起。

　　 俩小家伙都点了点头。

　　 “琉璃现在的情况危险吗？”

　　 艾可看了眼琉璃，拉下了曾帆的手掌说道：“我不知道危不危险，但是我可以肯定琉璃不是纳米机械过敏症。”他又瞥了眼紫苏，“应该也不是纳米虫蚀。”

　　 紫苏瞪了艾可一眼，也拉开了曾帆的手，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纳米机械？虫蚀？咀嚼着这些科幻词汇，曾帆心中苦笑，突然觉得有点郁闷，原来只以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顶多也就领先地球几十年，哪知道……看紫苏和艾可的反应，纳米机械在这里似乎也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甚至可能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之物啊！

　　 第53章 白银的琉璃9

　　 曾帆总觉得这个世界相当地恶趣味，总在你自以为对它有所了解的时候就会掀开裙角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稳定了一下心神，又问到：“那你们是怎么判断琉璃的情况的？”

　　 紫苏诧异地答道：“什么怎么判断，这种放光高热现象很明显就是纳米虫造成的呀！”说罢不禁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对呀，刚才琉璃这么热我怎么就没想到是纳米虫呢！”

　　 “切！你以为自己是医生啊！引发高烧的病不知道有多少种，要不是现在纳米机械跑了出来谁能知道是纳米病症！”艾可讽刺道。

　　 “你傻啊，有高烧到上百度的病吗！”紫苏毫不示弱地反击，“你不是要当药剂师么，连这个都判断不出来看那么多书有个屁用！”

　　 “神经病！谁说药剂师就一定就会懂得看病、懂得治疗纳米病症的！”艾可气得脸蛋都红了。……

　　 曾帆得要命：这俩小子是天生八字不合吗？平时可从来都没见过他们这么生猛啊！他不耐烦地在他们的脑袋上一人赏了一巴掌：“我说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先给我说说，琉璃的体内……”忽然心中一动，他想起了以前克里斯汀娜谈到琉璃时候的神情，难道和这什么纳米机械有关？嘴角抽了抽，他硬是改口问道：“她身上的纳米……虫为什会变成这样？”

　　 艾可讪讪地松开了手，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明白呀，纳米虫本来就到处都是，一般都不会和身体产生相互反应的。我所知道的纳米病症除了会发热放光以外都会伴随着身体损伤的，像琉璃这种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纳米虫到处都是？这又是一个什么情况？曾帆心里打了个突兀，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个疑问压下。他皱着眉头问道：“先不说其它，现在怎么办？就这样看着？”

　　 紫苏理了理头发无奈的说道：“如果娜姐在这里应该可以使用医疗仓，但现在……真的只能看着呀！不过我觉得琉璃好像真的不是纳米病，但就算是这样靠近也很麻烦的。”她点着下巴想了想，“这个好像叫……叫纳米侵蚀，不对，纳米暴动？”

　　 “是纳米蚀斥反应！你个笨蛋！”艾可不出所料地抬了下杠，得意地瞥了紫苏一眼说道，“这个时候的纳米机械因为激活了防御机制，会自动排斥所有非纳米虫结构的物体，如果强行靠近纳米虫甚至会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消灭敌人。我听说以前就有探险队的人为了挽救同伴而被活活分解成碎片……”

　　 “等一下，按你这么说，那琉璃……琉璃她……”

　　 紫苏忽然拉了拉曾帆，一指琉璃说道：“都说不用担心啦，你看……”

　　 白雾缓缓消散、银光渐渐黯淡，银辉随之如同花瓣一样层层褪下，化为点点星屑，琉璃的小脸闪烁着微光显露了出来，然后是脖子，上身、下身也逐渐出现。此刻的琉璃显得梦幻而不真实，彷如童话故事中的银色小妖精在破茧重生。

　　 “好漂亮呀！”紫苏眼中已经闪起了小星星。

　　 曾帆可没功夫理会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他走前两步，紧张地盯着在银光中重新出现的小丫头。此时琉璃身上的银光已经变得比月光还要黯淡，但微微闪烁的余光仍然清晰地照亮了她的脸庞。琼鼻樱唇、睫毛浓密、眉目秀美，依然还是那个小小的美人胚子，呼吸轻缓、脸色平和、神态安详，小丫头明显已是进入了酣睡。

　　 只是……光茧消散时产生的星屑相当一部分都重新落在了琉璃身上，然后如同水滴入水一样，在接触皮肤的瞬间消失不见！随着没入皮肤的星屑越来越多，小丫头原来牛奶般的白净肤色似乎变得纯净而透明，月色之下更是带上了微微的银蓝，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属银膜，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曾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的错觉，可惜，依然如旧。随着刚才的突然挥发，琉璃身上的草药味道已然消失了绝大部分，空气中随之传来的却是一阵阵曾经令他疑惑和担忧的、怪异的、似血非血的铁锈味道！这阵气味比起几天前可要强烈多了，即使不用凑近也可以明显闻得到！

　　 他也看明白了，这些气味正是随着那些银屑融入小丫头身体时产生的！琉璃的身上银屑越多，气味就越重，曾帆甚至有种感觉，这根本就是什么“纳米虫”钻入她体内和血液反应产生的味道！难怪这种气味跟血腥味如此相近！难怪这几天小丫头晚上睡觉时的反应如此奇怪，她一定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这种味道！

　　 曾帆很紧张，也很心痛，他拍了拍已经花痴做白日梦的紫苏和一脸呆滞的艾可：“喂，你们知道这种气味是怎么回事么？琉璃，真的没事吗？”

　　 嗅觉灵敏的艾可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仍旧熟睡的琉璃：“这味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至少，琉璃没有觉得痛苦……”

　　 紫苏的脑袋则摇得像陀螺一样，似乎也并没有在意这种奇怪的气味。

　　 两个小家伙的表现让曾帆放松了不少，他无奈地坐到了地板上。一夜的辛劳和紧绷的神经早已让还是小孩子的他疲惫不堪，此刻虽然疑惑但是小丫头安详的睡相令他心情平稳了不少，潮水般涌来的困倦使得上下眼皮牢牢地粘在了一起，他只来得及说了句“丫头，快点好起来啊！”便已经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曾帆没睡多久就突然惊醒了，毕竟心中有着那样的牵挂。

　　 一睁开眼睛他就被一只黝黑的小脚挡住了视线，拨开已经伸到嘴边的“小猪蹄”，轻轻挣脱将自己当做抱枕的艾可，他才算清醒过来。看着大喇喇霸占了整张床还要向外延伸的紫苏、在床角缩成一团的卡顿和在地上跟自己抢被子的艾可，他心中暗笑，这俩可怜的孩子还真是给紫苏克得得死死的。

　　 被子？我们还有多余的毯子吗？他转头一看便是一惊，琉璃的床上一片凌乱，显然已经人去床空！走过去一摸，床竟然是凉的！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死丫头自己跑哪去了！深吸了一口气，曾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地环视房间。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但在星光下他还是看得很清楚，房间里并没有疑似小丫头的身影！

　　 跑出去了？曾帆急忙冲了出去，一出房间马上就听到了一阵轻轻的抽泣声，声音哀怨绵糯、似有似无，在一片漆黑的客厅里还真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他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这分明就是小丫头的声音呐。

　　 慢慢走到客厅的角落里，果然看见一个全身裹着毯子的小黑影缩在那里小声地抽泣。这丫头又在演的哪一出？无奈地挠了挠头发，他蹲下来温和地问道：“琉璃，怎么啦？还是觉得不舒服么？”

　　 “……”毯子里传出的声音模糊不清。

　　 “什么？我听不清楚啊！”曾帆叹了一口气，伸手拉着毯子，“我要拉开被子了哦。”

　　 “不……呀！”琉璃的动作慢了一步，被子内她张开手臂的样子被曾帆看个正着，只见这小丫头正泪眼婆娑的抽泣着，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让人心痛，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真正让曾帆吃惊的是她的身上居然闪烁着一条条银色线条！这些线条密密麻麻粗细不一，从头发、面部到脖子、身躯再到手指脚尖，全身上下竟然都布满了微微发亮的银线！或许是光线的错觉，琉璃原来奶白色的皮肤、白金色的头发全部都变成了淡淡的银色，那双透亮的琥珀色眸子内掩上了层层云雾，更是变得闪亮的金黄！

　　 如果不是看见她红肿的眼眶和盈盈的泪珠，曾帆几乎就会认为眼前的根本就是一个机器少女！看到他吃惊的样子，琉璃忍不住哭了起来：“……哥哥……我该怎么办呐？……”

　　 曾帆一下子醒悟过来，心痛地搂紧了小丫头：“小笨蛋，不要哭！不就是沾上了些什么纳米虫吗？没关系的，明天克里斯汀娜回来就让她开动医疗仓，管它什么虫子立刻就可以医好了！”

　　 琉璃破涕为笑，断断续续地说道：“哪有……这么容易的……再说……纳米虫……又不是真的……虫子……”

　　 曾帆也笑了，又轻声柔语地哄了小丫头好一会儿。见着哥哥没介意自己的样子，琉璃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总算停止了哭泣。曾帆抹了把汗，这丫头的眼泪杀伤力实在是惊人。搂着琉璃靠墙坐下，小丫头的体温还已经降到了正常范围了但还是有点热，又把毯子给她披好，她身上的贴身衣裤居然给烧穿了几个边缘焦黑的大洞，真不知道这破“纳米虫”究竟怎么回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道：“琉璃，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么？还有头痛头晕吗？”

　　 琉璃轻轻摇了摇头，拉紧了毯子往曾帆怀里又缩了缩：“只是觉得有点发冷，还想睡觉……”对于已经习惯了和哥哥睡在一起的琉璃来说，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都要舒服。正当她迷迷糊糊又准备睡过去的时候，突然被轻轻地摇醒了，她迷糊着双眼问道：“哥哥？怎么啦？”

　　 曾帆表情古怪地笑了笑，把琉璃的小手从毯子里拉了出来：“你看看？”

　　 “看什么呀，不就是我的手……咦？没再闪光啦？”琉璃瞪圆了大眼睛，高兴地伸出了另一只手，“真的没有……又亮了啦！”

　　 果然是这样！曾帆摩挲着下巴，看着身上银线又开始闪烁的琉璃，他的情相当古怪。

　　 第54章 白银的琉璃10

　　 琉璃遍布全身的银线亮度其实已经变得很暗了，但和刚才相比却有着统一的闪烁节奏，仿佛延绵不绝、此起彼伏的海浪，又如同闪烁流动的霓虹彩灯。

　　 实际上曾帆刚才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只不过当时忙着安慰这小丫头加上她身上的银线时暗时亮的一时间也来不及多想。现在看到琉璃身上的情景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些银线分布的位置和闪烁的轨迹不正是人体上重要血管和神经的所在部位么！

　　 身为特种部队的成员、格斗教官和传统武术的传承者，曾帆可没少对人体各种器官、要害部分做研究，血管、神经、经脉、穴位的位置、深浅、作用等等早已烂熟于心。小丫头身上的银线即使他再瞎也看明白了，这正是一副真实的、立体的、精确而完美的人体血管神经解构图！比他所知道的还要完美得多！

　　 血管、神经，纳米虫、纳米斥蚀……结合紫苏和艾可的只言片语，曾帆的心中暗沉：该不会是那什么纳米虫都跑到琉璃身上的血管和神经之内了吧？可是琉璃现在貌似也没什么事啊，这和他们说的不一样？还是我的理解有偏差？

　　 小丫头的嘴扁了扁，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曾帆尽管心中担忧，面上还是挤出了点笑容，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小傻瓜，先不要哭，你仔细看看这些银线是不是比刚才要黯淡了？”管它是不是，先把这丫头的“声波武器”关掉再说！

　　 琉璃挂着泪花的淡金眸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在身上四处打量了一下，笑了起来：“好像真是这样！可是……刚才不是没在闪了么……”

　　 “又哭又笑的，脸皮都不知道你想怎样，看吧快抽筋了。”曾帆轻笑，顺手把她眼角的泪珠刮了下来。

　　 “哪有……你骗人的……”小丫头搓了搓面，翘起了嘴巴，随即却忍不住笑了出声。

　　 曾帆想了想说道：“刚才你快要睡着的时候这些闪光就慢慢消失了，我觉得……这会不会是跟你的身体产生了呼应？你想想，睡觉的时候身体是处于休眠状态的吧，这些纳米虫是不是接收到这种信息也在休眠了？”

　　 琉璃的神情变得微妙，眼神也有点儿茫然：“和我的身体……呼应？纳米机械会变成这样的么？坏了?……”

　　 “……我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句话……嘶！……”小丫头突然拧起了眉毛，脸色有点儿发白。

　　 “怎么啦？”曾帆异常的担忧：这丫头的反应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头痛。”琉璃摇了摇头，“哥哥，你的意思是说纳米机械将我身体里的神经信号当成了数据命令？这……可能么？”话是这么说，可这丫头却突然兴奋了起来，眸子变得金灿灿的，连身上的银线也隐隐有越来越亮的趋势。

　　 曾帆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轻轻在她的脑门上赏了一记巴掌：“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激动干嘛？这表情是咋回事？这是苦恼的表情吗！”

　　 小丫头嘟起了嘴：“我没有说我在苦恼啊!”

　　 “那你刚才在哭个啥？”

　　 “……我，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啦……”琉璃的脸红了红，没再理会曾帆的调侃。这小丫头似乎从他的话里领会了什么，就这么靠着哥哥，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按照归元吐纳诀特定的吐纳方式放缓了呼吸节奏，身体放松眼睛半眯，将所有意念都集中在吐纳上，看着竟是有点像曾帆之前演示过的敛息术。

　　 曾帆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对这个聪明又胆大的小丫头还能说什么呢？他根本就对纳米机械一无所知，刚才说的也只不过是他下意识的猜测，也就是所谓的外行傻大胆，没有任何根据。本来他还犹豫该不该提醒琉璃做点什么试验一下，结果这丫头马上就出手了，原来还是个急性子么！

　　 他忽然注意到，琉璃对于纳米虫什么的似乎挺了解，也完全不畏惧，刚才一开口就是“怎么办”而不是“是什么”“怎么了”，和紫苏艾可他俩的态度可完全不一样。这丫头啊……曾帆苦笑：罢了，现在最清楚状况的可能就只有她自己了，就让她尝试一下吧，其它的东西以后再说。嗯，大概不会有事吧……

　　 琉璃进入状态很快，不久就达到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当然曾帆一眼就看出不可能是敛息术，而是通过吐纳诀达到放空思绪沉静心灵的方式，这小师妹无师自通的悟性和纯净心性让他极为满意之余也默默地为自己抹了一把冷汗。

　　 正如刚才的情形，随着琉璃越发平静，身上的银线越来越黯淡，闪烁速率也越来越慢，但是黯淡到一定程度后始终还是闪着微光，在漆黑的房间里特别显眼。“不行呀……”她眯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神情有点沮丧。

　　 曾帆无奈笑了笑：“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么，你看现在不是挺暗的嘛。而且这也证明刚才的假设成立了……”

　　 “可要是活动起来不还是会闪烁嘛……”琉璃郁闷地嘟哝了几句。

　　 曾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琉璃，不害怕吗？你身上的银线……似乎……是血管和神经的位置……那代表很可能纳米虫跑了进去……”

　　 “是这样么？”小丫头打了呵欠，又往哥哥怀里缩了缩，“纳米虫本来就到处都是啊，跑到身体里面……”琉璃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啊？跑到里面？为什么？”

　　 曾帆满头冷汗地看着这只一脸懵懂的萝莉：你刚才的镇定是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么！不过他马上明白自己多虑了。琉璃眨了眨眼睛，脸色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对哦，如果纳米机械不进入体内循环又怎么会和神经信号呼应呢？不过，它们都坏了么……”她看了眼一脸相的哥哥，“噗嗤”地笑了起来，“哥哥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不用担心啦！”

　　 “你啊……呆成什么样了，就不怕纳米虫进入体内吗？”

　　 “没事的啦，虽然现在空气中到处都有纳米虫，但它们最初开发出来的作用就是对人体进行微观医疗啊。”

　　 “……最初……现在呢？”

　　 “……大概……可能没事吧……”

　　 “……”

　　 “哥哥，我突然想到，既然我体内的纳米虫将神经信号当成了命令，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误以为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或者是以为我是它们的一部分？”

　　 曾帆一愣，还真有这种可能，不然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之前小丫头发热到上百度都没事的古怪事实。他点了点头：“如果它们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那就是说你应该可以像控制身体那样控制它们，那对你来说最有效的方法……”

　　 “想象训练法！”他们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个词，随之相视而笑！

　　 琉璃想到就干，比曾帆还要着急，也难怪，谁身上长着不能控制的霓虹灯都不好受。

　　 不过想归想，用想象训练法控制纳米机械看着挺美好，曾帆心里却有点天方夜谭的感觉，挺虚的，更不要说底气和经验了。对他来说，纳米机械就是幻想世界里跑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模样、构造、功能等等完全都不清楚，目前也就听了个只言片语，而想象训练法，本质是就是针对自己身体的意念训练的一种而已。

　　 小丫头身上缓缓流动闪烁的银光，让他觉得有点梦幻而不真实：在这个一无所知的奇异世界里，自己都视之为鸡肋和异想天开的想象训练法不仅扎下了根须，现在看来竟是要长出第一片绿芽，心中不禁阵阵莫名的欢慰。

　　 第55章 小丫头的新玩具1

　　 琉璃的尝试总体来说是出乎意料的轻松。

　　 但是开始的时候却很不顺利，莫名兴奋的小丫头不仅用了好大的劲才静下心来，试验过程中还屡屡碰壁。按她的话说来，她根本就分不清楚纳米虫和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差别，就仿佛需要在海水中分辨出盐和水那样的困难。

　　 曾帆并不感到意外，想象训练法本来就不是为应对这种情况而创造的，况且琉璃习练时日太短经验也少，对自己的身体了解也不足够，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他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不要钻牛角尖，先把思路理清楚了。你啊，以为练了那么几天就可以了解自己的身体了？真要分辨出来那就是‘内视’的境界了，天才都没这么快啊！我跟你说过吧，师傅用了多久才到达这个境界?”

　　 “……二十年。”琉璃轻轻点了点头，“可是，如果分辨不出来我怎么能控制它们呢？”

　　 曾帆摩挲着下巴，心中一动：“你刚才说要分辨盐水很难吧。”

　　 “是海水。”

　　 “这不重要。我意思是……”曾帆皱眉挠了挠头，突然兴奋地说道，“对，就是盐和水！加热！加热不就可以分离出盐了么！”

　　 “……”小丫头听得一头冒水。

　　 曾帆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首先，纳米机械应该是金属吧，材质不同那和身体的发热散热肯定是不一样的，如果它们真的会接收神经信号，那么通过短时快速运动部分肢体，应该会有一个明显的温差；其次，我觉得先不需要做太精细的分辨而应该从整体的大概的感觉着手；手指、脚趾等等小部位触觉敏锐也更容易控制，可以先从那里开始……”

　　 “……对呀！哥哥好厉害！我马上试试……”

　　 “哈哈，那是自然。开始吧，但是不要太勉强了。”

　　 结果相当出人意料，本以为是一番艰难困苦的摸索和追逐，却变成了钓鱼和吃棉花糖的乐事，呃，这可是小丫头的原话。其中原因自然是曾帆猜想的温差原理，按琉璃说的，她只要快速地运动手指几乎轻而易举地就能分辨出来，由于手指上没有肌肉，很明显饱胀酸软又发热的是跟腱和神经，而迟缓沉重仿佛冰凉金属丝一样的就是纳米机械组成的附着物！按照这种感觉，小丫头后来干脆直接看着自己的手脚，意念到了哪里几乎就像钓鱼一样把那里的纳米虫给“吊”了出来。

　　 躯体部分稍微麻烦点，因为身上的血管神经都很密集，她也看不到身体上很多部位。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加上按照曾帆的大概原则，琉璃很快就感觉到了身上一团团仿佛棉花糖一样的东西，比手脚的“吊线”要密集丰富得多。于是她仿佛舔棉花糖一样一口一口地把这些东西“吃”进去，就这样不久，还乐在其中的小丫头就发现，全身都已经扫过了一遍，所有的纳米虫都让她分辨了出来！

　　 “这样就行了？这么容易？”曾帆惊讶地指了指琉璃身上已经沉寂下去的银线。

　　 “没这么简单啦，嗯，你看！”小丫头抬起了自己手，她的手指突然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而手腕以上部分的银线则只是微微发光。

　　 “怎么回事？”

　　 “我觉得……”琉璃缓缓吸了几口气，皱起的眉毛轻轻放了下来，表情变得平静而淡然，手指的光亮随之熄灭：“身体里好像多了个扯线娃娃一样，只要我一放松它就会自己动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小丫头的眼里轻轻翻起了泪花，眸子又变得金黄闪亮，“哥哥，我会不会以后都不能跟你训练了呀！”

　　 曾帆笑了笑，爱怜地把她搂在了怀里：“小傻瓜！只要你没事就好！再说，刚才我们还认为控制纳米虫是不可能的呢，现在呢？不要急啊琉璃，慢一点，稳一点，一定可以将它们变得像手脚一样听话的！兴武派的弟子可不能随便就放弃和认输，知道么……”

　　 “嗯……！”琉璃轻咬着嘴唇，含糊着应了一声，滚烫的泪水流了出来，就犹如此刻她开怀火热的内心。

　　 日上三竿、水汽蒸腾成了又一个桑拿天，五号楼才传出了人声。曾帆他们几个小孩子第一次熬夜，实在是太疲倦了，直到再也扛不住肚子里咕咕叫的抗议声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看着彼此杂草一样的头发和带着黑眼圈的憔悴脸色，他们不禁乐得哈哈大笑。琉璃的醒来更是让他们的欢乐都达到了顶点，努力终于没有白费，也终于得到了最好的结果！笑容满脸的小伙伴们，都觉得彼此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琉璃，笑笑嘛，不开心么？”紫苏向来是个自来熟，手指已经轻轻勾着琉璃的两边嘴角向上提了，“不过，你身上这些花纹是什么？好酷啊！对了，你不知道啊，昨天你身上才漂亮呢……”她的眼睛闪着亮光，一脸羡慕地比划着昨晚的“美景”。

　　 琉璃一把拍开了紫苏的手，又给了她一个白眼，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张了张口竟然一时间插不了嘴。

　　 其实也难怪紫苏他们这么惊讶，就连曾帆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琉璃相当的帅气。不知道是不是将体内的纳米虫驯服的原因，小丫头睡了一觉以后身上的银线竟然消失了，连皮肤、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也恢复成原色，曾帆也为此松了一口气。

　　 只是原来银线的位置上出现了一条条细细的暗红痕迹。琉璃的皮肤本来就如同牛奶一样细嫩白净，配上白金色的头发、楚楚可怜的外貌和瘦削的体型会给人弱质芊芊的感觉，但现在皮肤表面多了这些精细密集的暗红色“纹身”，就产生了极为强烈的色彩反差和相当特别的装饰效果，反衬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野性、原始和蛮荒的味道，显得英气勃勃而帅气十足！

　　 “帆哥，琉璃身上的红线是不是昨天被那些纳米虫‘咬’伤了？这要紧吗？”艾可悄悄地在曾帆耳边问道，他可不像紫苏和卡顿那么没心没肺，神色倒是挺担忧的。

　　 曾帆笑了笑说道：“是的，不过似乎只是皮肤表面给烫着了，琉璃说没感到什么痛苦，应该没问题吧。”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是太明白昨晚发生的事情，也就只能这样回答了。

　　 艾可点点头，若有所指：“琉璃真的好厉害呢！”

　　 曾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似乎看出了什么？感觉真敏锐！

　　 此刻琉璃正被紫苏“蹂躏”，小丫头一脸“冷酷”地一次次地推开、“踹”开身边的大丫头，却又一次次地被她死皮赖脸地黏了上来，就如同怎么也弄不掉的牛皮糖；卡顿这小子本来也屁颠屁颠地想参一份，结果被琉璃踹了两脚以后就笑呵呵地蹲在一边赔笑了。

　　 他看得暗自发笑，和琉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这小丫头的毒舌功夫，这会儿大概是因为控制纳米机械的原因竟然还不了嘴，最后放弃抵抗之下只能任由紫苏又搂又蹭的玩得不亦乐乎。不过嘛，这小丫头没炸毛也表明和紫苏的关系亲密了许多不是么！

　　 直到琉璃嘟着嘴第三次将可怜兮兮的目光转向曾帆的时候，他才耸了耸肩，然后郑重地说道：“紫苏、艾可、卡顿，谢谢你们！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琉璃能够没事全赖你们的帮忙！”看到三个小家伙一时有点不好意思，他笑了笑：“所以呢，为了感谢你们这次的帮忙和庆祝琉璃的康复，今天就在这里吃饭吧！你们都饿了吧！”

　　 “吃饭？！”三个小家伙几乎同时喊出了声，有疑惑地，又惊讶的，当然也有兴奋的。

　　 “便宜你们了，哥哥的手艺可是世上第一的！”琉璃终于可以说话了，臭屁得不行。

　　 “吹牛，搬家那天我可……”

　　 “哈？你竟然将克里斯汀娜的水猪料和哥哥煮的饭相提并论？”

　　 “帆哥，可以吗？我这食量……”

　　 “哈哈，没问题！……呃，食材还是各自贡献一点吧。我这就去克里斯汀娜那边弄点东西回来，你们也回去准备一下吧，等下过来集合，咱们今天搓顿好的！保管比大姐头做得好！”

　　 第56章 小丫头的新玩具2

　　 为了招待小伙伴们，曾帆破天荒地做了三个菜，材料更是下了重本，当然在他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他还没习惯这里人对待食物极为珍惜却又随便处理的态度，更何况这是感谢宴，当然不能太寒酸了。

　　 一个菜是西红柿煸土豆，另一个是竹笋炒软肉，还有一个是盐爆蜂蛹。这几样东西要搁在以前不过是随手都可以弄好的家常菜而已，可在这个世界里因为食材的差别造成了味道的巨大变化，为了调整好这两个菜曾帆可是下足了功夫和本钱。

　　 竹笋是他早两天在旁边的预留地里挖出来处理好的，是那种带红线的天青大竹的竹笋，肉最厚苦涩味最少。这里人的竹笋做法是直接水煮或者火烤，甚至直接吃的都有，琉璃那傻丫头当时就以为是哥哥挖来的小吃，就这么嚼着吞肚子里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看得曾帆直瞪眼，佩服得不行。

　　 蜂蛹是附近新竹林里竹蜂的幼虫。曾帆弄这东西其实也是突发奇想。两手指宽长的黑黄白三色成蜂按理说也是极为危险的巨蜂了，艾可却说这不过是中等体型的低毒昆虫而已。于是他笑了，烟熏火燎地赶走了成蜂，收获了一大竹筒白中透青的蜂蛹，胖乎乎的幼虫个体差不多是成虫体型的三倍大，乐得曾帆不行。

　　 其实在这里食材虽然奇怪和难得，可是仔细寻觅还是很快就能找到和适应的，真正让他烦恼的是调味料。因为快充粮的存在，这里的人很少做菜，就算是做也不过是水煮和生啃，连调味料都不用加，大姐头的“混炖”就是最好的例子。油、盐、糖，一概没有；酱、醋、香料，想都不要想！这让来自大吃货帝国的曾帆如何能习惯!

　　 本着继承自先辈们点亮美食技能树而来的心灵手巧和美食之魂，曾帆将自己大吃货帝国子民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测试了不下三四十种材料后终于找到了天青大竹的最大作用过滤，这种透气透水的坚韧竹子在不同温度下居然会有不同的筛滤作用！他可是喜出望外，“屎管”的“尿液”终于不用扔掉啦！沉淀，过滤，加热，蒸发……他和琉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尿液”，终于将最需要的盐和糖分离了出来！尽管不是太纯味道也有点怪怪的，不过已经让他相当满足了。

　　 这一顿饭几乎把曾帆积存的调味料消耗个精光，成果也让他颇为满意，厨师嘛，看到自己做的菜受欢迎总是发自内心的得意的。

　　 艾可这小子嗅觉味觉都异于常人，曾帆几乎每次转头都看见他蹲在厨房门口狂嗅，嘴角滴出的透明液体打湿了衣服而不自知。紫苏的行为稍微矜持了一点，嗯，两三次转头就能看到一次她在门口打转擦口水吧，这丫头小脸还是会红一红的。卡顿么，本来蹲在艾可旁边的，结果被琉璃瞪了几眼就缩到墙后了，只是又大又响的咕噜声像伴奏一样和锅里的翻炒声引起了共鸣，听得曾帆一脸相。

　　 这顿饭气氛热烈得惊人！

　　 因为家里没有多少餐具所以曾帆用的是熟悉的合食方式，小伙伴们平时人手一支口粮的方式可能更习惯“分食制”。看着端上来的大盘菜，他们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知所措、放不开，不过很快就在美食的诱惑和琉璃塞满嘴食物的刺激下，瞬间开窍，纷纷握着筷子插向了目标，一时间你争我夺好不热闹。

　　 “真想不到啊，原来这蛋白团炒一炒浇点茄汁这么香啊！”

　　 “笨蛋，那是煎，不是炒！”

　　 “不都是用锅子在翻嘛……卡顿，你抢我的竹笋干嘛！”

　　 “竹笋太、太好吃了！艾可，以前你为什么说生吃最好吃？”

　　 “你们真笨，蛋白团有啥好吃的，这蜂蛹才真的鲜香啊！”

　　 “那是当然的啊！哥哥自个儿都在猛吃呢！哥哥，我也要……”

　　 曾帆这次吃得泪流满面啊，开荤了！总算有开荤的感觉了！艾可、紫苏几个小家伙都很老实和厚道，把自己当天的口粮都贡献了出来。虽然口粮液体不能即时食用，但是蛋白团的增加和收获的蜂蛹让他大气了一回，菜里总算泛起了难得的油花！……

　　 艾可两兄弟用舌头“清理”着餐具，紫苏搂着冷着脸的琉璃则是一脸鄙视和恶心的模样，曾帆看得呵呵直笑。

　　 小伙伴到底还是不太适应这种饭菜的形式，相对于特制并易于吸收的口粮，块状煎煮方式做的菜需要不断咀嚼、吞咽和消化，肌肉力量的消耗当然也大得多。他们抢了一会儿就再也抢不过琉璃了嘴巴酸软嚼不动了，肚子也觉得涨饱了不过俗话说肚饱嘴饿，灰区孩子的野性此时显露无遗，他们就仿佛狼崽子一样一个劲地往嘴里塞东西，塞得腮帮子胀鼓鼓地像松鼠一样，咽得直瞪眼。

　　 曾帆当时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最后把锅子锅盖什么的能盛东西的物体都拿来当盘子把菜分了，小伙伴们的吃相才算好看了点。

　　 “琉璃，这里痛吗？”紫苏轻轻碰了碰琉璃手臂上的暗红“纹身”，担心地问道，“我觉得最好还是找克里斯汀娜看看比较好。”

　　 曾帆和琉璃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心思单纯还是小默契的缘故，小伙伴们并没有追问昨晚的纳米“异象”产生的结果，似乎对于琉璃能够活下来和康复就非常庆幸和满足了。看到小丫头轻轻点了点头，他想了想也说道：“这样最好。不过我刚才看了下，克里斯汀娜似乎还没回来啊？”

　　 “哦，我知道！她去镇上了，说是买的东西出了点问题，今晚还要跟车队出去一回。”

　　 “那医疗仓不是没法用么？”

　　 “不会啊，刚才我看见安雷莎嬷嬷在医务室呢！娜姐特意请她过来的！”

　　 安雷莎……曾帆看了一眼小丫头。说实话自从上次和安雷莎谈过一次话以后他个人就对她不是太感冒，谈不上是喜欢和厌恶，只是不能接受她的观点而已，琉璃大概也是和他一样的看法。

　　 不过我也只是需要使用一下医疗仓而已，也无关乎什么观点喜好了。他暗自点了点头，发扬了典型的实用主义思维，看着有点抗拒的琉璃不禁笑了起来：“琉璃，只是用医疗仓检查而已，没关系的！检查完了，我们也更放心一点，好么？”

　　 琉璃看了看四周期待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大眼睛却是忽闪了一下，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当琉璃蹦蹦跳跳地跑进医务室的时候，安雷莎的表情相当的精彩，一副不知道应该是什么表情的神情，直到曾帆他们一起向她问好才回过了神。

　　 曾帆也有点哭笑不得，小丫头明显是故意的炫耀，本来走得安安静静的快到医务室了却突然蹦跳着冲了进去，弄得紫苏他们都一片茫然，也难为她跑这么快还能紧绷着脸呐。

　　 安雷莎好奇地看看曾帆又看了看琉璃。在她眼中，小丫头的变化很大，如果说原来邋邋遢遢、瘦骨嶙峋的可以看出是美人胚子的轮廓，现在则干干净净、唇红齿白的就是个惹人喜爱的小美人，虽然身上多了些奇怪的纹身，却更显得精神和帅气，这样的小可爱谁又会讨厌呢！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微笑道：“下午好。你们这是？”

　　 曾帆道：“安雷莎嬷嬷，昨晚琉璃发高烧，虽然现在退烧了，不过我还是想用医疗仓帮她检查一下。”

　　 安雷莎惊讶地摸了摸琉璃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脖子、腋下：“嗯，现在体温是有点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有用过药么？”

　　 “昨天中午开始的，晚上开始温度升高，凌晨两点左右最高，五点左右温度降了下来。”曾帆熟练地回答道，“有用过退烧的草药冷敷额头，热敷腋下；除了发烧没有其它症状，但发烧前几天出现容易疲劳的情况……”

　　 安雷莎听着惊奇极了，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曾帆一番。典型的东方面孔、白净的肤色、自信沉稳的眼神，再加上这番谈吐应对，再傻也知道这孩子不应该属于这里了，甚至不是外面普通家庭的孩子。

　　 这里的孩子都很野，不仅性格还有体格也一样，除了外伤他们很少生病，就算病了也很快自愈，所以他们是不明白诊治需要询问什么问题的。但是曾帆直接就把生病过程的细节说了出来，而且条理清晰言语顺畅，明显不是有着相关经验就是有人教导过的结果。

　　 第57章 小丫头的新玩具3

　　 安雷莎是有护士资格的修女，她自然知道现在的医疗现状。在医疗仓普遍应用的今天，一般的病症是不需要特地到医院就医的，只需要到街区的“医疗站”※即可，富裕的家庭甚至在家里就可以治病。医生可是较为稀缺的存在。无论曾帆因为什么原因和医生扯上关系，他的家庭背景都不会简单。

　　 也不知道娜娜这妮子究竟是没心没肺还是胆大包天，收留了这个小丫头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不明不白的，哎，这孩子……她也是无奈，不过想想那妮子的性格也是了然：过于心软，又怕麻烦，债多人不愁么。也罢，这样做总归是好的，起码跟教义相符。

　　 安雷莎宠溺地摸了摸琉璃的头发，微笑道：“那好，琉璃，过来吧！我用医疗仓给你检查一下。”

　　 医务室的里间就是摆放医疗仓的地方，平时都用幕帘遮挡，此时在安雷莎的启动下，它发出一阵轻微的嗡嗡声，随即仓内的柔和灯光便亮了起来。这是一个正六边形截面的长形仓室，相比黑沉沉如同棺材一样的洗浴仓这可科幻靓丽多了：亮银的外壳光滑照人，舱盖镶有长t形的透明观察窗；内部还有一层全透明的气密隔离罩，很多仪器都是隐藏式装设，直到琉璃躺了进去才会运转。干净、简洁、安全、完全的自动化，这是曾帆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的感受，心中不由得感叹道真不愧是高科技世界！

　　 这时候紫苏悄悄地哄到他耳边小声地问道：“帆哥，不用跟嬷嬷说纳米虫的事吗？

　　 犹豫了一下，曾帆决定还是跟安雷莎说明一部分情况：“安雷莎嬷嬷，琉璃昨天的发烧好像……似乎还出现了纳米虫的发光放热现象……”

　　 安雷莎一惊，这可不是简单的情况，纳米机械的斥蚀反应可是要命的症状！来不及多想，她急忙点开医疗仓的开关，待气密隔层徐徐关上后，又打开了相关的诊治程序。当扫描灯光迅速扫过琉璃的身体后，一副全息人体三维图和数据资料出现在了医疗仓上方。

　　 模块编号：s3m3扫描等级：1医疗模式：自动/紧急优先级：纳米虫清除

　　 姓名：琉璃性别：女年龄：5

　　 身高：120.6cm体重（质量）：20.06kg体温：37.02℃

　　 ……

　　 纳米斥蚀等级：0主体状态：疲劳扫描结果：亚健康

　　 看着这份初级扫描的资料，安雷莎疑惑地问道：“小帆，琉璃真的有被纳米机械侵蚀吗？”

　　 曾帆伸过脑袋看了看空中的屏幕和全息扫描图。这些类似英文的字母词汇他连猜带蒙才读得懂，不过扫描图很直观，哪个部分有问题都会用不同的颜色表示，他看了一下就大致明白了。“琉璃”全身基本都是偏向绿色的黄绿色，头部和胸口的黄色则更深一点，这表明小丫头虽然是不太健康的状态，但整体而言没什么大问题。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小丫头的身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实话虽然曾帆昨天的话是说的大气凛然，但其实自己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纳米虫什么的他根本没有丝毫认识，血管神经什么的被纳米虫侵入他也根本不知道要不要紧。尽管最终的结果似乎很不错，他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只不过表面强撑而已。现在这个检测结果终于让他放下了重重的担忧。

　　 曾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是的，紫苏他们当时也都看见了。不过后来……嗯，那些闪光就自己消失了。”他还是决定不把后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琉璃“驯服”纳米虫似乎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如果被某些机构知道了说不定这只新晋小师妹会被终日绑在床上切片研究。嗯，小丫头只要身体没事就好！

　　 “闪光消失了？”安雷莎奇怪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小伙伴都在猛点头。她沉吟了一会儿：自己消失应该就不会是纳米斥蚀反应，应该不会对身体有太大影响……发烧？是因为身体的自然排斥反应？看着无影灯下静静平躺的琉璃，她这才留意到这小丫头身上的纹身微微有点肿胀，似乎并不是纹身，而且纹路也很奇怪……

　　 “小帆，琉璃身上的纹身什么时候纹上去的？”

　　 曾帆心中一跳，暗道该来的还是会来啊：“这个是早上出现的，不知道是不是被烫到了……琉璃也说觉得有点热。”他撒了个小谎。

　　 安雷莎疑惑地观察了一下琉璃，想了想将扫描等级改为2，任务优先级为纳米虫检测。

　　 淡淡的橘红和翠绿灯光在琉璃的身上徐徐交互扫过，曾帆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这种2级扫描会不会发现什么。小丫头的眉毛突然轻轻地皱了起来，他的心揪紧了，这是疼痛的表现。这丫头的性格比较倔，忍受痛苦的能力相当强，是不喜欢轻易表现出来的类型，她有这种表情就表明真的感到很不舒服甚至很痛苦。

　　 曾帆刚张开口要求安雷莎停下机器，却见到琉璃缓缓深吸了几口气，长呼而出的气体甚至让透明隔罩表面形成了淡淡的薄雾。在吐纳诀的运转之下，琉璃的表情迅速平静了下来。他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要得着这样子么，看病还忍着有什么用啊……

　　 这时候医疗仓的灯光突然快速地闪了两下，就仿佛供电不足造成了仪器的卡顿一样，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安雷莎奇怪地看了看，仓内仪器继续着刚才的扫描工作，一切正常。“供电不足？看来要检修一下啊……”她低声地自言自语。

　　 虚拟屏幕和全息影像也跟着闪了闪，本来曾帆也没有多想，这应该是很正常的现象。然而他眼尖，虚拟屏幕闪烁过后他分明看见有些数字的小数点移动了位置！身高12.06cm，体重（质量）：2.006kg……但是眨眼间，这些数据却已经恢复了正常。

　　 数据错误还是我眼花？他奇怪看了看周围，紫苏和艾可几个注意力都在医疗仓里面，安雷莎刚才也是查看仓内情况，应该都没发现。他疑惑地摇了摇头，可能是电力不足造成了数据出错吧！

　　 然而谁都没发现的是，琉璃平静地表情下小嘴唇却是微微弯了弯，不动声息地把手指从黑色的控制触摸板上移开了……

　　 新的扫描和分析结果出现在了虚拟屏上。……

　　 纳米斥蚀等级：0纳米虫量级：81.2g/1级安全限值：80.0g/1级

　　 检测结果：略大于安全值（误差值内）

　　 医疗方案：1、静养2、饮食调整，添加纤维膳食，增加排除效率……

　　 安雷莎紧张脸色放松了下来，微笑道：“琉璃没事，她体内的纳米虫数量虽然略高不过基本是安全的。要多点休息，多吃点青菜和水果，嗯，等下到菜园那里要点吧，还有蛇豆熟了的话也拿点……”

　　 “谢谢！安雷莎嬷嬷！”曾帆可是彻底地放下心来。

　　 “帆哥，血捻子很多都熟了，我去采点吧，有利于伤口愈合呢！”

　　 “好啊，谢谢你了！艾可。”

　　 “呵呵，别这么说呐帆哥，今天的饭真……真的太好吃……”

　　 “切！血捻子有什么用！我问青姐拿点白药膏吧，马上见效哦！”

　　 ……

　　 看着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争着为曾帆和琉璃出谋出力，安雷莎欣慰地笑了。琉璃这倔丫头历来都是冷淡高傲的性子，和灰区孩子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关系也不是太好。她一直都很担心，所以经常用教义来安慰她，只不过效果似乎不是太好，想不到琉璃跟在曾帆屁股后面不过一两个月，不仅能蹦会跳还带上了笑容。

　　 跑进来的时候绷着脸也掩盖不了眼中的兴奋呢，小丫头！她微笑着把这些孩子送出了门，附近那些型制有点奇特的竹楼宿舍看多了，现在变得相当顺眼，又不禁多看了曾帆几眼：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医疗站：类似现在的社区医院，只有医疗仓和护士。这个世界医疗体系的基本单位是医疗仓，相当于小型诊所。平常看病由医疗仓的ai检测和治疗，不需要问诊，较为复杂的病症才由中心医院的医生网络诊治。护士也是这个时候或者急诊才发生作用，平常都很闲。

　　 第58章 最后的准备

　　 回去的时候，曾帆觉得琉璃的表情怪怪的。表面看上去她还是一脸淡然酷酷的样子，可他总觉得这小丫头心里面在偷笑，就好像偷了鱼儿的小猫总是背着主人心满意足地在洗脸一样。

　　 “琉璃，身体没事真的太好了呢！”曾帆笑眯眯地摸了摸琉璃的小脑袋，“高兴吗？”

　　 小丫头眨了眨大眼睛，嘴角勾了起来：“高兴，当然高兴啊！”

　　 就是这幅表情！简直就是捂着嘴巴在偷笑啊！曾帆好想捏住她的脸颊狠狠地拧一把！“还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么？说出来让我也高兴一下嘛。”

　　 琉璃想了想，一副无辜的表情：“没有呀，就是这件事而已啦！”

　　 曾帆挑了挑眉毛，也是无奈，小丫头不想说就没办法了。

　　 因为这件事，琉璃休养了一个星期。曾帆在这个星期里虽然也会经常拉她出来溜溜，可基本都是适可而止，再不复之前训练的严格态度。累了休息、热了打扇、饿了上饭、闷了说笑，唯恐小丫头累坏晒伤心情不好，他简直宝贝得不行，宠得小丫头比公主还公主。

　　 再加上卡顿的大嘴巴和流言传播的速度，整个灰区的人一下子都知道了琉璃的“死里逃生”，于是不仅紫苏和艾可时不时会弄点好东西给曾帆，很多孩子不管跟琉璃认识不认识、熟悉不熟悉都送了不少自己认为有用的东西过来，就连克里斯汀娜听闻以后都冲进来放了不少“血”。

　　 小琉璃这段时间几乎就变成了灰区的小公主一样。

　　 曾帆非常感动。在这个食物仅够糊口的地方，灰区的孩子们竟然大半都送了果子野菜之类的食物，尽管每次数量不多可架不住多人多次的送啊。琉璃这丫头平常都一脸平淡的酷样，可每次看到厨房里的一堆东西也不由得眼含泪花。

　　 “哥哥，我想哭。”

　　 “那就哭啊。”

　　 “可是我又觉得想笑……”

　　 “……”

　　 “为什么他们要送这么多东西给我呢？我都不怎么跟他们说话的。”

　　 “……因为在他们眼中，你就是灰区的同伴啊！”

　　 “同……伴……吵过架的也会是同伴么？”

　　 “我也跟你吵过架啊。”

　　 “那怎么会一样呢，你是哥哥呀！妹妹和哥哥吵架不是很正常吗？”

　　 曾帆失笑：“你这丫头，这是从哪里看到的东西……大概，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即便不是真的姐妹兄弟，即便不是朋友，也依然是同伴呢！”

　　 “……”

　　 “开心吗？”

　　 “……嗯！……睡不着……”

　　 “……”

　　 在这个星期里曾帆当然不只是在照顾琉璃。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他感觉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每天三遍的积基操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圆转如意的地步，练习完毕也不过是微微冒汗的程度而已。

　　 他现在有点烦恼，积基操打完爽快是爽快，问题是随着身体的康复和体能的提高，这种程度的运动量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了，每天打完早操体内都仿佛燃烧着一团火，尤其是两条腿“痒”得不得了，拼命地想发泄一番。于是他去跑了几圈，然后，就没有第二次了，他一顿就把一天的食物都吃光了。

　　 他寻找食物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如此强烈如此迫切！尽管宿舍后面的小菜园他已经种下了三龙茄、白菜和花点麻瓜，可收获时间还长着呢，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艾可带着曾帆第一次走进了饭堂旁边的纪录室。

　　 他们两人的准备工作其实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一些必要的物件例如短刀、竹子水壶、藤编背包、竹帽、生火工具等等较为简单和基础的装备基本都已经准备妥当，不过正如曾帆所料，服装这个最大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二手的丛林探索服一件都找不到？”

　　 艾可苦笑：“有是有，不过现在已经涨到了3400贡币一件了，还经常脱货。”

　　 曾帆惊讶地咧了咧嘴：“怎么涨了那么多？前阵子我看才2800到3000上下浮动啊！”

　　 “帆哥你不明白，现在是盛夏，森林里的好东西多着呢！要是到了九月份的秋收季节，这些服装基本都是3600上下了。”

　　 “3600！新的好像也就5000啊！我记得那些衣服好像都是成人的吧？小孩的会不会便宜点？”

　　 “新的也会涨啊，涨幅虽然小点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一样买不起啊！”“……不可能有孩子的尺码吧，一般都不会有小孩进入森林探索的。”

　　 “也对呢，紫苏他们的衣服也好像是改小的。”

　　 纪录室比想象中还要大，里面空空落落的摆着十来张凳子，看来是把饭堂多余的凳子都搬到这里了。靠内的隔墙上装了一块白色金属板充当投影幕，下面则用木板隔开了六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装有长条形的数据记录仪。

　　 艾可熟练地走过去，按下了指纹识别装置，节能休眠状态下的记录仪迅速点亮了虚拟屏幕。他翻动屏幕内的页面，搜索着“二手探索服装”。

　　 “帆哥你看，今天3220，便宜不少呢！啊，立刻就没有了！可恶！”

　　 怎么好像网购抢货一眼。曾帆好奇地看了眼屏幕，看着哭丧着脸的艾可，他无奈道：“艾可，就算有货我们够钱买吗？”

　　 艾可顿时泄气地坐到了凳子上：“我这里攒了112贡币，你呢？”

　　 “我？”曾帆挠挠头，“不知道啊，我没看过。”

　　 “那你看看吧，识别指纹就能查询了。”艾可郁闷的指了指旁边的隔间。

　　 曾帆打开了系统熟悉了一下，因为文字不太看得懂也只能靠猜了，也亏得部分单词基本一样他才有蒙的基础。嗯？看着上面的数字，他惊奇地眨了眨眼睛，一、二、三、四，没错，又擦了擦眼睛一看，数了数，没错！真的是10000！他的账户上竟然有一万贡币！

　　 怎么会有这么多？！一万啊，一支口粮才需要一个贡币，吃上十年都没有问题！对于灰区里一个9岁的孩子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艾可……看来我们的服装有著落了！”

　　 艾可奇怪地把脑袋伸了过来，看到上面的数字也吓了一跳：“这、这、这，四个零？！”他冲了过来戳着手指数了几次，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一万？那可以买多少口粮！”

　　 “……有点出息啊，口粮算什么？还要不要吃饭了！”曾帆哭笑不得。

　　 “上次你煎了一下不是也很好吃嘛。”艾可讪讪地抓了抓头发，想了想，“帆哥，这个应该是娜姐给的报酬吧，你真厉害啊！”这小子一脸的羡慕。

　　 曾帆笑着点了点头。克里斯汀娜还挺大方的么……不对，工资应该不是她而是小镇发的吧，看样子她一点儿也没有保留就全发个他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他还以为娜姐会“克扣”部分童工工资慢慢给他呢。

　　 “既然现在有钱了，我们再找找吧。”

　　 “今天应该都没了，这间二手店一般都是中午这个时间才放出来的，但是，明天一定可以抢得到！”艾可一脸的兴奋。不过很快，他犹豫了一会儿，神色尴尬地说道：“那个，帆哥，我的贡币不太够，能不能借我一点先把服装买了？”

　　 曾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搞得是哪一出？“你在说什么，我们既然是团队了，当然是一起买了，还用借你么。”

　　 “那可不行！”艾可认真地说道，“那是帆哥你自己的钱，可不是团队的公用资金，我怎么可能用你的钱。”

　　 曾帆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这小子一番，他知道艾可因为照顾弟弟的缘故比较早熟和老成，想不到现在居然会如此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刚才看见他的“巨款”也只是表现出羡慕而已，看来这孩子的心性挺不错的。

　　 他笑着问道：“艾可，借给你没问题，不过既然是借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这个……”艾可想了想，认真地数起了手指头，“我攒了九个月有112贡币，森林里的东西价值高得多，一年大概可以攒八、九百吧，那三年后应该够了，可以么？”他忐忑地问道。

　　 这小子，还真的算啊！不过嘛……曾帆想起了那条恐怖蜈蚣的价值：“艾可，你啊，真的太小看我们的团队了……嗯，好，我答应你！”

　　 第59章 琉璃的能力1

　　 “所以，因为手慢买不到？”曾帆好笑地看着一脸懊悔神色的艾可，怎么看怎么像那些上了瘾的剁手族，“我提个问题，一定要在网上订购才有货么？在小镇上不是也看见有卖的么？

　　 “那怎么行！按今天的行情，镇上的要贵两百多呢，两套就是四百多啊！”

　　 “……你平常买东西都是网上订购的？”

　　 “嘿嘿，那当然，便宜嘛。”艾可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是以3000的价格来看，两百多其实也贵不了多少，我们可是急用呢，不必在乎这些小钱吧！”

　　 “嗯……可、可是……”艾可咬咬牙，“一次，明天让我再试一次，行不行？”这小子还不死心，苦着脸右手捏着左手的两个手指头，不断地碎碎念：两百多，四百多呢……

　　 曾帆想不到艾可还是个小财迷，不过想想他往日的处境也多少理解一些。其实他不想等的，不过初次合作做事，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还是顺应一下小伙伴的意思吧。

　　 “没用的，你不可能买得到。”旁边的琉璃却突然插嘴道，“灰区的系统本来就位于网络的末端，虽然因为架构和算法的关系在一般使用的时候和其它终端没太大区别，但是抢购商品的话这里的网络延时就被无限放大了……”

　　 曾帆和艾可瞪大眼睛听着这小丫头泛泛而谈。曾帆倒还好，琉璃表达的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的，艾可就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弱弱地问了一句：“琉璃，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组合一起就听不明白了？”

　　 “……”小丫头淡淡地瞥了艾可一眼，鄙视味十足。

　　 “琉璃的意思应该是说因为网络位置的关系这里的网速比小镇的要慢，导致网络抢购没有成功的可能，对吗？”

　　 琉璃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大致上。”

　　 “不可能啊！我以前都是这样订购的呀！那为啥以前就行？”艾可不服气地跳了起来。

　　 小丫头撇了撇嘴：“你也不看看你买的是什么东西，口粮？草药？书本？小工具？里面有高价紧缺物么？”

　　 “……口粮和书……”艾可哑口无言，郁闷地蹲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曾帆想了想忽然有点明白了，这大概是网络和实体店互相抬价的手段。这地方很小，似乎也没有大商家，买卖价格几乎透明，又是供求失衡的卖方市场，怎么想价格战都不是最佳选择。况且镇上的二手衣物店不止一家，便利发达的网络上反而只有一间店并且发货量这么少，说没有猫腻谁都不信。

　　 不过在他看来也没什么，这不过是一些商业小手段而已，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网购。

　　 嗯，咱财大气粗的人心态就是不一样，嘿！他笑了笑说道：“艾可你死心吧，咱们还是到镇上买好了，贵了就……”

　　 琉璃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神秘地弯起了嘴角：“哥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啦……”

　　 曾帆不解地看了看这小丫头：怎么又变口风了？他无奈地说道：“琉璃，有什么话直说吧，一段一段的听得难受。”

　　 琉璃大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抿了抿嘴唇指着自己道：“我手快，我来肯定行！”

　　 “你？”艾可怀疑地抬起头看了又看，又问道：“帆哥，琉璃的手的确很快……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这边网速慢不可能抢到吗？那跟手快不快有什么关系！”这小子的脑瓜总算转了过来。

　　 琉璃悄悄地啧了一下嘴巴，她斜了一眼艾可，眼睛却是望向了曾帆：“对呀，可是我就是能抢得到！”

　　 “骗人……我才不相信！”艾可低声咕哝，眼睛也是瞄向了曾帆。他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不然以他掰开钱来用的习惯是绝对不会产生到镇上购买的选项的。

　　 但是！琉璃这丫头说手快就能抢到是骗谁呢！真当他是智障？不过……嗯！只要能买到比较便宜的服装，他觉得面子什么的根本就不值一贡币，卡顿的大嘴巴早就让他失去面子的概念了！

　　 看着两对亮闪闪的大眼睛，曾帆总觉得这俩小家伙就像是等着主人喂食的两只小狗，兴致勃勃的很。他挠挠头问道：“琉璃，你说的真的？”

　　 “当然是真的！哥哥你不相信我？”小丫头嘟起了嘴巴。

　　 “有多少把握？”

　　 琉璃想了想：“九成以上吧。”

　　 “这么高！”曾帆倒真有点吃惊了，这不就是说肯定能行嘛……他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克里斯汀娜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得在琉璃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丫头，不准非法手段作弊的喔，你记得大姐头说的话吧！”

　　 轻柔的话语和暖暖的气息弄得小丫头的耳朵痒痒的，白皙的脸上升起了一片红晕。她缩了缩脖子大声辩解道：“不会啦，克里斯汀娜很多收藏品都是我帮她抢购的呢！家里的那个炉子就是我以前抢的。”

　　 曾帆有点意外，他看了看艾可，见得他一副的确如此的样子猛点着头，知道这可能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于是点了点头：“那你明天一起过去试试吧！……不过怎么做的能告诉我不？”

　　 小丫头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笑吟吟地勾了勾嘴角，摇着手指道：“啧啧啧……哥哥，这是秘密哦！明天就知道了嘛！”

　　 “……”曾帆哥哥嘴角抽了抽，很艰难地才压下了抽这小师妹屁股的冲动。

　　 翌日，曾帆三人提早来到了纪录室，据琉璃说是因为前期准备工作需要很多时间。于是在看到小丫头用指纹打开了系统之后，一个个陆续出现的虚拟屏和满屏流淌的数据和文字让曾帆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文盲和傻子：他昨天就有所感觉了，琉璃真的不是在用黑客技术入侵系统么？

　　 “哥哥，我可是克里斯汀娜指定的系统维护人员！灰区的！”小丫头察言观色，不满地嘟起了小嘴唇。

　　 曾帆恍然大悟，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错怪琉璃了！他讪讪地挠挠头：“原来是这样么！抱歉呐琉璃，误会你了！不过，你是在做什么？”

　　 不是入侵系统小丫头在干嘛？他还挺好奇的。

　　 琉璃现在的姿势其实有点怪，不同于曾帆脑海中那种眼望屏幕双手在键盘上飞舞的程序员和黑客的经典形象，小丫头端坐在凳子上，一手按在扁平的终端装置上，另一只手虽然停留在虚拟键盘上却并没有按动按键，手指只是偶尔移动一下，整个人基本是静止的。

　　 然而曾帆分明看见虚拟键盘的按键在飞快地闪动，一行行输入命令不断地显示在主屏上，一个个流动着数据的分屏幕不断弹出，随之被琉璃熟练地拉扯到面前的空间上，形成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电视墙”。

　　 “我在整理系统呀！”琉璃面前的屏幕终于停止了增加，她的右手也放了下来，“小镇和灰区的网络是用亢余线路连接的，系统是老式的非ai型系统，自我管理效率很低，需要手动定期整理。”

　　 “那个，琉璃，这跟我们买东西有关么？”艾可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

　　 琉璃勾起了嘴角，却没有回答艾可的话，自顾自在整理系统。

　　 一抹笑意轻轻挂在了曾帆脸上。

　　 他突然发现，此刻的琉璃全身都洋溢着从来没见过的自信光辉，她的举手投足都显得成竹在胸，她的一眸一语都充满着意气风发的骄傲！或许，那个沉默、倔强却又爱流眼泪的小丫头只是她刻意隐藏起来的其中一面，此时的她仿佛不是那个五岁的小丫头，而是一个骄傲得如同手执大权、睥睨天下的女王！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琉璃！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存在！

　　 第60章 琉璃的能力2

　　 小丫头身上的光芒如此的耀眼，让他……嗯？曾帆眨了眨眼睛，琉璃的小手真的在发光！纳米虫又在发光？幸亏是白天，幸亏虚拟屏幕也在发光，也幸亏艾可又蹲在地上画圈圈，琉璃手上的光芒不仔细看根本不起眼。

　　 他连忙不着痕迹地挡在了琉璃的身后，悄声道：“丫头，你的手……”

　　 琉璃看了一眼不禁轻呼一声，急忙把右手收进了怀里，不断地调整着呼吸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曾帆轻轻擦了擦小丫头额角的微汗：“琉璃，很累吗？”

　　 琉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摇摇头：“不要紧。不过哥哥，现在我可能要花多点时间才可以把准备做好……”

　　 “……是因为需要一心二用么？”曾帆想起小丫头刚才的情形，的确是太难为一个小孩子了，“同时需要控制情绪和整理系统听着都困难啊！”

　　 琉璃咬着嘴唇，神情有点沮丧：“想不到这么难，我觉得我很平静啊！”

　　 曾帆暗笑，小丫头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么兴奋：“不用紧张，尽力就好，离中午还有很多时间呢。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其它选项的。”

　　 琉璃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原本我是想趁这个机会把这里的延时算法和过滤程序都改进优化一下的，现在看来只能用以前的老方法了。”

　　 曾帆龇了龇牙，改进优化……五岁……能不能不要这样打击我啊，你哥哥现在还是个半文盲呢……“以前的方法？”

　　 “嗯，编写一个临时的系统调试程序，因为用的是管理员权限，所以优先级比普通信息高，在这个时间内我们发出的指令都是优先的。但是这种临时程序有响应次数限制，所以使用时间上需要谨慎选择。”

　　 “艾可，抢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艾可为难的抓了抓头发：“大概是中午吧，每次的时间都不怎么固定的……”

　　 发货量少而且时间不固定……曾帆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店家玩的是什么把戏了。他担心地看了看琉璃，这小丫头也不知道会不会钻牛角尖。

　　 琉璃眨了眨眼睛，勾起了嘴唇：“没关系，只要是在一段时间内就行。哼哼……跑不掉的……”小丫头轻轻按了几下虚拟键盘，弹出了几个空白的虚拟屏幕，一行行命令随着键盘的跳动飞快地出现在上面……

　　 小镇南，“蜜蚁”小店，店面并不起眼，和它的小商店相仿不过一开两进的小铺面。作为整个长城地区都排得上号的二手货交易商店，这铺面是显得过于小气了，然而店名旁边那只完整的、叼着蜂蜜的金色蚂蚁徽标。则令哪一个同行都不敢小视，因为，这里是“蜜蚁”的总店，是老板“珂蜜丝”发家的地方。

　　 “蜜蚁”能在区区十来年间从竞争激烈的二手交易市场中脱颖而出，和珂蜜丝出色的手段、独到的眼光以及只和虹区一墙之隔的优越位置优势是分不开的。

　　 “珂蜜丝，这个月第13次网络抢购活动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瘦竹杆一样的网页管理员从半躺的椅子上支起了脑袋，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揉了揉眼袋严重的眼睛，抱怨道：“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吧，每天都搞这个好烦啊！弄完了我要马上补觉呢。”

　　 珂蜜丝的嘴唇弯起了诱人的弧度，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勾人地白了他一眼：“莫杆，店里的虚拟设备可不是让你每晚玩游戏专用的哦。”白皙纤细的修长手指轻轻滑过莫杆深沉的黑眼袋，水波流转的眼里仿佛带着娇嗔和责怪，“你可是我的王牌哦，不注意身体，让我以后怎么办？”

　　 轻柔绵糯的声音，甜美芬芳的气息，暧昧诱人的动作，饶是莫杆在虚拟世界里“身经百战”，也不由得一阵口干舌燥、脸红耳赤，暗呼厉害：不愧是南区小镇有名的“日月玫瑰”※之一，单是这份狐媚的气质和引人犯罪的小动作就能让男人沉醉其中。

　　 莫杆见过另一朵“玫瑰”克里斯汀娜，那是和珂蜜丝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和脸部轮廓分明、蜜色皮肤、高大健美、********身材火爆的克里斯汀娜不同，珂蜜丝的外貌轮廓比较浅，更偏向于东方民族的圆润和精致，肤色相对而言也比较白净，个子矮了一头，身材虽然同样凹凸有致却显得有种纤细柔软感，也不知道练习过什么舞蹈或者体术，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会产生怜悯呵护感的类型；性格上两者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说克里斯汀娜的魅力是艳阳一般赤裸裸地暴力直击，珂蜜丝的娇媚就如同温水一样不自觉的渗入骨髓。

　　 不过再是艳丽妩媚的日月玫瑰，都无愧于其浑身的凶狠荆棘和巨量的芳香毒液，莫杆可不敢随便沾染。他知道要不是自己胆子小和在某方面的取向有点不同，一定也和其他男人一样早就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了。

　　 他生硬而又略带不舍地挪开了自己的脸，苦笑道：“珂蜜丝，不要说笑了，我可受不了你的挑逗啊！我等你还不成么！”

　　 珂蜜丝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不再带着暧昧，收回的手指却轻轻划过自己娇艳欲滴的樱唇，粉嫩的香舌若有若无的轻舔玉指，仿佛在品尝刚才沾染的味道，一双羽玉眉似蹙非蹙，水波粼粼的眼睛似羞带怨地瞄了过去，惹得莫杆心荡神摇脸红似血，不敢再看。

　　 她笑吟吟地收回了目光，转头问道：“可儿，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可儿正襟危坐地坐在操作台前盯着屏幕，只是绯红的脸蛋和急速起伏的圆润胸部出卖了她的内心，昨天从她耳颈滑向锁骨、前胸的手指带来的销魂蚀骨之感还让她记忆犹新。她不敢看向珂蜜丝，轮番调戏自己的店员已经成为这位老板的日常爱好了，不管店员是什么性别都一样。

　　 “仓库那里已经整理好了。店面……服装已经打包好了，药物还需要二十分钟，刀具，加上刀套就好……”可儿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颤音。

　　 珂蜜丝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看皓腕上装饰华美的手环：“那么三十分钟以后，第13次网络抢购活动，11点27分正式开始！”

　　 是的，蜜蚁的经营范围可不只是二手物品那么简单，它几乎售卖长城地区所有能用得上的消耗品，无论新旧。种类齐全、诚信可靠、发货迅速是蜜蚁一直以来获得的良好口碑。要做到这一点，珂蜜丝的广泛人脉和独到眼光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让蜜蚁成长至今的可不仅仅是单纯的买卖货物，真正让它一本万利的是各式各样、面向各个阶层多年积累的庞大数据库和由之得来的各方面情报，换言之，蜜蚁还是一间资料情报商店。

　　 这全都得益于珂蜜丝辛苦组建多年的“网络部队”。所谓得网者得天下，这早就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名言了，然而因为硬件和多种禁令的限制，长城地区的网络资源开发并不充分，甚至是处于较为低端和浪费的阶段。珂蜜丝瞄准了这个空挡，利用自己的姿色、手段和人脉将一大帮上层和下层世界中“不务正业、穷困潦倒”的网络人才搜罗至手上，经过多年优胜劣汰、磨合锻炼才形成了现在蜜蚁的拳头产品——善于情报收集和数据分析的网络骇客部队：“牧蚁”。

　　 “牧蚁部队”的存在其实算是不太隐秘的秘密，因为蜜蚁公开的另一项业务就是数据搜集分析。现今大点的商店都会聘请这样的人才或者购买类似的服务，就像过去财务人员之于大小公司一样普遍，所以出现一两个这样的专业公司在普通人看来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正因为珂蜜丝掌握着这样一支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牧蚁部队”，“蜜蚁”才能成为南区小镇里唯一一间销售二手商品的网络商店——同行在蜜蚁面前实在是太吃亏了，即便只凭借精准的产品定价和毫不浪费的出货数量，任何网店都只有被蜜蚁碾压的份。

　　 ※日月玫瑰：一种变异玫瑰，不同的花期里分别在白天和晚上开花，危险性很高的中度有毒植物。

　　 第61章 琉璃的能力3 .莫杆

　　 “莫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哦。”珂蜜丝微笑着理了理耳边的鬓发，走出了蜜蚁的资料室。

　　 女老板纤腰婀娜、****摇曳的身姿，带走了一缕幽香，莫杆应了一声的同时也不自觉的吞下一口唾液润了润喉咙，心中暗骂一声：这只勾人的小妖精！为了压下心中的迷茫和悸动，他赶忙看了看旁边的小可儿。

　　 可儿是莫杆新招来的助手，反应速度和忍耐力都很不错。她是典型的北地民族，轮廓深邃、肤色粉嫩，关键是十七岁的年龄面容却颇为精致，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稚气，个子身材也没有长开，这其实在北地民族中是很少见的，不过正好符合了他的喜好，这种介乎于小萝莉和少女之间的青涩类型是他最喜欢的。

　　 可惜呀……莫杆瞄了瞄可儿的胸部，暗叹了一口气。可能因为进了蜜蚁以后营养好了太多的缘故，这妞儿原来平平的胸部开始变得鼓胀起来，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连个子都可能会再长个几厘米。这让他有点小遗憾。

　　 “莫哥，还有什么要做的吗？”珂蜜丝离开了，可儿顿觉轻松了不少。能够被蜜蚁的网络部门看中她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这里的生活条件比起以前可是好得太多了，她非常满足，就是老板时不时的骚扰让她有点儿不知所措。

　　 不过，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呢……哎呀，不害臊！我究竟在想什么呀！可儿不自觉地扭了扭小蛮腰，红晕漫上了颈脖。

　　 可儿羞涩的样子让莫杆心神荡漾了一会儿，掩饰般故作一笑：“等吧，你那里的统计和分流程序打开了就没问题了，到时程序会自动解决的。”

　　 可儿点点头，待了一会儿突然瞄了瞄房门，又悄悄地问道：“莫哥，我听说这些程序都是你设计的？就连牧蚁的建立都是你的功劳？”

　　 这一下可算挠到了莫杆心中的痒处，小妞儿崇拜的目光更是让他身心舒畅、自信心爆棚，就连昨晚的游戏疲劳都不翼而飞，珂蜜丝的离开更是让他笑得肆无忌惮：“哇咔咔，这说法倒也没错，哈哈……”

　　 可儿的说法其实也不算错。忽略了珂蜜丝的战略性眼光、大局决断和行动魄力的话，整个牧蚁网络部队的人员配置、层级架构、专业装备等等具体的构成的确来源于莫杆的构想，而包括牧蚁内部通讯编码、攻击程序、分析程序等在内的软件配套主框架也是由他亲手完成的。在不能使用ai系统的长城地区，重新编写和构筑这些不依赖于ai的底层程式，莫杆的能力和技术可想而知，将他比作牧蚁的指挥中心一点儿也不夸张。

　　 这也是莫杆最为自满的地方。他相信，这支由他亲手建立和调教的“牧蚁”，即使到了外面，如果拉平了设备的差距，依然也是一支排得上号的、具有坚韧战斗力的骇客队伍，这是善于单打独斗、长于“尖兵”战术的网络“游侠”们体会不到的团队力量。

　　 作为牧蚁的创始人之一，他为珂蜜丝服务至今，这在不喜约束、追求自由的网络“游侠“里面是很少见的，就连莫杆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当然，珂蜜丝也是投桃报李，莫杆现在的权力仅次于珂蜜丝，和负责贸易的“麦瑟尔”相同，活得那是相当滋润。

　　 比如说像现在，胆儿突然肥起来的莫杆握着可儿嫩滑的小手，看着她绯红的修长脖子，嗅着淡淡地女儿香，魂不守舍地指点着她的操作……

　　 然后，屏幕上一个个红色叉叉的出现瞬间将他的魂儿拉了回来。

　　 “通讯拒绝？”莫杆皱了皱眉头，又打开了另一个分流程序，依然出现了问题。混沌的大脑渐渐变得清醒，他松开了可儿的小手：“先不要动，我马上查看。”说罢便跳进了自己的“特等座位”里。

　　 仿佛浴缸一样的半围合式“特等座”是利用旧式的高速单人抗压仓改装的，设备和使用习惯都经过莫杆的调教。坐进半躺椅，头部和颈椎附近的神经触测贴片、眼纹指纹校检设备将侦测到的信号发送到蜜蚁的独立主机，认证通过，主机唤醒，程序展开，一片虚拟屏幕在莫杆眼前铺开。

　　 调出了几个测试程序，看着眼前几个屏幕的红叉叉，他有点奇怪：“通讯延迟、验证更新、命令拒绝？今天是服务器维护的日子么？不会，半年前才进行过呀……系统升级？这就麻烦了……”

　　 “莫杆，莫杆！怎么回事，为什么变得这么慢了？”珂蜜丝走了进来，寒声道。

　　 莫杆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估计是服务器的子系统在升级，所以出现了延迟现象。”

　　 “怎么会突然升级？对我们的工作影响大吗？”

　　 莫杆看着面前的几个屏幕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影响肯定会有的，不过，要我说真话吗？”

　　 珂蜜丝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眼里却是泛起了冷意。

　　 莫杆无奈苦笑：“你知道我们搞这个活动已经几年了，长城区各地的人口、喜好、认可度、各季的物品消耗等等就算一两天没有补充新数据，以我们目前掌握的数据来推算，最大误差也不会超过千分之一，所以，我觉得影响不大。”

　　 珂蜜丝咬了咬嘴唇，神色纠结：“可是，可是……好，我明白了！今天就按正常做法吧……但是！我需要你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早不升级晚不升级，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生事！”贝齿紧咬，女老板妩媚的眼睛里相当愤怒，几乎要喷出火来。

　　 “如你所愿！”莫杆耸耸肩，松了一口气，“其实我对这事也很有兴趣”。

　　 他觉得珂蜜丝什么都好，就是对金钱的执着太强烈了，基本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一个月的生意额少了几个星元或者几百贡币就会心痛得不行，整天都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当然这是老员工才知道的秘闻了，现在的珂蜜丝喜怒不形于色，很难知道她的想法。

　　 不过……刚才肯定是生气了吧！希望今天的抢拍不要影响太大为好……这是他最担忧的事情。

　　 蜜蚁的网络商店在带有“3”字的日期就会不定期举行“限时抢拍会”，“牧蚁”通过拍卖中的细节和自身的推波助澜可以获得大量的隐蔽信息和相当不错的成交价格。偏偏今天就有抢拍会，偏偏今天就出了岔子！莫杆明白守财奴一样的珂蜜丝心情是有多糟糕，偏偏她又相当重视信誉，要是今天的商品不能卖出理想的价格，他都不敢想象打落牙齿肚里吞的珂蜜丝有多可怕了。

　　 “那么，就让我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将可儿送过来的精神补强饮料一饮而尽，莫杆自信的进入了网络之中……

　　 “抢拍会？”此时的琉璃驾轻就熟，已经巧妙地利用调试程序和时间差把曾帆他们的服装抢了下来，顺便还为延时算法的子系统传了个小补丁，正在等待系统的检测响应。无聊之际到处闲逛，她发现了蜜蚁这个人气高涨的商品拍卖会。

　　 “抢拍会！”艾可马上挤了过来，“真的哎！对呀，今天23号，真幸运！琉璃，快点看看有没有好东西！”

　　 曾帆哭笑不得：“你别把琉璃带坏好不好，乱买东西可是会遭到剁手报应的。”

　　 琉璃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哥哥，这个小虫好可爱……我想要这个！”

　　 “……”曾帆一脸白毛汗，这丫头马上就中招了！而且，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条恶心的毛毛虫很可爱？！

　　 “哥哥？”

　　 “丫头，你有看到这个拍卖的底价吗？”

　　 “有啊，底价五千，虽然贵了一点，但是哥哥，正常售价是五万以上啊，你看！”琉璃献宝一样把一个屏幕推到曾帆面前。

　　 看到曾帆无奈的神色，艾可吃吃而笑：“琉璃妹妹，抢拍和刚才的抢购可不是一回事哦！它们的区别是很大的……”

　　 “有多大？”

　　 “呃……大概就是限时购物和限时拍卖的区别吧……”

　　 听完解释，小丫头才嘟着嘴巴恋恋不舍地放弃了下手，让心惊胆颤的曾帆放下了心：不论是五千还是五万的毛毛虫，这种古怪的审美和喜好他实在是理解不了啊！败家的小丫头！

　　 他刚想让琉璃结束这次一波三折的网购，却突然见得琉璃脸色微变，随即有几个小屏幕闪了闪就消失无踪，微微的闪光从她的眼里一掠而过。

　　 在曾帆开口之前，琉璃突然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渐渐泛起了一层红霞，眼里充满着莫名的兴奋和激动：“哥哥，如果系统遭到入侵，作出反击就无所谓合法和非法了吧？”

　　 “你是说……”

　　 “嗯！”

　　 第62章 琉璃的能力4

　　 琉璃和入侵者的无声交锋不过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说实话，对曾帆来说，网络战争总是显得神秘而遥远，尽管他前生时国内已经成立了专门的网络部队，但那是属于试水性质的特殊编制，和他没有太大关联。对他来说，虽然能够理解网络战争的未来趋势和杀伤力，但是，没有刺鼻呛人的弥漫硝烟、没有震耳欲聋的摄人爆炸、没有震撼人心的钢铁巨兽和空中武神，甚至看不见人类和鲜血，这样的战争场面，他完全不能理解。

　　 然而，当身处其中一方时，曾帆对此有了新的感受。虽然，他只看到面前的一堆屏幕数据飞闪，不少屏幕亮了灭、灭了亮，然后小丫头就萎靡地瘫坐在凳子上，全身汗出如浆，就连体内纳米虫的闪光都极其微弱，显得有气无力，仿佛耗尽了能量一般。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不知不觉间竟然不知道跳快了多少拍、身上的肌肉又绷紧了多少次，作为旁观者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身为战斗主力的琉璃在网络中的交战有多么激烈，身心的损耗又有多高。这远远超出了他对网络战争的理解。

　　 “琉璃，没事吧？”曾帆心痛地把小丫头连人带凳挪到隔板边，好让她有个靠背。

　　 “……我没事啦，只是有点累而已。”琉璃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你啊……”曾帆摇了摇头，帮她理了理汗湿的头发，看到小丫头带着疲倦却显得神采飞扬的大眼睛，他自然明白这是精神异常满足的表现，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责怪还是称赞她为好。

　　 “高兴吗？”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道。

　　 琉璃不满地撅起了嘴巴，嘴角却带着笑意，轻哼了一声：“……哼！要不是这边设备差……要不是我不能全力应战……要不是……”

　　 “怎么，吃亏了？”曾帆笑了。

　　 “哪有……嗯……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啦！”琉璃靠在隔板上闭上眼睛，却坦率地笑了起来，“可是他也没占便宜！真畅快呢！”

　　 莫杆躺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虽然满头大汗其实消耗并不算很大，但是他的心情就很不爽了。刚才的较量中他其实占了优势，准确来说是他处于攻势而对方处于守势，在交锋中攻势总是天然占优的，但是他却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在他的高速度高频率的攻击下对方依然能够有条不紊地退走，并且把自己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这让他相当郁闷。

　　 “这么说，你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珂蜜丝递上了一杯精力饮料，漂亮的羽玉眉却是挑了起来，声音带着愤怒和寒意，“你知道我们这次损失了多少么！”

　　 莫杆苦笑着把饮料一饮而尽，又接过可儿手中的毛巾擦了一下汗：“也不能这么说，虽然我找不到对方的痕迹，但是他用了什么手段我自然是明白的。”

　　 “对方很聪明，用了系统调试程序提高信息的优先级，然后又为系统打上了小补丁，拉平了整个系统对于普通信息的响应时间，没有丝毫触及我们的网站，不得不说，干得很漂亮！啧啧，这个延时补丁尽管只写了一段，可真的很不错！也难怪会这么快通过校验了……”

　　 “够了！”珂蜜丝冷笑着一拍椅背，“22件商品是半价以下卖出去的，其中8件是成本价都不到的价格！”她俯身到莫杆的耳边，吐气如兰，宛若甘洌清泉，却语气冰冷：“你说，我该怎么应付这么严重的损失？莫、哥、哥？”

　　 压在手背上的丰满和柔软，近在咫尺的秀丽面容，琼鼻樱唇、肌肤如玉，显得娇艳可口，然而狐媚的眼睛里极度压抑着的恼怒和狠厉却让莫杆的背脊发凉，不敢作他想。

　　 他一下子弹起了上身，闪过那份柔软，轻咳一声说道：“咳，其实主要的损失都是来自30分钟的抢拍会，交锋对系统和网速造成的影响总不能避免……”

　　 珂蜜丝纤腰微挺，直起了身子，紧致笔挺的职业装划过一段圆弧，绷紧了胸前的波涛荡漾。她双手环抱胸前，紧托峰丘，似笑非笑地斜眼看着莫杆：“哦……交锋的影响……”

　　 莫杆的冷汗刷一声就冒出来了：这不相当于说造成这样的损失就是自己造成的？……嗯？我怎么觉得的确有我的责任？……不不不，要是没有那家伙的搅局，我也不会插手……也不对，其实我可以用更隐蔽的手段……。通宵游戏之后又激烈交战的弊端出现了，他发现一向冷静理性的大脑竟然不够用了，混乱一片。

　　 想到即将被扣的工资和在游戏里扔下的巨款，莫杆哭丧着脸说道：“大姐……老、老板，这些事情麦瑟尔他们应该有对应预案的，对吧？这个……经商总有盈亏的，对吧？”

　　 “哼！你倒是学会求饶了！”珂蜜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瞥了一眼喘气都不敢发出声音的可儿：“可儿，通知铺面和分店，执行预案五，三天之内把差额打下来！”

　　 随即玉手轻移，五指如钩，她一把扣住了准备偷偷躺下的莫杆的肩头，笑眯眯地问道：“莫哥哥，不要急嘛！咋们还得好好沟通沟通呢！”

　　 肩膀上的玉手青筋显现，越收越紧，如同铁钩，莫杆只觉得肉酸筋麻骨痛，这正是珂蜜丝手上功夫的体现，刚好捏扣在跟腱骨肉的交接处，不会出血，却令人难受得要死。他知道女老板心里面是真的生气了，这是这几年都很少见的情况，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子，苦笑道：“我知错了，珂蜜丝，下次我会选择更好的方式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

　　 多年的合作，珂蜜丝一眼就能看出莫杆眼中透露的情绪，她明白到莫杆心里真的在反省刚才的行动。她轻轻点了点头，松开了自己的手：“这样的方式可以重复使用吗？我们能够防范么？”

　　 “说实话，可以。只要主网系统还是那个开源系统，调试讯息的响应还是优先的，这方法无论多少次都可以生效。不过，我不认为这次的方法还会有效。”莫杆敲了敲他的“浴缸”笑道，“这次之所以影响这么大，主要是因为我攻击系统和那个延时程序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再有下次，我会出动‘牧蚁’……甚至，使用‘后门’，保管他有来无回！”

　　 “……使用‘后门’……代价太大了，我不会允许的。”珂蜜丝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儿咬牙道，“有可能通过系统管理员和买家的身份追踪到真人么？”

　　 莫杆失笑：“对方的确有可能隐藏其中，但对于高手而言，‘肉鸡’、‘跳板’和伪装身份随手可得，我不认为他会在这方面露出破绽。再说，也不排除是从上级线路下来玩耍的家伙的可能，这样的追踪成效比有多低相信你也知道吧。”

　　 “……可恶！卑鄙的家伙！”珂蜜丝暗自叹了一口气，啧了一下嘴，轻撩鬓发、眼波流转，自然而然地又带上了娇嗔的语气，“我说了这么多，你不是说这个不行就是那个不同意，就不能给我点好建议么？”

　　 莫杆郁闷地砸进了靠背上：“说实话，我认栽了！……虽然我状态不算好，也没用上全力，但我觉得对方似乎也是游刃有余，所以，这次其实是我输了！”

　　 “你这么老实的认输倒是少见！”珂蜜丝掩嘴轻笑，“……不要告诉我你还佩服他！”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争论的吧！”莫杆摇了摇头，“佩服倒不至于，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是个可造之才。”瞥了眼珂蜜丝的惊奇神色，他打开了一个屏幕。这是整个网络交锋时段的各种统计数据，他看了看说道：“这家伙使用的程序技术、战术都不算新，只是比菜鸟级别好一点而已，但是反应速度和临时应对都快得惊人，他就是凭借这个优势设置了层层防护从容撤退的。”他磨了磨牙，“简直就是个怪物级别的！”

　　 “哦……所以你才认为有可能是上面下来玩耍的家伙？”

　　 “开始我是这样想。不过后来就我自己的感觉来说，这个可能性不是太高，行为习惯和风格都不太像，我更倾向于刚冒头的初生牛犊……当然如果是刻意模仿和掩盖的手段，我也无话可说，对方的层次根本就不是我所能应付的。”莫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只是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低。”

　　 “照你这么说，我倒是期待你们的下次‘见面’了。”

　　 “当然！不过……哼，下次就不只是网络交战这么简单了……”

　　 无意之间逃过了追踪的琉璃已经在家里和曾帆、艾可他们在庆祝了！

　　 小丫头虽然在网络交锋中吃了点小亏，但实际上却是获益最大的那个。当时受到交战的影响，网站的信息延迟和信号不定时阻塞都相当严重，大概连莫杆也想不到，在高强度的战斗中对手还有余力进行拍卖报价，结果小丫头的执念得到了丰厚的回报：那条“毛毛虫”以他们能承受的价格极限成交了……

　　 第63章 大毛虫1

　　 蜜蚁的送货速度真的很快，曾帆他们中午刚回去睡了个午觉，货就到了，只是需要到纪录室那里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曾帆收货时总觉得毛毛的，捧着东西浑身都不自在。

　　 琉璃和艾可打开盒子的时候曾帆终于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了，恶心！抗拒！厌恶感！尽管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罩子，包装也很规整精细，但是那条孩童手掌粗的大毛虫还是让他脸色微变，寒毛倒竖，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

　　 琉璃兴高采烈地打开了包装的盖子，那条大毛虫就从团缩的状态中解放出来，慢慢蠕动着身体爬上了她的手背，小丫头还毫不在意地用手指抚摸着毛虫的大脑袋和肉质的口器。玩了一会儿，献宝一样捧着大毛虫递到曾帆面前：“哥哥，你也玩会儿呀，多可爱呀！”

　　 那一刻曾帆只觉得眼睛湿润，全身都暴起鸡皮疙瘩，一股寒气从后脊背直冲脑门，头发都炸起来了。他强吞了几口泛酸的唾液，好不容易才压下了一巴掌拍走的冲动，手指轻颤地指着琉璃的掌中之物：“丫、丫头，你确定这、这东西很、很可爱？”

　　 “不可爱么？”琉璃奇怪地看了看了看自己手中一伸一缩慢慢蠕动的大虫子，“颜色很漂亮啊，凉凉的软软的很舒服呀！嗯，还有胖嘟嘟肉呼呼的不是很可爱吗？”

　　 这什么逻辑？你跟我的思考模式是不同次元的吗！曾帆冷汗直冒，他瞥了一眼正在摆弄衣服的艾可和卡顿，艾可倒没啥反应，卡顿却是时不时眼巴巴地转头看向这边，眼神中满是羡慕。

　　 ……呃！好吧，那就是我的错咯！曾帆郁闷地叹了一口气，竭力压下那种厌恶的排斥感，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条大毛虫来。

　　 说实话，如果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按照琉璃的描述它其实还是当得上“可爱”的：肉嘟嘟的肥大虫身，肉质的棘突，肉质的足部，肉质的口器，没有一点硬壳和尖刺，质感有点像是大海参，难以让人升起警惕之感；表皮干净而带着蜡质的闪光，颜色鲜艳夺目，黄绿为底黑色作环，头部到前胸则是由红色晕染成金色，两条仿佛包含七色的幻色彩边点缀虫身两侧，和虫身不同部分的颜色互相呼应，相当顺眼、漂亮；更重要的是头部和前胸都膨大开来，两侧各长着一个彷如黑水晶一样的大圆点，也不知道什么器官，圆点后上方则是两束向外伸出的褐白两色软毛，看着就好像有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顶着兔耳朵的圆脑袋一样，你别说，这“卡通”一样的形象其实还真的挺可爱的。

　　 问题是，这鲜艳的颜色、这茸茸的体毛，分明就是警告和危险的标志不是么！远离危险，这可是铭刻于人类本能的东西啊！曾帆表示完全不能理解这所谓的“可爱”啊！……唔，他绝对不会承认能够生吃其它虫子却独怕毛虫是因为小时候被肆虐过的结果……

　　 琉璃看着曾帆僵硬的脸色有点儿不明所以，大眼睛一转却是品出了味道，双手一递几乎把虫子送到了他的鼻子上：“哥哥，来玩一下啦！”

　　 看着曾帆两眼斗鸡脑袋后挪，难得看见哥哥窘态的小丫头噗嗤地笑出了声，坏笑着把虫子不断往前送，逼得曾帆不断往后挪，口中还不断地娇憨地喊着：“哥哥，来摸摸嘛，很好玩的，真的很好玩的呀……”

　　 “……”

　　 曾帆脸上青筋直跳：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不对，她本来就是小毒舌，切开是黑的一点也不奇怪……眼看着大毛虫近在咫尺，甚至缓缓蠕动的身体留下的某些转瞬蒸发的不明液体都清晰可见，他觉得身体有点发僵，脸色也一定不是太好看：这回可真是糗大了！

　　 “啊呀！”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琉璃极力前伸的小身板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手中一抖大毛虫率先掉了下来，距离曾帆的胸口不过巴掌距离！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如触电，“嘣”！早已张紧的神经仿佛被猛然拉断！

　　 他的精神似模糊似清晰，仿佛进入了某种曾经体会过的奇妙感觉：世界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无色、定格，眼里只剩下了大毛虫的缓缓掉落！看着恶心的大虫子落向胸口，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扭腰、侧身、转胯、进步、送肩、抖腕，正是兴武派大枪术里的“回身直刺”俗称“回马枪”！

　　 “啪”！世界又恢复了色彩和声音！大毛虫擦着曾帆胸口直直摔在了地板上，扑向地面的小丫头也恰好被曾帆送出的左手一把抄起，这一连串动作之快速、之流畅、之精准，就连他都有点脑袋发蒙，就这么站在原地发呆。

　　 其他人不明白，身为兴武派掌门的曾帆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回马枪虽说看着是好看，可要真正练得“好看”需要锻炼出什么样的力量和柔韧性、需要付出多少的血汗和水磨工夫他怎可能不知道！

　　 刚才他的“回马枪”几近完美，无论时机、发力、步法、协调性、柔韧性都融和统一、相得益彰，达到了相当高的境界！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刚才自己手上拿着一杆长枪，凭着现在的小身板一样可以做到穿木裂石！

　　 可问题是，自从曾帆从诡异痛苦的死亡梦境中醒来、自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体变回了小孩子，他一直都只是在做很基础的康复训练，从来都没有练习过正式的功夫，更不要说这种强度很大的锻炼了！如果说他会用这一招是因为上辈子的记忆和感悟的使然，那么他现在小小的身体是根本不可能、也不足以承受这种动作强度的！

　　 就比如那个转胯和送肩，如果要做到刚才他的程度，瞬息之间就必须由静至动到爆发完成，腰和肩会承受相当大的负担，即使是成年人的身体也很容易拉伤肌肉和跟腱，更不要说他这个刚恢复的小孩子了。然而现在，他除了心跳快一点、呼吸急一点外貌似就没觉得还有其它问题！

　　 我的身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啊？！他沉默了。这几个月以来，曾帆其实也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只是因为其它事情的繁多和心中的侥幸心理一直都没有正式面对，想不到今天这条大毛虫用明晃晃的事实告诉了他：你的身体就是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哥哥，你就是不喜欢‘毛毛’也不要这么拍在地上呀！”琉璃坐在地板上，不满地扁起了小嘴巴，白皙的脸上张起了一片红霞。好嘛，这么一会儿连名字都取好了……

　　 刚才曾帆的动作太快，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把毛虫拍到了地上，就连总是无所谓的卡顿也惋惜地说道：“就是啊帆哥，要是摔烂了那多可惜啊！”艾可痛惜地连连点头就更不要说了。

　　 这又是我错咯？曾帆清醒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啊琉璃，我对毛毛虫……嗯，有点过敏……”他尴尬地挠挠头，扯开了话题，“咳……七千多贡币的东西掉地上的确是有点可惜，不过，这毛虫要吃什么的？是蝴蝶的幼虫么？”

　　 “……”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曾帆突然发现屋子内出现了瞬间的冷场，他奇怪地看了看琉璃，看了看地上的大毛虫，又看了看艾可、卡顿，这些小家伙望向他的神色极之古怪。

　　 毛虫是蝴蝶，嗯，还有飞蛾的幼虫应该没错吧？！

　　 最终还是琉璃憋不住笑了出来，引得周围一起哄然大笑。

　　 “哈哈……哥哥，你、你不会是以为我买、买了一条真的毛虫吧！嘻嘻……不过的确很拟真……哈哈……”小丫头咧嘴大笑，眼中银芒闪动，脸皮却竭力绷住的样子看得曾帆嘴角直抽抽。

　　 艾可忍俊不禁，抽了一把已经捧腹大笑的卡顿的脑袋，自个儿也是笑得直捂嘴：“这里毛虫到处都是，我们、我们怎么可能花几、几千贡币去买一条毛虫……哈哈……不行了，我先笑一会……”

　　 笑声总是能过互相传染的，尤其是对于小孩子而言。

　　 曾帆茫然而无语地耸了耸肩，无奈地看着这几个小家伙的开怀大笑，他也不禁微笑了起来，自我安慰道：虽然笑料是不明所以的自己，可是大家能够开怀总归不是坏事不是么！今天的胜利的确应该大笑呢，哈哈……

　　 第64章 大毛虫2

　　 琉璃和小伙伴们的哄堂大笑笑出了特点、笑出了风格、笑出了水平，也把曾帆的脸都笑黑了。

　　 卡顿早就虾米般捧着肚子缩在地上笑得几乎要断气一样；艾可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猛擦眼泪，想忍住却又忍不住的样子搓着肚子，笑得气喘吁吁；琉璃这丫头最可恶，这会儿连纳米虫都不控制了，身上闪着微光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滚，笑得眼泪直流上气不接下气。

　　 曾帆糗着脸，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弄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尴尬得不行。

　　 不过，过了这么一会儿他却是品出了有点不对了：小家伙们笑得前仰后翻的，都有点脱力了却还是止不住地在笑，卡顿那小子脸色憋得通红，有气出没气入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对劲，其他人也差不了太多，而且……空气中隐约还飘荡着一种极轻微极淡的甜味。这是……他警惕了起来，疑惑地向周围看了看，却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琉璃的动作很快就解开了曾帆的疑惑。

　　 小丫头尽管笑得一抽一抽地，却还是挣扎着滚回曾帆脚边，颤巍巍地小手一巴掌拍在那条正慢慢徘徊着的大毛虫的大脑袋上。“呲”！仿佛气球漏气的声音一样，一股带着淡淡黄色的气体从大毛虫头部的奇异“大眼睛”那里喷了出来。

　　 随着气体的急速扩散，黄色已然不见痕迹，随之一阵带着微酸的、有点凉凉的、却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极重极难闻的恶臭味冲入了曾帆的鼻子，他不由得连打两个喷嚏，凉意入心，有点发蒙的脑袋却是为之一清！

　　 “啊秋！”“呵嘁！”“阿嚏！”……屋内也顿时响起一片喷嚏声，小家伙们的大笑声终于停了下来，剩下一阵粗重的喘气声。

　　 “呼……呼……几乎以为要死掉了……”艾可皱着脸揉着笑得酸痛的腰腹肌肉，瘫软在地板上，埋怨道，“帆哥，不要乱来啊……这虫子的自卫气体好厉害呀……”

　　 “啊？不要怪我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曾帆挠挠头，坐了下来，扶起小丫头的上半身，轻轻按摩着她的腰背帮她顺顺气。他指了指地板上一拱一拱的大毛虫：“这么说，刚才的都是这东西搞出来的？难道这是……那什么……笑气？”

　　 琉璃的小脸粉嫩嫩红扑扑的，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看来刚才也是被折腾得不轻，她的眼中既是兴奋也带着庆幸，表情放松下来，身上的微光也是渐渐地消退不见。

　　 小丫头喘顺了气，扭扭腰又往曾帆身上靠了靠，好奇道：“笑气？……”她一把抓起大毛虫，也不嫌恶心，双手掐头抓尾用力一拉，大毛虫就像橡皮一样被拉得又长又细。看得曾帆一阵恶寒：不会有某些不能形容的东西被挤出来吧？!

　　 几秒后，大毛虫身上发出“叮”的轻微声响，一条活灵活现的大毛虫出现在了空中，只不过，这条全身都只有翠绿和浅灰两种颜色。

　　 曾帆霎时瞪大了眼睛，这一幕最近已经见得很多了，这是极为精美的全息影像！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条和真的没什么区别的大毛虫竟然真的是假的！难怪刚才这些小家伙脸色这么古怪！难怪他们笑得这么放肆！

　　 想想也是，就像艾可说的，森林里什么虫子没有，再漂亮再珍贵的毛虫还是毛虫，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基本是一文不值，他们根本不可能花费如此高昂的价格去购买一条华美却屁用没有的大虫子！卖出去倒是有很大可能！

　　 哎，这回可真的糗死了……曾帆可真的郁闷又讪然。

　　 “我看看哦……拟真防御模式……恫吓、蜷缩、弹弓跳、驱离……是这个吗……

　　 驱离气体１：标准型态，内部合成的一氧化二氮，无毒、麻醉、高等生物特效；

　　 浓度：90%以上；射程：约1米：喷射动能：0.15j/2

　　 驱离气体２：……”

　　 “哥哥，这个一氧化二氮是不是笑气？”

　　 “嗯，我记得应该是这个。”曾帆想了想，点点头，额头上却是渗出了冷汗。话说这90%浓度的笑气是想干嘛，啥生物都给它干翻了，还真狠！

　　 “可是哥哥你为什么没笑？”

　　 “你问我，我问谁去？”

　　 “……”

　　 “这笑气也太危险了吧！你把它当玩具？……说实话这东西究竟是干啥用的？机器？玩具？”

　　 “嘿嘿，我只是以前看过人家玩嘛，而且很可爱啊！”琉璃吐了吐舌头，“谁知道它喷的东西这么古怪啊，我看别人的只不过喷点烟雾而已嘛！”想到刚才不能控制地笑得肚子抽筋的情形，她也是打了个寒颤，一阵后怕。

　　 “这个应该是森林探查用的无人机吧，以前去外面的时候看见其他人用过。”艾可叉着腰挪了过来，脸上又红又白的，一副全身无力的样子。

　　 “无人机……”琉璃点点头，小手指戳在空中毛虫的大脑袋上，点了点，一行文字铭牌弹了出来。

　　 “生物群落用数据侦收机（伪装型：星空幻彩蝶）

　　 物质可循环：是；可扩容：是；可编程：是；ai系统内核：无；

　　 类别：碳纤维骨架，动力：in6d型纳米引擎基础能源：光电能/化学能；

　　 Ⅲ级仿真皮肤；

　　 精确控制范围：100m～300m；自主活动：是；通信频率：72～102mhz

　　 芯片等级：7；自控版本：ver1.21；插件：无；”

　　 曾帆嘴角抽了下：啧啧，不愧是高科技，寥寥数字，每个字意思我都大概明白，怎么有种放在一起就不知道说啥的感觉呢？

　　 “总之，这条大毛虫就是个无人或者遥控机器对吧……你说它做得这么真是想干嘛呢！”他看着静静附在地板上的毛虫，还是一阵恶心，太真实了，根本想象不到是个机器嘛！

　　 琉璃的嘴角勾了起来：“那是当然的啊，不然怎么说是伪装型呢！”她挨着曾帆，小脑袋又往后蹭了蹭，“哥哥，原来你怕毛虫的么？嘻嘻……”

　　 “对啊，这样子怎么在森林里行走啊……哈……咳咳咳！……”艾可也揶揄了一句，却是牵动了酸痛不已的腰腹肌肉，一阵呲牙咧嘴。

　　 曾帆白了他们一眼道：“我不是怕，只是觉得很恶心，不想接触而已。不想接触，懂吗？”心道你们这些人见到毛虫的天然警示都毫无反应才真的是奇怪好不好！

　　 “……哥哥，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释啦！……呵……”

　　 “……”喂，你们这种眼神什么意思！

　　 “话说回来，这条虫子为什么不是蝴蝶型的？上面不是写着星空幻彩蝶吗？以前看见别人用的是会飞的胡蜂型，似乎挺好用的，这条毛虫只会爬不是很慢很不方便么？”

　　 这句话仿佛挠到了小丫头的痒处，大眼睛一亮，坐直了身体，手指轻弹收回了弹出的界面，手掌一拍全息影像，空中的绿灰二色毛虫便缩回了大毛虫身上。她翻转大毛虫，在白嫩嫩的腹部摸索了几下，一脸神秘地一按一拉，轻喝一声：“看我的啦，变身！星空幻彩蝶！”

　　 曾帆想不到琉璃还有这么一面：果然，就像大姐头说的，灰区的孩子九成的都是熊孩子，剩下的一成正在进化中么！原来这丫头是喜欢这个调调的么？唔，不过……鉴于小丫头审美方面有着某种特殊的“偏好”，就不知道是喜欢变怪兽还是美少女战士了。

　　 地上的大毛虫翻了个身，轻轻抖了抖，又动了动，最后整个身体一阵阵的轻微颤动，发出仿佛电流通过老旧的日光灯镇流器时的滋滋声，又好像是昆虫在高频率震动翅膀的密集声音。然后又是一阵似乎是物件摩擦、碰撞、咬合的轻响，非金非木，既不清脆也不沉闷，听着却有点让人不耐，相当怪异。

　　 大毛虫的身体随之仿佛吹气球一般不断膨胀开来，足足胀大了五、六倍有余才停止，表皮的颜色也从开始的黯哑无光变得越来越怪异、越来越单薄，仿佛是小孩子随手的乱涂乱画一般，想是这“吹气球”让颜色和厚度发生急剧变化产生的混合效果。

　　 就在曾帆担心这毛虫“气球”会不会爆开的时候，虫子体内低微的声响慢慢停了下来，静默了一会儿，响起一声撕裂布条的声音，接着是两声、三声……崩到极致的表皮瞬间裂开并弹了开来，一只四张翅膀、翼展足有半米宽、色彩梦幻、体态优雅的的巨型蝴蝶顿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第65章 小小的冒险1

　　 几天之后，灰区，破晓时分。天边已经显出一道鱼肚白，黑暗逐渐褪却的天空依然繁星密布，淡淡的云彩缓缓掠过，引得本就梦幻的星空更添诗情画意。

　　 曾帆仰头看着这片星空，星罗棋布根本不足以形容它的密集程度，他只觉得天空如同一片黑色幕布，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数之不尽的点点繁星、粒粒闪耀，每一颗都明艳亮丽，带着或瑰丽或妖艳的色彩，每一颗似乎都有着摄人的魔力，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卷入其中，令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这里的环境真的好得出奇，大气纯净，星辰清晰无比，如果按照地球的规律，毫无疑问这是高海拔的山区或者高原地带才会出现的景象，然而从星星亮度和密度来看，在地球上最高的山上大概也不会有这样宏伟魔幻的景象吧！因为，眼前的辰星几乎每一颗都是三等星以上的亮度，这在地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晃了晃头，从仰望星空的眩晕中脱离出来，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清新微凉的空气涌入身体，阵阵微微的热流在四肢八骸涌动，舒畅得几乎让他叫出声来，这是身体处于最佳状态的信号！他的身体康复得非常好！

　　 他微微地笑了，心情非常地舒畅！看来今天也是个好天气！这阵子的天气非常好，除了中午准时得打点一般的雷阵雨和令人难以忍受的闷热，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天清气朗，极为爽快。

　　 “哥哥，这么早就出门了吗？”小丫头迷糊着双眼，头发乱翘，赤着双脚跳了下床。

　　 “早点出发可以早点回来，毕竟我们都不熟悉森林那里的路线。”曾帆微笑着顺了顺琉璃的头发，把床边自己换下的上衣套在了她的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不要着凉了。困的话就继续睡吧，不用送我的。”

　　 经过近段时间的练习和折腾，尤其是前天在网络上的暗战，琉璃和纳米机械的“关系”似乎跨过了某种门槛，基本可以一心二用地控制体内的纳米虫了，当然目前也仅限于平时普通的生活行动。这让曾帆既安慰又有点担心，毕竟五岁的小萝莉就拥有满身的纳米机械和一心二用的能力，虽说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却是不知道对以后的成长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当然，这现象似乎也不是没有影响，小丫头和过去相比还是产生了不少轻微变化的，例如食量暴增，嗜睡，畏寒等等，像今天早晨清凉的气温琉璃以前可是喜欢得紧，裸奔可都不会介意，咳咳……！

　　 “……嗯……‘毛毛’带了吗？”琉璃拉起衣领嗅了嗅气味，似乎很是满意，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摇摇晃晃地就爬上了床，却又转头问了句。

　　 “带了带了，不用每次都问啊。”曾帆失笑。琉璃现在的行为就跟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尽管她口口声声是为着他们的探索活动着想，其实本质上却是一样的，这一刻他真切地觉得小丫头真的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而已。

　　 躺回床上的小丫头自然地卷了卷被子，把小脑袋缩了缩，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曾帆轻笑，小心地把被子盖上她的肩膀，放轻了脚步，出门、下楼。活动了一下身体，又做了一会儿热身活动，他觉得差不多了，便拿上装备走向了出口。

　　 身上的衣服是最小的型号，说是探索服装，其实跟他原来以为的户外服装有很大的不同，反而有点像是曾经非常熟悉的作战服：料子较为结实厚硬，看得出来是为了保暖和防刮刺而特意选用的面料，防水功能、透气性都还过得去，比他所了解的作战服要好却又没有超过太多，当然和他那身“神秘”的紧身衣是没法比了，这让曾帆感觉怪怪的。

　　 穿着衣服活动起来有点热。曾帆拉开了衣领，感觉凉快了一些。

　　 衣服的修改是艾可主动负责的，说实话按曾帆原意最好是裁剪修改的，但也不知道是这小子节俭惯了还是这里使用习惯是这样，他用了一种粘胶或者贴纸一样的东西神奇地把衣服直接折叠成了合适的尺码，虽说活动还算自如，但看上去难免显得臃肿肥大，曾帆自己都觉得怎么看怎么怪。

　　 长衣短靴、兜帽手套、背囊腰包、短刀绳索……他身上林林总总带了一大堆东西，其实这些都不是每次野外活动都需要用到的东西，只是按曾帆自己的习惯和经验尽量收集起来备用的而已。

　　 原本按他的理解，今天作为首次的磨合训练顺带“踩踩点探探路”，只需要携带水壶和刀具就足以应付了，结果艾可这小子人来疯地硬是要把能带上的都带上，还美其名曰“实战训练”，现在想起来，同意了他这个建议的曾帆当时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条脑筋。

　　 想到这里，他的肩膀都垮了下来：惨了，今天虚耗的体能看来会多很多……算了，能达到训练目的的话这也不算什么了，就当一次体能训练吧。

　　 走过几栋宿舍，便是由“饭堂”、仓库和活动场地组成的较为空旷的出入口地带，此刻被前方建筑物所阻挡的森林喧嚣声扑面而至，仿佛一下子就被放大了很多倍，匹配着眼前视野的开阔，产生了一种热闹喧嚣的气氛。

　　 路边的活动场地多少已经有了“操场”的样子，上面随处可见的杂乱的脚印说明了它的使用频率，当初只是草草夯实过的地面愣是被踩得硬实无比，倒是颇为令人惊讶。

　　 场地边，一个高大的黑影似乎已在等候多时，等曾帆走得近了，转过身举起手来“嗨”了一声。曾帆愣了愣，借着漫天的繁星和天边的余光，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顿时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星光之下，只见高大壮硕的“体型”下却“包”着个小小的“豆芽菜”，黝黑的肤色、清秀漂亮的面部轮廓、闪闪发亮的狭长眼睛，可不就是男生女相的艾可么。

　　 艾可背上的背囊相当巨大，足足让他增加了一半的身高、两三倍的体型！曾帆瞪着眼，额上慢慢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我的天啊，这家伙是要搬家吗！他的脑子里究竟是什么构造的！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这幅行当已经够夸张了，想不到和艾可一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名副其实的“湿湿碎”！

　　 他忽然有点明白克里斯汀娜谈到孩子们的时候，偶尔流露出来的复杂表情是什么意思了：那是恨不得左手锁链、右手皮鞭把小崽子们狠狠地“鞭策”一番的心底欲望！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好事能给你干坏、坏事能做成祸事、祸事肯定变成灾难，说的就是这种！

　　 “艾可……你打算背着……这个东西出去？”曾帆嘴角抽搐，愣是面无表情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嘿嘿，对呀！你看，这个背包漂亮吧，我做了半个月呢！”艾可笑逐颜开，双眼亮晶晶的，一口白牙在黑暗中亮得人。

　　 “……”

　　 这小子太狡猾了吧！曾帆哽了一下，心里直嘀咕。他觉得在他恼火的时候露出纯真的笑容实在是犯规得过分，内里已是成年人的他在这样的笑脸面前怎么可能生得出气，又怎么可能发得出火呢！

　　 哎……他默默地转过了脸，看了看这小子背后的超大背囊。不得不说艾可的手很巧，他背上的的背囊做得很是精致，帆布、金属支撑杆、藤条竹篾等几种材料搭配得很巧妙，充分发挥了各自的力学性能；关键是虽然很多是废旧材料，但是外表的配色却相当和谐、顺眼，没有太多的突兀感，在各种材料的结合部分甚至还特意加上了简单的编织花纹进行掩盖、或者进行纹理和颜色的过渡，颇有种将古老和现代、柔韧和坚硬、温暖和冰冷等相结合的“新复古主义风格”。

　　 说实话，在“实用风”、“混搭风”盛行的小镇里，这件背囊一进入眼里就让人产生了眼前一亮的感觉，即便以他的审美眼光看来，这东西也做得相当不错，起码也达到民族工艺品的精美程度了。曾帆有点诧异地看了小家伙一眼，想不到艾可还有这种天赋，在推崇“补丁抽象派”的地方，他可是难得的异类了。

　　 只不过……这大背囊鼓鼓囊囊的究竟装了什么？随手掂了掂，符合他想象的，一动也没动一下，曾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艾可，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不重吗？今天要走的路可不少啊。”

　　 艾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能放的都放进去了。不过没关系啦，还留着小半的空间可以放东西的……”

　　 我不是说这个啊，小混蛋！曾帆苦笑：“你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能走远吗？”

　　 “……哈，安心啦帆哥，以前我也背过这么重的东西的，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不如快点出发吧！”艾可自信极了，一脸的兴奋，情绪高涨得吓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我可不管！心里面鄙视了一下小看了负重越野难度的小家伙，曾帆吸了一口气，习惯性地、左手掌向前一切，“那么，我们、出发！”

　　 第66章 小小的冒险2

　　 镇外的公路一如既往地横卧在地面上，总显露出一种不相称的闲适和恬静，这让习惯了车水马龙甚至挤得满满当当的公路景象的曾帆感觉总是不太适应。他向东方渐渐发白的天空看了一眼，隐隐的云朵之下便是黝黑的巨大长蛇，仿佛从空中直贯而下的登天之路。

　　 ……

　　 啊，呸呸呸！

　　 鬼才想要登天，真不吉利！

　　 曾帆喷了口气，转头说道：“艾可，今天天气应该挺不错的，我们就按原定的计划行动如何？……喂……？”

　　 艾可有点儿走神，右手一个劲儿地比划着“劈手刀”的姿势，看得曾帆莫名其妙的。他刚想开口问两句，艾可一下子回过了神：“啊，好，这阵子森林都会比较消停的。”望向曾帆的眼睛却是亮晶晶地，一脸的好奇……和崇拜？

　　 “怎么了？这种眼神？”

　　 “嘿嘿，那……那个……帆哥，这个动作……”艾可闪亮着眼神又挥了一个手刀，“好帅啊！有什么含义吗？”

　　 曾帆失笑，原来是这个吗。他自己都没留意刚才做了这个动作，习惯真可怕！

　　 其实他并不了解，让艾可觉得帅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个动作的关系。千次、万次为单位的严苛训练，身经百战的铁血经验，常年战斗在第一线的指挥官气质，这些东西早就融入了他的灵魂甚至血脉之中，那简单动作所凝聚的可是他上辈子最为精华也是最为深刻的人生体验，一个手语、一个眼神不经意透露出的东西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那是一往无前的坚决、是无所畏惧的坚强、是有我无敌的霸气！

　　 “那是战术手语，含义……嗯，表示单列纵队前进。”

　　 “战术、手语？！是不是狩猎队那些人用的那种手语？难怪这么帅！”

　　 “呃……应怪算是吧。”从某种意义来说，特种部队的确也与狩猎队无异吧。

　　 “帆哥，还有什么动作啊，教教我呗！”

　　 这小子兴致怎么这么高？曾帆看了艾可一眼，小家伙的兴奋和热乎劲不用看都能感觉得到。他想了想，手语的确有利于森林中的行动，反正以后肯定也会用到，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而且难得这小子这么感兴趣。

　　 他点了点头：“好啊，嗯……那就先从队形开始吧。”……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为这次冒险带起多少波澜，曾帆边走边说边演示，艾可边听边学，很快就走到了“果园”里的预定休息点一棵不算高却占地极多的、扭曲盘生的七彩芭蕉树这是小镇经常使用的方位标记物和休整点，他们将在这里吃早餐和稍作休整。

　　 曾帆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卸下了行囊，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脚。他忽然发现，出发时候绷紧的神经和紧张的心情已经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他惊讶地看了眼乐呵呵地翻着背包的艾可，这……大概是……巧合吧？

　　 他出发时的紧张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要不是因为打听到“狩猎祭”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森林会比较安全的话，他打死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的，要在平时，这时进入森林简直就是作死的行为！

　　 尽管如此，森林的诡异和可怕在当初的亲身体验和连日来的耳濡目染中早已给曾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说他拥有生存专家级别的丰富知识和经验，可那毕竟是上辈子地球上的事情了，现在要他用一个小孩子的身体带着另一个小屁孩在黎明之前踏入这个陌生的蛮荒丛林里，说实话，他心里一直都有点发虚，心情紧张也算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真是，我这算初生牛犊还是越老越胆小？曾帆暗自摇了摇头。

　　 早餐很简单，曾帆是热好的土豆加煎肉团，艾可的直接就是三支口粮了，量大又顶饱。曾帆可算是知道艾可平时的难处了，口粮都不带嚼的倒进嘴里“咕噜”一声就进了肚子里，三支过后他自己都还没吃完一半！

　　 不过这小子相当不错，尽管看曾帆手中的东西眼巴巴的、还悄悄地嗅着香味颇有点就着咸鱼香味吃白饭的味道，可艾可最终也没说什么，更没向他要求什么，只是自己静静地靠在树干上休息。这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晨曦的霞光穿过了空中的雾霭，在地面上留下了依稀而斑驳的林影。

　　 曾帆扫了眼周围逐渐明亮起来的灌木丛林，擦了擦额头的微微汗水，暗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抹黑前进了。说实话也幸亏还是在果园范围里行动，道路还算清晰，加上艾可对这里熟悉得不得了，不然肯定满身挂彩他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横在面前尖锐的棘刺枝条、跨过了铺在地上长满绒毛的古怪叶片后如是想。

　　 此刻担任前锋的是背着巨大背包的艾可，毕竟这小子的“主场”优势太明显了，夜视力又不错，自告奋勇之下曾帆也就由得他了。目前为止艾可干得相当不错，速度适中，选的路线通行性也挺好。

　　 不过，也快差不多了吧……曾帆拨开头上的枝叶，微微苦笑。人在野外和黑暗环境里感觉就会变得非常灵敏，即使隔了三四米，他也已经听到艾可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了，行走姿势也早已不复原来的轻松，速度更是变得越来越慢。

　　 早说了背那么多东西不行啊，这才刚开始呢！小子真是……曾帆叫道：“艾可，休息一下吧！……艾可！”

　　 “啊？……”艾可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又喘匀了几口气才答道：“帆、帆哥，怎么了？”

　　 曾帆无奈地看了看渐渐暗淡的漫天繁星：“先休息一下，你这样子没关系吧？”

　　 “没、没关系，我还、还能坚持……”艾可摆摆手，又喘了几口气，“我们到森林边、边上的时候再休息吧，这么快就休息，实、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你也知道这样浪费啊……曾帆翻了个白眼：“你背的东西太多了，就不能减少点？”

　　 艾可黝黑的脸上红了红，讪讪地抓了抓头发，沉默了一会便低下了头：“……我、我明白了，等会儿就放下点东西吧。”……

　　 森林边上，眼前的景象让曾帆有点傻眼。

　　 长城区森林的主要林木都是人工种植林，都经过精心的计算和维护，看上去极为规范和齐整，这在他记忆中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刚苏醒的时候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现在，面前的森林，苔藓草本、藤萝灌木、次生林原生林，所有的植物都仿佛没有了界限般的扭打纠缠在了一起，除了眼前的一片绿色，哪还见什么参天古木！

　　 为了争夺有限的阳光和养分，各种植物拼命地伸展着身躯、狠毒地挤压彼此、疯狂地朝着所有的空位生长；在这里，树可以侧长，草可以“悬空”，花可以在果实上绽放！如果不是仔细分辨，你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树还是草、是果实还是根茎、是花还是菌菇！

　　 原来棋盘般规整的巨树阵列因为各式各样互相攀附伸展植物的遮挡而变得微不可循，它们之间的宽阔空间也被各种古灵精怪的植物填塞得满满当当的，就仿佛有人为了填塞缝隙而随便用各种东西拼命塞进去一样。

　　 曾帆原来所见的那种层次分明、条理清晰的神秘幽深之境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间颠倒、无序混乱、仿佛需要转好几个360度才能看清全貌之感。他不禁倒吸了几口冷气，这是那时候的森林？！

　　 第67章 小小的冒险3

　　 曾帆看着面前的奇异森林在发懵，艾可却似乎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变化，一下子就倒在地上直喘大气。小家伙激烈的呼吸声很快就把曾帆从懵圈中拉了出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该说不愧是异世界吗？！

　　 “艾可，没事吧？还可以动么？”曾帆边说边把艾可从背囊的“捆绑”中拖了出来。

　　 艾可擦了把汗，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没……没事！”又指了指自己的背囊，“帆哥，那个……麻烦你……”

　　 曾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直到艾可不好意思地红起了脸才一拍脑袋，是这个意思啊，这小子倒挺有决断力！他坏笑着调侃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东西都扔了？”

　　 “……就、就是怕、怕我舍不得才要你选嘛……”艾可总算喘匀了气，大义凛然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却又在曾帆拉着他的背囊的时候可怜兮兮地加了一句，“帆哥，还请手下留情啊！”

　　 曾帆失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是，是，我知道了！”

　　 打开背囊，里面塞满的东西顿时让他哭笑不得。心中一动，他腰臂发力，提起来试了试重量，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艾可的背囊重量保守估计起码超过了四十斤，甚至可能将近五十斤！

　　 曾帆非常清楚，负重活动远比单纯的举重困难得多，如果是越野那难度则还要上升一级，所以野外活动一般都尽量减轻负重。常见的例子就是农民们平时走路挑担两三百斤都不是事儿，但如果走山路能挑一百斤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曾经语文课本中出现过的“挑山工”，负重大概也是一百斤左右。

　　 他上辈子部队里面普通士兵的战斗负重也就三四十斤，特种部队最多重个五到十斤，标准的负重越野训练则是八十斤、五公里，重量基本是士兵体重的一半多一点，一般而言都不会超过体重的三分之二。

　　 这和人种、训练水平无关，而是由人体的生理特点以及军队的战术要求来决定的。训练不是不能提高士兵的负重能力，但是在现代化战争条件下这毫无意义，毕竟要求越高训练时间越长，除了负重能力外还有很多有关身体素质、军事技能的训练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现在的问题是，不论是他所知道的八十斤军事负重训练，还是职业挑山工的一百来斤负重，他们可都是筋骨发育完全的成年人，根本就不是稚嫩的艾可可以相比的！瘦瘦小小仿佛“小钉子”一样体型的艾可体重最多也不过六七十斤，这意味着这个九岁的小家伙竟然背着超过了三分之二体重的东西，顶在最全面走了这么一路！

　　 这可不得了！曾帆有点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地上的艾可，九岁、负重将近五十斤，还担任开路前锋，现在看起来除了累了点身体就没什么问题，是这小子天赋异禀还是这里的人都有副好身板？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小镇的那场追逐“游戏”，其中的几个小子也是拥有相当惊艳的反射神经和身体条件。摸了摸自己被勒得有点生痛的肩膀，他默然道：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发现……

　　 “艾可，你拿个头盔干什么？”

　　 “那是多功能盔，既可以防护，又可以用来煮东西啊！”

　　 “……”

　　 “这个是……帐帘？”

　　 “可以搭帐篷啊。”

　　 “……”

　　 “铲子？”

　　 “可以挖东西。”

　　 “……”

　　 “这么多绳子？”

　　 “……可以爬树嘛。”

　　 “……”

　　 “三把开山刀？”

　　 “钢丝？锯子？”

　　 “衣服？被子？手套？袋子？你这是要搬家啊？”……

　　 艾可看着曾帆越来越不善的脸色和越来越鄙视的眼神，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了。最终在他的哀嚎和竭力争取下曾帆把背囊里大半的东西清理了出来，只保留了一些必要的用品，让艾可的负重控制在二十斤左右。看到大背囊包裹下的艾可一脸轻松地蹦蹦跳跳，他知道这次的小训练终于可以继续下去了。

　　 抬肘、挥臂、转腕，几束新长出来的藤蔓应声而断，开山刀熟练地一压一甩，便把这几束枝条甩进了旁边的树丛里，曾帆用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又看了眼身后总是一脸担忧往后看的艾可，无奈道：“还在担心呀，放心，你不是藏得很好么？况且那些东西真的会有人拿吗？”

　　 艾可讪然：“我也知道，就是……总有点那么不踏实么……说不定会有其他的小孩像我们一样走进来啊！”

　　 “能进森林的哪个不是装备齐全，还缺你那点东西？……呃，最多也就损失那两把破刀吧。”

　　 艾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讪笑了起来。

　　 曾帆瞄了眼艾可腰间的小狗腿刀，扭头继续向前开路。

　　 严格来说艾可这次的“搬家”行为还是有值得肯定之处的，要是没了他带上的几把开山刀，他们真的只有半途折返了这路上的植物长得实在是太茂盛太密集了，即使沿着小镇猎人开辟的小路，几米开外除了绿色基本就啥也分不清楚了，只能自己开路。

　　 他们两个都完全没有料到这时候的森林会是这个样子的，艾可这小子自诩到过森林边缘其实也是两眼一抹黑，走了进去就东张西望一副看啥都新鲜的样子，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曾帆叹了一口气：这向导也忒水货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合着一种轻快的呼吸节奏，轻轻挥动手中的开山刀削砍阻挡的枝蔓，尽可能以最小的消耗来开路。

　　 手上的开山刀弧刃直背t头，是艾可的“收藏品”之一，比起这小子其他型制标准的狗腿式重型开山刀，这把要更短、更轻，握柄却更长，他俩的小手刚好可以双手握持；几何形状的刀头拥有更强的破甲穿刺能力，也可以临时充当铲子的功能，相当适合他们这样的小孩子使用。

　　 他看得出来，这把刀可能是私人定制加工的，虽然形状有点粗糙，但是选料极佳，硬度和韧性配合得很好，研磨开锋的位置和形式更是恰到好处。制作者一定非常熟悉森林里的实际情况，而且很可能就是让未成年的小孩子使用的，证据就是艾可这“狗腿（刀）控”刚才非要他选******，结果让他持刀进森林立刻就“萎”了在茂密的丛林里，刀刃向前弯曲的大******非常容易被周围柔韧的藤蔓枝条挂住，而且因为重量较大和重心前置，水平挥动削砍时需要相当强的腕力和特别的收放技巧以小孩子的身体条件，还不足以使用这种重型******。

　　 噗嗤！咔嚓！

　　 曾帆皱了皱眉头，把滑开的左脚从一堆稠浆糊状的淤泥中抽了出来，一股呛人的腐臭味便从左脚踩出的脚印中冲了出来，缓缓回填的黑褐色淤泥里依稀可见的是某种鸟类的小半截尸体，肌肉内藏早已消失，只剩下部分发白皮肤和污秽的羽毛、还有被踩断的发脆白骨，一条条或白或红、颜色诡异、又粗又长的蛆虫翻滚蠕动着，渐渐消失于淤泥中。

　　 他甩了甩脚上的淤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靴子早已被眼前的这种淤泥抹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右脚更是整个小腿的裤腿都被变黑了，之前的那个坑实在是有点深。阵阵腥臭的气味从脚上渗出来，令人作呕，他觉得现在自己身上的味道一定比那些移动公厕好不了多少。

　　 自从进入森林以后，前面开路的他已经不知道踩了多少个这样的“地雷”，开始倒是挺惊讶和慎重的，现在么，拔脚甩甩就继续走路了，他现在已经毫不在乎了，或者说开始有点麻木了。

　　 第68章 小小的冒险4

　　 “帆哥，喝口水呗。”身后的艾可喊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曾帆长吐一口气停了下来，转身一看，却是艾可用小狗腿砍断了一棵枝干上满是小勾刺的藤蔓，清澄透明的液体从断口处流了出来，小家伙小嘴正接着水流猛喝。

　　 蓄水藤？曾帆眼睛一亮，热带丛林就这点好，只要细心寻找啥都不缺，有这样的植物就可以节约水壶里的水。他待艾可喝够了就接了过来，水依然是流个不停，这个可比他记忆中的蓄水藤厉害多了。水质很清，但却略带苦味，入口后会有回甘，有点像是泡了某种药材或者什么果实的茶水味道。

　　 “这是啥藤？”嘴里吮着水，他含糊着问道。

　　 “我们叫这‘飞天藤’，因为它凭着身上的小勾刺和结节的根须可以粘附在任何植物上生长。”艾可指了指藤蔓上的勾刺答道，“这种藤里面的水质不算最好，但胜在水量超多……那个……可以用来冲洗一下的，帆哥……”

　　 曾帆只觉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这臭小子！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怎么，这就是你捂着鼻子离我这么远的理由？”

　　 “咳咳……帆哥，你不是知道我的鼻子很敏锐么……”艾可讪笑着呐呐道。

　　 “嘿嘿，那怎么行，你看，等一下可是换你在前面开路的，现在是提早适应的好机会啊！来来来，快闻一闻……”

　　 “不、不用啊……不用客气哈……等下闻也一样嘛……”

　　 “快来呀！”

　　 “不要啊！”

　　 “喂，你再后退我可要生气啦……”

　　 “……生气我也不干……”

　　 噗嗤！

　　 “……”

　　 “……”

　　 “哈哈哈……早叫你别退后的嘛！”

　　 “帆哥，你好过分……”小家伙哭丧着脸从身后的淤泥里拔脚而出，自然，满脚的恶臭是避免不了的了。他恨恨地鼓起了腮帮子，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和曾帆凑在一起冲洗起脚上的污泥。

　　 这个小事件只不过是这次小小冒险中发生的小调剂，然而曾帆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是，他的行为和思想越来越显得孩童化，也越来越和目前的身体状况相符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灵肉合一”了。这也意味着他的精神和肉体之间，因为年龄、经验、身体素质、神经反射等等细微因素而出现的剪刀差渐渐消弭，并开始融合为一个全新的个体，发生这种情况，正是因为两者是互为依存、互为影响的关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外来者、穿越者的身份。正如他的“竹楼”理念带给灰区和小镇的影响一样，他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带给了这里一丝轻风，但是随着他和这里的各种人和事物联系的越发紧密，这个世界对他施加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现在曾帆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就如同细菌或者癌细胞进入了拥有免疫功能的生命体一样，几乎等同于被消灭和消灭的关系。随着他在这个世界里存在时间的延长，他自身以及来自过去的记忆、经验都会逐渐被这个世界蚕食、同化、或是消除，当然也有可能会爆发出剧烈的碰撞，最终形成互为你我的新平衡。

　　 这种现象，按狗血点的说法就是“谁都不能阻挡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神棍一点的说法则是“石子投入海中的涟漪最终也会归于平静，位面的自我净化和调整的趋势不可避免”。当然，说这些话的人也并没有说明，如果那颗石头硬得可以砸破车轮或者大得可以引爆太阳，其结果又会怎样。反正，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当曾帆和艾可重新出发的时候，突然，头顶的喧嚣声仿佛爆炸了一样，一下子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并潮水般扩散开来，虫鸣鸟语、打斗嬉戏、捕食抗争等等各种各样呈现出森林里生命活动常态的声音，如同飓风一样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向他们席卷而来。

　　 曾帆如遭电击，只觉得旁边好像忽然爆炸了一发榴弹炮弹一样，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森林里面的声音会突然变化如此之大，那一瞬间就仿佛脑袋被狠狠敲了一锤子，头晕目眩、耳朵失聪，全身气血翻腾几乎连站也站不稳，这几乎相当于直接挨了震撼弹的效果了！晃了晃，他想都不想，本能地用手指堵上了自己的耳孔。

　　 在这个望不见天空、能见度只有几米的绿色世界里，前后左右上下全部都被绿色植物覆盖着，就如同身处一个永远围合、没有出口的房间里，本来就会让人产生不适的幽闭恐惧效果，现在周围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巨大噪音更是迅速加剧了这种令人极度压抑的效果。

　　 曾帆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平稳着狂跳的心脏，努力不去注意嗡嗡作响的脑袋和周围的巨大噪音，一边快速眨动眼睛，转身看向艾可。果然，这小子歪着身子倒在路边，也亏得背囊被上面的枝蔓挂住才没有瘫在地上，脸色发白、神色呆滞、眼睛发愣，连堵住耳朵都不会，看来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声响惊吓刺激太大了。

　　 他马上走了过去，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脑袋，又搓了搓他的脸。手套温暖粗糙的触感一下子惊醒了艾可，摇了摇脑袋，眨了眨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影，他马上有样学样的用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孔，几息之后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曾帆知道他恢复了，唰唰唰几刀刚把挂住艾可背囊的枝蔓砍断，他马上就跳了起来，拉了曾帆一下，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拔腿就向前冲。曾帆挑了挑眉毛，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回事，只好收起开山刀，以手指堵着耳朵的别扭姿势跟在了艾可后面跑。

　　 艾可堵着耳朵不管不顾地向前猛跑，幸亏这时候已是黎明时分，阳光的穿刺让昏暗无光的密林基本可以分辨方向和阻挡物，也幸亏脚下的小路还算清晰，不然这样跑他们俩铁定迷路。

　　 饶是这样，当他们冲到小路的拐弯处，到达一棵巨木的时候，依然踩了不少“地雷”，中了不少“剑刺”，当然，大部分的“伤害”肯定是让充当先锋的艾可和他的大背囊独自承受了。

　　 在这课枝干上被刻意刮掉不少附着物的巨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却冲得飞快的艾可终于停了下来，扔掉背囊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随后而到的曾帆也慢慢停了下来，刚才的冲刺距离虽然不长，不过背着十来斤的重量干这事他醒来以后还是第一次。

　　 通过吐纳法门，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转了转自己的脚腕，小腿肌肉居然有点轻微的刺疼，看着还在拼命匀气的艾可，心想这小子还真厉害，自己竟然需要全力冲刺才能跟得上，简直就是天生的丛林战士。

　　 这时曾帆才发觉，这里的噪声比刚才明显要低了很多，虽然还是感觉很嘈杂，却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了。他沿着周围走了走，发现除了因为巨树的关系附生植物要少一点，空间和光照都略微多一点以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将手掌拢在耳朵边试了试，很明显，这里的声音的确低了很多，倒不如说这才是他印象中这个森林应有的声音。

　　 “是……是回音草！”艾可摆了摆手，喘着气说道，“森林边上都长有回音草，我居然忘了，是我的错，抱……抱歉！”

　　 “回音草？你说说，怎么回事？”曾帆来劲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

　　 看着曾帆好奇的眼神，艾可纳闷之余却有点小高兴：“嗯，那是……帆哥，你不怪我？”

　　 “怪你？为什么？”曾帆摇了摇头笑道，“我们都是第一次进入森林，遇到这种事情都很正常啊，起码现在你还知道原因呢！”

　　 艾可抹了把脸上淋漓的汗水，感激地笑了起来。他带着曾帆往回走了几步，指着空中盘扭交叉的绿色“墙壁”说道：“帆哥，你看见那些叶子好像扁锅盖的草么？对，就是锅盖对着自己根部的那些，它们会通过反射某种鸟儿或者昆虫的叫声引诱同类过来，然后通过根部分泌的香甜而有毒的汁液杀死它们来获得营养。我想不到这个时候这些草会长得这么多！”

　　 第69章 小小的冒险5

　　 奇异而“邪恶”的回音草当然不可能阻挡曾帆和艾可的探索步伐，反而点燃了他俩的求知欲望和冒险之心。曾帆自不必多说，他对这里任何的东西都是好奇无比，艾可则因为自学的知识大多都来自书本，这次有一个印证的机会当然会珍惜无比。

　　 在那棵会分泌蜡脂的“炬樟”休整了片刻，他们决定继续向前走，直到中午时分就返回。想了想，曾帆在炬樟上刮了块树皮收了起来，并在树干上刻了一个记号。在这里这么久，他算是看出点门道了，这个世界的动植物虽然名字、形态很多都不同于地球的生物，但是如果是某种形态或者某部分相似的话大抵上功能还是相同的，譬如这课浑身散发着樟脑气味的巨木肯定和地球上的樟树有着相似的作用。

　　 艾可不解地望了他一眼，他指了指樟树皮说道：“这还是森林边缘，你忘了？里面还有很多蚊子和各种吸血昆虫呐。”

　　 艾可一拍脑袋：“对呀，樟树皮驱虫驱蚊，还可以治疗拉肚子。”说罢也扯了一片下来。

　　 小镇猎人们开辟的小路在这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看来这里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固定的定位点，之后便完全散开向各个方向活动。

　　 曾帆蹲在地上仔细分辨了一会儿，不得不放弃了搜索。正如之前所知道的，因为森林里“狩猎祭”的关系，到处都有生物活动的痕迹，原来留下来的踪迹很快就会被破坏、被替换，又因为这些生物很多都是生活在树上，所以地面上基本看不见完整的“兽道”，大多痕迹都是一片片或者一段段，根本没有参考意义。

　　 看了看艾可，这小子也是皱起了眉头。

　　 他问道：“能分辨这些小路吗？我们应该向哪个方向走？”

　　 “这里气味太庞杂了。”抽了抽鼻子，艾可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儿，他看了看逐渐亮起来却完全看不到蓝天的翠绿“天花板”，说道：“帆哥，你说他们是怎么分辨方向的？”

　　 曾帆想了想，指了指身后的炬樟：“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还是根据巨树来定位和划分路线的，不过方法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指北针或者手环？”他以前可是被老经验折腾得不轻，现在觉得把握也不是很大。

　　 “指北针在这里没啥用处，手环……也不可能每个小队都有啊。”

　　 倒也是，手环可是有价无市的高级货。曾帆郁闷地挠挠头，想不到在这个初级问题上就卡住了。“不如这样吧，艾可，如果你也没什么好办法的话，我们就使用最原始的方法如何？”

　　 “哎？什么方法？”

　　 “插棍，拉直尺。”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方法简单来说就是弄一条藤蔓首尾绑在俩人身上，行动时尽量保持直线，在需要的地方留下明显的标记物，直到到达下一棵巨树为止。曾帆觉得在这个种植规整的人工森林里，说不定这方法比在真正的野外森林里还要实用得多，唯一的难处就是出发时候的角度是否准确问题，要不然就不能保证到达下一棵巨树。

　　 不过，能回来就行，能不能到达巨树其实还是其次，毕竟他们这次不过是来踩点的。这么一想，他俩还真觉得这方法挺合适的。

　　 说干就干，砍了一条长长的藤蔓作为基准线，选了一条看上去比较明显的小路，他们就出发了。

　　 当然，对于这两只小菜鸟来说，行走期间的种种小插曲是少不了的，比如：

　　 “帆哥，这樟树皮好像没啥用啊！”艾可啪啪啪几下拍打着肩膀，几条落在衣服上的旱蚂蟥被震了下来。

　　 “至少，蚊子不是没找上你吗！”后面的曾帆耸了耸肩，把衣袖衣领处又扎紧了点，“其实燃烧樟树皮作用应该更明显，只要你受得了。”

　　 “才不要，这么热的天谁会点火。”

　　 又比如：

　　 “喂，艾可！你故意的吧！这么一大滩淤泥你还要往这里走？！”

　　 “我也没办法啊，不是要直走么？”艾可苦着脸拔出了脚，指了指周围，“这里到处都是啊，也没法绕开。但是还好，不是挺浅的吗，没关系啦。”

　　 “切，你的鼻子不是很灵吗？这都闻不出来？”

　　 “那边更臭，估计比这里还要深或者大，难道要走那边吗！”

　　 “呃……”曾帆郁闷地在淤泥里跋涉，几乎就像在沼泽里行走一样，一步一坑、两步一滑、步步艰难，“这东西好邪门啊，表面看上去跟土壤一模一样，究竟是啥来的！”

　　 “嘿嘿，欢迎你看到长城森林狩猎祭后的特色产物，‘腐尸土’，非常肥沃……哟！”说到这里，艾可突然想起了什么，黝黑的小脸上忽然一白，呸呸吐了口唾沫，扭头便走。

　　 奇怪，以前行走的时候没发现这些东西啊？而且尸体……狩猎祭……那漫天血肉横飞的场景他可是记忆犹新，不过，这腐化速度也太快了吧？曾帆捏着鼻子边走边打量四周，楠楠自语道。

　　 “什么？你说什么太快了？”前面的艾可耳朵尖，不由得问道。

　　 “我说这尸体应该是狩猎祭留下来的吧，腐化速度不是快得离谱吗？”

　　 “那当然，因为有‘腐食红蛆’啊。”艾可也捏着鼻子解释道，“这东西可是森林里的宝贝呢，它们是蚯蚓的远亲，身体表面分泌的粘液含有好多种分解酶，被它们沾上后尸体分解的速度是平常的好多倍，分解后的物质会成为它们的食物，同时它们还会边分裂增殖边产卵繁殖，不用多少时间就会一大推，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大片。”

　　 “那不是……很危险吗？如果我们也碰到……”曾帆想起了那些粗长的蛆虫，还有自己曾经整晚都席地而睡，不禁毛骨悚然。

　　 “不会不会，它们只会对尸体有兴趣啦……对了，我记起来了，这些淤泥形成的原因！”艾可兴奋地喊道，“是因为这些尸体急剧分解后土壤来不及吸收，还有，我想想……嗯，还有腐食红蛆的体液有聚拢和包裹的作用，尸体分解后的体液、蛋白质什么的都被包起来了，再加上森林里面湿度很大，对，这就形成这些淤泥了！”

　　 “也就是说，只要这些红蛆一天还在，那这些淤泥都不会消失？”

　　 “应该是这样吧。”艾可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不过过些时间，秋天的时候它们就会钻回到土壤里面啦。”

　　 东区小镇，交易转运中心。克里斯汀娜正站在货车旁边盯着货物装车，不时地叮嘱控制搬运机械的工人动作放轻，偶尔还会上去搭把手帮忙，要是再戴上个工程帽，整一个监督工程的女主管，当然，那是忽略衣着的情况下。

　　 此时她身穿明黄色线条作饰线的淡蓝色外事修女服，由于这套服装强调的是行动方便和服饰礼仪的统一，所以修身而挺括、线条颇为流畅，再加上白色束胸内衬、宽幅流纹修腰线、七分开叉长裙，不仅将克里斯汀娜干练直爽的一面表现了出来，更是把她的健美身材衬托得********腿儿长，令人产生不少犯罪欲望。

　　 克里斯汀娜当然没法理会周围这些贪婪而好色的目光，直到最后一点东西装上了车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她回身走向了那个一直陪着她“晒太阳”的女子。

　　 “谢谢你，菲奥娜，每次都需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呢！”

　　 那个被称为菲奥娜的修女服装的款式和她的一模一样，却是穿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味道：端庄贤淑，平淡而优雅，这总是让克里斯汀娜羡慕不已。

　　 她微微笑了起来，笑容如水，修长温润的手指轻轻抚过克里斯汀娜面颊：“你啊，黑眼圈这么重了，回去睡个好觉吧！”

　　 克里斯汀娜也是郁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老是睡得不太踏实，总觉得心神不宁似的……”

　　 “‘大心脏’的克里斯汀娜失眠也的确是少见。”菲奥娜掩嘴而笑。

　　 “你直说我没心没肺得了。”克里斯汀娜白了好友一眼，抬头看了看初升的旭日，“我就寻思着怎么回事，这几天想来想去，不会是灰区那帮臭小子又惹出什么乱子出来吧！”

　　 第70章 逐渐靠近的危机1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最近都没有多余闲暇去担忧的情况下突然失眠，克里斯汀娜的猜测其实也并非无的放矢。相比于东区镇的规矩众多、西区镇的环境严苛，各种条件都较为宽松的南、北小镇熊孩子的出产率是出了名的高，其中尤以南区小镇为甚。

　　 希望没出什么事情吧！克里斯汀娜焦急地看了看南边，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到镇里。

　　 与此同时的森林里，两只小菜鸟依然被困在时软时硬的土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着向着未知前行。太阳升起来以后，森林里的光线明亮了许多，虽然还是被上方的附生植物掠夺了不少，但是基本可以正常视物了，此刻底层空间的环境开始变得一览无遗。

　　 相对于视线的清晰，曾帆却宁愿还是在刚才的昏暗中前行更好。

　　 抬头，视线范围内无穷无尽的绿色一成不变，摇曳的叶片反射着间隙中星星点点的光辉，让人眼花缭乱，心情烦躁；低头，黝黑浅褐交杂的腐土层散发着阵阵恶臭，好像无边无际的粪池，令人作呕，心生厌恶！绿色、绿色、绿色！黑褐、黑褐、黑褐！目光所致，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这两种颜色，仿佛世界的所有都不过由这两种东西组成。

　　 更要命的是，温度渐渐开始上升了。森林此时被层层叠叠的各式植物所包裹，底层空间的水汽基本都散发不出去，所以湿度极高，他估计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这种湿度下黎明之前会觉得阴冷，太阳出来后则会结露，之后就会弥漫成雾霭，加上越来越高的温度，就会形成极度潮湿闷热的小气候，而后因为这些茂密植物的阻隔作用，这里一整天都会处于这种令人极为难受的气候之中。

　　 麻烦呐！曾帆在看清周围环境的时候就明白，他们究竟会遭遇到怎样的困难。他伸出左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闭起眼睛缓缓吐了几口气，然后从水壶里抿了一小口水，让其慢慢流入喉咙，好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点。

　　 高温高湿的环境氧含量会降低，同时人体却会大量的排出水分，所以非常容易出现疲劳、脱水的症状，进而会导致判断力下降、抽筋等等情况；再加上高度和能见度都很小造成的压抑感，还有踩在淤泥上翻倍的体力消耗和排斥感，人的身心承受的压力远远大于在普通的原始密林里行动的消耗。

　　 曾帆现在可是感同身受，他好想找块干一点的地方躺下，不，坐下都好啊！明明没走多久，明明呼吸还算畅顺，可身体缺觉得非常疲倦，尤其是眼睛酸酸的，老想睡觉，双脚像灌了铅似的很重，几乎抬不起来，脑袋也有点昏沉沉的麻木感。

　　 他苦笑，难怪说这片森林是弱者的羁绊禁区、强者的自由天堂，不说别的，单是这片“死亡沼泽”和烦人的小气候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看了看后面的艾可，神情木然，走路都开始摇晃了，此时也停了下来狠狠地灌了一口水，他张了张嘴想阻止，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毕竟，还是小孩子，何况，水在这里并不缺少。

　　 他条件反射地看了看不远处几棵竹子，那也是获得饮用水的常用植物之一。竹子？回头看了几眼，突然眼神一凝，脸色微变，他快步走回艾可身边问道：“艾可，标记物呢？”

　　 “不是在后面……啊！不见了？怎么会！”艾可转身一看，薄雾飘飘，哪里见到什么标记物！顿时吓得他脸色发白，魂飞魄散：“我、我过去找一找！……明明刚才还看见的呀！”他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每隔三十分钟交换位置，十五分钟插下一个标记物，这是他们俩刚才定下的策略，本来都很顺利，却偏偏轮到他打入标记物和观察方位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这种失误对于不能分辨方位的他们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如果找不到标记物，那就意味着，他们有极大的可能，迷失方向！

　　 在密林里迷失方向是很可怕的事情，有不少迷路的例子就是不断地在森林里打转，很多时候他们距离安全地域的距离往往没有多远，却愣是没走出来，最后耗尽体力和精神而出事。当然，那都是没有野外经验的菜鸟表现，对于曾帆和艾可来说，则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艾可噙着泪花，吸了吸鼻子，正要往回走，曾帆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小家伙一时间乱了心神，伸手把他拦了下来。森林的孩子遇事再慌张，寻找回程路还是没问题的，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森林的生活，只是付出的代价大小和时间多少罢了。

　　 “帆哥？”

　　 “艾可，不要急。先等等，现在急也没用，欲速则不达。”曾帆看了看周围，指了指那几棵小竹子，“我们先去那里休息一会儿，整理一下思路再说。”

　　 竹子一长都是长一片，因为根系会到处伸展，所以竹子附近的泥土应该比较疏松，吸收能力也比较强。事实证明，他猜对了，竹子附近的腐尸土只有薄薄的一层，松松散散的，看来尸体分解的物质都渗透到下面的土壤里了，并没有呈现淤泥状，当然，还是很臭。

　　 开山刀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曾帆两刀就把最小的两棵竹子砍了下来，并砍成几段和艾可一起做了个简陋的竹排放在地上以隔开地面的湿气，很快，他们淘来的二手电炉也发出阵阵暖意。这玩意儿差不多是曾帆家里用的那个电炉的民用版，规格虽说低了一些却胜在更加轻便、电池也可以更换，因为发热元件损坏了一部分所以还算便宜，现在充当暖炉倒是非常合适。

　　 卸下装备，坐上竹排，脱下湿透的薄靴子，卷起湿漉漉的裤脚，腾腾的热气****着他们冰凉的双脚，一阵阵暖烘烘的感觉沿着脚板心直蹿而上，两个小家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舒服得几乎要呻吟起来。

　　 “呵……真想不到，原来烤脚是这么舒服的呀！”

　　 “那当然啊，脚可是战士……咳，探险家的生命呢，烤脚有利于血液循环、消除疲劳，尤其是我们这样泡水里走路的，烤干了才不会得病。”

　　 “会得病吗？”艾可惊讶地问道。

　　 “嗯，战壕足啊，脚癣啊什么的，反正就是些烂脚丫的病。”

　　 艾可吐了吐舌头：“帆哥你真厉害，懂得好多。”

　　 “呵呵，你不也懂得好多植物么。”

　　 “嘻嘻，那是！”

　　 森林逐渐变得安静，暖暖的双脚，慢慢烘干的衣服，还算干燥的竹排，倦意渐渐上涌，仿佛沉沉睡去。曾帆心中一跳，猛然乍醒！暗道好险，几乎要睡过去，小孩子的身体就是这么麻烦，只要觉得舒适了，不管是不是安全都会遵循着本能的感觉行动。

　　 “对不起……”旁边传来了艾可的声音，小家伙抱着膝盖出神地看着他们过来的方向，神情沮丧，“我明明记得很清楚，刚才还看见的……”

　　 曾帆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看，这小子责任心还蛮强的呀！不过想想也正常，不然他也不能照顾自己的弟弟了。他满意地笑了笑：“先别急着说对不起，说不定是雾太浓看不见呢？”他指了指雾霭越加浓厚的地面，“看来升腾的不只是水汽，看那里，那里的雾气居然是灰白色的。”

　　 “嗯。”艾可勉强地笑了笑，抽了抽鼻子，又侧耳听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似乎是针伞菇的味道，刚才的可能是在散布孢子吧。”

　　 “有毒吗？”

　　 “不，相反，是比较常见的大型食用菌种，野生的价值还挺高的，据说炖汤味道非常鲜美。”艾可不禁吞了口唾液。

　　 “那个方向看来距离我们过来的路线很近，等下找到标记物就过去看看？”

　　 艾可眼睛一亮，自然明白过去了就肯定不会只是看看而已，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这臭小子！说起吃的就什么都不管了！曾帆好笑地蹂躏了一下他的头发：“别担心呀，我们会找到的。”

　　 “别乱抓啦！”艾可挡开了曾帆的鬼爪，理了理头发，“如果标记物不见了，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回去了？”

　　 “你说呢？”曾帆笑眯眯地看着他。

　　 艾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歪着脑袋问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喂，你自己不会想想办法吗？你真的是路痴？”

　　 “我不是路痴！”艾可几乎跳了起来，下一刻却缩起了肩膀，弱弱地说道，“不过在这里……呃……我可能真的是路、路痴……太臭了……那个，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对，太没用了，我还想把你当狗用呢！”呵呵，只是怕臭，却不怕迷路么……

　　 “啊？这……真、真的么？……”

　　 曾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假的！你比狗好用！”

　　 第71章 逐渐靠近的危机2

　　 曾帆从上臂的小袋里掏出“表盘”※，打开投影屏，看了下时间：大约往回走了五、六分钟，对身后的艾可说道：“应该差不多是这一带了。”

　　 艾可点了点头，开始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和搜索熟悉的气味。他看了眼曾帆手上的表盘，心里佩服得不行，如果不是当时曾帆买下了这块表，他都不敢想象现在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对艾可这样子的灰区孩子而言，由于平时生活上的管理相当松散，再加上小镇上半农半猎半工的生产水平所致的较为悠闲的生活习惯的影响，他们是没有太多精确时间的概念的，谁会想到去一趟森林是可以用分钟来计算路线的！他心里对曾帆越发敬佩了。

　　 至于曾帆买表的理由，纯粹就是上辈子遗留的习惯，无论是作息、训练还是出任务，至少都是以分钟来计算的，他完全适应不了不能看表的生活，倒是没有像艾可脑补的那样想这么多。他小心地把表盘放回口袋，这东西精细倒是精细，就是太脆弱，经不起磕碰，只能期望它不出毛病了。

　　 他也没闲着，在原地十米直径以内的区域仔细搜索。刚才经过计算，加上可视范围的两三米，他估计丢失的标志物极为可能就在这个区域内。

　　 虽然出于节约体能的考虑，他们轮流担任前锋时没再肆无忌惮地用开山刀开路，不过倒伏的荒草、故意踩踏破坏的小灌木以及时不时砍劈扯烂的阻挡植物，只要细心冷静地查探，这些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这也是他对于离开这里毫不担心的原因。再不济，只要能找到任何一棵巨木，爬上去就可以判断回去的方向，顶多只是多消耗一点精力而已。

　　 随着气温的升高，这里的环境越发的让人难受了。腐败腥臭的气味愈加浓厚、闷热潮湿的空气令人身心疲惫，不知远近叽叽喳喳的古怪叫声、地上淤泥气泡泛起的咕咚咕嘟的杂音让人心烦气躁，无法集中精神；越来越厚的雾霭升腾飘起，遮挡着周围的视线，更是让人孤独感倍增、心神不宁，时不时就会胡思乱想。

　　 即使曾帆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只好不时地变换视角景物，好让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

　　 “帆哥，在这里，我找到了！“不远处的艾可声音充满着兴奋。

　　 曾帆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

　　 这小子没受到影响？是因为心思单纯的小孩子受到的影响反而更小吗？还是因为这里的人更适应这种环境？……忽然察觉到这种侥幸和为自己开脱似的理由，他不禁摇了摇头，自己心性的修为还是不足啊！

　　 走到艾可那里，果然看见一段削断的枝桠横在了淤泥里，小家伙正在摆弄着方向。

　　 “找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嗯，对啊。奇怪，我记得不是插在淤泥里的呀！”艾可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也明白，现在这东西倒了以后，不管原来是否插在淤泥里其实都不是重点了，因为它最重要的指引方向的功能已经消失，这代表它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没关系，只要知道这条线路是我们走过的就足够了。”曾帆安慰小家伙道。仔细看了看附近地面的痕迹和周围的树木，的确是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他回过头来，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那几棵竹子的方向：“误差大概是七米左右吧。”

　　 说罢他捡起枝桠随便插在地上说道：“假设我们刚好路过这里，那么……咦？树皮？”重新拔出这个枝桠疑惑地看了看底部，有一段扯出的树皮，而且接口参差，不像是刀砍断的。看了看艾可，他问到：“艾可，你确定这是你制作的东西对吧？”

　　 “嗯，肯定！”艾可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植物，快步走到一棵小灌木丛旁边，打量了几眼，然后指着一处断口说道：“你看，我当时就是从这里砍的。”

　　 曾帆走了过去看了看，断口光滑，周围包裹的树皮切口也很齐整，肯定是刀砍的：“小狗腿砍的？”

　　 “对！”艾可嘿嘿笑了笑。

　　 “你看看这个断口。”曾帆把那条枝桠塞到了艾可手上，蹲了下来按了按地面，没有淤泥，正是很好的固定地点，“当时你应该是插在这附近吧。”

　　 “没错，我想想，好像是……这里附近？”艾可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横跨了几步，指了指地面。“帆哥，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曾帆蹲在艾可脚边，轻轻用手拨开表层的沙土，仔细观察着地面。

　　 他的奇怪行为和认真的表情让艾可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咬了咬嘴唇，看看手上的枝桠又看看曾帆，有点不知所措。

　　 曾帆快速地拨开地面的细土壤，终于在两步开外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他趴在地面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东西，抬头看了看也凑了过来的艾可，这小子又好奇又莫名其妙。“把枝桠给我。”

　　 他小心翼翼把枝桠跟地面折断的部分拼了起来，参差的断口、扯断的树皮完美地拼合在一起！这表明，这里就是这个标记物原来所处的位置，那么这是……！

　　 嘶……他不禁吸了口凉气，心情有点凝重。

　　 “帆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个……是有什么东西扯断的？”艾可即使再迟钝，这时候也品出不对来了。虽然他不懂得追踪知识，但怎么说也是森林的孩子，说到对森林的敬畏和对危险的敏锐感觉，曾帆拍马也赶不上。

　　 曾帆有点惊讶，虽然可能是没有根据的想象，艾可的答案其实也颇为接近他的推测了。不过……他向着艾可做了噤声的手势，半跪于地上，手掌轻轻触摸地面，缓缓闭上了眼睛，吐纳诀运转之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聆听着周围所有的声音。正是兴武派杂术“聆音”。

　　 世间万物皆为活物，活物俱有命音，所以万物皆可聆听。这是杂术“聆音”的开篇语，曾帆觉得有点扯淡，满是玄学的味道，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前辈高人抄回来的，反正是没有一点兴武派的“行文特点”。

　　 他当然没有这么玄乎的技能，以前也不过是闲时觉得有趣稍微练过，觉得挺有用罢了。

　　 听了半响，倦意爬上心头，不得不睁开了眼睛，除了脑袋里闹哄哄的回音，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警觉的危险声音。奇怪！甩了甩头，他微笑着说道：“可能真的是我的错觉？”

　　 艾可惴惴不安地看了周围一眼，问道：“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奇怪？”

　　 “你过来看看。”曾帆指了指那个拼好的枝桠，“这个原来是这样的，对吧？”说罢用手指在顶端向前一推，拼合的枝桠重新分为了两段，“的确是有什么生物把这个东西弄断了。”

　　 “这很奇怪吗？在森林里很正常吧？”

　　 曾帆笑了笑，用手指比了比：“关键的地方有几点，这枝桠是新鲜的，差不多有小拇指粗，还算坚韧对吧？”他把折断的那条枝桠折了一下，几乎到了180度才发出了脆响，然后又用力地把枝桠插在地上比划了一下：“你看，只有很重的东西压上去才可能把它弄折，至于弄断……”他突然快速地沿水平方向用力一扯，折断的部分带着不规则的断口和撕裂的树皮被扯了出来，而其余部分还留在泥土里，只是角度有些倾斜。

　　 “你意思是说，是一种很重、嗯，那就是很大的动物以很快的速度跑过去，才能把这东西弄成这样？”艾可终于明白曾帆在担心什么了，浓密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唔，也有可能是跳起来落下的时候刚好压断树枝，然后被腹部的毛或者鳞片一类的东西挂住后扯断的。”

　　 不论哪一种可能情况都表明，附近已经不是太安全了。其实曾帆还有一个推测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从遗留的线索判断，这东西前进的方向正好就是他们路线的方向！而他们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它很可能在跟踪他们！

　　 第72章 逐渐靠近的危机3

　　 听完曾帆的分析，艾可只觉得寒气直冒，背脊发凉。虽然曾帆没有把被跟踪的可能说出来，可任谁身后无声无息地跟着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大型生物，都不可能没心没肺地笑呵呵吧。

　　 森林里长大的孩子，各种各样真实的、夸张的传说故事早就听得耳熟能详，此时身处可能的危险之中，艾可紧张得身子都僵硬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道：“帆哥，你说，这只东西是冲、冲着我们来的么？”

　　 曾帆有点好笑地看了看小家伙一脸害怕的神色和有点颤抖的双脚，这小子有这么胆小？

　　 其实他是在不知不觉间就以自己的标准在判断这个小同伴，浑然不明白以他们两个人的年龄在这个危机密布的森林里面行走是多么令人惊诧的事情，如果是其他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他想了想，站起来扭了扭脑袋，故意用力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大大地呵欠，微笑着一巴掌抽在了艾可的肩膀上：“安心啦，要真的冲我们来刚才就应该出手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但既然没有攻击我们，起码说明我们不符合它的口味不是么？哈哈……”

　　 嗯，但愿是这样吧！

　　 “……痛！说、说的也是呢……说不定只是路过，呵呵……”艾可揉了揉被抽得生痛的肩膀，瞄了瞄曾帆镇定自若的神情，紧张慌乱的心情渐渐受到了感染，情绪不知不觉间平稳了下来，“帆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曾帆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眼还是显得有点紧张的艾可，轻叹了一口气：小孩子还真是不方便呢！“艾可，你肚子饿了吗？”

　　 艾可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摸摸肚子，尴尬地笑道：“是有点，不过没关系，还可以坚持的！“

　　 恐怕不止有点的程度吧！曾帆暗道，他自己也的确是饿了。由于最近都是两顿饭就勉勉强强可以对付一天，所以这次“踩点”他们只预留了早上的吃食，另外一顿准备回去再吃。想不到不过半天时间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得到自己的肚子空空如也，看来刚才大强度的运动量以及高度的精神紧张，使得体力消逝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估计。

　　 艾可这大胃王铁定不比他好多少。

　　 “现在差不多十一点了，我们弄点吃的，然后就回去如何？”大拇指指了指侧后方，那里正是刚才说的针伞菇的方向。

　　 “赞成！”艾可心领神会，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眼睛亮晶晶的，甚至还咽了口唾沫。

　　 “艾可，你对这针伞菇了解多少？会认错吗？”野外环境中曾帆最担心就是这个了。

　　 “怎么会!这东西很好认的，形状跟别的蘑菇都不一样。春天的时候森林边上和果园有些地方都会长出来，我看见过好多次了，不过老是让别人抢先……”

　　 曾帆点了点头，就相信这小子一回吧！他也是有点饿得慌，再加上美食之魂的诱惑，不然决计不会在野外吃蘑菇。

　　 “那换你担任前锋，我断后，可以吗？毕竟只有你见过针伞菇。”

　　 艾可愣了下，随即感激地点了点头，现在这情况他还真没有什么自信继续坠在后面，谁都知道落单的动物是捕猎者的优先目标，提心吊胆的滋味可并不好受。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曾帆看来艾可几乎没有什么自卫和警戒能力，与其让他落在后面让“人家”轻轻松松地一个一个干掉，还不如让还有点经验的自己抵挡抵挡，起码说到警戒和躲避，他还是有点自信的。

　　 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背包和装备，扎紧袖口裤脚和腰带，系好各种带子并将带扣藏好，曾帆最后检查了一遍两人的装备，没问题！两人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抽出了刀子！

　　 曾帆俩人沿着回程的路线缓缓而行，测量方向的藤蔓自然是用不上了，让艾可收了起来。此时他们都没有说话，不仅提高了警惕，还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使用的是“警戒队型”当然艾可是向曾帆现学现卖的，算不得数。

　　 不过，或许是适应了森林里的气味，或许是刚才的休息发挥了作用，又或许是饥饿的附加效果，艾可的“狗鼻子”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在越来越浓的雾霭里，视线缩短了将近一倍的情况下，小家伙除了能轻松找到正确的线路外，居然还能根据气味寻找针伞菇区域的最佳切入方向，非常给力。

　　 艾可在前面忙乎，曾帆就比较苦逼了，因为他此刻同时担任了左、右、后方超过240度、两到三个人的警戒和几乎360度全向的索敌职能，没办法，很多东西不是说学了就会、会了就能用的，这时候就只能让自己多担当一些了。侦查、搜索、追踪、警戒等等，这些都是需要实际经验累积的技能，不是对着书本就能学会的东西，艾可现在能如此轻易地找到回去的路他已经觉得相当满意了。

　　 步伐不疾不徐、轻中带实；脊背微弓，随着呼吸的节奏彷如里面装设了弹簧一样不断起伏和放松收紧；双臂自然下垂，开山刀轻握手中，头部微微下垂，双眼双耳不时扫视和探索着周围的情况，乍一眼看上去曾帆此刻就好像一只在地面散步的长臂猿，怎么看怎么怪，细看却仿佛一头不断积蓄着力量的待击猛虎，一有情况就会猛扑而出。

　　 不要问曾帆为什么将能够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自在态”用成了仿佛崩拳寸劲前的蓄势蓄力状态，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猜测到有东西在跟踪他们以后，他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既紧张又兴奋、既害怕又期待的奇怪状态之中，然后不知不觉间就变成这样了。

　　 曾帆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思考怎么回事了，警戒状态本来就相当消耗精力，他这种蓄势状态就更加不用说了，加上艾可这小子溜得越来越快，他现在应付目前的情况已经非常吃力，其它事情也只能暂时放到另外一边，懒得管了。

　　 忽然，前面的艾可左手一横，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用力嗅了嗅，转头说道：“差不多是这边了，我们过去吧？这里针伞菇的气味基本是最浓郁的！”

　　 “好！你的小狗腿够用么？”

　　 艾可扒开一些枝叶，把头伸进去看了看：“没问题，这边的植物还算稀疏，稍微弄一下我们就能钻过去了。”

　　 小家伙动作很快，熟练地砍掉了一些碍事的植物就钻进了这片树丛里。曾帆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情况，便挥刀直接砍断了一节手臂粗的灌木枝干，稍微修剪了一下插在了他们的“入口”旁边。

　　 用刀背狠敲了几下，让标记物插得更牢固，想了想，他又把艾可留下来的藤蔓拿了过来，比着“洞口”高度和估计的距离做了两个套索，一个挂在空中，垂直于地面，一个略微倾斜，离地面一个巴掌位，又砍下两条柔韧性比较好的粗树枝，刻意不作修剪地打入入口正中，两个简单的陷阱都和插入地面的树枝连接，再固定在附近长得比较结实的树干上。

　　 艾可看得两眼放光，想起曾帆以前的“光荣事迹”，不由得兴奋地问道：“帆哥，这是什么陷阱？你是不是准备把那东西抓起来？”

　　 曾帆无奈道：“做个防范而已，我们连后面是不是有东西都不能确定，抓什么？再说……”他指了指旁边和套索连接的植物，“你也知道这些东西不怎么牢靠，就算真有东西套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艾可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巴：“那可以再做多几个啊，或者再缠多几棵树怎么样？”

　　 曾帆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已经足够啦！我不是跟你说过陷阱都是有针对性的吗，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生物，做多了也是浪费时间。如果这两个陷阱能发挥作用，也足够时间让我们做出反应了。”

　　 第73章 逐渐靠近的危机4

　　 艾可的体型跟曾帆差不多，可是因为背了一个超大的背囊，在前面开路的时候打通的范围反而更大，这让跟在他后面的曾帆轻松不少，基本是无障碍通过。这小子为了那些蘑菇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体力，几乎是“火力全开”，小狗腿左削右砍，虽说没什么章法却却愣是让他挥舞出一团刀光，直弄得前面枝叶纷飞，漫天碎屑残枝。

　　 曾帆看了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仍旧努力不断的艾可，无奈地挠了挠脑袋，耸耸肩把劝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小家伙对于吃有执念，其实曾帆又何尝不是，大吃货帝国子民可不是说说就算的，只不过他还算理性一点而已。

　　 不过，还真厉害！轻松地跟在后面的曾帆看着前面毫不停歇的艾可，摩挲着下巴暗道：这小子不仅负重能力惊人，连耐力和体能都是这么优秀么！他不禁有点佩服，对这里的“人类”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正想着事情，他听见艾可叫了一声“快要通了！”，抬头一看却忽然见得小家伙猛退了几步，随即便是捂着鼻子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怎么了？”曾帆按住艾可的大背囊，问道。

　　 “臭……歇口气才行……”艾可捂着鼻子，苦着脸说道。

　　 臭？曾帆好奇了：再臭有外面沼泽一般的腐尸土臭？拍了拍艾可的肩膀，他说道：“那你暂时休息下，我先进去探探。”

　　 刚走到艾可最后站立的地方，顿时有一股刺激性的气体夹杂着腐臭带着温热冲了过来，霎时觉得热气扫面，身体本能的屏气几乎让人窒息，眼睛也仿佛被喷了********一样被刺激得泪水直流。

　　 “这是！……氨气？！”后退几步，曾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好高的浓度！”

　　 氨气在较为落后地区的老式厕所里最为常见，农村里专门积肥的粪池、沼气池也很容易闻得到，曾帆印象最深就是这东西浓度一高就能“辣眼睛、辣喉咙”，小时候最皮的时候可没少联合小伙伴把附近的小女孩堵在厕所里。

　　 氨气有刺激性，极易溶于水，同时又呈弱碱性，所以氨气本身具有腐蚀性，尤其是高浓度氨气对人体的伤害很大，基本上是属于有毒气体。

　　 曾帆皱了皱眉头：奇怪，为什么这里的会有这么高浓度的氨气？有很多腐尸？四下打量了一下，似乎跟其它地方也没什么不同。

　　 生物体内的蛋白质含有氮元素，所以腐败尸体也会产生氨气，可以说这是腐臭气味的组成部分之一，但一般来说那些蛋白质分解后只有少部分才会生成氨气，根本不可能产生这种“辣眼睛”程度的氨气。

　　 看着艾可开的路似乎还差一点才能够到达看见针伞菇的区域，要放弃吗？曾帆想了下，觉得有点不甘心！先试试再说吧！

　　 卸下了背包，他从艾可的背包里翻出了条毛巾，用水壶里的水稍微打湿，蒙上了口鼻。看了看周围的情形，默默数了数距离和步数，计算了一下需要砍削的障碍和部位，又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会儿最适合的动作和刀法。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半眯起眼睛，闭住了呼吸，迅速冲了过去！

　　 一、二、三……六步！

　　 右上角、青藤！急停、蹬地、转腰、挥臂、锁腕！右手的开山刀顺势向上划了一个小圆，刀光闪动，“嚓”，青藤应声而断！

　　 左下方、血刺灌！身随刀转，右脚为轴，扭腰发力，刀若旋风！带着呼啸，闪耀着寒光，开山刀划出一个大弧线，闪电般地下劈！毫无停滞地穿过了那棵灌木！

　　 前面，怪叶草！刀势稍缓，顺势再转，缩臂平锁，跨步、旋腰、横削！刀如龙卷！怪叶乱飞！

　　 第八步！已是心跳如雷，一阵胸闷，泪水已经遮挡了视线，曾帆连忙散去旋转的力量，收去刀势，急退了回去。

　　 “呼……！咳咳……”曾帆呼出了一口浊气，喉咙受刺激之下又咳嗽了两下，慢慢将呼吸平稳了下来。

　　 第一刀用力过猛……不了解青藤的材质也情有可原；第二刀旋转太急了；手腕的力量不足；腰胯和手臂的发力没有连接上，借力不足；收刀太快了，浪费了旋转的力量；步法有点漂浮，是因为身体太小吗，不，可能跟体力不足也有关系……

　　 曾帆自自然然地在心里总结着自己刚才的动作，这是武术修行时养成的老习惯了，末了才突然一愣：这种时候想这些干什么，完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呀！

　　 “帆……帆哥，你刚、刚才的是刀法对么？对吧，对吧！”旁边的艾可看得一脸的目瞪口呆，愣愣地问道。

　　 看了眼艾可，这小子的手原来正摆在鼻子前扇空气，此时却只是举着手，瞪眼看着他，一副傻楞样，他心想也难为小家伙能找到这针伞菇的位置，氨气的刺激实在不是太好受！

　　 曾帆嘿嘿地笑了笑，向艾可自傲地挑了挑眉毛，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深吸了几口气，再次冲了过去……

　　 说实话艾可的话让身为武术家的他是有点脸红的，因为他用的根本不是什么刀法刀术，而是类似表演用的剑舞一类的东西。这类剑舞最大的特点就是动作很漂亮，通过大量腰、手的旋转动作将刀剑挥舞得虎虎生风、寒光闪闪，煞是好看，相当花哨，实战中却是屁用没有，因为没有人会特意把背面暴露给敌人。但现在他也只能不得而为之，因为旋转可以增加挥刀的速度和威力，这是为了弥补他自己体型和力量不足的最好方法。

　　 然而在艾可的眼中，看见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了。他觉得今天算是重新认识曾帆这个小伙伴了。是的，伙伴！不，甚至是老大也没问题！没错，老大！他觉得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曾帆老大带给他的意外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灰区的孩子大多早熟，聪明狡黠的艾可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小骄傲的：他不仅聪明而且勤奋，识字很多，还能自学药剂师的基础知识，同时还能活学活用将这些知识化为自己和卡顿的必需品，这令他相当的自满；当然，他还拥有出色的身体素质和继承自上一辈的古怪能力。如果按照地球的标准，不论是变成中二病还是当三好学生，艾可都有足够多的本钱和自信进行挥霍。

　　 所以，艾可心里面其实挺傲娇的：哼！他才不会跟那些大字不识只会整天胡闹作怪的熊孩子做朋友呢！谁叫他们每次都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不仅不带我玩还敢取笑我！……曾帆……会建竹楼是很厉害啦，琉璃也是很聪明很厉害！可是，其它东西他就根本什么都不懂，植物也不认识多少，纳米虫又不知道……居然还想进入森林狩猎？这不是痴心妄想么！……虽然他人是很好啦……嗯，既然他邀请我帮忙，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他呗！反正，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的能力也是这样说的！

　　 认识曾帆以来，不论什么原因和他一起玩一起闹，小家伙心里多多少少总是有着这样的想法的，只不过性格有点老成的艾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但是，今天！只是一天！他就刷新了自己对于曾帆的认识！

　　 认路方式，计算方向，临场反应，指挥能力……艾可知道进入森林是需要很多的知识和经验的，但听别人说和自己做是两码事，根本就没什么实在感。今天的经历终于让他有了切身的体验。各种各样的或简单或困难的遭遇让他了解到自己的弱小、无力、和青涩。

　　 然而旁边的曾帆则不一样，和他以为的那个有点小知识小聪明其它方面最多也就和他差不多的小孩子不同，自信、沉稳、坚强、无所畏惧，似乎任何困难和艰辛到了他面前都可以迎刃而解。他就仿佛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没有曾帆，他相信自己在第一棵巨树那里就会折返；没有曾帆，他根本就不敢在密林里劈荆斩棘地开出一条路；没有曾帆，他根本就察觉不到可能的危险……！

　　 而刚才，旋转的刀光中，艾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把刀用得这么好看，这么迅捷，这么锐利！如同舞蹈一样的动作充满着奇妙的韵律感，明明看着不快却能将开山刀挥出了呼啸声！那些藤蔓枝叶自己需要砍好多刀才断呢，帆哥居然可以轻松的一刀两断，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刀法！一定是的！原来他还会刀法！好厉害啊！

　　 在自然里奋战过的孩子，性情里都天生带着彪悍勇猛的尚武因子，崇尚武力、敬佩强者，艾可自然也不例外。曾帆到了这里以后一直都不显山露水的，一方面是因为诸事缠身和身体初愈，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那个心思，在孩子群里显摆算个什么事？这也让很多的孩子认为他能文不能武，是需要照顾的对象，上次琉璃的纳米虫事件后就未尝没有特意关照的意思在里面。

　　 然而这回艾可终于知道了，曾帆不是弱者！相反，是远超他想象的强者！这让他感到非常地心安，只要有老大在，就感到背后有了强力的支撑，再也不用害怕和彷徨！

　　 第74章 逐渐靠近的危机5

　　 曾帆在前面开路，浑然不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又收获了一个小粉丝。

　　 在冲击第四次的时候，他只觉得手上的开山刀一空，眼前略微一暗，右脚微微一滑，左脚顺势踏前一步，却感觉踩在了实处。

　　 “咦？”他抬头一看，一副如梦幻般奇异的景象出现在了他眼前。

　　 前面似乎是一个不大的小水洼，各种各样他见过未见过的植物沿着水洼周边围合成墙，生长得纵横交错、密密麻麻，远比其他地方的植物要密集得多，如同撑起了一个遮光的穹顶，光线也远比其他地方要灰暗很多，温度也更高一点。

　　 水洼的另一边，一棵形态奇妙的大树直插云天，螺旋状的枝叶仿佛在穹顶的正中切开了一个犹如尺规般规整的圆洞；丝丝阳光打入洞中，再被树干下层的附生植物所分享，形成了一个神奇的光线分层的“光塔”。

　　 大树树干笔直、足有几人合抱那么粗，表面棕黄掺杂着点点红斑，仿佛一支生了锈的粗长铁柱，树皮的纹路居然好像螺纹一样一圈一圈地缠绕而上；伸出的树枝主干也是顺着螺旋纹盘绕而上，每条主干外表都从棕黄渐渐过渡成了黄绿、最终变成了翠绿色，每一丛枝干分出的枝桠不多，却都是围绕主枝干呈螺旋形生长，仿佛一簇簇斜指天空的超大型翠绿色“花苞”。

　　 每朵“花苞”上都飘荡着众多如同彩带般轻盈的窄长树叶，互相缠绕碰撞发出了特别而清脆的声音，仿如一个个轻盈的风铃。叶片正面墨绿如黛，仿佛沾染了浓浓的墨汁，吸尽所有的光线，背面却是饱满欲滴的青翠和闪亮的谈金成网状交织，反射出一束束异形的光斑。风吹叶扬，在这个静寂的空间里洒下了点点活泼游动的光辉。

　　 更让曾帆惊奇的是，较为靠近上部的每根“花苞”上居然长着一个仿佛巨型叉烧包形状的东西，只是有的是黄绿色有的是暗黄色，有的气球一般胀鼓鼓、有的则是仿佛漏气了一样干瘪瘪的耸拉着。

　　 嗯？这棵树好奇怪，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曾帆正寻思着，却是感觉一阵气闷。呃，憋气时间到了！他只好马上退了回去。

　　 艾可此时也恢复了过来，看向曾帆的目光眨也不眨一下，闪亮亮的，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

　　 “干啥？这样看着我？”

　　 “没、没什么啦！……对了，道路打通了？看到针伞菇了吗？”

　　 “没看清楚，那里就像个洞穴一样，里面有个小水洼，光线比较昏暗。对了，有棵怪树特别大，不过又比不上那些巨木，可能是次生林。你过去看看是什么树？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似的……”

　　 “怪树？”艾可也来了兴趣，做了个明白的手势，学着曾帆的样子用毛巾蒙面，走了过去。

　　 “哎呀，这不是‘喷风树’吗！好大棵啊，这得有好几十年树龄了吧！好厉害！”艾可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他也是惊讶于眼前的景象。

　　 对了，喷风树，放屁管，暴风藤！曾帆一下子想起来了：形成“狩猎祭”的主要因素，长城区森林的特产作物！因为当时只是听琉璃提起过，又没见过实物他当然没实际印象了，想不到原来暴风藤是长这种样子的！

　　 他又深吸了几口气，刚准备冲进去，却看见艾可在“洞口”边探头探脑地看了看，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直接迈步走了进去，最后还把面上的毛巾拿了下来，深深地吸着气。

　　 曾帆有点发愣，喊了一句：“艾可，里面不臭吗？”这不合逻辑啊！

　　 艾可嬉笑着向他招了招手：“帆哥，快进来啊，里面不会臭的，暴风藤附近的空气都是流通的啦！”

　　 曾帆将信将疑，跨过了那片浓烈的氨气区域。果然！离暴风藤越近，空气流动的感觉就越强烈，也就是风越大，氨气的味道就越淡，到了小水洼旁边的时候就基本闻不到了。他疑惑地看了看暴风藤，又看了看他们打开的“洞口”，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艾可似乎留意到了他的神色，吃吃地笑着说道：“帆哥，很神奇对不对！我还以为书上说的没这么厉害呢，想不到现实比书上的还要夸张！”

　　 “这是怎么回事？”

　　 艾可皱着眉头，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说道：“唔，我想想……好像是暴风藤的特性来的，它们的身体构造非常容易引风和导风，然后气流被引导的时候大部分会向上飞散，一部分会给它们的气囊充气，另一部分会形成和主风向相反方向的逆风，以减弱大风对树体的伤害……然后，这些相冲的气流就会在暴风藤附近形成一个正压区，嗯，好像是叫‘气流界域’……不过，好像老树才会有特别明显的感觉……”

　　 “哦……”曾帆没听懂，反正就是气流和风的问题呗，“然后呢，为啥那里会有真么浓烈的氨气？”他指了指周围的“围墙”。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可能是因为散不出去都积聚在那里了吧！”艾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明显是跟曾帆学坏了。

　　 “话说，暴风藤不听说是藤蔓来的吗，为啥这棵长得好像铁柱一样的？”

　　 “这个我知道！的确是藤蔓啊，只有很老的老树才会长成这样的！”艾可到处看了看，突然一指前方，“你看你看，那里！暴风藤下边！那里不是倒了一棵小的么，那种才是常见的样子……啊，针伞菇，原来长在了那里！好多啊！”他一下子兴奋地喊了出来。

　　 曾帆顺着艾可手指的方向，这才发现那棵巨型暴风藤树根处有一棵不大的树倒伏在地上，只是树干比老“树”细小了好几圈，更被枯枝落叶和泥土掩盖了一部分，难怪他刚才没发现。这棵树的树干表面褐黄中带着大片红斑，这种独特的颜色一看就明白和巨型暴风藤是同一物种，只是色泽死沉黯哑，显得干枯腐败，没有丝毫的生气。

　　 走近点仔细一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说暴风藤是一种藤蔓了：这棵倒伏的暴风藤似乎已经枯萎，有几段就如同失去了弹性的弹簧一样松垮垮地摊在了地上，一圈圈的螺旋纹松散了开来，里面竟然是空的！原来树干上那些螺旋状的“树皮”并非是真的树皮，而是暴风藤的主体粗壮无比的藤蔓！暴风藤的“树干”是由自己的藤蔓主干螺旋盘绕而成的！

　　 对于暴风藤这种奇异又奇葩的结构，曾帆除了啧啧称奇以外，还能说什么。

　　 而在这棵枯萎的暴风藤上，密密麻麻地长着许多的蘑菇，他一看就明白了，这肯定是艾可总是在说的针伞菇：“菇如其名”，这种蘑菇的主要形态跟曾帆记忆中的食用花菇很像，只是菌盖更大更扁，大的足有小脸盆那么大，小的也足有成人巴掌大小；盖顶部中心隆起成小小的暗红色尖锥，其它部分的颜色却是和花菇差别不大；当然最为明显的特征是，乳黄色的菌褶边缘下方长着一条条的丝状物和菌柄相连，真的好像降落伞的伞绳一般！

　　 另一边的艾可早已按耐不住，放下了他的大背囊，收起了小狗腿，拍干净手套上的尘土，从背囊里拿出了一个似乎是用旧衣服修改的纤维袋子，轻轻地走了过去，临动手了还特意看了曾帆一眼：“帆哥，那我开始摘啦。”

　　 “哦，好。”曾帆点点头，有点莫名其妙。这次他没准备什么专门的装载器物，唯一可以用的就是他的背包，想了下觉得还是让艾可弄吧，他那里空间可是超大。

　　 不过，这针伞菇还是要见识一下的。曾帆绕过了那棵老爷爷辈的暴风藤，阵阵暖风打着旋从他身上吹过，显然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还要高一些，不过因为通风良好，倒是不觉得太难受。

　　 第75章 逐渐靠近的危机6

　　 曾帆走过去的时候，艾可已经在大采特采了。小家伙相当老练，专挑那些又大又肥伞盖张开却又未上翻的下手，这是最适合采摘的个体，他还特意把根部留了下来，据说可以保存长久一点。

　　 曾帆也帮忙摘了几个，闻了闻，除了轻微的木头腐烂气味外就只有一种特别的鲜香味，没有什么奇怪的腥臭味。嗯，这的确是可食用蘑菇的气味，他暗自点了点头，这针伞菇虽然样子怪是怪了一点，但的确应该是没毒的。

　　 除了倒伏枯萎的小暴风藤，地面上还充斥了大量的残枝败叶和腐化的植物，所以在这一片阴暗区域内蘑菇的数量非常惊人，大大小小长得密密麻麻，几乎连脚都放不进去。其中大部分是针伞菇，其它嘛，花花绿绿红红紫紫的各种颜色都有，好看是挺好看，可惜连艾可都认不全，曾帆也就没心思碰了，毕竟安全第一，再好的东西也只能放弃了。

　　 艾可动作很快，这时候已经熟练地从那头走到这边搜刮了一遍，袋子都几乎撑爆了，看来小家伙“刮地皮”的手段相当熟练。他掂了掂袋子，小心地倒了不少木渣碎屑出来，然后放进了他的大背囊里，然后抓了抓头发问道：“帆哥，你还有什么袋子之类的东西吗？”

　　 曾帆摇了摇头：“没有，都没带，我的背包倒可以放。怎么，还要采吗？”

　　 “对啊，我这里采的是时间刚刚好的，还有好多好多时间快到的呢！不拿回去就太可惜了，要不然过几天这些蘑菇就没什么价值了。”

　　 这贪心的小子！曾帆无奈地卸下了背包，他的背包是有分隔仓的，不像艾可的那个“一锅端”，所以倒不怕工具和蘑菇混在一起。“拿去吧。”

　　 “嘿嘿，谢谢帆哥。……帆哥？”艾可眉开眼笑，接过曾帆的背包却发现他没有松手。

　　 曾帆歪了歪脑袋，有点纳闷道：“我说艾可，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艾可奇怪地眨了眨眼睛，突然，两人的肚子响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喂，我就说有什么忘记了嘛！我们不是来解决饿肚子的问题的吗，为什么变成了摘蘑菇啦！”曾帆没好气地白了艾可一眼。

　　 “啊哈哈……习惯，习惯啊……”艾可愣了下，尴尬地笑了起来，松开了曾帆的背包。

　　 “好啦，你再去采摘些针伞菇吧。那边那些是卷尾蕨菜吗？能吃的话也来一点。我来生火，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再做其他事吧。”

　　 “好咧。”说到吃，艾可是毫不含糊的，动作比刚才还要敏捷。

　　 曾帆选择堆放篝火的地点是有讲究的，由于身处湿热高温的地方，所以干爽、清凉、安全，是首要的选点要求。当然了这也不过是相对而言的要求，现在整个森林里真正能达到这些要求的地方屈指可数，在这个半封闭的空间里就更是如此了。

　　 他把临时扎营点选在了距离他们的“洞口”斜前方、距离水洼和巨型暴风藤有一定距离的地面上，这里大概是暴风藤根系范围的末端，不仅有微风扫过，也相对干燥一点，更重要的是距离植物墙壁有一点距离作为缓冲空间，且没有视线的遮挡，算是比较不错的地点。

　　 半废的二手电炉虽然不能直接替代火堆加热，但却可以用来点火，在这湿度极高引火物难寻也难点燃地方可是作用巨大，比起什么点火器镁棒之类的还要好用。曾帆找了一些相对干爽一点的枯叶做火绒，又扒了一些枯萎的暴风藤和其它植物的枝干做柴火，火堆基本就搭好了。电炉的剩下的发热装置温度其实还是很高的，他把枯叶凑近了很快就点燃了，花费了一些功夫，火堆终于生出了火苗，袅袅青烟也随之升起。

　　 水洼看着有一定深度，似乎和地下的活水有相连，里面有一些小虫和形状有点奇怪的蝌蚪在游动。曾帆考虑了片刻，安全为上，还是在周围找寻了一会儿得到了几株蓄水藤，他还是决定用里面储蓄的水，这样相对保险一点。

　　 他和艾可携带的水壶都是自带金属饭盒（锅）的那种，样式跟曾帆前生的军用野战水壶很像，想不到不同的世界居然有这么相似的设计，这让他生出了不少怀念之情。当然，它们现在的水壶材料更优良，不仅可以保温，也更轻、更贴身、更符合人体工学，也更容易携带因为这水壶的形状是可以做一定程度改变来贴合人体曲线的。

　　 金属饭盒可以直接加热，盛水挂火堆上烧就行了。就是这饭盒体积有点小，难怪艾可这小子当时还把“大锅”都带出来了，想想要是现在有个大锅的确比这小饭盒方便得多！曾帆蹲在火堆旁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饿的。

　　 艾可回来了，针伞菇、野菜、小果子等等用一张帐帘布装了一大堆，眼巴巴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习惯于生吃的小家伙是不会做饭的。

　　 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久，曾帆也知道了很多这里的习俗。因为习惯于使用快充粮的关系，这里的人大多都很少有煮食的习惯，虽然也非常喜爱美食，可是因为味觉不发达，美食对他们来说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专门的烹饪技能当然也没必要存在了。

　　 他一直觉得这里的科技水平很奇怪，明明有很多高端无比的机械和电子产品，社会生活方面却几乎简朴到简陋的地步，灰区甚至是被压到一个勉强温饱的极低水平，虽然不是不能理解物质匮乏造成的影响，可这种极端的现象总是令他很困惑。

　　 走神了……曾帆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都拿去清洗一下，蘑菇需要洗去苦味，野菜也要摘一下，清楚粘液……呃，算了，还是让我来吧，你看看就明白该怎么处理了。”……

　　 水开了，曾帆把切好的蘑菇野菜杂果子都一股脑地扔了进去，反正数量太多，装了两个饭盒还有很多剩余，先弄个鲜汤再说！剩下的东西，他让艾可削了不少签子，串起来直接烤串，素串！没有油盐酱醋调味料，也就只能将就一下了，不委屈肚子就行！

　　 大火炙烤的素串熟得快，不多时，蘑菇特有的鲜香味开始随风飘荡，引得曾帆食指大动，水直流。不愧是山珍野味，好香！

　　 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悸动，他把蘑菇串轻轻提高了一点，又洒了点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没任何调味料，那么控制火候就变得最为重要了。烤蘑菇可是个技术活，火大了易焦，火小了难熟，最好的成果应该是烤得蘑菇伞盖轻微外翻，此时外焦里嫩内里还带着蘑菇汁，鲜美无比！

　　 “帆哥，还没行吗？”艾可又擦了把嘴角，口水几乎流了一地，可怜兮兮地问道。小家伙刚才就想动口了，可是看着曾帆还在烤，想想以前尝过的美味，也就艰难地忍了下来。

　　 “快啦，再等一下嘛……这个差不多了，尝一尝吧！”

　　 “呵……呼，烫！好脆好香！好好吃！”

　　 火候有点早了吧，不过真的好鲜美……算了，反正差不了太多。曾帆尝了尝，瞥了艾可一眼，这下子也不嫌烫，一下子就吞进了肚子里，比猪八戒吃人参果也不遑多让。

　　 “那么就开吃吧！来，这些都可以了，拿着！”

　　 “嗯嗯嗯……好香啊！”

　　 艾可塞得嘴巴鼓鼓囊囊的，曾帆嘛，猛吃一会儿就觉得有点腻味了，没有油和盐，蘑菇这东西再鲜美也会显得寡淡，幸好还有些野菜果子什么的调节一下。饭盒的水开了，揭盖，顿时一股不同于烧烤蘑菇的清淡鲜味道开始在空气中飘荡，褐黄的针伞菇、青绿的野菜、红红黄黄的小果子，诱人的色彩和升腾的香味让他们开始了又一轮的冲锋……

　　 这两盒汤来的正是时候，正当他俩一手鲜汤一手烤串大快朵颐的时候，曾帆眼神一凝，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了一阵细小的、若有若无的古怪声音，有点像昆虫扇动翅膀的“嘀嘀”、“嗡嗡”声，又有点像蜈蚣在落叶中行走时“咯吱咯吱”的爬动声，嗯？他马上停止了咀嚼，开始凝神分辨声音的来源和方向。

　　 要知道，人在咀嚼吃东西的时候是有声音的，因为距离耳朵最近，这些声音从内部传到耳朵里的时候会被放大很多倍，甚至会掩盖其他声音，这时候耳朵接收声音的能力就会变弱，所以很多有经验的生存专家在野外活动的时候吃东西都会细嚼慢咽，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更好地保持警戒能力。

　　 第76章 蘑菇蚁

　　 拥有前生存专家级别经验的曾帆和小雏鸟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在情况不明并且危机随处可见的长城森林里活动当然会处处留神。除非有特殊情况，保持应对突发情况的体力、集中力和警戒能力是每一个野外行者的基本功，所以自从进入森林以来，曾帆一直都在刻意控制两人的行动节奏，以保持适当的体力和比较好的精神状态。

　　 当然，这次“踩点”还是出了不少出乎意料的情况的，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再加上两人都是小孩子，正是生命力非常旺盛的年龄，不用多少时间就恢复到较好的状态了。

　　 直到知道背后的跟踪者以后，曾帆的还算轻松的心态就开始收紧了。此时，他过去丰富的经验和千锤百炼下的稳定心态开始发挥出作用，整个人都有意无意间地把体力和精神保持在紧张和兴奋的状态之间，既不会因为紧张而发挥失常，也不会由于兴奋而虚耗体力。

　　 然而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再厉害的精神也超越不了本能，他也只能稍微压制一下无谓的渴求、以求尽量保持一定程度的警惕性和应对能力。所以，当那种奇怪的声音一出现，他马上就察觉到了。

　　 这时候艾可这只小菜鸟正拼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姿势奔放又夸张，自然没能发现这些细小的声音。但是森林孩子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他很快就察觉到曾帆的异样，马上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疑惑地向曾帆眨了眨眼睛，塞满东西的嘴巴现在可说不了话。

　　 曾帆食指垂于唇上，示意保持安静，又举起手，两只手指并拢在耳朵边划了几个圈，这是艾可教给他的狩猎队手语，意思是听见不确定的声音，需要大家一起听声判别。

　　 艾可顿时领会，点点头，艰难地咽下了嘴巴的东西，静静地用耳朵辨认这种奇怪的声音。

　　 附近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火堆燃烧的噼啪声、轻微的风声和枝叶碰撞的沙沙声，便只剩下了那种奇怪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密集了！

　　 几乎同时，曾帆和艾可一下子看向了那棵倒伏在地的小暴风藤附近，声音来自那个方向！

　　 他们紧紧地盯住了小暴风藤，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片刻之后，那种声音似乎发生了变化，少了那些仿佛扇翅的嗡嗡声，却多了一种更轻微却更让人发毛、好像钝锯割木或者指甲划黑板一样令人牙根发软的“吱、吱”尖锐声音。

　　 曾帆抽了抽嘴角，小孩子总是很敏感的，这种声音比刚才更令人讨厌。他只觉得牙根发酸，从脊背到脸颊都泛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厌恶至极。手肘碰了碰艾可，他轻轻地在他耳边问道：“艾可，能听出是什么声音吗？是不是什么昆虫在叫？”

　　 是长矛团小子说过的什么魔头蜈蚣吗？……似乎不像，当时那东西行动起来的动静比这种声音还大，也没这么密集，很明显就能听出是比较大的动物在活动……这听着倒像是蜜蜂群的声音，蜂群？！

　　 温热的气息划过耳朵，艾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曾帆离他太近了，让他耳朵有点痒，也有点儿发热。他压低声音道：“不知道啊，我没听过暴风藤上有什么……难道是风蚁？！”

　　 “风蚁？”

　　 “那是白蚁的亚种，暴风藤的伴生昆虫，长有革质鞘翅和膜质短翅，擅长短距离飞行。”

　　 “白蚁……你说这个声音是白，风蚁的声音？”

　　 艾可皱了皱眉毛：“不是太清楚，我好像听说风蚁只生活在地下，还有会取食暴风藤种子而已呀？“

　　 曾帆轻笑，既然是白蚁一类的昆虫，那棵枯萎的小暴风藤不正好是他们的食物吗？“你啊，不知道白蚁是吃什么……”

　　 不对！他一直都在盯着小暴风藤那里，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是什么？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艾可，你有没有觉得那里少了些什么？”

　　 艾可仔细打量了一下，想了想：“好像……是蘑菇少了？”

　　 “蘑菇？”曾帆刚才只是粗略扫了扫那里，自然不能和艾可这个对食物贪心又执着的小家伙相比，为了最大效率地“扫荡”那块地方，这小子估计没少下功夫往自己脑海里塞下蘑菇分布的情况。

　　 “嗯！”艾可看着看着，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了，他指了指前方，“你看，那个只有两条枝桠的主枝，应该长了一个时机合适和三个快熟的针伞菇，我采了一个正好成熟的，应该剩下三个，但是现在只剩下两个；还有散开的树干那里……啊？”

　　 这时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曾帆不用他解释也发现有什么不妥了：只见散开的那段树干上，本来长着很多密集的针伞菇，只见其中一两颗的蘑菇的伞盖突然好像被人啃了一口似的一下子掉了一块下来，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最终，整棵蘑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肢解成小块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然后，仿佛还怕他们看得不过瘾，另一边，伴随着那种尖锐声响的消失，还保持着藤蔓状态的一段腐朽树干似乎终于承受不了“切割”，连同上面的针伞菇突然整条唰地掉在了地上！周围一片红褐色的小昆虫大概早已等待多时，瞬间冲了上去，爬满了整段藤枝，开始了它们的又一次作业。

　　 “蘑菇蚁！”艾可失声叫道。

　　 是的，在他们的聚精会神的注视下，这些会发出奇怪声响、行动敏捷的小昆虫终于露出了真容！蚂蚁！成千上万大如指头的蚂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爬出来的，爬满了长着蘑菇的整个区域！它们的主要目标赫然就是针伞菇！

　　 地球上的蚂蚁，总是被人冠以“工程师”“秩序工人”“军队”等等前缀后缀的称谓，这无不跟蚂蚁群体行动时的分工合作、体系明确、组织严密和各司其职等特点有关。而这个世界的蚂蚁似乎也有着这些让人着迷的行为：这些“蘑菇蚁”大致的形态和地球的亲戚差不多，却长着短短的乳白色绒毛，身体也放大了很多倍，最大的足有成人拇指那么大，最小的也有小孩子尾指大；体型巨大的兵蚁有着强壮的颚肢，负责守卫蚁群的安全，然后是体型小一圈却依然拥有巨大头部和颚肢的“宪兵蚁”，不仅负责侦查和监督，还和体型比之略小却也同样拥有强力颚肢的大工蚁把针伞菇切割成一块块，最后则是由数量最多的中小型工蚁进行再切割、搬运和拖拽作业……

　　 听着艾可绘声绘色地介绍着这些“蘑菇蚁”的情况，曾帆心中的紧张开始慢慢回落：“这么说这些‘蘑菇蚁’只吃蘑菇，对人没什么伤害？”

　　 艾可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古怪地向他笑了笑，突然张开嘴巴咬住手中的烤串，手一拉，就只剩下烤签了，然后是第二串、第三串，喝汤咽下去之余还顺手拿了两串递给了曾帆，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喂，你这是……要得着这么狼狈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啊。”曾帆接过了烤串，哭笑不得地问道。

　　 “吃，快吃！”艾可拼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冲锋一般扫荡着眼前的东西，很艰难地才抽空回了一句话。

　　 看着手中的烤蘑菇和蘑菇汤，蘑菇蚁……不会吧……曾帆看到艾可的神色，知道不妙，也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然而在他吃完一支烤串以后，蘑菇蚁群里派遣的“使者”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第77章 “老劫匪”

　　 “嗡嗡嗡……”空中传来了几声清脆却又略带低沉的声响，不同于那些颜色奇异或者体型大得吓人的苍蝇、黄蜂等扇翅的清脆声音，反而有点像是蜻蜓、飞蛾一类翅膀比较大的昆虫飞行时发出的声音。

　　 曾帆挑了挑眉毛，扬了扬手，把那只飞虫扇了回去，却是见得它落在了艾可手中的烤串上。

　　 “哇！”艾可惊叫一声，犹豫了瞬间，一甩手就把那串东西扔了出去。

　　 “哈哈，艾可，要得着这么害怕么？不就是一只……飞……虫……”

　　 一阵嗡鸣，却是又一只飞虫在他身边转了几个圈，一下子停在了曾帆手上的烤串上。蚂蚁？飞蚁？！黑头褐身红尾，巨大突兀的头部，强壮的胸部，不相配的细小腰身，明显拉长的尾部，修长透明的翅膀挥洒出点点闪光，很明显，这是一只长着翅膀的蚂蚁。

　　 据曾帆所知，地球的蚂蚁只有婚飞也就是准备交配的时候才会长出翅膀，有繁殖能力的雌蚁和雄蚁都是如此，但是婚飞大多是发生在旁晚和晚上，中午飞的他还没听说，不过考虑到这里不是地球，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小家伙，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呀？曾帆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蚂蚁，发现它一点儿也没当旁人一回事，只是快速地爬向那些烤香的蘑菇，时不时还扇一下翅膀，似乎是在辨别这些东西是不是它们需要的东西。

　　 “帆哥，快扔掉啊！”艾可看见曾帆不慌不忙的样子，急了。

　　 “什么呀，不就是只飞蚁吗？要得着这么害怕么？”曾帆本着“狗男女”不可怕的原则，奇怪地笑道。

　　 “你在说什么呀……小心！”

　　 当第二只飞蚁靠近他的烤串上的时候，他脸色霎时变了！只见这第二只飞蚁绕着烤串低飞了几圈，然后，飞到了他的手上方，悬停、弓腰、尾部前伸，仿佛在确认目标，接着，拉长的尾部突出了一截尖尖细细的刺头，身子一沉，直指他的手背；而原来落下的那只此时也是翘着屁股、张开了巨大狰狞的口器，恶狠狠地沿着烤串直冲而来！

　　 “卧槽！”再傻的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何况是曾帆，顺势一挥，把空中飞蚁赶走，一甩手把烤串扔得远远的。

　　 “这、这什么鬼蚂蚁！不止会飞，还有尾针！？”曾帆虽然没到惊魂的地步，可也吓得不轻，这不科学啊！这不是婚飞的“狗男女”吗？怎么变得黄蜂一样了！

　　 对于蚂蚁、蜜蜂、黄蜂这类群居昆虫，单只、几只其实都不可怕，甚至它们的毒针蚁酸之类的也没什么可怕，最怕的其实是给它们咬了或者刺了以后，“攻击”、“敌人”这些信息素就会留在你的身体上，而真正的麻烦从那时才开始。小小的蚂蚁可能不会让人觉得有可怕，但是如果蚂蚁长得比马峰还大……

　　 “艾可，你不是说这些蘑菇蚁吃蘑菇的吗！怎么这么凶狠！”曾帆瞪了艾可一眼。

　　 艾可咕咚咕咚地把蘑菇汤喝了个底朝天，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刚才他光顾着吃，忘了告诉曾帆了：“帆哥，蘑菇蚁是吃蘑菇和植物的啊，它们是很少见的素食蚂蚁呢。只不过它们领地意识很强，虽然侵略性不算很厉害，可是凶猛程度和战斗力在昆虫里面都是排得上号的，因为它们拥有特殊的‘飞蚁’兵种，其它的蚂蚁都没有呢。”

　　 “飞蚁？不是婚飞的时候才会长翅膀吗？”

　　 “这就是蘑菇蚁的特别之处啊，非繁殖时期蚁后也会生产很多带翅雄蚁，这就是飞蚁‘部队’。它们比兵蚁小一圈，却有着同样巨大的头部、有力的颚肢和蜇人的尾针，还有像黄蜂一样强壮而不易脱落的翅膀。

　　 可能因为是特别生产和喂养的雄蚁，这些飞蚁比兵蚁还要凶猛得多，也更具有战斗力，它们同时担任着空中探索者、侦察兵，战斗机、冲锋队、哨兵的职能；这个时期它们很少参与劳动，只在蚁巢的入口部分活动，因为它们的长翅膀不利于在坑道中的行动；直到它们的翅膀老化脱落，飞蚁才会以‘宪兵蚁’的身份重新参与到蚁群的劳动之中……”

　　 曾帆听得入神，这蘑菇蚁真神奇，这些雄蚁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居然顶了半边天，其它蚂蚁种类的雄蚁可是“****就挂掉的消耗品呢。可想想这些飞蚁一生中担任的职位，日，它们比那些消耗品可苦逼得多了，工作量居然不比兵蚁和工蚁加起来的少，真可谓名副其实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随着空中一阵阵的嗡鸣，不断有飞蚁落在他们的烤串和未收拾的剩菜上，逼得他们不断地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出去。

　　 这些飞蚁的凶猛和护食连艾可都吓了一跳：剩下有几串烤串还插在火堆旁，一只飞蚁毫不畏惧地落在上面，结果翅膀和尾部炙烤之下整片被烧掉，上半身却仍旧狠狠地挂在上面！于是其它的飞蚁似乎得到了某种讯号，飞到那些烤串上空，在牺牲了几只同伴以后，不仅找到了避开火焰的路线，还如同俯冲轰炸机一样重复着拉高、撞击的动作冲击那些烤串，最终把烤串撞到了地上！

　　 这也行？曾帆和艾可看得背脊发凉、直咽唾沫，这些飞蚁也太聪明了吧。

　　 “艾可，我发现它们跟你很像啊！”

　　 “什么，我哪里跟他们像啦？”

　　 “看到食物就不放过啊，呵呵，连烧掉屁股都不管啦！”

　　 “胡说！你才烧掉屁股……哇，帆哥，你的汤，汤！”

　　 “噗通！”曾帆手里的饭盒轻轻一震，一只飞蚁狠狠地扎进了蘑菇汤里，浮上来后正扑棱着湿淋淋的翅膀和长腿在汤里游泳。

　　 “嗡嗡嗡……”头顶的声响让他们抬头一看，十几二十只飞蚁已经在围绕着他们盘旋，这架势仿佛在警告说：此地是我家，留下买路财！不然留财不留人！

　　 曾帆直觉得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这什么世界啊，蚂蚁不仅学会打劫，还一副积年老劫匪的样子，手段熟练得不得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眼看着这些满身匪气的小东西越飞越低，曾帆啧啧嘴，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一扬手，把整盒子蘑菇汤都泼了出去。吃！吃死你们这些混蛋虫子！

　　 艾可想了想，带着惋惜的神情也把手里所有带有蘑菇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果然，在交出了所有的“通行费”之后，头顶的飞蚁开始搜索他们扔出去的蘑菇。曾帆拍了拍艾可，拳头向身后挥了挥，做了一个“警戒撤退”的手势。艾可点了点头，盯着空中飞舞的飞蚁，和曾帆一起缓缓而安静地收起饭盒和其他小装备，准备慢慢向后退去。

　　 “嗡……”艾可大背囊上停了几只飞蚁，在他拖动背囊时，飞起来了两只，另外一只留在背囊上，对着艾可张开了粗张的颚肢，嗡地扇了扇翅膀！这会儿他们也算是看懂了，这是威胁和警告的姿势！再扇几次翅膀，这些“匪徒”就会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

　　 日!这什么狗鼻子！这些小东西比狐狸还要狡猾，比饿狼还要贪婪！曾帆暗骂。他现在才想起来艾可刚才可是采了一大袋子针伞菇收起来的，估计是散发出来的浓郁气味根本就瞒不过这些“职业抢劫犯”吧！

　　 “艾可，把里面的蘑菇拿出来。”曾帆轻声喊道。

　　 艾可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犹豫了瞬间，咬咬牙，用力地摇了摇头，反而狠狠地把袋口扎紧！

　　 “笨蛋！你不要命了！你不是说这些蚂蚁有毒的吗！”曾帆急了，这小子真是要吃不要命！

　　 “可是……可是它们要了这么多也够了吧，我们不拿点回去就亏了啊……”

　　 第78章 风蚁的偷袭

　　 曾帆现在挺矛盾的，一来，艾可这小子不听指挥、要吃不要命的熊孩子作风让他恨不得吊他起来狠狠地朝着屁股抽个百十遍；二来嘛，看着小家伙哀求的眼神也有点儿心软，毕竟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艾可的低落心情。

　　 这次的踩点活动碰到如此多的意外情况，他们不仅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连植物的分布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跟盲头苍蝇乱串没什么分别，就出发时候的目标而言，这次活动是失败的。曾帆倒是没觉得什么，因为他知道这对于“菜鸟”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艾可不同，生理上、心理上都是只彻底的菜鸟，雏鸟，出发前可是抱着美好希望的，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空手而归的确让他有点难以接受，拼了命都想把针伞菇留下来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曾帆认为就训练的角度而言，这次行动无疑是非常成功的，没有前期规划、没有地图、更没有向导带队，甚至没有做太多事前的调查准备，排除比照旧有经验准备的装备，他们几乎是“白板”上路，什么事情都会遇到、什么可能都会发生，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实战还要锻炼人？

　　 这一路上，不断出现的未知情况极大的考验了他们的精神、体力、知识储备、学习以及临场应变能力等等，他们能够踏上回程路其实已经是能力的最好体现了。曾帆相信，即便下次进入森林只是他们的第二次，也必定会比这次成熟很多。从某一方面来说，这次行动是超乎想象的成功的，他们的未来是光明的，艾可的低落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帆哥……”艾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家伙还不算是鲁莽之人，扎紧袋口后就没敢做太大的动作。空中的飞蚁又慢慢地落了回去，它们开始安稳了下来。

　　 哎……曾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心就变得特别柔软了。算了，就帮他这一回吧！他往周围到处打量，迅速转动脑子想找出个最好的方法出来。

　　 忽然，“嗡……”一阵比刚才还要低沉的嗡鸣夹杂着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传了过来。曾帆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在巨型暴风藤上升起了一圈圈铜黄色的“虫雾”！

　　 只见这片“虫雾”先是在近树干位置的地面出现，低速悬停片刻，然后巧妙地利用暴风藤形成的气流慢慢上升，为源源不断出现的同伴腾出位置；爬出的飞虫数量越来越多，最后沿着暴风藤导风结构形成的螺旋气流围绕暴风藤缓缓转着圈。阳光反射下，如同一条缠绕着树干上的、闪闪发亮的金黄彩带。

　　 不得不说这种仿佛积沙成塔、聚兵成军场面看着还是挺令人震撼的，然而无论是谁，看到这些成人手指般大小的小生灵逐渐汇集成密密麻麻的恐怖数量时，除了头皮发麻以外，估计也不会认为它们是想跟你喝茶跳舞吧。

　　 曾帆倒抽了一口冷气，怒道：“艾可，你又搞出什么蛾子啦？！”

　　 “哪有！我都没怎么动过！”艾可委屈地答道。

　　 这气势汹汹的飞蚁数量实在是太惊人了，没几万也有一万几。不就是一袋蘑菇么？要得着这么凶狠不！曾帆腹诽道。

　　 惹到野生的马蜂、胡峰等飞行昆虫是极为可怕的事情，而触怒大型蚂蚁的结果其实也不会太美好，因为蚂蚁的数量更多、攻击性更强，只不过地球的蚂蚁不会飞，体型也比不上马蜂胡峰，人碰上了还是能跑掉的。这里的蘑菇蚁么，他还真不敢惹，鬼知道这些性情凶猛、带牙藏针，还拥有空中部队的蚂蚁有多可怕！

　　 他准备马上撤退了。扫了周围两眼，除了还在燃烧的火堆，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暂时阻挡一下这些恐怖的生物了。想了想，曾帆觉得火焰和烟熏应该是挺有效果的，如果可以把火堆移到他们打通的“洞口”旁边，一定可以延缓甚至阻挡它们的攻势，森林里异常密集的植物分布此刻反而成为了他们最大的依仗。

　　 曾帆稳定了一下心神，喊道：“艾可，快点拿上背包，快撤！我们撤回洞口用火堆封住洞口！”说完他迅速背上装备，拨开火堆，抽了几根燃烧的树枝出来，向后退去。

　　 既然这些流氓飞蚁“图穷匕见”，他也就没所谓惹不惹怒它们了，只要抓紧时间退入“洞内”并且移动火堆，这些烦人的小东西对他们的威胁就会大大减少。

　　 艾可点点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曾帆的计划，他也被这种可怕的飞蚁规模吓怕了，拍了拍背囊把那几只飞蚁赶走，丝毫也不理会它们的“警告”，背上背囊转身就跑。

　　 日，这个小笨蛋！曾帆一看就知道糟了，这么跑不就明摆着要人家追你么！他马上拿着“火把”向他那里靠拢。

　　 果然，那几只飞蚁毫不犹豫地向艾可发动了攻击，而在曾帆身旁徘徊的同伴也马上转移了目标！艾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边挥舞着双手赶着空中的飞蚁，一边迅速地往回撤。只是……

　　 “啊！”艾可大叫一声，痛得一下子跳了起来，随即一巴掌就拍在了右手上，结果虫子没拍下来，却再次惨叫一声！他的右手被一只飞蚁叮上了，瞬间就痛得鼻涕泪水都涌了出来，这小子吃饭的时候摘下了手套，这会儿根本就忘了带上！

　　 曾帆看得清清楚楚，一只飞蚁竟然落在了艾可还在空中挥舞的手指上，用爪子紧紧地扣住，然后用颚肢和尾针同时发动了攻击！

　　 这是什么鬼！曾帆眼睛都几乎瞪出来了，胡峰咬人叮人他不是没见过，但是你见过会抓住空中飞舞的猎物而且还会在飞行中就发动攻击的胡峰么！而且还是又咬又叮同时发动两种攻击！这样的行为其实是很容易让攻击者自己也受到伤害的，所以原则上飞行昆虫都极少使用这种攻击方式。

　　 完全忽略了自己安全而拼命攻击，这已经不是用凶残就可以形容的了，这些飞蚁根本就是疯狗一样的神经病！

　　 艾可一巴掌就把那只飞蚁打了个半死，却也让它发了狠。这下子更糟了，就像捅了蚂蚁窝一样，附近二三十只飞蚁“斥候”从绕着他飞，变成了低空的盘旋和不时的悬停，这是准备发动攻击的前兆！

　　 他手上那只飞蚁更是一点儿都没有松开，仍旧狠狠地抱着他的手指又啃又刺，宛如刀割一样的环形伤口出现在指头上，鲜红的血液从手指的伤口处流了出来。小家伙痛得眼泪直流，却没有任何办法。

　　 眼看又有几只飞蚁加了进来，曾帆知道不妙，快步走到艾可身边，把手上的“火把”挥舞了起来。火焰和烟雾果然有效，把那些准备发动攻击的飞蚁逼远了一些。将一支火把分给了艾可，让他继续挥舞，曾帆看了看他的右手中指，“嘶……”，有点儿牙疼。

　　 这飞蚁比艾可的手指头还大，爪尖成钩状，爪子前半部分还带倒钩，口器上巨大的锯齿状颚肢锋利无比，尾针细长锐利；即使已经半死不活，却仍旧死死地咬住他的手指，鲜血从割开的表皮汩汩而出，尾针更是深深地插了进去，尖细的针头竟然从另一边皮肤透了出来！这哪是什么吃素的蚂蚁啊，凶残的性情跟其它肉食猎手比也不枉多让，根本就是天生的杀戮机器！难怪说蘑菇蚁的战斗力排得上号了！

　　 “艾可，忍着点，这飞蚁抓得很牢，我要把它扯下来。”

　　 “嗯！……”艾可吸吸鼻子，擦了擦泪水。

　　 曾帆摘下手套，捏住这只飞蚁轻轻扯了扯，身体是离开了一点，紧扣手指的钩状爪子却立刻就刺入了皮肤。这飞蚁的“怀抱杀”简直完美，如果给它们攻击了估计很少有动物能完整地取下来吧，可惜，它已经半死了，加上人是有双手的，而且手指还很灵活……折断了飞蚁的爪子后很容易就把它扯了下来。

　　 按他的观察，小家伙除了被叮咬的时候很痛，应该没啥后遗症流血把飞蚁吐出的蚁酸给冲刷掉了，尾针的毒液残留应该也不多，因为尾针太长反而穿过了另外一层皮肤到了体外连曾帆都觉得有点，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艾可的幸运还是不幸。

　　 “艾可，动作快点，我们快点退进去！……怎么了？”

　　 艾可有点发愣，挥舞火把的手也慢了下来，眯了眯眼睛，他指着暴风藤上面说道：“帆哥，我们是不是看错了？那些好像不是蘑菇蚁啊……好像是，风蚁？”

　　 此时的暴风藤上，闪亮的金黄彩带越变越厚，几乎已经汇集成一团金色的“虫云”！突然，“嗡……”！低沉的声音变得高昂而激烈，如同踩下了油门后发动机的咆哮，“虫云”猛然扑向了蘑菇群上的蘑菇蚁群！

　　 第79章 “神仙干架凡人遭殃”

　　 就像艾可说的，风蚁只擅长短途飞行，不，在曾帆看来还不如说风蚁只擅长滑翔飞行，嗯，或者说这些风蚁除了会滑翔，根本就没有任何飞行的技巧。

　　 数量庞大的风蚁群虽然气势汹汹地“扑”向了蘑菇蚁群，却在脱离了暴风藤螺旋气流的范围以后，整齐划一的密集队伍、摄人心弦的低沉嗡鸣顿时变得散乱不堪，一只只风蚁无论怎么使劲地扑腾着它们的翅膀，都同样飞得歪歪扭扭的，除了改变一下降落的方向，却依然改变不了下落的趋势，甚至还有不少风蚁因为队形过于密集撞在了一起，纷纷提前坠地。

　　 这一幕令原以为会发生一场惨烈的空中大战的俩人大跌眼镜，互相看了一眼，一脸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

　　 “我怎么感觉这些风蚁……好像，很菜的样子？”艾可的评价毫不客气。

　　 “……大概，嗯，可能是风蚁本来就不擅长飞行吧？”

　　 曾帆想起了以前，南方雨夜时候向着灯光撞进室内的白蚁，那些飞一会儿就落下来、翅膀一扯就掉下来的小东西让他记忆犹新，小时候他可没少把它们捉起来折腾。看来即使是白蚁的变种，飞行的技巧还是一个鸟样啊！

　　 普通风蚁的体型和蘑菇蚁中的宪兵蚁差不多，兵蚁个头则比蘑菇蚁的还要大一点，这一点倒是符合曾帆的认知。在数量庞大的风蚁群悍然发动的空中偷袭下，顿时让地面的蘑菇蚁群一片混乱，节节败退。

　　 你说风蚁不会飞，还能搞什么偷袭？的确，它们的方法没看见的话谁也没想到。它们的确不怎么会飞，可是毕竟可以扇动翅膀腾空一会儿，凭着这一点它们很聪明地借助了暴风藤的气流飞上“高空”，然后凭借重力直扑而下，这就是它们的战术，简单直接，却非常有效！尽管风蚁的飞行技术很烂，甚至可能连精细的方向控制都做不了，可是架不住数量多啊！

　　 事实上，这些偷袭部队到达一定高度后，就扑腾着翅膀离开了暴风藤一段距离，然后迅速地收回了翅膀，凭着最初的累积的动能和重力加速度，直接“砸”向了地面！空中顿时下起了一阵猛烈的风蚁“雨”，手指般大小“雨点”以极快的速度撞进了蘑菇蚁群中，瞬间冲散了整齐有序的队列，令其陷入了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

　　 他们俩人的位置其实距离蚁群的主战场最远，却也开始受到了波及，原因正是原来围绕着他们盘旋飞舞的几十只飞蚁。

　　 曾帆看到，当两、三只风蚁因为意外的情况摇摇晃晃地飘飞过来的时候，那些性情凶猛的空中杀手似乎发愣了一会儿，然后纷纷升空逼近了那些倒霉蛋，通过扇翅发出了一阵他们颇为熟悉的警告嗡鸣后，就毫不犹豫对它们发动了攻击！

　　 艾可可是领教过飞蚁的厉害的，不由得有点害怕地后退到曾帆的身边，还藏起来了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指。

　　 曾帆瞥了他一眼，趁着这些飞蚁无暇顾及的机会，挡在前面和艾可慢慢地向后退去。

　　 很明显，相比于他们这两个晃动着火把的陌生“大型生物”，风蚁更能吸引飞蚁的注意。“空中部队”先是进行骑士般的单对单“空中狗斗”，然后是又是几只飞蚁跟了上去，变成了二对一的局面，一瞬间这几只倒霉的离群风蚁每只都被两只以上的飞蚁“卡住了脖子”。

　　 真的是被卡住脖子拥有革质鞘翅的风蚁防护力出众，可谓皮糙肉厚极为耐打，然而在空中就不一样了，这些只会傻不愣登扑腾翅膀却飞不了多远的白蚁亚种，面对着拥有能够随意悬停的高超飞行技术、以及惊人的空中捕猎技巧的精锐杀手，基本上一个照面就被飞蚁绕到了背后施展了犯规一样的“擒抱”战术，强壮锋利的颚肢死死地咬住了它们的头部！

　　 下一批的飞蚁轻松地贴上来，进行着放肆的攻击，或是撕咬它们的胸部头部，或是向它们插入毒针，又或是攻击它们只能挣扎着扇动的翅膀……在落到地面的时候，它们身体的某个“零件”往往就会掉了下来，或是某只脚、或是革质的翅膀、又或是一条触须，如果是头部掉下来了，那它其实还算挺幸运的飞蚁会再度把没死的风蚁扯到空中，再度进行空中攻击直到它们死去之前，凶狠残忍的空中杀手会不断切割撕扯它们的身体。

　　 曾帆不断地吸着凉气，他当然知道飞蚁口器的切割能力有多厉害。眼前就有一只最倒霉的家伙在第三次落到地面的时候几乎被扯成了数段，当身体在地上被切成了碎块时，翅膀残肢却还在空中飘落！

　　 啧啧，这哪里是什么杀手，根本是屠夫的手段啊！飞蚁们这是有多仇恨风蚁啊！

　　 曾帆正惊异于这些飞蚁的凶残手段，艾可拉了拉他：“帆哥，我们快点退回去吧，这里太……”

　　 话还没说完，空中突然噼里啪啦地砸下了一堆风蚁！毫无疑问，被虐杀的同伴散发的信息素也引起了蚁群的注意，分出了一点部队进行了支援。

　　 他们俩可算领教了一回这些“神风”攻击队的手段了。指头大小的飞蚁虽然不算重，但是皮糙肉厚相当坚韧，当它们携带着积蓄的动能悍不畏死地并拢翅膀从空中直撞而下的时候，就跟小石头从十几米空中扔下来没什么区别。俩人顿时被砸得哇哇大叫，捂着脑袋狼狈地退进了进来时候的“洞口”里。

　　 曾帆咬着牙把手臂上的一只风蚁扯下来扔进了插在洞口的火把上，艾可缩在后面砍了一些枝叶，小心地放在火把上面，不一会儿，潮湿的枝叶开始升起了阵阵白烟，封住了入口。

　　 在火焰的灼烧下那只风蚁很快就失去了挣扎的力量，化为一阵蛋白质燃烧的焦臭味。点点的鲜血从伤口里渗了出来，他看了看，又挤了挤有点肿胀的伤口，血色鲜红，风蚁的叮咬似乎是没什么毒的，又可能它来不及注入毒素吧。

　　 风蚁的神风攻击队坠落速度很快，关键是数量极多如同下雨，几乎避无可避，刚才后退的时候它们两人起码被砸中三四十下，感觉跟被小石子打中差不多，被砸中的地方很痛，立刻就起了淤青，不过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最麻烦的其实是风蚁砸中人的瞬间颚肢就会死死地咬住命中的物体，就仿佛是装了弹簧的机关一样。

　　 曾帆挡在最前面，被砸中最多。风蚁的颚肢咬不穿他身上的防护服，却不会松口寻找弱点攻击，只是挂腊肉一般挂在衣服上，裸露的手臂不幸地被命中了一只，瞬间就挂了彩。

　　 “帆哥，没事吧？”艾可小脑袋探过来瞧了瞧，担心地问道。

　　 “没事，伤口很小，看来风蚁的咬合力量比不上飞蚁，虽然它们的咬合速度快得惊人。倒是你，伤口还流血吗？”

　　 艾可扁着嘴巴举起暗红和鲜红交织的右手，暗红的是开始结痂的血块，鲜红的血液虽然减缓了流淌速度，却并没有止血，这小子现在满手都是血。

　　 “你那里有绷带吗？”曾帆语气镇定。

　　 “没有。”艾可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那看来没办法了……”曾帆想了想，从艾可身上掏出了他的手套，在小家伙肉疼的表情中切掉了中指的部分，从中剖开作为绷带，又在火上烤了烤，权当消毒，最后用清水帮艾可洗干净了手，包扎了手指上的伤口。手套的尺码本来就比他们的小手要大，现在拆开后做为绷带的尺寸也很长，包扎起来倒是挺合适的。

　　 “好啦，包好了，很快就可以止血了。你就别可惜那手套了，能找到绷带的替代品已经算不错了。”

　　 “不是……我说，要得着包那么大一圈么？”艾可动了动包得像钉头锤一样的中指。

　　 “咳咳……流血多，包多点好……”曾帆难得地红了脸……

　　 “不知道会是谁打赢呢？”艾可好奇地瞄着外面。

　　 “怎么，你还对这个有兴趣？手指还不嫌疼啊！”

　　 “好奇嘛，我从来都没听说过风蚁会和蘑菇蚁打架，也从没见过原来风蚁原来是这样飞行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它们的食物和领地都重叠在一起，不打架才是奇怪的吧！不过，白……风蚁主动攻击蚂蚁还真的少见，一般不是反过来吗？”

　　 “对啊，书上也说过风蚁攻击性和战斗力都一般，也不知道凭什么敢主动进攻呢？”

　　 “算啦，想多无谓。不过，你身上的风蚁不用处理吗？”曾帆一边摘下“挂”在防护服上的风蚁扔进火堆里，一边问道。这小子这次倒是挺走运，砸过来的风蚁全部都咬在衣服上。

　　 “哎呀，对喔！”艾可也开始处理身上的风蚁。

　　 等俩人处理完身上的东西，曾帆看了看周围，说道：“那么，午饭吃得差不多了，也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回去吧。”

　　 “嗯……有点可惜呢。”

　　 “有啥可惜的，以后过来它们一样还在吧！再说，我们现在可是自身难保啊，就这么一点虫子在旁边干架我们都受不了……哎，真是神仙干架凡人遭殃！”

　　 曾帆真的感觉郁闷非常，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

　　 第80章 鬼祟

　　 “那么”曾帆笑着摊开手板，“谁先走？”

　　 既然决定回去，当然需要决定人员先后的次序，按顺序来说这时候应该是他作为前锋，但是一来刚才艾可充当先锋其实还没到时间，二来考虑到不明生物的跟踪担任后卫会比较危险，三来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考究一下艾可的小心思，于是便问了出来。

　　 艾可有点奇怪地看了曾帆一眼：“这还用说么？肯定是轮到我了呀，刚才就走了那么一会儿。”他紧了紧身上的背囊和装备，带上了手套，准备捂上鼻子冲过那段浓烈的氨气带的时候，忽然不好意思地说道：“帆哥，那个……等下我担任后卫的时候能不能教教我应该怎么做？”

　　 这小子，虽然有点老成和贪小便宜，倒还是个实在人，胆量其实也不错。曾帆欣慰地笑了笑：“那是自然的不是么？”

　　 回程的路不用重新开路，自然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他们捂上口鼻跑一段就能冲过氨气地带了，就是地表面又恢复成淤泥状让他们有点不习惯。

　　 曾帆冲过去的时候，艾可正抿着嘴巴蹲在地上整理自己的靴子和裤子，这里的气味也不小。小家伙的脚比他还小一点，显然比他更不适应这种丛林靴子。

　　 跺了跺脚，黏糊糊的地面吸着靴子，他暗道还真是麻烦，这个时候应该是很不适合进入森林的，他们过于想当然了，时机的选择上出现了偏差。

　　 “帆哥，那我先去前面看看。”艾可站起来说道。

　　 “好，我马上就来。”曾帆点了点头，也准备蹲下来把靴子绑紧一点，小脚穿大鞋就是这么麻烦。

　　 正当艾可刚迈开步子的时候，突然，仿佛有一道电流闪电一样划过全身，曾帆只觉得瞬间后背寒毛倒竖、脖子发僵、全身紧绷，那是一种似曾相识却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顿时让他如临大敌！

　　 杀气？杀意？不，不是那么清晰的东西！只是一种简单到极点的意念，转瞬即逝，却让他感到了奇异的危机感！对，危机感！说实话，在他进入森林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明确的感觉，这里附近有危险！

　　 实际上他并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或者说在他前生的记忆里不是第一次，毕竟作为一线军人以及传统武术的传承者感受过杀气杀意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是，这里是森林啊！这里渺无人烟啊！哪里滚出来的杀意？！难道我学会动物语言了吗？！还是说我掌握了那什么传说中的德鲁伊技能？！……

　　 曾帆一瞬间产生了那么一些极为雷人的吐槽，嗯，他的脑子有那么一点混乱，不是那种不知所措的混乱，而是思维、精神和肉体都不再同一条线上产生的结果。不要问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事实上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仿佛神游天外的感觉了，在处于极度疲劳或者极限状况时他的感觉尤为明显。

　　 不过很快，他也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了，看着小家伙向前走去，急了，轻喝道：“艾可，回来！”，冲前一步用力抓住艾可的大背囊猛然往后一拉！猝不及防的小家伙几乎被扯得向后飞了起来，“啪”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直把他摔得哼哼叫。不过大背囊始终垫在他背上，想必怎么也摔不坏。

　　 曾帆半蹲在地上，唰的抽出了开山刀，脸色凝重地打量着四周。哪里？在哪里有危险？是什么样危险？是跟在我么后面的那只不知名的生物吗！？……

　　 时近中午，森林里越来越安静，越来越闷热，似乎就连后面正在惨烈厮杀的嗡鸣也变得越发遥远。

　　 他却觉得冷汗直冒，开始仔细地搜寻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地方。这里是他们自己开的路，仅容他们一个人的体型通过，除了一些挑出来却不影响通行的小枝叶，基本就是一个小山洞般的空间，几乎一眼就可以从这头看到那头，藏不了什么东西。

　　 在周围的茂密植物里？左边的青藤木、右边的血刺灌，都已经被清理了一番，一目了然；上面的藤蔓、地面的怪叶草，同样如此！那么在出口那边？曾帆飞快地扫了几眼，没什么异常……

　　 不对！这是！瞳孔微缩，他猛地盯住了出口那里，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在那里打下了两根树枝，现在，插在出口正中的两根树枝赫然只剩下了一支，正歪歪扭扭地斜插在地上！

　　 一股寒意渗上心头，曾帆咬了咬嘴唇，飞快地转动着脑子：陷阱的确发挥了作用，可是，结果呢？没看到有东西在那里，是猎物挣开了束缚还是陷阱阻挡不了它？还有，另外一支树枝呢？

　　 他设置陷阱的时候目的就很明确，这是一个警戒陷阱而不是一个捕猎陷阱，所以特意选择了柔韧性很好而没有修剪的荆树枝作为“响铃装置”，即使陷阱被挣开，这些荆树枝也会首先被扯出来发出声音；运气好的话，猎物还可能带着套索和荆树枝行动，那时候荆树枝不仅会因为碰撞地面和其它植物发出声音，还可能卡住其它植物而造成猎物行动不便。

　　 可是现在呢？曾帆努力地回忆着刚才周围发出的声音，无奈的一无所获。因为蘑菇蚁和风蚁的侵袭，他们俩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小昆虫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这里出现的情况。

　　 这时艾可也揉着屁股翻过了身，迅速地抽出了小狗腿刀，曾帆如临大敌的样子可把他唬住了。学着曾帆的样子，他也半蹲了下来，到处观察着不对劲的地方。

　　 “帆哥，有什么情况？”可能上次已经害怕了一次，这会儿他倒是显得放开了。

　　 “嘘……”曾帆轻轻指了指出口的方向。

　　 艾可仔细看了附近几眼，轻呼一声后马上闭上了嘴巴，随即紧张地低声道：“陷阱起作用了，我们怎么没有感觉？”

　　 “你刚才还能听到这里的声音吗！”曾帆没好气地说道。

　　 艾可讪笑，又问道：“是不是刚才的那只？它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

　　 “很大的可能！你也看到我插在洞口的荆树枝没有修剪，差不多盖住了一半的洞口，这样子还进来……”

　　 “艾可，你仔细看看，那里设置的两个陷阱都被触动了，一个是地面的，一个是悬吊在半空的，那就证明那东西起码有我们半身那么高，身体也比较长，才可能同时触动两个陷阱。但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看到……”

　　 艾可咬着嘴唇皱起了眉头，死死地看着前方：“还有一个树杈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正在寻找，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不可能两个陷阱都在同样的地方断开，除非……那东西知道那些树杈的作用！”

　　 “……别、别开玩笑啊，帆哥，长城森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那就是我们的运气实在太差了！不对不对，这个结论不是更好吗？说明那东西不是什么智慧生物……呃，这不是更加令人头疼吗！完全没有头绪啊……曾帆郁闷得直挠头。

　　 嗯？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很短促，一瞬间就消失了，就如同刚才他的危机感一样，那是什么？要用到“聆音”吗？……不，这个时候用太危险了，以他现在的这幅身体，一瞬间的失神就可能会失去所有的机会！怎么办？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几息后，呼吸的节奏渐渐和归元吐纳诀统一起来，曾帆将身体的调整到似松实紧的状态，右手把开山刀轻轻斜举，左手手掌轻按刀背，这是一个防守的姿势。缓缓吐气，他半蹲着跨出了半步，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前方，然后，吸气、吐气，再跨出半步。

　　 “嘶！”

　　 听到了！就是这种声音！在左前方！

　　 曾帆皱了皱眉，停了下来。似乎，是蛇类发出的嘶嘶声？照理来说，这么明显的声音，如果是蛇类那这条蛇应该不会小，可是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见前方有蛇的影子！甚至于，前方除了植物，什么也没看见！真是见鬼了！而且，蛇类似乎也不符合踩中陷阱的生物的特征。

　　 还有什么生物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蜥蜴？巨蜥！不会吧，那可不妙，这蜥蜴得有多大！相比于巨蜥，他此刻倒更愿意是遇到蛇类了，因为，能发出这样明显嘶嘶声的未必是大蛇，但必定是巨蜥！

　　 凭他们俩现在的小身板，无论是大蛇还是巨蜥都是送菜的份，不过相对于游动方式有所限制的蛇类，皮糙肉厚行动自如的巨蜥无疑对他们威胁更大。

　　 曾帆刚想把猜测告诉艾可，眼角余光却看见他静静地举起了手，指向了出口左侧的边上，声音有点颤抖：“帆哥，那、那条是不是你砍下来的树枝？”

　　 “哪里？”

　　 “出口左边，靠顶部，有一段枝桠的枝叶缩了起来，还是断开的，横在了上面，有一条细藤蔓绑着……”

　　 顺着艾可从上往下划的手指，仔细打量，曾帆终于看见了那段卡住的树枝，还有，那一条绑在上面的夹杂着绿色的褐色藤蔓！藤蔓从上面向下，中间绕过了几棵小灌木丛，垂到了地面，又进入了旁边的的植物“墙壁”里消失不见，然而最关键的是，至始至终，这条不易察觉的藤蔓都是绷得紧紧的！

　　 而左前方，正有一段疑似的藤蔓在植物的掩盖中伸了出来！藤蔓的尽头，却是一个似有似无的、悬在空中的套圈！

　　 卧槽！这是什么鬼！

　　 第81章 狡猾的蜥蜴

　　 看着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套圈若隐若现，曾帆觉得身上寒气直冒，这是什么鬼玩意儿？擦了擦眼睛，再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没错，真的飘在了空中！还会偶尔晃一晃！

　　 中午时分的森林万籁俱静，点点阳光从密集的间隙中洒落，随着枝叶的摇动，光点在这个小小的绿色“洞穴”中敏捷地游动，淡淡的雾气升腾而起，被坚韧的枝叶牢牢地锁在狭窄的空间内，无奈地和破碎的光辉簇拥在了一起，将这里映照得忽明忽暗，更增添了一种诡异惊悚的气氛。

　　 曾帆忽然有点理解艾可的感觉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要说是艾可这样的小屁孩了，就是他这个内里这个见过血流过血、兼且只相信红色信仰的唯物主义红三代抠脚大叔此刻也是觉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思考停顿，浑身更是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自己有点惊异失措的情绪，他自然是不相信鬼神魂魄的。

　　 过去的年代都传说当兵的“血气”会压制魑魅魍魉，以科学武装起来的新时代军队更是如此，所以他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反而掀起了不少好奇心。他只是需要整理一下情绪，再仔细分析一番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解开这个谜团，想必不论是他还是艾可都不会安心吧！

　　 轻举着开山刀，曾帆开始慢慢向前跨步，他觉得走近一点才能看清楚那里的情况。

　　 如果这是恐怖电影里的情节，那么他的这个行为必定是一个插旗插得稳稳当当的作死行为。不过也难怪，他们这些当兵的人总会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无畏精神和“战天斗地”偏不信邪的乐观自信，曾经的“老兵”曾帆自然也继承了这一点。

　　 在这个诡异而危险的世界里，他这样的做法合不合适还是另说，但是这一次，他很幸运。艾可突然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背包：“帆哥，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过去看看啊，你不觉得那个东西这样挂着很奇怪吗？”

　　 “……奇怪……靠近那里很危险啊！”

　　 曾帆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危险……什么意思？你知道那是什么了？“

　　 现在艾可的脸色白了很多，也不知道要吓成怎样才能让他黝黑的脸上表现出这样的颜色。他神色慌张，声音有点发涩：“如果没猜错的话，踩中陷阱的是一头‘光魔蜥’。”

　　 “光魔蜥？是一种蜥蜴么？……你说笑吧，我怎么没看见有蜥蜴在那里？”

　　 “不，它一直都在那里。”艾可指了指那个飘在空中的套圈，“你没发现套索总是绷得很紧的么？大概是套中了它的头部或者脖子。”

　　 曾帆疑惑地点了点头，瞪着眼睛来回扫视。

　　 终于，“嘶！”，又是那种声音！一段分叉的长舌头在套索前方的枝叶中突兀地闪了出来，晃了晃，又马上缩了回去！没错，是一段褐色的舌头！虽然颜色、形状都跟他记忆中的大蜥蜴舌头有点不一样，可是那种上下晃动又缩回去的动作毫无疑问是一模一样的！

　　 舌头是看见了，可是，它的头呢？眼睛呢？身体呢？四肢呢？在哪里？逗我呢？！

　　 艾可在后面低声喃喃道：“光魔蜥又叫做百眼折光蜥，是一级保护的珍惜生物，身体的背部、尾巴根部和头部长有折光鳞片和三层色素皮肤，体侧的带纹生长着粒状感光细胞，因此自带光学迷彩的功能……”

　　 光学迷彩？曾帆愣了愣，这是什么迷彩？……等等，这不就是上辈子游戏或者科幻作品里幻想出来的隐形迷彩吗？这么说是因为隐形了所以我才看不见？有这么神奇？他觉得自己反而更好奇了，好想走过去仔细看一看啊！

　　 “我说艾可，它真的是隐形的吗？头在哪里、身体又在哪里啊？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艾可看着曾帆非但不害怕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味道，不由得哭笑不得，自己现在都怕得有点儿腿软，他怎么就一点也不害怕呢：“光魔蜥只有背部和头部可以完全隐去形迹，但是相对的，折光鳞片很容易损坏，在蜕皮重生前会让它的迷彩出现瑕疵；四肢和尾巴是可以看见的，颜色为黑褐色上混合着黄色和绿色的花纹，还有眼睛是凸出来的……”

　　 随着艾可的描述，一头蜥蜴的形态渐渐出现在了曾帆的眼前。

　　 果然，在那个套索微微晃动的时候，周围的空气仿佛出现了一阵涟漪，一个淡淡的透明虚影显现了出来，正是一个颇为扁狭的三角形蜥蜴头部的形象！这几乎就跟他曾经看过的州长电影里的外星人隐形移动时的情形一样！只不过，和电影中几乎无敌的光学隐形战衣不同，光魔蜥的光学迷彩显然有着不小瑕疵。

　　 顺着那个头部虚影的轨迹往下就可以看出来，套索陷阱套在了它粗壮的脖子上，套索周围显然因为藤蔓的刮擦而使得光线的折射产生了不均匀，出现了如同马赛克一样的明暗反差；脖子下半部分除了黑褐色的保护色外并没有覆盖折光鳞片，此时看起来像是一段只剩下半截的枯木，上面挂了一个套圈，怎么看怎么怪异。

　　 腹部、体侧、四肢和尾巴后半截虽然不能隐形，但明显保护色相当符合这里的环境，表面覆盖着颇有凹凸感的鳞片，使得这些部位的保护色充满了立体感，如果不是通过推测知道这是光魔蜥的躯体，根本就分辨不出这些放在土壤里的几根腐烂的“树枝”树杈就是它的身体。

　　 当然，在曾帆看来，最不圆融的地方就是光魔蜥身体侧面的两条褐色带状斑纹上的一个个微微凸出的感光之“眼”了，尽管这些“眼睛”带着黄色或者绿色的斑状“眼影”，让它们看上去如同挂在树枝上的树叶一般，然而对于拥有彩色立体视觉的人类来说，这实在是太不自然太古怪了，想来谁也不会不注意这些树叶中心都长着黑色圆水晶的古怪“植物”吧！

　　 好奇归好奇，当看清楚这头蜥蜴的体型的时候，曾帆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满满都是难以理解的怪异感。

　　 成年光魔蜥的长度都在两米半以上，这一点并没有让他感到太惊讶，以前在祖国南方和东南亚碰见过的水巨蜥也大概是这个尺寸，不过不同的是，光魔蜥的宽度不同寻常：它身体的宽度几乎是和长度相等的！这让它的体型看上去非常巨大！又因为身体很宽，厚度却没增加多少，看着就如同被锤扁了的蜥蜴干一样，说不出的古怪。

　　 “……这是一种类进化成扁长体型的大型蜥蜴，性情狡诈、行动灵活、攻击性强，善于追踪和伪装，主要通过偷袭进行捕猎，食谱很广，不喜腐食，从挖掘最小的白蚁到围捕大型的骷髅鸡都是它们擅长的手段……”

　　 这样一来，这头光魔蜥的特征完全符合了曾帆之前所有的对于那只跟踪他们的不明生物的特征的推测！

　　 曾帆拍了一把还在嘀咕着背资料的艾可，这小子死盯着那头光魔蜥，眼神却有点儿发木，明显还没回过神来。

　　 光魔蜥有什么可怕么？曾帆心里嘀咕，嘴上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哎……可是……”

　　 “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睡一晚？”曾帆白了他一眼，“放心，那东西被套索卡住了，我试试能不能绕过去！”

　　 说是这样说，他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头光魔蜥为什么会刚好卡在那里。而且他也很疑惑，按照现在这东西的状态，应该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危险才是，可是为啥他刚才会感觉到有杀意有危险？难道是错觉？

　　 不可能。他暗自摇了摇头

　　 曾帆对自己的直觉还是很有自信的。他慢慢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点发紧的肌肉和关节，长呼了一口气，再次摆出了一个防守的刀势，以小弓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因为心中的疑惑，他始终将视线放在整个前方而不是只注意着光魔蜥那一块。

　　 距离光魔蜥越来越近了。

　　 他们俩开的路基本就只能一人通行，所以如果没有发现隐藏在植物“墙壁”里的光魔蜥，曾帆几乎就是跟它面贴面的零距离，光魔蜥甚至都不需要考虑攻击距离的问题就可以进行攻击。

　　 一步、两步、三步，曾帆停顿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可能出现的攻击之上。再进步，一步，两步，他微微侧了侧身，斜跨一步，再一步，几乎已经走到光魔蜥的面前了。

　　 还没有发动攻击？曾帆有点奇怪，轻轻皱了皱眉头，再跨出一步，两步。“嘶！”光魔蜥的舌头又伸出来，上下晃了晃，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睁了开来，灰黑色的瞳孔收缩成细细的缝，冷冷地盯着曾帆。

　　 但是，它没有攻击。

　　 真的被藤蔓被卡住了？曾帆扫了眼绷得紧紧的藤蔓，略微松了口气，又向出口垮了一步。如果再跨几步都没有遭受攻击，他觉得应该可以就这样绕过这只蜥蜴了。

　　 异变突生！“哗！”出口方向突然一阵枝叶响动！还没等他看清楚怎么回事，几步外的淤泥里突然飞起一团黑影，紧接着一团涟漪在空中划过，一张血盘大口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尖锐的牙齿清晰可见！

　　 曾帆浑身寒毛倒竖，瞳孔紧缩，那淡淡的透明虚影，那立体的“干枯”肢干，面前的竟然又是一头光魔蜥！

　　 第82章 生死瞬间

　　 我……曾帆心中还没来得及骂娘，绷紧的身体已经按照早已准备多时的“防守势”以及本能的反射进行动作，只见他右腿后切左脚一弹，已是完成了一个后退小垫步，继而顺着向后的弹力和势态，双脚连续向后蹬地！

　　 “噗！噗！”两下闷响，腥臭的淤泥向四周飞溅！这是他明白踩在淤泥上不好发力，下意识地就在蹬地的时候用上了“压脚”的发力方式，结果如同所料，脚步顺畅，后跃了两大步，惊险地避开了面前的扑击！

　　 双脚落地，依旧是一前一后的小弓步，开山刀斜举于胸前，曾帆的防守架式近乎完美的牢固。如果有懂行的人看见这包含一连串小动作的垫步后退守势，必定会称赞他扎实的基础功夫、干净利落的动作以及惊人的反应速度。

　　 可惜，光魔蜥并不懂行，作为森林食物链中处于顶端的猎食者之一，现在这个结果肯定令它非常恼怒如果它有这种情感的话。

　　 惊魂未定的曾帆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嗤！”一声轻响，又是两簇黑影分别从左方和前下方电射而来！黑影的速度如此之快，竟然引带动了旁边气流的啸鸣！

　　 不得不说这两下攻击极为致命，时机也是刁钻得要命！

　　 曾帆此刻正好退到了自认为安全的距离，精神刚好略微放松、一口气刚好吐出的换气间隙、身体也刚好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间，就那么一眨眼的瞬间攻击已经到了眼前，毫无思想准备的他根本就连判断攻击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事实上，此时不要说是这两处几乎同时发动、快如闪电的交错攻击，即使是一次正面的普通攻击也依然会让他猝不及防！

　　 曾帆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绷紧的警惕状态，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危急关头，猛然拉紧的神经一下子就让他跨过了某种界限，重新进入那个曾经到达过的“灰色世界”如同黑白无声电影般的、主像清晰背景模糊一格一格播放的缓慢世界！

　　 按他偶尔闲暇时的思考，经过理解和推测，这可能是人绷到某种极限之后出现的特殊精神状态，当然也可能是传说中的某种武术境界。他更倾向于前者如果这么容易就可以达到那种境界，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那武术家还辛辛苦苦地锻炼什么武术，整天去跳楼撞车打仗体验生死瞬间得了。

　　 至于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容易”就进入这个状态，他感觉可能是跟他穿越者的身份以及在这个世界苏醒前后发生的诡异情况有关。事实上在他看来，并不觉得能够频繁进入这个“世界”有什么好处，人的身体总是有极限的，如果频繁突破某种极限就会为身体带来永久的伤害，不少打破奥运记录的运动员和武术宗师晚年都是伤病缠身就是明证。

　　 只是，生死关头不管有没有害处也由不得他的理性做主了，无论是他的身体本能还是潜意识的生存渴求，都不希望白白地失去性命，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这并不是一个“缓慢”或者“静止“的世界。作为已经好几次进入这种状态的武术修行者，他还是有自己的客观判断依据的，并没有随随便便就作出主观臆断。

　　 这个“灰色世界”之所以看似很慢，实际上是因为他很快，或者说是他的精神反应速度太快，这只是一种相对的速度差形成的错觉。“世界”的“快慢”取决于外在世界的实际速度和他的精神反应速度的速度差值。

　　 其证据就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可以“看”见速度很快的物体，“想”到很多方法或者作出高速的分析，但是在他“看、想”的同时物体依然在移动，他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他不能影响灰色世界中的其它事物，甚至于连抬起自己的手指都艰难无比他仿佛就是一个正在看电影的旁观者，无论他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影响不了电影里面的事物。

　　 曾帆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看和想”，然而对于这个生死关头的瞬间而言，已经绰绰有余了：他看清楚了，急袭而来的是两条长长的舌头！是从光魔蜥口中射出来的褐色舌头！

　　 这舌头射出的速度极高，长度可能比他身高还长一点，一条射向他的喉咙，一条射向他的大腿；上面长满了细细的钩状肉刺，舌尖分叉部分的正中更是露出了一个乳白色的、细细长长如同毒牙一样的刺状物！

　　 他心里真有种一万头草泥马在眼前跳舞的感觉！他不是不知道变色龙之类的小蜥蜴能够用舌头捕食，速度还超快，但是谁见过大型蜥蜴还用舌头捕猎的？你都可以用暴力解决了还用什么舌头，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这世界的生物果然不能用常理推断，这次的判断失误就几乎就要了他的命。

　　 幸运的是，穿越到此的曾帆也不是常人，既然看清楚了袭击物的来势和角度，那么思考一个最佳的抵挡方式，将其作为一个“等待击发”的“高速指令”，脱离这个状态的瞬间执行就可以了。

　　 这时候他的防守架式的优点就表现出来了，当“元神归位”的一刹那，腰部微微一拧，脚随之转动，变成了一个侧面向前的后弓步，同时右腕一旋一扭，左手轻推，开山刀随即以面积最大的刀面挡住了自己的喉咙。

　　 “砰……！”“撕拉！”

　　 曾帆只觉得刀身一重，双手虎口一沉，刀面直接被命中，飞快地撞向自己的喉咙！幸好他早有准备，马上低头弓腰转跨、撤步后退，左手前推右手缩肘，卸开了这股高速冲击的力量，但是整个人依然被撞退了一步，双脚在淤泥中滑出两道痕迹。

　　 来不及惊讶这头光魔蜥仅仅射出来的舌头就有如此大的冲击力，他顺势连退了几大步，直到看见这两头光魔蜥都被绷紧的藤蔓扯在了原地，他才长呼一口气，顿生劫后余生之感。

　　 刚才实在是凶险万分！一点点的失误即可致命！

　　 这时候他才感到大腿处有点凉凉的，微微有点木，低头一看发现那里的防护服居然被割破了一个小口子，里面的皮肤也被划了一条细细的血线，点点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正是前方那头畜生干的好事。日啊！这舌头也太厉害了吧！

　　 艾可这时候回过了神，急忙扑了上来问道：“帆、帆、帆、帆哥没、没事吧！都、都、都说了很、很危险啊！”

　　 曾帆无奈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现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双腿都在打颤，不过倒还是挺有勇气和义气的。

　　 也无怪乎艾可这么害怕，以光魔蜥刚才的表现，小孩子或者普通人遇到基本都只有被秒的份。相较于它们神出鬼没的埋伏、偷袭以及攻击手段，狡猾奸诈的性情才是最可怕的威胁，就连曾帆这个前野外生存专家都差点着了道，几乎要去领饭盒。

　　 看了眼前面那两头被困在原地的光魔蜥，空气中透明的虚影挣扎了几下便不再费力动弹，只剩下两对冰冷的眼睛盯着自己，曾帆的嘴角抽了抽，真是死心不息！

　　 他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只是小擦伤。抱歉，刚才没听你说的。”

　　 “没、没什么！我、我也以为只有那一只，想不到还有另外一只埋伏！……啊，擦伤？在哪里？严重么？光魔蜥的唾液有毒啊！”艾可马上紧张了起来，在曾帆身上摸来摸去。

　　 曾帆心中微惊，自己不会这么黑吧！没听说过大型蜥蜴有毒啊……不对，它们的舌头前面好像的确有类似毒牙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有毒！

　　 看着小家伙跪在在自己身前摸来摸去，他的脸上泛起一阵古怪的神色，想说点什么却又暗自摇头，暗道自己真的是脑袋有点秀逗，都这种时候了还可以神游天外自我调侃。撑开艾可的脑袋，他说道：“你乱摸个鬼啊！先说说，光魔蜥的毒很厉害吗？中毒了会怎样？”

　　 “好像是被咬中了会流血不止，还有会麻痹，嗯，然后很容易就会受到感染而死。”

　　 “……就这样？”

　　 “就这样啊！”

　　 “那你急个屁啊！也就是说危险的地方在于会流血和受到感染，而不是毒发身亡？我问你，光魔蜥真的有毒吗？它有毒腺吗？”

　　 艾可瞪着曾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好像的确没说光魔蜥有毒腺……可、可是流血不止……”

　　 “你被蚂蟥咬过不也是会流血不止？而且我这不是被咬的，是被它的舌头擦过弄伤的。”曾帆白了他一眼，看了看自己的大腿，的确一直在渗血，但伤口和血液的颜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估计光魔蜥应该是没毒的。

　　 事实上毒液一般都是中小型生物的专利※，大型生物一般都没有毒液攻击能力，因为不需要，与其浪费精力去生产这东西还不如长点肌肉更实在。看来这个世界的生物还是遵循着这个规律的。

　　 “呃！这，这个……好像是这样……可是……啊！难道是狩猎队的人在骗我们？”

　　 曾帆笑了笑：“大概是没分清楚吧。我估计光魔蜥的唾液是类似蚂蟥那样含有抗凝血素的成分，所以才会流血不止，不然也不会舌头擦过都会这样；而且你不是说过它们善于追踪么，这可能就是手段之一吧！”

　　 艾可看向曾帆的眼中居然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尊敬：“原来是这样！……哼，狩猎队的人老是骗人，真是一群混蛋！”

　　 第83章 头痛的克里斯汀娜

　　 而此时的南郊小镇，艾可口中的混蛋们正聚集在大仓库上面的小镇委员会办公室里开会。克里斯汀娜作为灰区的负责人也被叫了过来。

　　 在一天最闷热的时候出门，还是在午休的时候被拉起来，克里斯汀娜这会儿的脸色极臭，看谁都不顺眼，只不过她的相貌本就算得上美艳，现在一副迥异于平时热情爽朗的冰冷样子，反而产生了一种反差的异样美感。

　　 “娜娜，别生气嘛！这不是队长说事情紧急才特意叫我过去找你的么……”飞蚊腆着脸小声地在旁边解释着，只不过即使是肿起的左边脸颊和上面的巴掌印依然掩盖不了他的猥琐，时不时露出的猪哥相更是怎么看怎么欠扁，真恨得克里斯汀娜牙痒痒。

　　 “哦！……事情紧急啊……你跑进我卧室比手环的通讯速度还快啊！”大姐头斜着眼瞥了他一眼，面色不善地说道：“死蚊子，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事情不紧急我保管打得你妈都不认得，还要把你扒光了吊小镇的大门上！还有，不准你再叫我娜娜！”

　　 克里斯汀娜倒是不太在意飞蚊看见她鬓发散乱只挂片缕的样子，森林边上长大的人没这么多讲究，看几眼她又不会少块肉，只是这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老围着她嗡嗡乱转不说，这次居然敢直冲卧室，那下次呢？这真的让她很生气！

　　 “啊呀，不会不会！肯定是重要的事情啦……刚才真的很抱歉！是我太着急了，等会儿你要?打?要?扒?你随意，嘿嘿！”

　　 “你！……好！……”她看着这无赖的家伙几乎肺都气炸了。

　　 如果飞蚊是正正式式一副歉意的表情，说不定她还真的就此罢休了，可惜这小子天生嘴贱，还表情猥琐地说出这句话来，尤其是最后一句，好端端的道歉认罪的词愣是给他说成了仿佛情人间的打情骂俏，甚至还有点虹区金牌里的风尘“套餐”的味道，让克里斯汀娜如何不恼！

　　 飞蚊和她也算有着一段孽缘，或者说在这个大村庄般大小的镇里，同辈人几乎都有一段缘分。只不过克里斯汀娜是灰区的孩子，而他是镇上长老的小儿子，在这里，有爹妈的孩子和孤儿院的孩子天生不对付，所以，这是一段孽缘。在那个男女不分的孩童年代，灰区里的孩子没少被镇上的孩子欺负，当然飞蚊和同伴们被揍的次数更多就是了。

　　 他们的熟悉是从拾荒团争夺战开始的，两人都是南区小队的代表。当然也仅限于那一次，飞蚊后来都没被选上，而克里斯汀娜直到离开灰区前一直都是代表选手。至于他们的再一次认识，则是很多年后的另外一个故事了。

　　 所谓女大十八变，回到小镇的克里斯汀娜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男孩子造型的短发黑丫头，褪去了青涩和纯真的“旭日玫瑰”长发飘飘、高挑健美，大气直爽的性格和艳丽的容貌自然引来了小镇上众多的追求者，只是外面世界的一番经历，让成为修女的她已经无心于男女之情，让追求者们只得怏怏而回。

　　 当然，也有不少心存希望不死心的货，飞蚊就是其一。这货凭着曾经同伴的关系经常借着各种借口往克里斯汀娜面前凑，挨揍挨骂仍然乐此不疲，堪称大姐头身边最难缠的牛皮糖。按他恬不知耻的说法：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骂是不爱。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

　　 正当克里斯汀娜心中恶狠狠地盘算着怎么收拾飞蚊的时候，一个铁塔般高大壮实的身影站了起来，正是曾帆曾经见过的大胡子。他环视四周，故意咳嗽了一声说道：“人都来齐了是吧，那么我们的会议开始！”

　　 没有多余的客套，身为小镇狩猎队大队长兼保安副队长的大胡子直奔主题：“这次开会的内容是进入森林的安全问题，从前天开始，我们第一和第三小队巡视、狩猎的时候陆续发现了光魔蜥的踪影……”

　　 “什么！”“怎么回事？”“这太早了吧！”……话还没说完，会议室内顿时一阵骚动，都是在森林里讨生活的老手，谁都明白，身为食物链顶层动物之一的光魔蜥在“狩猎祭”这样一个食物充裕的时期出现在附近的森林是极为反常的事情。

　　 “安静！大家安静！先听我说，我跟狩猎队的手足、老常医生、还有长老们已经商量和核对过了，不会是误认，几次的目击表明至少有三头以上的成年光魔蜥出现在附近，暂时没有伤人报告。根据过往的经验，乐观估计的话，极有可能是光魔蜥群体转移了狩猎的辖区，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我们都不愿推测的可能，大家可能都猜到了，今年的种群骚动有可能会提前来临，而我们小镇是这次骚动主要的冲击方向……安静！静一静！……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为了获取最准确的讯息，也为了不影响我们将要进行的秋收和越冬准备，长老会决定组织调查队进入森林，时间大约是三到五天。……

　　 在此期间，我们也必须作最坏的打算，镇上将进入三级防御体制，这个讯息会放在通告版上，但是也要麻烦大家互相通知，特别是像灰区这样通讯不便的区域……”

　　 克里斯汀娜突然觉得开始头痛起来。种群骚动她并不害怕，自小到大经历过不少次了，只要组织好安全度过问题不是很大，因为灰区的位置历来都不是冲击的主方向，承受的压力相对较小，何况今年重建的时候增加了不少防御措施。

　　 但是一想到三级防御体制的限制和熊孩子的破坏力，还有以后有可能继续升级的防御体制，她就觉得头痛欲裂，连眼前的世界都仿佛灰暗了下来：天啊！饶了我吧，还要再和熊孩子关在一起么！神啊，请原谅我，我还是请求你把光魔蜥的猎场移到附近吧！……

　　 头痛归头痛，该做的事情还得做好，克里斯汀娜一回到灰区首先要做的就是清点人数、通知讯息、分派任务做好防御准备，这些事情不论是她还是这里的孩子其实都非常娴熟了。她觉得这次还庆幸的，采购的物资运回来了才发生这档事，这样起码一两个月都不必担心食物的问题，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然而……

　　 “什么！都不在？！”在作为新的召集点的饭堂里，大姐头看着面前的长矛团少女，不由得吃了一惊，“去哪里了？”

　　 高挑瘦削的青桦淡然道：“长矛带着桑叶他们去了森林训练，砾石和水牛也在，晚上应该就回来了。”

　　 克里斯汀娜挑了挑眉，一脸的怒意：“你们可真是好本事啊！现在的腐尸土都还没有固化你们就敢进去！你们是饿疯了还是胆儿长毛了！？”

　　 青桦抿了抿嘴唇：“长矛说比较安全，时机正适合锻炼……”

　　 “他懂个屁！”大姐头一拍桌子，高声说道，“现在森林里的地面就跟沼泽没什么两样，植草乱生，任何地面标记和危险都会被掩盖，应对方法也完全不同，你说，你们谁有这方面的经验！”

　　 “……可，可是只是淤泥的话长矛可以……”

　　 “长矛长矛！青桦，难道没了长矛你就不会思考不能判断了？！”克里斯汀娜恨铁不成钢，“你别忘了西边的浅沼有什么生物！这个时期相当于大部分的森林都成了它们来去自如的主场！”

　　 青桦的脸色终于变了：“难道是……”

　　 克里斯汀娜轻哼一声，不再理会。她扭头看了看周围越挤越多的小脑袋，指着桌子说道：“都别吵！现在都按宿舍的号码坐好！这是1-1号，1-2号……”

　　 “……就是这样，森林边缘出现了光魔蜥的踪影，我们将实行三级防御体制，所有人不再允许进入果园，还有……最后记得大家要互相通知，确保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大姐头噼里啪啦一口气把注意事项重新说了一次。不过，熊孩子嘛……

　　 “娜姐，什么是光魔蜥？能吃吗？”

　　 “不要啊，昨天我在果园看见七彩芭蕉熟了啊！”

　　 “什么，那是我们先看见的！”

　　 “娜姐，咕噜往我床上扔咕叽蛙！”

　　 ……丝毫没有在意光魔蜥的出现，乱七八糟的声音弄得克里斯汀娜头痛耳鸣，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终于，睡眠不足的她炸毛了，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的咔吧作响：“不准吵！不准有异议！总之就是这么定了！听好了，混小子们，谁要是违反规定，我不介意让他尝尝巴掌神功和竹鞭炒肉！”……

　　 “那么，小屁妞，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只有你过来吗？”大姐头撇着端坐在凳子上的琉璃，无奈道，“不要告诉我小帆也进入森林啦！”

　　 小琉璃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乖巧地点了点头。

　　 “问你话呢，琉璃。”克里斯汀娜皱了皱眉毛，暗道是自己太凶了？可小琉璃又不是没有见过……等等，点头？她脸色大变，慌忙蹲在琉璃面前问道：“小帆真的进入森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下午回来，两个人。”琉璃平静简明地说道。

　　 “啊……呀……！”大姐头烦躁地挠着自己的头发，柔顺漂亮的披肩卷发被她弄成一段乱草，颇有点气急败坏：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胆肥的！都不知道危险两字怎么写的吗！果然，再懂事的孩子都是熊孩子！不行，我要跟大胡子他们说一声……

　　 第84章 逃走

　　 长城森林的一个角落里，浑然不知道已经被克里斯汀娜划进了熊孩子黑名单的曾帆摩挲着下巴，有点烦恼：“竟然会就地埋伏在淤泥里，形成一明一暗的埋伏，话说光魔蜥的智商都这么高的么？不但会前后夹击，攻击时机的选择也刁钻得吓人，这也太厉害了吧！”

　　 “而且……”，他眨眨眼睛晃晃脑袋，淤泥里的那头光魔蜥几乎就失去了踪影，此时它身上的折光鳞片完美地制作了一个有关于光线的“消失魔术”，也难怪它们的名字中带着“光魔”两字。皱了皱眉，他自言自语道：“在淤泥里简直就是它们的主场，隐藏得也太隐蔽了吧！这么堵着我们就出不去了……”

　　 “这样的地面的确非常适合它们啊，因为光魔蜥本来就是生活在浅沼附近。”

　　 “浅沼？”

　　 “西面的沼泽地带啦，在西区小镇附近。”

　　 “那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可能知道。”艾可耸了耸肩，上次经历种群骚动的时候他连字都认不全，自然也不会往这方面联想，更何况他本来就对光魔蜥没多少了解，知道的那些也不过是临阵磨枪恶补过来的知识而已。

　　 “麻烦呐……看来我们要想想怎么离开了，这两头蜥蜴也不像要回去的样子。”

　　 “这不容易，我们另外开一个口不就行了呗？”

　　 “嗯，好主意！你先把方位和距离确定好，保证在不惊动这些光魔蜥的情况下穿过这片树墙，再找到原路离开。”曾帆揶揄道。

　　 “呃！这个……”小家伙尴尬地笑了笑，开路是不难，但是他的鼻子可没有厉害到拥有自动找路的功能，如果穿过去时没找到原路，那他就跟迷路没什么区别了。

　　 “你的提议也不是不行，但是只能作为最后的备选项。”曾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真可谓“前有爬虫后有飞虫”，有点进退两难，“难道要把他们宰掉？”

　　 “这个好啊，据说光魔蜥的折光鳞片非常值钱的！”

　　 “就凭我们的一把刀两把匕首？再加上我俩的一百来斤？”

　　 “呵呵，事在人为嘛……”

　　 曾帆翻了翻白眼：“我们加起来估计都没有地上那头小的重，你还想跟两头干啊……对了，以前镇上的狩猎队有捕捉过光魔蜥吗？”

　　 “……好像没听说过……啊，对呢，光魔蜥是一级珍惜动物啊，没有指标的话是不能随便捕捉猎杀的。”

　　 曾帆心道果然有这种限制，也难怪这些光魔蜥这么嚣张，根本就没有人敢随便动它们，而且，就算真的碰巧成功，脱手的黑市途径恐怕也不是他们这等小孩子能够得着的。这就跟前生国家的活化石卖萌熊一样，就算你真的胆儿肥捉了一只也根本卖不出去，徒费力气。

　　 “哎，帆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艾可忽然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说刚才跟在我们后面的是不是就是它们中的一头？”

　　 “我觉得很有可能！”曾帆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它以前不袭击我们？你刚才明明走近一点就攻击你吧！还有，为什么还会出现另外一头？如果一头是不敢打我们主意那两头已经绰绰有余了啊！”

　　 艾可的问题一下子把曾帆问住了，他刚才都没有时间留意这个奇怪的地方：对啊！如果跟踪他们的是这些狡诈凶猛的光魔蜥，那它们为什么没有发动攻击？而且地上的痕迹明明应该只有一头，为什么会有两头？为什么？难道……

　　 “艾可，你再把那些光魔蜥的资料背一遍，我们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不要急，慢慢说……”

　　 艾可点了点头，轻轻地把之前的资料又复述一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曾帆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你知道为什么了？”

　　 “不，我只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光魔蜥需要那么长的舌头了，既然它的食物包含白蚁，那就是可以用来捉白蚁的啊！”他看了眼满脸不解的小家伙，“长舌头可以伸进蚁穴里，粘液可以黏住白蚁。”

　　 “这么说它们其中的一头的目标其实是这里的蘑菇蚁或者风蚁？”

　　 “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它的目标应该是风蚁，很可能当时正想法穿过这片过于密集的树墙，我们开了路它自然也就跟着进来了，然后中了陷阱想回到附近自己走过的安全路径，最终就卡在树墙里出不来了。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小的那头跟踪的时候肯定是把你的大背囊也看成是身体的一部分了，我们一“大”一小，还是两个人，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它自然就不敢随便攻击了。”

　　 “哈哈，想不到我的大背囊这么有用！”艾可得意地挺了挺胸，随即恍然大悟，“所以，它看到这里有同伴，感到有把握了就想埋伏起来偷袭我们！帆哥身形又没有我背着背囊的时候那么大，你走过去的时候它们马上就出手了！幸好帆哥设置了陷阱，幸好它们挣不开套索，要是它再喊一只同伴来……”

　　 “哇……笨蛋！住嘴！这种时候可不能乱立旗帜啊！”

　　 “什么？什么是立旗帜？”

　　 “就是……呃，艾可，你丫的真是名副其实的乌鸦嘴！还是黑得发亮的那种！”曾帆眼角直抽，霎时摆出了防守姿势。

　　 出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枝叶刮擦的声音，在这个鸦雀无声的静寂中午里突兀非常，然后，随着一阵脚爪踩踏淤泥的脚步声，一头褐黄色斑纹、狭扁头部、修长四肢的光魔蜥带着半隐半现的身影走了进来。显然，和趴在淤泥里几乎完全的隐形不同，光魔蜥移动时光线的“魔术”玩得并不是太顺溜。

　　 这时候不用曾帆解释，艾可也明白立旗帜是啥意思了，他吞了口唾沫，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曾帆：“帆哥，我……”

　　 曾帆摆了摆手，紧紧盯着停在同类旁边的光魔蜥“三号”。它的体型介乎两个同族之间，似乎有点疑惑同类的行为，不断伸出舌头探索情况，无情的突眼似有似无地扫过他们俩，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突然注意到，这头三号蜥蜴的灰黑瞳孔似乎还是椭圆状，这和刚才它的同类攻击自己的时候的眼睛不同。他敏锐地察觉到可以利用的机会出现了。

　　 光魔蜥性情狡诈凶猛，能够主动找寻猎物的弱点，拥有相当程度的判别能力，这就意味着，它们的攻击是需要建立在猎物不对其构成威胁的基础上的，而分析和判断，是需要观察和时间的，不然趴地上那只也不会跟踪了他们这么久。

　　 曾帆轻轻拍了拍艾可的肩膀低声问道：“艾可，腿还在抖么？有力气走路没？”

　　 小家伙重重地吸了口气：“……跟你说了会儿话就不觉得抖了，帆哥，现在怎么办？”

　　 “现在除了退后也没有其它办法了，你先退进去，我随后就来。……等等，慢慢后退，不要跑，不然会被盯上，明白吗！”他叮嘱道。

　　 艾可点了点头，他也明白飞虫和爬虫哪个更危险，慢慢地向后退去。这下可苦了他的狗鼻子，那段氨气带的呛人程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把火把都拔出来，抵挡飞蚁。”眼角余光看着这小子一步一步缓慢地退到洞口，他忍不住加了一句。小家伙老成归老成，心思却还是挺单纯的，愣是在辣眼睛的氨气中不快不慢地一步步后退，让他不由得佩服不已。

　　 曾帆深深换了几口气，缓慢而小幅度地活动着自己的关节肌肉，眼睛始终地紧盯着新来的蜥蜴，并力求视线内不会出现死角。他准备开溜了。

　　 “嘶嘶！”“三号”光魔蜥的舌头伸缩摆动的次数越来越少，眼睛已经开始盯住曾帆了，尾巴不时在有节律地抖动，引得尾巴附近的枝叶也发出“！！”的不同声音。正当他在奇怪这头蜥蜴的抽风行为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先是地上那头，接着是树墙里的，竟然也先后开始抖动自己的尾巴，一时之间“洞***响起了一阵枝叶碰撞、敲打淤泥和蜥蜴嘶鸣的混声，如同一曲原始粗犷的交响乐。

　　 它们在交流？还是在确认彼此的地位？不会是呼叫同伴吧！牙痛般地咧了咧嘴角，无论是什么曾帆都觉得不太妙，而且他更担心那个有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猜测，瞥了眼后面的艾可，他已经拔出了火把穿了过去，便不再犹豫，慢慢一步步向后退去。

　　 这一举动马上刺激了那只光魔蜥，高昂的三角头部霎时放了下来，尾巴的抖动也马上停了下来，肚皮缓缓抬起，紧盯猎物的双眼瞳孔逐渐开始变细，一副准备发动攻击的样子。

　　 他暗骂了一句，停止了后退。怎么办？这鬼东西明显是想留下自己这顿大餐啊……

　　 “哗……！”忽然出口又是一阵响动，一个模糊的蜥蜴头伸了进来！外面竟然又出现了一头，不，是一只光魔蜥！一只最小的光魔蜥！

　　 卧槽！曾帆脸色大变，心里面不禁破口大骂，我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还是得罪了幸运女神呀！老天你这是要耍我是吧！

　　 第85章 无奈的反击

　　 不能再等了！

　　 眼看着那头“三号”蜥蜴瞳孔开始收缩，缓缓迈开自己的步子，外面的那只已经走进来了半截身子，曾帆当机立断，猛吸一口气，依然长刀斜举，保持着防守势态小弓步快速后退。

　　 “噗噗噗噗！”

　　 光魔蜥自然也不会让他如意，细细的瞳孔锁定着自己的猎物，脚爪用力、身躯轻扭、长尾划动，以怪异的动作几个小步起动后动作便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如同踩着滑板一样在淤泥上奔跑，瞬间就将速度提到飞快！

　　 曾帆眼神紧缩，用力向后一跃便停在了原地，弯腰弓步，长刀护前、双手前撑，尽量将身体的重心降低，以便承受这头蜥蜴的冲击。他想不到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光魔蜥仍旧能跑起来，还快得惊人！双方的速度差别巨大，如果以光魔蜥此刻的奔跑速度，未等他后退到安全地带便会被飞速追上，再加上一方后退、一方前冲，他不仅可能瞬间就被咬住，还可能整个人都被撞飞、扑倒，到时候可真的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绝不会放弃！绝不能被动防守！被动防守等于挨打！

　　 兴武派的武术起源于军队搏斗和刀、枪术，强调简单直接、高速度和高杀伤力，防御和格挡的技巧都少得可怜。尽管经过数百年的传承，多代的门人对门派武术做了大量的优化和改良，然而因为先天的局限性和限于传承人的见识（多为兵卫、军户），门内武术依然继承并强化了这些特点；近现代更由于受到了现代作战强调效率、优先完成目标的特点影响，门派的整体理念、哲学思维和一些技巧、训练方法都得到了长足发展，并且更加向诸如先手攻击、以攻代守、以伤换亡等传统武术视之为邪路、有伤仁和的极端理念、方式靠拢。

　　 换言之，单纯的防守对曾帆极为不利，不仅是因为他不善于防守，更因为这整个过程、理念和打法他都极为不适应，感觉缚手缚脚，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似的。事实上，刚才抵挡光魔蜥的几下攻击已经是曾帆能够做到的极限，以他现在的状态和肚子里的“货”，除了拉开距离外也没有什么方法可想了。

　　 飞奔而至的光魔蜥没有受到束缚，绝对不会给他拉开距离和逃走的机会，怎么办？曾帆当然不会束手待毙，作为兴武派掌门人和身经百战的老兵，自然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反击！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位伟人的战略思维深刻地影响了老爷子那一辈人的思想可以说正是从那一辈开始，兴武派才真正摆脱了传统思维的桎梏，开始了兼容并包的飞速发展作为关门弟子的曾帆，自然也被灌输了这样的理念。

　　 这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打伤了、打痛了，不论结果是把它惹怒了或者犹豫了，都可以乱了它的节奏从中觅得生机。

　　 问题是，反击的机会只有一次！他绝对不能陷入纠缠，也必须击中，一击即退！而前提是，他必须准确地判断出光魔蜥攻击的方式，以及抓住发动攻击前一刹那的间隙！

　　 交错攻击，这是兴武派武术哲学的一个重要分支，也是曾帆目前的身板唯一可以对光魔蜥做出有效杀伤的攻击方法：利用光魔蜥的速度、冲击力和发动攻击前后的一点点间隙，闪开直击方向将开山刀划向它的要害，即使他现在的力气不大，但借助双方交错时候的速度、力量以及刀具的锋利，结果是值得期待的。

　　 这大抵上就相当于某些游戏中的“弹一闪”。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况，爬行动物猎食瞬间的视力和神经反射速度远超人类，这，也是一次极为危险的赌博！

　　 曾帆全神贯注地紧盯着面前飞奔的光魔蜥，瞳孔收缩，心跳如鼓，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顺着奔腾的血液流转全身，身上的肌肉泛起阵阵热流，一股股炽热的解放冲动刺激着大脑的神经，吐纳诀下意识地改变了节奏，悠长缓慢的深沉呼吸变得短促而有力，一阵阵清鲜的空气流入肺部，为精神带来清醒，并牢牢地压制住体内横冲直撞的盲目意识。

　　 越来越近了！它会发动怎样的攻击？扑击？撕咬？弹舌？扫尾？它会攻击哪个部位？喉咙？腰部？大腿？小腿？曾帆大脑中高速地分析着种种可能，毫无疑问，对他直接伤害最大的攻击无疑是撕咬和扑击，而最难防备的则是那条恐怖的长舌头，以光魔蜥的体型扫尾的力量恐怕也很可怕，但是在狭窄的空间里似乎施展不开……

　　 两米！一米半！是扑击和撕咬！心如电闪，曾帆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受到攻击时的细节，本能地摒弃了其它的可能。左手轻轻握住了刀柄下部，刀尖前探，短促的呼吸调节着身体的节律，渐渐和心跳达成了一种特定的节奏，最后的准备完成了！

　　 来了！左爪踏前，身体左摆，尾巴右拨，右爪前划，身体右摆……曾帆现在没有再进入之前的“灰色世界”里，但在肾上素的大量分泌和精神强力集中的情况下，依然把光魔蜥的高速划腿看得清清楚楚。

　　 近了！一步、两步！前爪微沉，后腿抬起蹬地，就是现在！是自下而上、略微偏向右的攻击！目标，是自己的右大腿！

　　 这头蜥蜴显然狩猎经验丰富，没有像刚才埋伏在淤泥里的同类一样直接扑咬喉咙，而是选择了只比它移动时略高的大腿部位，这样它就不必做太多的准备蓄力动作，攻击速度极快，威力也足够，也不会暴露出自己的要害部位。

　　 只要咬上一口，它就赢了！它的利爪，它的唾液，它嘴里的细菌，都会发挥力量！可惜，它遇到的是“两脚兽”人类。

　　 曾帆在光魔蜥攻击的瞬间，左脚蹬地，右脚斜划，向左前方一跃！正是一个斜向前方的前冲侧向滑步！劲风拂过，闪开角度了！腰部顺势后转，带动双手后引，开山刀向后圈了一个半圆，平腰齐举！左脚落地，右脚撑地发力，“喝！”内气急吐，腰胯借前冲之势和蹬地之力加速左拧，双臂同时发力，双腕绷紧，右腕前压左腕锁定，开山刀携带着风雷之音狠狠地劈向了猛扑而来的猎手！

　　 “嗯？”感觉中，似乎光魔蜥顿了一下，动作变得有点怪异，但是他此时已是离弦之箭，没有更改和回头的余地，唯有奋勇前行，搏浪一击！心中不再兴起波澜，他一心一意地挥动长刀，将所有的精、气、神、力都集中在这破釜沉舟的一刀之上！

　　 双手握持的开山刀坚韧而轻盈，优良的材料和精心的研磨开锋更是让其保持了惊人的锋利度和破坏力。双方交错那一刻，刀刃前段略微一滞后继续切入，刀身越加沉重，显然已是砍中了目标，经验丰富的曾帆没有丝毫犹豫，集中力量于手腕，发力带动刀尖，用上了“划”和“挑”的技巧。

　　 开山刀划了一个半圆后破体而出，鲜血飞溅！曾帆这一刀用力很猛，刀势极其凶狠，他自信这一刀即使砍不死这头蜥蜴必定也可以将其重伤！旧力已去，右脚踏前一步卸去劈砍的余势，抽刀回气之际却看到旁边的光魔蜥居然嘶鸣着“噗噗噗”地踏着淤泥飞速跑开！

　　 沃日！这什么鬼情况？劈空了？不，刀上的感觉很真切，的确砍到了东西……“咳咳咳！”突然，感觉喉咙刺痛，双眼泪水直流，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马上屏气后退，一直退了出去才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艾可一脸崇敬地看了他一眼，又想重施故技用火把封住洞口。

　　 “艾可，等等。”曾帆喘息了几口气，这兔起鹘落的几秒钟几乎就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现在他有种大脑发木，体内炽热、体外发软的奇怪感觉，似乎身体缺氧又缺能，就仿佛刚才的午饭吃了等于没吃一样。

　　 “我要看看怎么回事，居然还能动？难道没砍中么？”

　　 “没啊，的确砍中了啊！”艾可指了指他手里的开山刀，鲜血正从刀尖滴落。

　　 曾帆点了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有点遗憾。他刚才为了保证命中率，挥刀的时候劈砍的角度较深，这导致了砍中的时候力量和速度都比较小，而抽刀则过快，可能会使得杀伤力不足，看来的确太“贪心又小心”了一点。不过，这光魔蜥的生命力也太强了吧，他明明感觉是砍了进去啊，这都没事？它刚才分明溜得飞快呀！

　　 他疑惑地看了过去。

　　 只见那头光魔蜥一道伤口从右侧颈部切入，划过右肩，直到背部右侧消失，伤口很长却很浅，虽然鲜血淋漓，然而除了头颈部活动不太灵便外，竟然没对它的行动造成多少影响。此时它也只是有点萎靡，不断地轻甩头部，吐出舌头，不甚舒服的样子，望向曾帆的眼神似乎有点怨毒，却也没有再冲过来。

　　 “啊，那是光魔蜥的鳞片吗？”艾可指着前面忽然喊道。

　　 曾帆定睛一看，刚才交战的地方，“血泊”中有一块东西掉在了那里，大概两、三个成人巴掌大小，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奇异光泽。看到这件东西，他忽然想明白为什么了。

　　 第86章 短暂的休息

　　 都是氨气惹的祸！

　　 很明显，“三号”光魔蜥冲到曾帆面前发动攻击的时候，已经处于氨气带中了，尽管不是处于最浓烈的区域，可对嗅觉敏锐的的蜥蜴来说无异于剧毒气体一般，它马上便放弃了攻击，扭身逃跑，然后曾帆的开山刀刚好劈了过来，它背部的皮肤连同上面的折光鳞片便被削了一块下来，这已是它受到的最大伤害了。

　　 光魔蜥的身体很宽，尽管被削掉的皮肤面积不小，可是相对于它那宽阔的背部，这并不足以让它伤筋动骨。当然，它的光线魔术或许以后都不可能玩得顺溜了鲜血淋漓的肩部和背部此时就好像秃头了一块一样，顺畅的透明虚影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血块和身体的其它部位连接在了一起。

　　 曾帆哭笑不得，真有点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觉：到头来，是氨气和自己急于对其造成杀伤的心情，反而救了它一命么？如果刚才它继续扑向自己，开山刀砍劈的部位肯定是它的头部或是喉咙；如果自己没有用“划”和“挑”，而是继续“劈”或者“捅”甚至是“绞”，那它的结局肯定是非死即残……

　　 我该说不愧是一级保护的珍惜生物么！他不禁苦笑，这一系列的巧合造成的幸运就仿佛跟别人强调它们的保护等级一样。就连他这个唯物主义者都不由得怀疑这些光魔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幸运加成，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好吧，你赢了！惹不起，我躲开还不行么！

　　 “帆哥，它们为什么不过来？”艾可的小脑袋伸了进来，奇怪地看着那头“四号”小蜥蜴也在前面徘徊。

　　 “它们也很怕那些氨气啊，对它们刺激太大了吧！”曾帆的回答有点有气无力。

　　 “屏住呼吸不就可以了？”

　　 “蜥蜴哪有这么聪明……等等，它们还会这招？”

　　 “光魔蜥在浅沼里生活的，它们会游泳啊，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曾帆脸皮抽了抽，得，看来不用多久它们就可以冲过来了他知道有些水蜥下水时鼻孔和眼睛是会有薄膜覆盖的，如果光魔蜥是这种蜥蜴，那它们穿过氨气带比他俩还要简单得多，动物觅食时候的智慧是很惊人的。

　　 “帆哥，你说它们多久才会冲过来咧？”

　　 “哎，我怎么知道，可能不需要太久吧……你蒙上脸想干什么？”他一把拉住了小家伙，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

　　 “反正现在它们过不来嘛，那些折光鳞片不是太可惜了吗？”艾可哀求地说道。

　　 啧……！没干掉那头光魔蜥，曾帆其实也是蛮不爽的：拿点纪念品也应该，不然自己的担惊受怕和拼死一击算什么？！至于什么叉叉禁令，鬼才管他！又不是自己主动去招惹它们的，相反，留下一点皮肤和鳞片已经算便宜它了！

　　 他始终认为人类的生命比动物的要珍贵，是个坚定的人类主义者。当然，他也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讲原则，思想也已经越来越向森林之民靠拢了……

　　 曾帆现在的身体有点脱力，回气需要一些时间，艾可其实想得没错，时间不等人，可要这只防御力为零的小正太独自过去他也不太放心。思考片刻，他把自己的背囊摘下来让艾可在正面挂上，充当护甲，又让艾可摘下包括小狗腿等影响活动的物件，把火把塞进了他手里。

　　 “艾可，记住，性命要紧！腿软的话立刻退回来，不丢人！如果光魔蜥试探靠近，首先使用火把逼开它，它不怕你就先退回来，明白吗？”

　　 艾可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走了回去……

　　 “好漂亮！原来折光鳞片是这样子的呀！”艾可爱不惜手地看着手中连皮带肉的光魔蜥光学迷彩之源，一脸迷醉之色。

　　 艾可拾取掉落物的小冒险尽管无惊无险，可毕竟是一个九岁的小菜鸟第一次独自面对附近三、四只虎视眈眈的光魔蜥蜴群，平安归来让小家伙的胆气壮了不少。只是，这小子贪心的小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居然胆敢一回来就使劲打量手上的值钱货，连周围暗藏的危险都不顾了。

　　 曾帆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狠狠地一个脑瓜崩让这混小子清醒了不少。“把上面的血洗掉，肉刮下来！随便拿着带血肉是嫌麻烦不够多是吧！”

　　 督促着艾可干活，他也没闲着，接连又做了几个火把，直接在洞口里外搭了一个火堆，堆了一大堆枝叶点燃了算是封住了这个地方。这时候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才有功夫看看这里风蚁和蘑菇蚁的大规模群殴打成个怎么样了。

　　 此时两种昆虫的战争早已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空中战斗早已结束，或者说对于拥有精锐空中部队的蘑菇蚁来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空战：风蚁的飞行技术实在是太烂了。曾帆打量了一下他们原来的篝火堆附近，一地的风蚁尸体中只有少数飞蚁，有不少还是同归于尽的，数量比几乎是五比一。即使在昆虫世界里，这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让人不得不感叹，配合默契、机动力超群、凶残成性的飞蚁部队不愧是能让这种素食蚁群战斗力名列前茅的拳头部队。

　　 然而随着他逐渐走近它们交战的主战场，飞蚁的尸骸越来越多，能飞上空中的飞蚁也越来越少了。这也不难理解，再是强力和精锐，飞蚁的数量就摆在那里，和庞大的风蚁数量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只要飞不起来不过就是一场拼数量的地面战而已。

　　 走得越近，地面上就开始呈现越多的褐红和铜黄两色蘑菇蚁和风蚁的尸体越来越多了，仿佛铺了一张蚁群地毯，看得人头皮发麻。很明显，数量极为庞大的风蚁军团的偷袭战术相当成功，趁着蘑菇蚁群出外觅食的机会，风蚁群的攻击一举破坏了蘑菇蚁的阵型和扰乱了信息素行动系统，让其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同时也不能依靠蚁巢的庇护进行防御。这几乎就是一场被截断了后路的困兽之斗。

　　 在昆虫的世界里，个头就是力量，数量即是正义。曾帆看得出来，在数量和体型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尽管蘑菇蚁凭借凶猛的攻击性和严密的组织性拼死抵抗，但在惊人的数量碾压之下，蘑菇蚁进行觅食的地上部队已经消耗殆尽，风蚁已经开始攻入它们的蚁巢。蘑菇蚁，要输了。

　　 曾帆停止了前进，不想再看了。满地的蚂蚁尸体和偶尔一些还在顽强抵抗的蘑菇蚁，居然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夕阳西下的悲壮情绪。他有点同情这些蘑菇蚁，毫无来由的。

　　 摇了摇头，他暗自嘲笑自己的心软，自己的虚伪，刚才被飞蚁这些“老劫匪”打劫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想的。

　　 蘑菇蚁不需要同情，风蚁也无所谓厌恶，它们只需要杀死对方，它们只需要胜利。这就是大自然里的残忍规律，也是大自然对成功者的奖赏优胜略汰，强者获得地盘和食物，弱者失去一切。或许，正因为有着这样残酷而公平的规则，才会诞生出这样多姿多彩的生命形态，才会进化出各种各样神奇而巧妙的身体构造。

　　 就比如现在曾帆手中的折光鳞片。

　　 这鳞片的构造让他啧啧称奇：并非是他以为的坚固板甲一样的坚硬甲壳，而是柔性的、贝壳状弧形的，仿佛一个透明的有机塑料镜，里面似乎还分布着几层光泽奇异的液体；鳞片本身可以弯曲，也可以轻微滑动，鳞片与鳞片之间通过弯曲和滑动可以紧密地扣在一起，形成一面更大更神奇的大透镜。

　　 可能因为脱离了活体，又或者失去了神经控制，阳光之下的折光鳞片每一片都呈现出了不同的异样美感，有的熠熠生辉，有的清澄透明，有的清晰如镜，有的流光溢彩……难怪艾可说这些鳞片具有极高的价值，单是这份几乎等同于水晶和宝石一样的瑰丽光芒，就足以令很多人疯狂了吧！

　　 “……！”

　　 曾帆眉毛挑了挑，艾可已是神经质一样跳了起来，大喊道：“帆哥，它们来了！”

　　 “别慌！先看清楚它们在哪里。”曾帆一边镇定地说道，一边把东西都放进背包里背好，重新整理了一下装备，右手拔出了开山刀，左手举起了火把。

　　 光魔蜥不仅狡诈，还拥有一定程度的智能，穿过氨气带的时间远比他预计的要短，可能它们真的拥有封闭鼻孔和眼睛的薄膜。

　　 火，是他们俩最后的底气。如果光魔蜥很怕火，那他们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从原路返回这里数十万的风蚁、蘑菇蚁足够它们吃一阵子，让给它们又如何！

　　 “是那头小的！”艾可指着洞口旁边的树墙，“它想从这里钻过来！”

　　 曾帆观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这片树墙越靠近里面越密集，古怪的植物越多，生长次序越乱，它这么大的身体不可能钻得过来。”

　　 “……对喔，看来还可以撑一会呢！”

　　 第87章 最后的选择

　　 曾帆的判断没有出错。这头光魔蜥虽说体型最小，可也有将近两米，根本无法穿过复杂又茂密的树墙，要不是它退得快，几乎就卡在那里回不了头。

　　 危机暂时延后，但他们也明白，没多少时间了。谁也不知道火堆能抵挡多久，又有没有其它地方可供光魔蜥通过，又或者还有没有新的光魔蜥走进来……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为洞口处的火堆加了一些枯枝，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被浓密厚重的植物“天花板”分隔、阻挡、锁住，最后消失于无形，曾帆苦笑：这地方的确邪门，这样茂盛的植株不要说爬出去，就连烟雾都升不了空，看来生火升烟求救也不用想了……除非，在那棵巨型暴风藤旁边生火……

　　 他扭头看了看那棵刺穿“天花板”奇异大树，或许这也可以作为一个备选项，前提是其他人能看到这些烟雾，并且他们不会漠视这个求救信号。

　　 是的，求救！曾帆的心中无奈地列出了这个选项，这次的小冒险前半段虽然有点磕碰却还算顺利，然而后面出现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们俩能承受的极限：蘑菇蚁、风蚁什么的还可以躲一躲，一头、两头困住的光魔蜥还能避开，可又来两头算个什么事？根本是要将他们瓮中捉鳖啊！

　　 要按这个节奏走下去，也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东西或者困难把他们往死里整！你说就我们两个九岁的小屁孩，虽说是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可不靠天不靠地又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怎么就碰上了这么多事呢！

　　 他真有种郁闷得吐血的感觉，这都已经不能说是运气差的问题了，根本就是印堂发黑倒霉得发亮啊！

　　 “帆哥，你说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围几个火堆做成火墙？”艾可钻来钻去，指了指附近的一个凹位，刚好可以容纳几个人藏身。

　　 “怎么，现在不腿软啦？”曾帆斜了他一眼，不由得打趣道。

　　 艾可讪讪而笑：“我也不知道，大概吓了几次就习惯了吧，光魔蜥，也就那个样子嘛！”当然是帆哥你在旁边啊！他不好意思地在心里面说道。

　　 因为视线遮挡的关系，其实艾可刚才只看见那头三号光魔蜥飞快地扑向站在原地的曾帆，结果还没等他惊骇得大喊，眼前一花，刀光一闪，鲜血飞溅，那头蜥蜴就被打了回去，还被削掉了一层皮！

　　 光魔蜥是什么，那可是长城森林出了名的“恶魔杀手”！神出鬼没，凶残狡诈，还喜欢袭击人类的小孩，据说西区小镇儿童的伤亡率接近一半都是由它们造成的，而且死状极惨，嗯，如果还能找到尸体的话。它们是相当令人头痛的动物，几乎人人闻之色变，可谓小儿止啼的“良药”。

　　 结果呢？一刀，只是一刀，它就在帆哥面前吃了亏！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激动？震撼？崇敬？难以相信？……不，唯有“难以相信”一项他是否定的，他总觉得在老大身上发生什么惊人的事情都不会让他惊奇。或许，真的有超人的存在？还是像安雷莎嬷嬷和克里斯汀娜所说的，真的存在着“战斗天使”？……

　　 “那，然后呢？”

　　 “……什么？然后？火墙不就可以抵挡住光魔蜥了么？”

　　 “你不想离开了么？”

　　 “我们等它们过去了移动火堆，回到洞里，嗯，再用火把封住洞口，我们不就可以离开了么！”艾可一拍巴掌，感觉越说越像那么一回事啊！

　　 曾帆笑了起来，其实这小子的办法也不算是异想天开，只不过需要基于很多他们未知的假设。例如：光魔蜥对风蚁蘑菇蚁的兴趣大于他们，会怕火怕得离开很远，在火焰面前不会寻找漏洞，数量只有眼前的几头，他们俩的行动迅速准确等等。

　　 “……未知的情况越多，计划的漏洞越大，实施时候的意外也就越多，最后的结果必定不会和计划中的相符。明白了吗？”曾帆耐心地解释道。

　　 “我知道了。”艾可乖巧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想了这么烂的方法。”

　　 “没事。”曾帆有点奇怪小家伙的态度，“我们本来就是来森林里学习的，不断地观察，不断地思考就是学习的过程。这次想差了，我们就知道这个方法有漏洞，下次就会想得更好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必须要知道错在哪里，不足在哪里，并且牢牢记着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同样也是一个思考和学习的过程……”

　　 难得听见曾帆这么一本正经的说教，仿佛如老师般的教导，艾可神色变得庄重，默默地把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艾可虚心地问道。

　　 曾帆想了想：“野外活动，我们需要知己知彼。呃，就是既需要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手上有什么能用的装备，周围有什么东西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又要明白困难是什么，它的难点在哪里，需要怎样的条件才能克服它……”

　　 “我们现在测试一下光魔蜥对于火焰的害怕程度，其他方面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曾帆苦笑，有意对艾可说道：“你找一根最长的火把过来试一试。”

　　 哪知道，不用他们动手，“测试”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他们刚走到洞口边上，火焰和浓烟密布的火堆上，突然飞出了一点淤泥，腥臭扑鼻。忍受着烟熏火燎，疑惑地看了过去，火堆对面的情形让两人都难以置信地“卧槽”了一句！

　　 只见烟雾的对面，一头前脚绑着藤蔓的光魔蜥停在了火堆前毫无疑问这是那头埋伏在淤泥里的蜥蜴，它挣断了藤蔓的束缚，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畜生转了个头，以菊花对着火堆，然后，一下一下地用后脚扒着地上的淤泥！一团团潮湿滑腻的腥臭淤泥不断地被挖了出来，飞向了火堆！它在灭火！

　　 俩小家伙看得面面相觑，竟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恐怕此时两人的心里想的都差不多吧：不带这样玩的，这头光魔蜥是要成精了啊！

　　 曾帆看着都有点寒毛直竖，这头蜥蜴实在是聪明得过了头。他想了想，果断地抢过艾可手中的长火把，掂了掂，试了试重心，调整了手握的位置，后退一步，然后前冲步扭腰发力投掷，把火把当做标枪扔向了这头快成精的蜥蜴。

　　 “火标枪”啪地落在了地上。“蜥蜴精”敏捷地冲前了几步，避开了投掷而来的火把，但却并没有离开火把的火焰多远。很快，淤泥中的火把的火焰就熄灭了。它慢慢爬了回来，转过身，又不紧不慢地进行着灭火大业。远处，几头同类仍旧在徘徊着。

　　 曾帆轻轻点了点头：“光魔蜥还是害怕火焰的，但是，它们懂得判断火焰的伤害范围，至少这头成精的是这样。所以艾可，你的火墙计划基本上失败了。”

　　 艾可嘿嘿地笑了两声：“我明白的啦，帆哥。这头光魔蜥居然连怎么灭火都懂，简直就是犯规嘛！我们该咋办啊？”

　　 曾帆看了几眼周围，干笑了几声：“目前最为稳妥的就是和它们保持距离，发送求救信号了。”

　　 “求救……”艾可沉默了。

　　 曾帆开解道：“艾可，这不是你我的错，只是我们运气太背而已，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超过我们的应对能力了。”

　　 艾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啊，刚才如果是我的话早就成为光魔蜥的食物了。我只是，在想怎么发信号而已。”

　　 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曾帆挠了挠脑袋：“这个好办，暂时来说用烟是最好的方法。”他指了指巨型暴风藤，“那里上空没有遮挡，气流螺旋向上，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烟气的传播。不过呢……”他脸色古怪地上下打量着艾可。

　　 “怎，怎么啦？这个方法不是挺好么！”艾可心里直发毛，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烟气信号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你忘了么，它们冲进来我们躲哪里？”

　　 艾可眨了眨眼睛，来回打量了几圈，忽然明白了过来，脸色都变了：“帆、帆哥，你、你难道是想爬、爬上去？”

　　 曾帆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可、可是我、我不会爬树啊！”

　　 “是不会爬树，还是害怕爬树，又或者是在树上感到害怕？”

　　 “……”

　　 曾帆看看就明白了，艾可这是典型的心理症状：恐高症。是的，恐高症是心理性的病症，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上辈子他先后亲“脚”把两个有这种症状的新兵踹下了训练塔和飞机，然后，再怕再踹，最后就好了，其中一人甚至还疯狂地迷恋上了高空跳伞超低空开伞。所以说，这根本就是跨不跨得过心理关卡的问题。

　　 他拍了拍手：“好了，没时间了。我们先收拾枯枝树叶在暴风藤树干旁边做几个火堆，点火以后我们就爬上去！艾可，别害怕，我会帮你的，在光魔蜥面前你都可以走一个来回，更何况是爬一棵树呢！”

　　 小家伙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第88章 无可奈何的退路

　　 南区小镇，可能即将到来的灾祸并没有让这里的秩序乱套，相反，以往有点悠闲的节奏开始变得繁忙起来，检查防御设施、清点武器物资、安排人手工具、预备各项计划……各人如同零部件一样各自忙碌起来，各部分井然有序的行动让小镇犹如一台庞大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了起来。

　　 小镇入口附近的小楼内，几栋楼房的第二层都已经被联通成为一个大空间，平时作为仓库，危急时则是避难所和藏兵洞。小镇组织的调查队员陆续在这里集结。这次的队员挑选略微仓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情发生得相当突然，在这个繁忙的晚夏初秋时节，能够提前发现异状，并且有多余的人手组织调查队已经很了不起了。

　　 因为第二小队刚好在工厂轮值，调查队由小镇的第一和第三狩猎小队的人员挑选混编，一共七人，再加上长老会的委托人和老常的徒弟，九个人就是这次调查队的所有成员。人数少是少了一点，但是考虑到目前只观察到光魔蜥的异动，九个人足以进行考察活动，自保能力也还算足够。

　　 狩猎小队的成员首先到达了这个武备库和临时的出发点，毕竟这里也是小镇拨给他们平时使用的“据点”。他们默默地在这里整理着自己的装备，狩猎小队并非像军队一样使用标准配备的物品，而是每个人都根据自己不同的习惯和特点配备相应的物资、装备和武器防具，当然，食物的配备大概是个例外快充粮是唯一的标准化物资。这说得好听点，是充分发挥小队各成员的能力和特点，说得难听点，不过就是一群缺枪少药的穷逼组成的“乌合之众”而已。

　　 大胡子是这支调查队的队长，第三小队长“牛虻”则担任副队长。狩猎队的状况大胡子也是心知肚明，他们其实也就是一群带着民兵、猎人、工人甚至是小商贩职业性质的半专业队伍而已，所以他从不要求队伍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

　　 尽管他们都是一群经验丰富的丛林老手，可每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不要说牺牲性命什么的，就是缺胳膊少条腿，对小队、对他们的家人、对人口稀少的小镇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损失。也正因为大胡子这种和外表不相称的小心谨慎、珍惜同伴的行动风格，最终被大家推举成为小镇猎人的首领。

　　 大胡子正在对着小镜刮胡子。这是他的老习惯了，每次有长时间的任务，出发前便会刮胡子，一是任务期间很可能没这个时间，二是有点“削发明志”的意思，这会让自己意识清醒。

　　 调查任务，说容易却也不容易，说安全却又不安全，尤其是像这类涉及到种群骚动、物种迁徙之类的任务，搜索范围又宽又广，时间无比紧张，谁也说不清楚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长城森林每天都会发生变化，物种的诞生和毁灭每天都可能发生，谁都不敢拍着胸膛说对这里了如指掌会这样做的人都呆不了多久，因为他们不是失踪了就是伤残离队了。狩猎队的成员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必须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这也是大胡子带队带出来的特点。

　　 据点的外墙并没有开设窗户，除了侧墙上结实的门扇，就只开着装有活页的观察射击孔和位置隐秘、设置了简易过滤器的通风孔。即使打开门和观察孔上的活页，内部的光线还是显得比较昏暗。室内一阵忙碌的响动，器铭轻微碰撞的声音、防具摩擦的声音、刀具打磨的声音、弓弦收紧的声音……没有人说话，气氛显得有点沉闷和紧张。

　　 飞蚊是个嘴巴闲不住的货。他的身型瘦削、动作敏捷，善于攀爬游斗，常常在队伍中担任前锋和侦查的角色，装备偏于轻装，所以不用多久就准备完毕了。

　　 “老大，每次见你剃了了胡子都特别帅啊！”

　　 “滚！老子帅不帅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基！”

　　 “呵呵，老大这么雄伟，当然不可能是基了！”

　　 “啧啧，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啊，人员已经定下来了，想退出是不可能的。”

　　 “老大你这是什么话！我飞蚊是这样的人么！这样关键的时刻正是显示我们能力的时候，狩猎队的人会是怂货吗！”

　　 大胡子斜了他一眼：“说！有什么要求！”

　　 “嘿嘿，老大就是爽快！那个，我们地路线规划可不可以调整一下？”

　　 “哦？你想怎么调整？”大胡子似笑非笑。

　　 “老大你看，我们不是准备自东向西走“之”字路线嘛，不如我们第一天反着走，先走西向，反正我们已经知道光魔蜥出现在偏东方向了嘛，西边方向正好把那里的情况补上……”

　　 牛虻嗤笑：“西边可比东边更难走，你小子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这么热心了？”

　　 “呵呵，能让飞蚊热心的事情除了女人还有其他嘛！这次是哪只小金猫？水蓝儿，红叶，还是小萝兰？难道是金蕾？”

　　 室内顿时响起一片口哨声和一阵调侃。

　　 “可以呀，金蕾都勾搭上啦？”

　　 “怎么可能！我这么帅这么壮人家都看不上，飞蚊这瘦排骨还能入人家眼？”

　　 “哈哈，你那是嫉妒吧！飞蚊其实比你帅啊！”……

　　 飞蚊脸都黑了：“喂，各位大哥，话可不能乱说，庸脂俗粉我怎么……咳咳……灰区有小野，咳，小孩子今天进入了西面的森林，所以我才觉得……”

　　 “哈……我就说飞蚊没这么热心的嘛，原来还盯着旭日玫瑰呢！”

　　 “飞蚊，你也不害臊啊，人家都说过没这意思了还窜来窜去。”

　　 被拆穿的飞蚊也不恼，洋洋得意地说道：“切，你是嫉妒我，我这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然为什么其他人不找偏偏来找我？再说，天天对着珂蜜丝的影像撸的家伙有资格说我不害臊嘛？”

　　 顿时又是一片哄笑声。

　　 “那，老大你看……”

　　 “改什么改，不改！”

　　 “啊？！这……”

　　 大胡子摩挲着刮得发青的下巴，装模作样地说道：“原来克里斯汀娜是对我有意思啊，不愧是旭日玫瑰，够热情，够火辣！嗯，我们先走西边的确是个好主意……”

　　 飞蚊：“……”

　　 忽然，屋顶的守卫大喊：“森林东边发现烟柱！”

　　 大胡子一怔，看了飞蚊一眼：“你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娜娜不是说长矛团的小子去了西边么？还是说东边有其他人在求救？他疑惑了……

　　 而此时，曾帆忍着笑，正揣着趴在树干上的艾可屁股：“上去，再上点！你小子有没有搞错，还没爬到我头顶就害怕，不要看下面，看上面！”

　　 “哇！……我、我没力气爬啦！帆哥，我上不去啊！”

　　 “屁！上去上去！至少爬上第一个枝桠，你在这里光魔蜥甩甩舌头都可以把你拉下来，你想喂蜥蜴啊！”

　　 话还没说完，“砰！”不远处洞口，枯枝乱飞，一条褐黄色的长尾巴在外面晃了晃，再一次缩了回去，然后又是一抽，他们堆的火堆直接散了架，露出了一个口来。

　　 啧，终于来了么，还真是快！没办法了……曾帆看了看洞口，对艾可说道：“艾可，马上下来，把靴子和背囊都脱掉！”

　　 未等他回答，他已经把自己的靴子脱下来放背包里，又用艾可背囊里的绳子绕着树干做了个套圈，其余的则背在身上。脱鞋子也是没办法，虽然这种靴子设计有便于攀爬的钉扣和纹路，可是他俩都不合脚，勉强小脚穿大鞋走路还可以，爬树就真的没辙了。

　　 活动了一下手指脚趾，曾帆纵身一跃，然后手脚并用，配合着腰上套圈的使用，如同一只爬树的大青蛙一样一跳一跃，速度飞快地爬上了第一根树杈。

　　 他看了眼对面，两头蜥蜴已经走了进来，第三头还在探头探脑，却都没有离开洞口太远。他庆幸自己的判断准确：光魔蜥虽然狡诈凶残，可也非常聪明谨慎，在对环境和猎物没有足够了解前是不会贸然行动的，这就给了他们机会。

　　 “艾可，把另外两个火堆都点燃了，我把你的背囊先拉上来，你先用我的套圈爬一段，我再把你拉上来……不要怕，它们还要等一下才会行动。”

　　 艾可用曾帆放下来的绳子绑上自己的大背囊，又抽出两根烧着的树枝扔其它火堆里了事。接过曾帆滑下来的套圈，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学着曾帆的样子固定在腰部，抱着树干就往上爬。

　　 他本来就不会爬树，更不会用曾帆那种方法攀爬，使用套圈反而阻碍了他的动作，爬了没两下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套圈套着脖子，爬得比刚才高不了多少，看得曾帆忍俊不禁。

　　 “嘶！”“嘶嘶！”不出所料，观察了一会儿，几头光魔蜥开始行动了，满地的蘑菇蚁和风蚁的尸体让它们相当满意，长而有力的舌头不断扫荡着地面上的尸体，渐渐开始向暴风藤这边靠近了。

　　 艾可看了光魔蜥那方向一眼，咬着嘴唇，不断挣扎着往上爬，却都是上两步，又掉了回去。曾帆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吊绳上绕个圈打了个结，再次把绳子放了下去。

　　 “艾可，把绳上的套圈穿过左腋窝，对，再穿过右边的，好。我一往上拉你就向上爬，这样更快，知道吗？那么，我要拉了……”

　　 第89章 爬得更高

　　 曾帆站在暴风藤的第一个树杈上，默默地看着三头光魔蜥不慌不忙地清扫着地面上双蚁大战的战场，长舌吞吐****，铜黄和红褐交织的“蚁毯”就少掉了一整块，吃得那叫一个欢快和干净。这不得不让他怀疑，光魔蜥舌头的构造其实就是为了此刻而存在的，抗凝血素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小心变异出来的附带功能而已。

　　 受伤的“三号”蜥蜴尽管被掀掉了一层皮，背部像癞痢流血一样难看，此时的吞食速度丝毫也不逊色于其它两者，甚至还有几次有意无意地接近火堆。曾帆总觉得这家伙的突眼睛时不时地就会瞄向自己，对自己似乎“情有独钟”，要这样判断，不用多久它就会从几个火堆中找出缺口，可以跟自己好好地“叙叙旧”?如果它也会爬树的话。

　　 暴风藤的第一根枝桠离地差不多有八、九米高，爬上这里对曾帆来说毫无难度，但是对于艾可来说就……。

　　 尽管有曾帆的帮助，也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爬了上来，不是他没力气，而是离地两米以后，小家伙就闭着眼睛死活都挪不开步子了整个人就这么贴在树干上抱着一动不动，比树袋熊还要树袋熊，曾帆觉得自己都没他做得好。

　　 不得已，曾帆只能够又哄又骂地叫他松开一下，他拉高一下，抱紧，再哄再骂，再松开，再拉高……

　　 直到把艾可拉上来、解开套圈、踢着他屁股挪上树杈，曾帆才长出一口气，累得满身大汗，感觉比自己爬十颗巨树还要累。当然，艾可比他更不堪。因为即使坐在树杈上，小家伙也非常紧张，连脊背挨着树干坐都不敢，非要一直用手抱着树干才有安全感，然后，就悲剧了，他开始抽筋了你可以想象，在没有休息间隙的情况下全力绷紧手脚肌肉五、六分钟是个什么情况。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小子的身体素质有多惊人。

　　 艾可明显是第一次知道有抽筋这回事，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关节和手指脚趾都在不自然的弯曲、抽动，痛得呲牙咧嘴，却愣是只会哼哼叫，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忍着不出声还是痛得叫不出来。

　　 曾帆挠挠头，小家伙手脚抽筋抽得他看着都痛，爬个树就能把自己累得手脚一起抽筋，艾可也是个难得的奇葩。他几乎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了，先处理哪只手脚？分开弄？一起救？算了，该怎么弄就怎么弄，什么方法都试试吧！

　　 “艾可，转个身来，背着树干……不不，不是要推你下去，只是转个方向……喂！你还张开大腿没法给你整啊，不是很痛吗！”

　　 “……不、不要，我怕……”

　　 “好、好，你看看，这个套圈刚才你不是用过么，套着摔不下去对吧？我套你身上，转个身总没有问题对吧？你这是抽筋，是肌肉疲劳造成的，如果不放松肌肉和休息，是不会好的。”

　　 “对，先松开手脚……做得很好，艾可真勇敢！没事，再转过来，慢慢地……看着我，看着我，不要看下面，也不要看外面，只是看着我，乖！对对对，就是这样！艾可真厉害！”

　　 “好！你看，不是转过来了么？没事吧！也不会掉下去对不对？……看着我，对！现在慢慢把一只脚抬起来，对，慢一点……好，不愧是能够独自面对光魔蜥的男孩子，艾可真勇敢！我给你按摩一下，等会就不痛了。……对，喝口水，看着我，不要看其它地方就不怕了……”

　　 在曾帆满头大汗拼命的安慰下，艾可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没那么害怕了，痛苦就变得清晰了，这个在他眼中老成而坚韧的小家伙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眼泪和着鼻涕汩汩而下。

　　 “喂，别哭啊艾可！勇敢的男孩子可不会怕这点痛呀！你看，你连光魔蜥都不怕不是么，这点痛忍一忍，很快就没事啦！”

　　 抽筋其实真的很痛！曾帆当然知道，可现在除了用这种精神慰藉大法来治疗艾可恐高症造成的影响以外，也没有其它办法了，何况，哄小孩子本就不是他的长项。

　　 “……帆、帆哥，可是好、好痛……呜……我不要做男孩子……呜哇……！”

　　 从早上踏入森林以来身心上累积的疲劳和紧张，再加上欣喜、沮丧、畏缩、惊惧等等情绪的极端变化造成的影响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小家伙哭得稀里哗啦的，声音凄惨悲凉至极，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他遇到了什么缺爹少娘全身染病家族不幸之类的人间大悲剧。

　　 “喂，你别这样啊！……哎，真是的……”曾帆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除了担心这小子会不会哭得缺水，根本不知怎么办。

　　 这一刻，他真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好好地总结和反省了。无论怎么说，艾可都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而已，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跟着他进入森林也实在是胆大妄为得过分，他这次还是太自信、太随便、太想当然了，毕竟，这个异世界森林可是连当地居民出入都小心翼翼的地方啊！

　　 周围的风突然大了起来，树上长飘带一样的树叶被被吹得作响；一朵朵乌云悄无声息地聚集了起来，不过几分钟时间，幽静明媚的小空间顿时变得灰暗无光。地上慢慢扫荡的光魔蜥也安静了下来，抬头环视四周，气氛显得有点诡异。

　　 曾帆看了看天空，估计这是这阵子雷打不动的午后雷阵雨要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的雷电都不是太明显，所以他们站在大树上倒是不怎么危险，何况周围的巨树比这棵暴风藤可高多了。现在只需要那拿点东西挡挡雨就可以了。

　　 低头看了眼小家伙，宣泄了心中的压抑，加上天气的变化，这会儿他也开始从啼哭变为呜咽了。曾帆加快了速度帮他处理其它的手脚，反向扳动抽筋部位，按摩穴位和肌肉，轻拍跟腱，疏导血流……艾可的状况很快就得到了恢复。曾帆觉得这可能就是这小子自己心里紧张导致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一会儿就好了，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滴答！滴答！……”很快，雨点洒落。

　　 曾帆马上从艾可的大背囊里取出了帐帘布，往两人头上撑起权当雨伞了。帐帘布就是当初灰区孩子用来挡住窗洞和破洞的挡雨布，出乎意料的是，这东西又轻又结实，防水防风，也难怪琉璃以前就是直接拿这东西当帐篷用，是性能相当优秀的东西。据说高档的探索服用的就是这种材料。

　　 “轰隆隆……”闷雷敲响，银白的闪电划破天空，雨水便滴滴答答地落下，雨声越密，最后如同瓢泼，天地间便只剩下了雨水的溅落声。

　　 曾帆和艾可正面对面地坐在树杈上，头上盖着帐帘布，除了打在布上的雨点和渐渐弥漫的水汽，就没受到大雨的其它影响。帐帘布很大，覆盖了全身还有很大的空余，只是不怎么透气，呆在里面有点气闷，幸好这是在暴风藤上，螺旋气流自下而上吹佛着他们，相当凉快。可能帘布遮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小家伙没再哭了，只是抽抽噎噎地停不下来。

　　 曾帆无奈的说道：“艾可，别哭啦……要不，我教你怎么停下来？”

　　 “……好、好……”

　　 他知道这种抽噎其实就是身体的换气节奏没调节好，让艾可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说道：“现在闭上眼睛，跟着我呼吸的节奏呼吸，嗯，肩膀抬起就是吸气，落下就是吐气，不要急，放松精神，能跟多少是多少，明白吗？那么，现在开始了……”

　　 渐渐地，顺着曾帆的归元吐纳诀运转的节奏，艾可的抽噎慢慢停了下来。然后，仿佛被牵着手一样，他不自觉地就跟随着呼吸了下去，精神松弛，头脑放空，身体只觉得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似乎就连酸酸软软的手脚都不再难受了。

　　 归元吐纳诀含有四个部分的口诀，养（气）、（气）流、（气）引、（节）奏，分别对应用气的不同方式、阶段和层次，在兴武派的理论里，除了“养”有特别的功用和好处之外，都没有先后和高下之分，都是应对各种情况使用的呼吸吐纳方法。没有口诀和师门的指引，旁人根本就不知道跟普通的呼吸有什么分别。所以，曾帆的做法并不是违反了门规。

　　 只是，他也想不到这种只是放松精神和身体的“养”字吐纳法让艾可反应这么大罢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雨过天清，滴落的水珠倒映着蔚蓝天空的晶莹色彩，太阳，再次放射出摄人的热量。

　　 曾帆长呼一口气，停下了自己的吐纳方式，拍了拍混混沌沌的艾可，摘下了帐帘布，抖落上面的雨珠，重新收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刚才的休息和放松，令他觉得神清气爽，在腥臭难闻的森林里走了大半天路，这会儿总算尝到了新鲜空气的滋味，暴风藤还真是一种让人惊讶的奇物啊！

　　 第90章 爬树的巨蜥

　　 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曾帆在暴风藤横枝上站了起来，向周围撇了撇。

　　 “嗯？”树下的一头光魔蜥居然又在树干不远处扒泥土。正是那头中了套索的“蜥蜴精”。下雨后，它的背部显得晶莹剔透，仿佛穿着一件透明宝石盔甲。看起来雨水对它们的光学迷彩影响很大，大概是身上附着的水珠影响了光线的折射，让它们的身体的形迹变得十分清晰。

　　 “它在干什么？”曾帆好奇地看着它的动作，刚才是为了灭火，现在，方向不对……似乎，在挖洞？

　　 雨水让土壤变得更加松软，当这头光魔蜥锋利的前爪再一次插入地里，挖出一团泥土，露出了一点灰白色的、坑坑洼洼状的仿佛白色化石一样的东西后，曾帆一下子就明白它在干什么了巢穴，那是风蚁的巢穴！它在挖掘蚁穴！果然，在又加了两爪、露出了更多的蚁穴后，它直接对着蚁穴的孔洞吐出了自己的长舌头。

　　 原来还有这么一招，这光魔蜥的手段跟食蚁兽相比也不枉多让啊！

　　 巢内的蚁群顿时大乱，甚至有不少风蚁还从枯萎的小暴风藤那里摇摇晃晃地飞了出来。显然，那里是蘑菇蚁的地盘。

　　 “哇！帆、帆哥，它上来了！”突然，艾可指着树干的另外一侧大喊，中气十足。这小子的心情也像这场夏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曾帆赶紧转过头一看，那头最小的蜥蜴竟然在攀着树干往上爬！

　　 准确来说，它不是在“爬”树，而是一侧腿“吊”着另一侧撑着树干往上“走”就如同那些在钢管上侧着身体演绎出空中漫步的舞者，甚至，这头拥有着特殊身体构造和远超人类的强健肌肉的大蜥蜴动作更加漂亮自然这令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错觉：粗壮的树干才是真正的地面，而他们，才是离奇地站在和地面平行的角度上。

　　 幸运的是，它“走”得很慢，甚至于，“走”得很不自在，有点辛苦。曾帆松了一口气。

　　 他看明白了，光魔蜥的体型特点其实并不适合爬树，或者说并不适合爬这棵巨型的暴风藤。光魔蜥生活在沼泽地带，体型宽扁粗壮，四肢修长有力，脚掌宽厚而脚趾粗短，在地面上行走就如同水里用四根船桨划动的冲锋扁舟，又快又稳，也难怪刚才在淤泥地里可以爆发出如此可怕的速度。

　　 一叶“扁舟”当然是“撑”不上树的。然而这里是长城森林，不会爬树的陆地物种必然只是极少数的存在，因为大多数不会的都已经被饿死淘汰了。光魔蜥体型不适合爬树，但是它有着强劲的肌肉力量和粗壮锋利犹如短匕一样的利爪，也正是凭着这两样手段，它可以用爪子勾在树干的凹凸纹路上慢慢往上“走”。

　　 至于为什么它不直接抱着树干上爬，却是跟暴风藤的树干构造有关。暴风藤的“树干”是由藤蔓主体螺旋盘绕而形成的，所以成熟个体“树干”上面的纹路都是如同螺旋弹簧一样一圈一圈的斜向上方。树龄越老，藤蔓越粗，“树干”自然越宽大，上下部分新旧形成的分界越明显。因为年份和承受压力不同的原因，螺旋纹路倾斜的坡度会越向下越缓，向上则相反。

　　 也就是说，越往上方，纹路会越来越倾斜，加上表面颇为光滑，爬得越高越辛苦，所以，暴风藤其实是非常难以攀爬的：因为角度不定、凹凸深浅不同的倾斜纹路会让你每一次的着力点都产生力向分散，稍不注意就会轻易打滑。当然，那是指直上直下的攀爬方式。

　　 事实上，开始的时候曾帆让艾可就这么空手爬上去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只有极少人可以在不用工具的情况下攀爬这么一棵截面粗壮、表面光滑、纹路古怪的大树，更不要说是本来就不会爬树又恐高的小家伙了。这只是他当时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突发奇想的。

　　 至于这是否属于熊孩子级别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攀爬暴风藤最好的方法其实就是像光魔蜥现在这样，大致沿着树干上的螺旋纹路倾斜着攀登，此时的纹路不仅不会成为阻碍，还会成为攀爬过程中的有效支撑。前提是，必须拥有强而有力的钩爪能够固定身体，同时体能也必须足够优秀，因为这样的方法大大延长了攀爬的距离、降低了攀爬的速度，也增加了体力的消耗。

　　 爬上来的其实不仅仅是这头最小的光魔蜥，被曾帆割伤的那头也在爬。只是，它爬了一点就停了下来，大概只比艾可徒手攀爬的时候高一点点它的肩膀、背部位置的伤口又开始飙血了。

　　 曾帆看着这东西的突眼睛不断转动，眉毛直跳：这头狡猾的蜥蜴还真够有意思的，大概它是在衡量爬树对它的伤害和他们这两个小人儿的美味鲜肉之间的得失吧？！

　　 不过，即使它放弃了，下面还有一头盯着他们卯足劲往上爬的家伙呢！这些东西盯上了猎物就不会放弃，真的像鬃狗一样烦人！而且，它们居然也会爬树！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这么大这么重的一头蜥蜴居然会爬树，要搁在以前，说来谁信？只能说，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不，或许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对于这个巨树林立的森林来说，庞大数量的超规格巨型林木和完善的空中生态圈，完全足够支撑这些大型生物的体重和食物要求，或许在地球上，正是因为没有这个条件才让它们退化了攀爬的能力？他忽然想起了首次见识到“狩猎祭”时候的“磅礴壮丽”场景，不正是由一头体型巨大的蜥蜴“飞”上半空开始的吗？那种不知种类的蜥蜴估计比光魔蜥还要大许多，这么一想其实它们会爬树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只是，为什么自己会没想起来这一幕呢？侥幸心理？过于自信？想法天真？……曾帆不由得有点懊恼。

　　 小镇大门口，大胡子的络腮胡子已经刮成了一片青色脸皮，没了胡子的衬托，铁塔般的身形和俊秀的外表充满了违和感。

　　 他看了眼身后的一众调查队成员，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是吧？不要怪我嗦，大家最后检查一次，这次的任务最少也要三天以上，一旦进入了森林我们将不再走回头路。现在的里面的路有多难走，情况有多复杂想必大家也都很清楚。

　　 我也希望不要走回头路，否则，就意味着出现了非常重大的意外情况，这也很可能代表着我们这次任务失败了……”

　　 “小志、大黄，你们也算是进入森林的老手了，各种物资、装备都带好了么？”

　　 “大胡子，你这是小看我了，我进森林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用得着这么担心！”血气方刚的青年一头金发，显得不是太耐烦。

　　 “切！你那一日游和深度体验能比吗？就一****……”飞蚊不禁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

　　 大胡子在两人吵起来之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看到大黄旁边沉默的小志点了点头，笑了笑：“好，我们出发！”

　　 这只是他出发前善意的提醒，至于领不领情他倒不是太在意。大胡子是一个很讲原则、很守规矩的人，该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做，但是，这种性格的人往往也是非常冷酷的，不遵守规则而犯错的人，非亲非故的，他必定不会帮他承担错误。

　　 “头儿，真的不管东边的事了？”

　　 大胡子指了指那边的天空，无奈地说道：“现在呢，烟在哪？怎么找？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选择一个方向先行。哎，刚点着火就遇上大雨，只能怪他运气太背了，抱歉了……”

　　 在大胡子率领的南区小镇调查小队进入森林的时候，有支小队已经在森林的淤泥地里跋涉行进着，看他们略带疲倦的神色，显然已是进入森林多时。这是一支十二人的小队伍，除了队伍中间的三个人外，所有人都穿着褐黄、灰白和灰绿色的简色迷彩服，如果大胡子他们看见了必然就清楚这是一支西区小镇的队伍，这种沼泽地带专用的沼泽迷彩服颜色和他们使用的森林迷彩服大不相同。

　　 队伍中的三人服饰则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他们穿的并不是那种如同工装一样的迷彩服，而是更类似户外服的套装，颜色虽然朴素，却可以看出经过了专业的人体工学设计，剪裁合身、用料精致考究，穿在身上像时装多于像功能服，明显比其他人的迷彩服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如果曾帆在这里，大致就能看出来，他们衣服的这种舒适贴身、有着特殊弹性的面料，跟他那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紧身衣的材质非常相似。

　　 当然了，单凭着高档的衣服并不意味着这三个人身份比西区小队的人更高，但是如果看见他们偏浅的肤色，手腕上装饰精美的手环以及身上穿戴着的一件件轻巧的电子设备，就可以明白，他们，绝对不是属于这个地区的人！

　　 第91章 西区小队1

　　 “穆巴，我们已经在这些臭泥里行走三天了！如果你们找不到光魔蜥的踪迹就早点告诉我，我们好做其它的准备！”西区小队中的特别三人组中走在前面的一个女子摘下了精致的口罩，怒气冲冲地开口了。

　　 “对啊，穆巴大叔，三天里我除了把一些小虫小鸟剪进摄影机里就什么都没看见，而且，这里的环境太单调了，没什么看头啊！”这是三人中走最后的男子，样子有点轻浮，怨气却是没显得太大。

　　 领头的穆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扯了扯旁边瞪着眼睛握紧了拳头的同伴，咬了咬牙才把怒火吞进肚子里，转过头来挤出一丝为难讨好的神色：“希拉小姐，真是非常抱歉，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正好碰上光魔蜥转移了猎场，你知道光魔蜥非常善于隐蔽行踪……”

　　 “你还怪我们没选时候对吧！要不是你们说肯定找到光魔蜥，我们怎么会跟着走进这个烂泥地里！你找不到就不要推卸责任啊！”希拉嚷嚷着打断了穆巴的话。

　　 这几天的经历把她折腾得快要疯了，又臭又热又湿又闷，时而不见天日，时而又被花花绿绿的叶子耀花了眼睛，吃得差、睡得更差，时不时就要钻洞爬树，还会不定期没有水冲洗身体，浑身臭烘烘黏糊糊的，难受得要命，她真后悔做了这个该死的拍摄计划！

　　 “我们当然可以找得到，可要像你们这样走走停停拍这拍那，走一两个小时就要休息，宿营还嫌这嫌那的鬼才能找到光魔蜥啊！”一个青年猎人嘀咕了几句。

　　 “你说什么！”

　　 “希拉姐，算了……”中间的女子摘下了脸上如同机器人偶一样的整覆式面具，轻轻拉了自己的经纪人兼临场导演一把，精致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倦，声音甜美清脆、宛如珠玉落盘，“我们的确打乱了穆巴大叔的节奏，能跟踪到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

　　 “雪莉，直播结束了？”希拉惊讶地停了下来，队伍自然也只能跟着停下来。她掏出手帕轻轻地为眼前的少女抹去头上的汗水，担忧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快……是不是播放量达不到标准？”

　　 摇了摇头，雪莉自信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虽然没增长太多，但是怎么也不至于达到被屏蔽的地步啊！“

　　 “那是自然！我们的雪莉怎么可能不受欢迎！”后面的唐恩笑嘻嘻地接了一句，“……不过，光靠播放普通的景色估计也撑得差不多了吧？”

　　 “就你多嘴！”希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总是在热闹的时刻泼冷水，真恨不得把他按地上摩擦再摩擦。

　　 不论唐恩再怎么捣乱，这支小队沉默压抑的气氛还是突然活了过来，而这一切的中心，都是源自雪莉这个巧笑嫣然、性格活泼的小少女。

　　 穆巴的脸色却是有点难看。

　　 他是老江湖了，自然不同于那些鬼迷心窍般的年青小子，就算样子再漂亮，一个搓衣板身材的干柴丫头能有什么诱惑力？有着多次跟这类人打交道的经验的他当然知道听话不能只听表面。

　　 这柴禾妞这么说表面是帮他说话，实际上不就是明摆着说我没本事，只能把你们带到这里，见不着光魔蜥吗！要不是你们行动这么拖沓，会让我们丢失线索么？你当长城森林是你家后花园，昨天踩个脚印今天还可以看得见啊！

　　 浅沼里光魔蜥群突然集体转移猎场让西区小镇里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作为当地主要产业的观光业当然会遭到沉重的打击。不过和其它小镇一样，经历过多年种群骚动的西区小镇也很自然地停止了观光服务而转入了临时防御体制。

　　 只是和其它地方原因不一样的是，西区小镇此举不是为了固守防御，而是因为缺少人手而不得不收缩防线。是的，你没看错，缺少人手，因为青壮年派出去而导致的防卫力量缺乏。

　　 西区小镇临近浅沼，虽然自然资源丰富，却是最多毒虫猛兽、怪奇致命植物，居民生活因此而颇为贫瘠，生活水平在森林旁边的四个小镇里垫底。然而这也正好应了那句老话，“穷山恶水出刁民”，危险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了西区居民彪悍精干的性情和作风，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几乎就是其代名词。

　　 为了随时应付各种危机，这里几乎人人习武，家家狩猎，所以，西区小镇拥有长城地区数量最为庞大的狩猎者队伍。这个时候，大部分老经验的中青代几乎都因为这件事倾巢而出，既为了调查这个事件做好后续准备，又为了中途的打“秋风”行动——他们有的是手段绕过森林禁令，弄到光魔蜥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对他们而言，相比于危险，这反而是一个机会，远超观光收入的绝好发财机会。

　　 西区小镇里目前虽然只剩下小的和老的，然而依托有利的地形和老猎手丰富的经验，即便接下来真的是种群骚动，少了未能及时赶回的中青代也足够他们支撑到主力回援。西区小镇的人就是这么自信，这么有底气！

　　 穆巴这次接到的“观光”生意算是捡了个便宜。身为年近六旬的老猎手其实还是当打之年，只是因为年轻时候受的老伤让他赶不上这趟中生代的节奏，但是陪陪“上层人士”到处看看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他也不明白这时候进入毒虫猛兽遍地的灰暗森林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除了森林里面的沿途观光，这单生意的主体还是观看光魔蜥。穆巴自觉凭着多年的经验，追踪到光魔蜥还是没问题的，应长老会的要求，便带着几个或有或无经验的年青小伙子接了下来。

　　 哪知道，这所谓的拍摄和平时的观光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不仅走走停停，拍摄时间不定，还要伺候这帮忙那的，麻烦得很。细心的穆巴暗自算了算，收入和付出完全不成比例，虽然几天下来总的服务费用貌似挺多，但一分摊下来就让人皱眉头。

　　 昨天开始，他还受到希拉这刻薄女人不断地抱怨和谩骂，要不是考虑到淡季生意难得，还有小年青们围着那小丫头的热乎劲，以及西区镇的评价和信誉问题，他早就撂担子不干了！什么破玩意儿！

　　 腹诽归腹诽，穆巴还是尽量语气平和地说道：“小丫头，不是我不尽力，实在是以我们现在这个速度是追不上光魔蜥的，如果你们拍摄的主题是它们的话应该不要耽搁早点……”

　　 “我们的拍摄计划是早就定下来的，难道我还要向你汇报吗！是谁当时大言不馋地说保证可以追踪到光魔蜥我们才雇佣的你们，现在又嫌我们慢，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装什么装啊！早知道这样我请谁也不请你！”希拉死死抓住这一点，出言讥讽。

　　 “你!”穆巴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有点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眼前这个指手画脚的丰硕女人是他最讨厌的类型，说话又冲又难听，不讲道理，又不懂得看气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上经纪人的！要在十几年前，他有几十种方法可以整得她********，好叫她领教一下什么是西区“猛男”——悍勇的泽地民族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可惜，近些年小镇签下了安全监管条令和集体问责制，换来了观光资源以及小部分珍贵自然资源的开发许可，彪悍的沼泽猎人也不得不收敛了他们随心所欲地行动作风。

　　 穆巴活了差不多六十年，孙子都开始习武了，脾气也就收敛了不少，自然不会做出一言不合就开干这种损害小镇利益的事情，然而不动声色地整她一整好让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在他看来，希拉这种女人纯粹就是欠“教”，虽然对外面的情况有所听闻，知道女人的地位很高，可到了西区还想按外面的那套做法骑在他头上纯粹就是“五行欠揍”了。

　　 “你、你想怎样！我说错了么！”

　　 希拉不是傻子，相反，在娱乐圈里打拼的人察言观色是基本技能，不然怎么应付里面的潜规则和各种弯弯道道。只是，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紧张环境，身处于宏伟清幽的巨树森林之中，

　　 她承认，自己的确是压力释放过了头，再加上这几天恶劣环境影响了她的心情，态度的确是过于放肆了。虽然初衷，不过是借此施压而已，只可惜，她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森林之民可不是什么老老实实地按章办事的规矩公民，传说，惹怒了他们揍你一顿算是轻的了，狠一点的直接抛尸野外都做得出来，把外面世界的做法直接套在他们身上简直就是作死的行为！

　　 看到穆巴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了一抹厉色，以及不声不响围过来的高大青年，希拉有点后悔了，自己的嘴咋总是控制不了呢！她不认为自己那点自卫术和防卫武器能够抵御他们的攻击。

　　 前天的一段直播可是把这位老猎人的练习拍了下来的——他用短矛一秒钟内在树桩上捅了三个手指深的洞！据他所说，这也不过是一位曾经的优秀猎人的标准技能而已！当时的视频在网上可是引起了不少的轰动和点播量！

　　 怎么办？道歉么？现在还有用吗？自己倒霉可以说罪有应得，可是，雪莉呢？她还那么小！还有，唐恩呢？……他们会被毁尸灭迹么？穆巴的眼神明显就在到处打量，据说寻找埋尸点的人就是这样的！而且，他可不只是望着自己！

　　 希拉越想越怕，越怕越神经质，直觉得追悔莫及！咬了咬嘴唇，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能让雪莉受到伤害！

　　 第92章 西区小队2

　　 “穆巴大叔，你说我们今天能够找得到光魔蜥吗？”

　　 在气氛极度紧张的时候，仿佛一股清泉流淌而过，雪莉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穆巴一怔，看了这个丫头一眼，慢慢说道：“如果能够跟上我们的速度，今天，是可以找到光魔蜥的踪迹的。”

　　 “那太好了，很多观众都说想早点看到这种神奇的蜥蜴呢！等下只要有相关的踪迹直播出去，我就不会对他们食言了！”雪莉眨巴着大眼睛，高兴地说道。

　　 穆巴心中微微一凛。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丫头可是那什么“旅程直播网红”来的。虽然不是太明白网红是什么，大概是明星一类吧，这倒没觉得什么，关键是前面的“直播”：小妞全身上下都穿戴着多种多样精致小巧的摄像机和感应仪器，几乎一个控制命令就可以随时随地进行拍摄直播活动。

　　 如果他真的想做什么小动作整一整希拉这小娘皮，让这丫头觉察了岂不是都会被拍下来了？这丫头是这个意思么？这是在警告我？

　　 穆巴人老成精，什么事情没见过没做过，当然不会在意这似有似无的警告。他自信自己要真铁了心干什么事这几个人也阻止不了，问题是他根本没打算做什么啊！整整希拉的想法还在谋划中呢！这都能看出来？他顿时有种被看穿心中打算或者撞破好事的感觉，老脸难得地现出一丝尴尬的羞赫。

　　 “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穆巴狐疑地看着她，试探地问道。小小年纪心机这么深沉？

　　 这其实就是典型的反侦察型的犯罪者心态了。

　　 “就是这个意思呀！”雪莉一脸天真地答道，精致的小脸上显得坦然诚恳，浓密细长的睫毛微微闪动，透亮的眼眸中却隐藏着狡黠和聪慧，仿佛会说话一般。

　　 即使穆巴对发育中的小姑娘没什么感觉，也不得不承认雪莉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相当惹人喜爱。面前的小美人似乎有种特别的魅力，一颦一笑间总能让众人的焦点集中在自己身上，也难怪年青的沼泽猎人总是围在她身边转了。

　　 “就是这个意思！”而不是“什么意思？”的肯定句么……这算是暗示么？

　　 看见希拉嘴唇咬得发白一脸惧意地护在雪莉身前，穆巴虽然还是很不爽，可火气已过的心中还是升起一股快意，宽厚的嘴唇慢慢裂开，终于忍不住仰头大笑：“丫头，有意思！真有意思！哈哈哈哈……！”

　　 穆巴身材不算高也不算健壮，只能说是中等标准，然而此刻，头发已然花白的老猎人标枪般屹立长笑，雄浑低沉的声音带着摄人的力量，如同惊涛拍岸一样延绵不绝地扫过周围，就仿佛一尊不可侵犯的威严巨神。

　　 一众青年猎人知道穆巴的本事，只是转转头把耳朵避开声波的主要方向就压下了身体的不良反应。三人组就比较悲剧了，他们离穆巴最近，尽管不是声音的主要冲击方向，却仍然觉得下肢无力上身摇晃，双耳隆隆作响，几乎要眼冒金星地跌倒在地上。

　　 希拉就在站穆巴面前，承受的冲击最大，此刻脸色发白眼神茫然，摇摇晃晃地却愣是咬着牙死死地撑住，牢牢地挡在雪莉身前；其他两人稍微好一点，却一样耳朵发痛眼神发懵，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笑声渐渐停息，穆巴总算吐出了一口恶气，几天来的难受劲也消退了不少，看了眼一脸无奈的年青同伴们和摇摇晃晃的三人组，老脸微红，轻咳一声，对着雪莉举了举大拇指，露出一口白牙：“小丫头，真厉害！”

　　 雪莉的俏脸也没什么血色，耳中还有点嗡嗡作响，见到穆巴的手势，只得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

　　 她不明白，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动手了？……不对，人家没动手，也是动动嘴巴而已，就像希拉姐做的那样，只是结果么，穆巴大叔的“嘴炮”明显要厉害多了，赤果果地让他们吃了个暗亏。

　　 这是示威吗？他不同意？这究竟算是个什么意思啊！森林之民果然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心中苦笑之余，雪莉看向希拉的眼神也有点埋怨，可是看到她仍旧死死地在前面护住自己，那点小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穆、穆巴，你这是什、什么意思！”希拉喘了几口气，咬牙切齿地看向了老猎人。

　　 这女人还真是不依不饶啊！穆巴正神清气爽来着，马上脸就拉下来了。

　　 刚才他的行为其实是突发奇想的顺势而为，所以无论是对方还是同伴都措不及防，算是让对方吃了个暗亏，把他几天以来受的气都还了回去。虽然没真正“动手”，但是他也算无形中和那丫头划下了双方的底线：对方不能再借机谩骂挑事甚至骑他们头上，他们自然按规矩办事，也不会做小动作和伤害对方。

　　 穆巴看了看希拉身后的丫头，虽然拉着希拉，却也撅着嘴巴看着他，一副不解又不满的神色，得，刚才是自作多情，自己表演给自己看了，人家根本看不懂他的意思。

　　 不过既然已经撕破了低声下气的伪装，这会儿也没必要再戴上了，他沉声道：“什么什么意思？你不懂吗！”

　　 皮肤粗糙的右手递了起来，骨节粗大的食指虚着点了点希拉的额头，粗壮的前臂顿时显露出虬结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力量的美感，穆巴淡然道：“不要把你们那里的那一套用在我们身上，该我们承担的责任必然会承担，答应你们的事情也必然会做到，除此以外，别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在这里，小娘们，还指挥不了我做事！”

　　 此刻的穆巴神色郑重而坦荡，浑身散发出骄傲和无畏的气势，哪有之前的刻意讨好甚至有点市侩的嘴脸！

　　 “说得好！”

　　 “这才是我最尊敬的泽地武士真正的气魄！”

　　 “早就忍这娘们很久了，以为我们是随意搓弄的娘娘腔么！”……

　　 旁边的小年青们顿时一片叫好和口哨声。

　　 希拉的行为还真犯了众怒，地图炮开得太大把整个西区小队都得罪了，她不知道，要不是有雪莉的调节气氛和穆巴的压制，这些年青小子还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蠢事来，血气方刚的他们才不管什么规矩和规则呢！

　　 西区小年轻们的突然爆发把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自信的雪莉也终于意识到，这里可是长城森林，可不是那个他们熟悉无比的、讲求法律和规则的人类大都市！在这个还会为了生存而艰难战斗的森林里，人家才不会管你什么网红明星城市人呢！你进来了当然需要遵守这里的规则，犯错了自然就按照约定俗成处理，根本不会因为你是美人而哄着你、迁就你，这里和城市，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难怪会这么少人到这里做节目……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了同样的念头。

　　 的确，和其它地方相比长城森林拥有最为丰富的生物资源以及最为壮观的巨树群落，拍摄出来的景象即便没有进行刻意的取景和修饰也呈现出一种别样的蛮荒美感，牢牢地吸引着他们这些见惯了科技都市的城市人目光。

　　 然而今天的经历终于让他们了解到，在远超想象的严苛环境中生存和战斗的森林之民和他们的确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相当难以打交道！至少，目前在他们眼中就是如此。

　　 “我明白了……对于之前的事，我很……抱……”抿了抿嘴唇，希拉低头了。

　　 穆巴笑了笑，觉得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如果希拉这都看不清楚他们的处境那就只能说明她真的长了一个猪脑袋了。他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希拉的话：“希拉小姐，你不必向我道歉，或许这是你们那里的做法，既然我们刚才没有说清楚那你就不算侮辱了我们。”

　　 “哎，可是……”穆巴的大度让希拉觉得有点意外，她忽然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我讨厌你，相信我的小伙子们也没多少人会喜欢你。”穆巴接着又扫了眼他们三个，对着雪莉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们都很不服气，觉得我是在压服你们，对吗？”

　　 “……”

　　 “没错，这就是我们这里的做法。如果你是这里的人我必然会用我的手段压得你们服服帖帖为止，可是你们不是。所以，你不必扭着性子向我道歉，我也无所谓这种违心的行为。能屈能伸的人并不是只有你而已，希拉小姐。”

　　 “我也接待过不少游客，对你们那里的情况有所了解。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劳务雇佣关系，对吧。我们出卖我们身为猎人的劳动力、经验和技巧，而你们则需要向导和保镖，没说错吧？既然如此，我们彼此就按这个雇佣关系作为基本原则吧，无论你们是看得起、看不起我们都没关系，你出了钱，我们为你服务，就是这么简单！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这样没问题吧！”

　　 第93章 熊孩子的做法1

　　 希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心中发苦，心想什么没问题，问题可大了好不好！

　　 他们这档子所谓的直播节目不过是个依附于发达网络的极小投入的超低成本小制作，差不多就相当于曾帆那个时代的签约网红的录播节目，只是制作预算相对高一些而已。主要目的其实是为捧红雪莉所做的前期准备，简单来说就是尽可能地让雪莉在足够多的地方多露脸，累积足够多的人气，在这个普遍使用基于超级网络的虚拟世界“家园”的时代，成为网红无疑是最快成名、最节约成本的做法。

　　 希拉所在的经纪公司在业界处于中下游水平，既出过一定数量的二三线明星，寂寂无闻之辈同样也不少，经营状况基本和同类的公司差不了太多。而签约后先成为网红再正式出道，算是这时候业界比较普遍的做法，也是公认效率较高、较为稳妥的方案。

　　 在这个阶段，除非你甫一亮相就爆红整个网络，否则歪管你是不是有成为大明星的潜质，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去网络上累积人气。而此时由于涉及到成本问题，经纪公司给予的资源都不会太多。

　　 雪莉此次的直播节目类似于“荒野求生”和“discovery”两者的粗浅结合，算是有点噱头，又是在其它节目很少涉及的长城森林拍摄，加上雪莉本身也算经纪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所以作为策划兼经纪人的希拉这次获得的资源其实不算少，当然，是跟其它同阶段的新人相比。

　　 只是，为了提升这次制作的整体质量，希拉死皮赖脸地跨过经理部门直接在老板身上再争取了一份投资，然后把大部分的钱都投进了设备上，包括租用、升级和添加各种类型的拍摄器材、神经同步传感仪器、高速实时传输系统等等，基本满足了全规格的“家园”同步系统的接入要求。要不然，雪莉也不用全身上下都穿戴着这么多仪器设备。

　　 于是，准备大干一番梦想着雪莉一炮而红的希拉悲剧地发现，他们手上已经没剩多少钱了。她仔细算了算，按照搜集到的资料，居然只够进入长城森林的车旅费、勉强雇佣一支小型向导小队，连他们自己的活动补贴都没多少，更不要说请一个负责即时视频剪辑编制的专家了。

　　 没办法，俩人商量之下，希拉取得了雪莉的谅解，把她俩应得的补贴再加上希拉自己贴上一些，说动了老熟人唐恩以友情价加盟。

　　 做好准备后三人便急匆匆地赶往了长城森林，然后，他们更悲剧了。

　　 光魔蜥转移了猎场，青壮年猎人忙着出去捞“外快”，小镇内也忙着预备防线，根本没人鸟他们。眼看着雪莉直播了一天西区小镇及附近的景色、一天森林之民的劳动和采访聊天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播的了，希拉急得都快哭了，长老、镇长什么的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足够的人手，她甚至都在屈辱地考虑是不是牺牲色相去邀请老猎人直接出手了。

　　 刚好这时候，穆巴和一些个跟不上节奏的猎人先一步回来了。希拉自然大喜过望，可惜，当时就连穆巴在内的人都没同意，因为她出的价钱本来就不高，平时还可以勉强接受，这种时候就得不偿失了。最后也是长老们都让这娘们搞烦了，直接让比较空闲的穆巴带上几个新人组了个小队，美其名曰锻炼新人直接领着他们上路完事。

　　 事实上这次的合作双方都耍了些小手段，这是由于信息的不透明和不对称所造成的。穆巴方面自然是大部分成员都是没有深入丛林经验的雏鸟，按正常来说是不具有被雇佣资格的，然而现在，是按小队人数来付费的。

　　 希拉隐瞒的情况更多，除了没有介绍拍摄工作的形式、范围而只是要求穆巴他们以这个为中心帮忙以外，还有很多诸如动植物辨识、介绍环境情况、临时做一些动作演示等等，在业界，这叫做聘请专家和临时演员，或许费用不多，可到底还是需要算清楚的，这在重视个性和创造力的社会里可是有着严格的劳务规定。

　　 至于什么种族种群歧视、性别歧视、地区歧视等等，更是犯天下之大不韪，即便穆巴毫不在意，即便这是都市人真实的心里想法，可真要追究起来，希拉不坐牢也必定会脱一层皮。

　　 所以，穆巴之前才会这么忍让，所以，希拉才会老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这都是他们两人对于自己的违规做法作出的不同后续反应而已。

　　 现在穆巴直接掀桌子不玩了，希拉就开始头痛了。

　　 她知道穆巴未必了解外面关于劳务范围的事情，可人家也不是笨蛋，刚才他不是说了吗，做的就是向导和保镖的工作而已，其它的，对不起，我很不爽，不想回答，也不想帮忙。

　　 即使人家那些小年青看在雪莉面子上在其它方面稍稍帮一下，可总归不会让说出狠话的老猎人太难堪，如果雪莉在直播中问道：

　　 “那棵树是什么呀？那只鸟儿叫什么呀？”

　　 “……”

　　 “为什么会有淤泥啊？”

　　 “……”

　　 “你在做什么呀？”

　　 “……”

　　 “为什么帐篷要这么搭啊？”

　　 “……”

　　 彻彻底底的冷场啊！这让直播节目怎么做下去？让雪莉自说自话么！再说还拍不拍摄森林之民啦，人家要是整天摆个臭脸，观众又不是傻子，来来往往几次就知道他们和人家闹矛盾了，这对雪莉的公众形象极为不利，说不定还会遭到对手的攻击。娱乐圈，也不是一个温柔的世界啊！

　　 希拉愁眉苦脸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相视无言。

　　 穆巴可不管她那么多，指挥着菜鸟们行动了，既然他夸下了海口，自然要全力以赴，不然丢脸可是自己。

　　 “麻蛇、英子，磷光、藤叶，两人一组，前方交叉搜索。方位东偏南三到十度左右的范围，光魔蜥以前的踪迹表明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其余人暂时原地休整。十五分钟后发信号，我们跟上。现在核对时间和方位！”

　　 穆巴亮出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个朴素的旧式手环，和菜鸟手上的电子腕表一一校正时间和方位。这就是小镇猎人们在森林中辨别方向的“秘密”猎人使用的电子表装有精度不太高的电子陀螺仪，经校对后可以当指北针使用一段时间实际上由于需求迫切和地下渠道较多，西区猎人的平均装备水平反而位居四小镇之首，不得不说这非常让人意外。

　　 派出了搜索小组以后，队伍就在原地休息。只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使得双方的气氛都有点尴尬，原来围着雪莉转的年轻人也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搭讪不好自顾自又不愿，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穆巴没搭理这些年轻人的事情。长城森林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封闭世界，也就最近的十来年才逐渐加深了对外交流。他能理解见惯了简朴健美的粗犷女孩儿的他们见到身材窈窕、穿着时尚、面容精致的雪莉时候的反应，以前他还不是一样？

　　 他们很快就会沮丧地发现，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无论说话、思维方式还是其它很多方面都对不上号，然后就会产生疑惑、迷惘、冲动、不忿等各式各样的复杂情绪，最终可能会奋发向上，可能会抛弃传统，也可能会颓废堕落……跨过了这一步，他们才会有所成长。

　　 青春啊！穆巴轻轻感叹着，掏出了一个暴风藤加工的小烟斗，褐黄带着红锈的表面因为常年使用和摩挲而显得油光发亮，压入烟叶，点燃，淡淡的灰白烟雾从口鼻缓缓喷出，惬意之极。

　　 希拉和雪莉几人都皱了皱眉头，他们很不习惯这种气味。城市里并不提倡抽烟，烟草税也很高，所以抽烟的人不多，老烟枪更是凤毛麟角。希拉正想过去跟穆巴交涉一下，突然看见他脸色一愣。

　　 穆巴放下烟斗，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长鹰，刚才有听到什么吗？”

　　 “似乎……是有人在喊叫？叫了好几声，但听不清楚喊什么。”

　　 穆巴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我们前面，等下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

　　 很快，他们前方传来了几声尖锐的口哨声，正是先行的搜索队发出的信号，穆巴一扬手：“快，我们跟上！”……

　　 “麻蛇，有什么发现？”

　　 “我们刚才听到了人喊叫的声音。”

　　 “我们也听见了，可是听不清楚内容，方向也判断不了。”

　　 麻蛇和英子对望一眼，英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似乎听见是在喊‘光魔蜥’！”

　　 “啊？”

　　 小队成员面面相觑，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喊“光魔蜥”。

　　 “是不是有人被光魔蜥追赶了？”

　　 “那他为什么不喊救命？”

　　 “对啊，要是普通人听见那不是更不可能去救他了？”

　　 “那就是跟同伴说看见光魔蜥一起追上去？”

　　 “为什么不用信号而直接喊？其他猎人听见了怎么办？”

　　 “那他在诱导我们？”

　　 “谁知道我们正好在这里？”

　　 第94章 熊孩子的做法2

　　 “磷光和藤叶呢？”长鹰皱起了眉头。

　　 麻蛇讪然地挠了挠脑袋，指了指前方：“我们商量着如果那个声音是真的话，前面必然会留下光魔蜥的踪迹，所以他俩稍微往前搜索一段。”

　　 “你们胆子太大了吧！而且……”长鹰看了看腕表，“东偏西？这个方向不对……”

　　 穆巴摆了摆手，打断了长鹰的说话，笑道：“有留下记号吗”

　　 “当然。”

　　 “有约定搜索时间或者距离么？”

　　 “呃！没……”

　　 “勇气可嘉！兵贵神速，时机把握不错，不过下次要加点脑子。”穆巴点头赞许，又对长鹰说道：“光魔蜥追踪的或许是不同猎物，不一定跟随群体行动，要学会随机应变。

　　 五分钟后发信号让他们停下来，我们跟上去。我再强调一次，在追猎行动中千万不要逞英雄，要学会团体配合，要信任自己的同伴！明白吗？”

　　 一番话有理有据，说得年青小子们点头称是。

　　 希拉三人不禁惊讶，此时的穆巴就是一个严格而慈祥的导师，丝毫不见刚才气势逼人的模样。雪莉眼睛亮闪闪的，悄悄地打开肩上的摄像机把这一幕拍摄了进去，毕竟人文民俗也是旅程中的亮点，即使是作为以后的花絮或者彩蛋也是颇有看头的。

　　 穆巴看了她一眼，也没在意，淡然道：“这次应该会找到比较新的光魔蜥踪迹，等下可能需要连续赶路，做好心理准备。”

　　 不久以后，他们赶上了磷光两人的搜索组。不用他们解释，穆巴也已经看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他指了指地面和茂密的树丛：“这里、这里还有里面那棵赤水松，应该会有更明显的痕迹，快去搜索比较一下。看来，我们找对路线了。”……

　　 而另外一边，回到那群聚拢在一起的光魔蜥小团体那里。曾帆拉着艾可已经越爬越高，现在已经爬到了三、四十米左右的“高空”，这已经相当于十来层楼的高度了。

　　 “啧，真是阴魂不散！”曾帆看着身后那只最小的光魔蜥不紧不慢地攀爬者，恨恨地说道。“艾可，你先去上面那根横桠，我先处理一下这里。”

　　 艾可脸色苍白，点了点头，顺着树干螺纹，腰顶着套圈慢慢地向侧上方挪动步子，动作有点麻木。这是现在他们主要的移动方式。出乎曾帆意料的是，在爬上了暴风藤第一根枝后，向上攀爬反而变得容易按照暴风藤的生长方式的话。

　　 这是因为暴风藤伸出来的枝也是沿着往上的螺旋方向生长的，也就是如果你能踩着螺纹，一根一根枝的往上爬，螺纹和枝不仅会成为助力，还可以成为短暂歇息的休息平台，如同一级级的台阶一样。这也是艾可可以坚持到现在的原因，两根枝桠之间的距离实在不远。当然，前提是，你能够侧向移动到下一根枝。

　　 侧向移动在攀岩运动中叫做侧拉或者横移，需要身体展开手脚伸向侧面着力点，这个时候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身体一侧的支撑脚上，而单侧的手也需要承担一部分重量以及控制身体的摇晃，是个相当消耗体力的动作。

　　 曾帆自然不会用这个高难动作消耗自己的体力，开始爬树时做的套圈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只需要腰背部向外顶着套圈踩着凹凸螺纹侧爬过去就行了，就是套圈每次都需要解开和重新打结有点麻烦。

　　 在度过了爬上第一根横桠的艰难后，身长体宽、脚爪尖利的光魔蜥远比他们两个一米出头的小豆丁有优势，几步就可以从这根枝桠爬到另外一根横桠，动作自然流畅，速度快速无比。

　　 当时可把曾帆吓得满头冷汗，在这个环境里他比光魔蜥还要不利，根本就没有腾挪后退的空间，完全没办法抵抗这头大蜥蜴的攻击。被迫无奈之下，他只好自断后路，往脚下的横桠做手脚在枝的根部附近砍了个深深的v型豁口。

　　 这头满脑子鲜嫩肉汁的小光魔蜥自然比不过下面成精的成年大块头，眼看目标就在不远处，猛冲猛追的它根本就没留意到脚下横桠的情况，结果“咔嚓”一声，马上中招，前爪刚抓住的枝桠应声而断！

　　 “好……！”曾帆和艾可的喝彩声刚喊出了口便戛然而止！

　　 巨型暴风藤实在是老而弥坚，粗壮的横桠表皮不仅构造特殊还坚韧非常，竟然将断掉的横桠整个吊在了空中，而光魔蜥虽然因为断掉的枝失去了平衡而往下掉，可是别忘了，它是以脚爪勾住树干上的螺旋纹路的方式，四只**替前进的，一只脚踩空，还有三只脚的钩爪在呢！

　　 也正因为如此，在树干上划出了数道深深的爪痕后，这东西很快就稳住了往下掉的身体，突眼不断转动了一会儿，又再次不甘心地往上爬来。这不屈不挠的态度可让人头痛得要命。

　　 俩人没办法，只能不断地往上退去。期间光魔蜥又中了一次陷阱，可惜效果就如同刚才一样，只是让它下滑了一段距离而已。眼看这东西越逼越紧，曾帆发狠了，连续把十几条踩过的横桠砍出豁口，结果它学乖了，宁愿不踩横桠，又或者只在最接近树干的根部停留片刻，依然慢慢地追上来。

　　 “帆哥，怎么办呐？”艾可有气无力地问道。这小子虽然克服了恐高的心理往上挪，可这会儿已经满身大汗，脸色却诡异地没什么血色，眼神木然，显然状态也不是太妙，什么时候出问题都不奇怪。

　　 “耗呗，那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它没什么体力了！我们再往上一点，看它还跟不跟上来！”口上是这么说，曾帆心里也在发急，寄望于对方耗完体力放弃根本和赌博无异，当然不可取，可现在又没啥办法可想。

　　 被一只蜥蜴逼得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简直岂有此理！他还真有种老猫烧须的尴尬感觉。

　　 “艾可，可以停下来了！休息一下!”

　　 终于，他们在一棵枝上停了下来，因为曾帆看见那只蜥蜴也停了下来休息。

　　 “呼……它还真的没跟上来呀！”艾可喘着粗气高兴地说道，可惜眼睛始终不敢向下看，抱着眼前的树干在说活始终有点怪怪的。

　　 “希望如此吧！”曾帆苦笑。他也是累了，站在树枝上把所有经过的横桠砍出豁口可不是个轻松活，他现在手臂酸软，开山刀也只能勉强举起，估计也快撑不下去了。

　　 两人背靠背坐在横桠上，汗水和体温隔着衣服混合在了一起，让艾可有点不自在，扭了扭身子。

　　 “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说我们刚才这样喊，会不会有人赶来啊？”

　　 “如果那真的是人的笑声，他如果听到了应该会吧！”

　　 “那的确是人在笑啊，我听得很清楚！”艾可委屈地说道。

　　 说到耳聪目明，曾帆认为艾可这个身体素质优秀的小土著的确比他更有优势，可刚才听到的声音经过茂密的丛林掩盖、反射、传递早已变了形，不仅无法判断方位，听着像人的笑声却又像什么动物的叫声，根本做不了准。

　　 “嗯！”

　　 他也不忍心否定艾可心中的希望，点了点头。或许，他的心中也抱有些许期待吧！

　　 两人一时无言。

　　 曾帆竭力放松身体，快速运转着吐纳诀，以期以最快的速度回复体力，将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期待上可不是他的作风。

　　 现在的情况已经变成了一场体力拉锯战，他们和光魔蜥都处于暴风藤整体高度的中央部分，可谓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谁放弃都意味着前功尽弃，谁先恢复行动能力就拥有更大的成功的希望。

　　 蜥蜴、蛇啊这类爬行动物，由于利用能量的效率是哺乳动物的三倍以上，所以很容易就长成强壮的肌肉和惊人运动系统，但是不能自主控制体温的特性让它们有着致命的弱点：容易受到环境和温度的影响，以及不能长时间进行剧烈运动。

　　 毫无疑问，爬树对于在沼泽里如履平地的光魔蜥来说绝对是个剧烈运动，再加上曾帆阴损地把几乎所有可以充当休息平台的横桠都做了手脚，让它得不到充分的休息，这只小光魔蜥实际上已经非常疲惫了。当然，还有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因素就是，随着高度的增加，暴风藤引导的气流会越聚越多，形成越来越大的风，而越大的风就会带走越多的身体热量，作为变温动物，光魔蜥能量的消耗其实远超它的预料。

　　 它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等到太阳光照减弱，或者爬到更高的高度，这只小畜生无论如何都只能放弃。

　　 可问题是曾帆不知道啊！谁都知道动物在临死前的拼死一击极其惊人，这就证明了生物体内是蕴含了很多“垫底”能量的。虽然他们双方现在都还没到这个程度，但谁又能说得清楚光魔蜥还有多少体力可用呢！

　　 他可不敢赌这个可能性，在这个森林里吃的亏还不够多吗！他一边恢复着体力，一边绞尽脑汁的分析着双方的优劣情况，一边又不断地思考着各种各样的离开方法。

　　 第95章 熊孩子的做法3

　　 午后的森林，太阳开始西移，比起刚才却更加闷热。短时间的雷阵雨似乎并不能让温度降下来，反而因为出现了更大的温度差而令局部的小气候更加反常和难以忍受。

　　 巨型暴风藤作为附近气流的交汇点，湿的、干的、臭的、清的、热的、凉的……空气带着各种各样的“附加物”，沿着螺旋向上的气压区混合在一起冲向上方天空。

　　 曾帆他俩此时的感觉就是如此古怪，坐在暴风藤半高的树枝上，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前一刻还觉得干燥清新，下一瞬就会变成又湿又臭，这里实在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而且随着停留的时间越长，大风吹拂下汗湿的衣服会被吹得冰凉，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没有丝毫的暖意，皮肤的感觉更是变得越越来越木然。

　　 他知道是快速气流大量带走身体热量的关系，刚才攀爬运动的时候还感觉挺凉爽，可一旦停下来这种感觉可就不是太美妙了。看了看后面的那只静止不动的光魔蜥，他不由得心中冷笑：这就是死心不息的结果！他们现在都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凉意，想必这冷血畜生比他们还不堪。

　　 不过，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怎么离开？曾帆咬了咬嘴唇，迅速搜寻着身上和附近的有用之物。

　　 背包、兜帽、手套、水壶、匕首、绳子……毛虫？这是他所有的物件。

　　 艾可的呢？开山刀、小狗腿、大背囊、手套、毛巾、绳子……帐帘？！

　　 一道灵光闪过心头，想法之大胆连曾帆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是吧！这不是熊孩子才会出现的思维方式么？！不行不行，这个方法脑洞实在是太大……可是……他看了看周围，貌似在这样大风的环境下出现这样的想法也不是太夸张呀……

　　 是的，对于中国的熊孩子来说，大风天自然就会联想到纸飞机、风车和风筝，或者一切可以被风吹起来的好玩玩意儿，然后他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降落伞这个曾经非常熟悉的战术工具咳！当然绝不是撑着雨伞“跳楼”那样的超级逗逼实际上他的大脑回路已经开始有点奇怪了，越来越向熊孩子的方向靠拢，然后才是成年人的理性思维。

　　 强行压下这可怕的熊孩子式脑洞，曾帆心中也有点不愿意承认自己拥有如此跳脱的思维，开始竭力思考其它离开的可能性。到了现在的境地，实际上他们无外乎两种选择：等待救援和主动离开，但无论是哪种选项，都避免不了一个重要的难题，就是消除光魔蜥的威胁。

　　 如果是选择前者，考虑到这里令人难以久待的大风环境和等待时间的不确定性，实际上比后者还要被动和危险。因为即使应付了眼前的这只小光魔蜥，也不敢保证下面的光魔蜥扫荡了风蚁和蘑菇蚁以后会不会打他们的主意，后面穷追不舍的小畜生就是例子。如果不幸言中，那两头成年的大蜥蜴可远比这只小的要狡猾和难以对付多了，尤其是那只“成了精”的，谁都不清楚它还有什么花招没使出来。

　　 实际上对付光魔蜥，曾帆认为以他们现在的身板，最好的方法就是使用弓弩和陷阱，尽量不和它们近距离接触才是正道，当然，如果有热武器就更理想了。可惜，树上的环境根本就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能够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已经非常不错了。

　　 至于大毛虫……他打了个冷颤。

　　 这个自控的无人仿生机器就是个大坑，他出发前就知道了，琉璃曾跟他说过，这东西其实缺少了中控部分，即信号传输装置和任务控制系统。由于本身没有内设ai系统，缺了中控部分，它就真的只能如同一个玩具一般，执行预设的任务程序，或者只能实现一些简单的功能。

　　 小镇上的二手货尤其是好东西大多都是如此。

　　 曾帆带着这东西纯粹就是拗不过小丫头的央求，加上原以为这趟旅程没太大难度，也不重，就权当带个吉祥物或者护身符了。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完全没作用，至少如果情况真的紧急得没法可想的时候，这虫子的麻醉气体还是可以拼一把的，现在么，当然不是时候了。

　　 所以，树上的环境以及各种不确定的因素都表明，最好的选择无疑是离开这里，但关键是，怎么离开？用什么离开？想来想去，看来看去，他不由自主地又绕了回来，似乎，空降是目前唯一可想的方法，无关乎他的脑洞大小。

　　 既然是这样，他就有必要仔细考虑一下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了。首先，他必须制作一个降落伞；其次，他必须找到一个风力足够大的地方“起飞”；最后，他还要保证落地后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当然，前提是伞衣材料足够大、坚韧、轻质和连接牢固，不然一切都是空想。

　　 “艾可，你还有多少帐帘，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哎，好。帆哥，你觉得冷吗？”艾可揉了揉眼睛，有点迷糊，小家伙相当疲倦，已经开始有睡意了。

　　 “不要睡着啊艾可，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咦？真的吗？”

　　 “嗯！不过我要先看看你的帐帘布够不够结实。”

　　 “那肯定是非常结实，捉骷髅鸡的陷阱都用的是这种布呀！”

　　 曾帆一愣，用力撕扯帐帘的手顿了一顿：“真的？”

　　 “当然是真的！”

　　 “全部都是这么结实？”

　　 “当然！”艾可嘿嘿笑着挺了挺胸口。

　　 艾可一共拿出来了三张帐帘布，两大一小。曾帆仔细试了试，两张大的果然既轻盈又柔韧，略微带点弹性，而那张小的看上去则比较旧，虽然也很坚韧，弹性就明显比不上前者了。总的来说，这些帐帘布的材质甚至比他记忆中降落伞的伞衣材料还要优秀，这让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不科学啊，用这么好的材料盖窗户洞，不是太浪费了么？”曾帆暗自嘀咕道。

　　 “哎？这不是用来盖洞口的那种布啦！”

　　 “不是？颜色不是都这样么？”灰灰沉沉的，只是这些表面还算比较干净。

　　 “那个……”艾可偷偷看了眼周围，神秘地说道：“我故意弄成这样的啦。”

　　 “呃，为什么？”

　　 “这个……我捡来的……”

　　 “捡来的？哪捡的？”曾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会吧，这么好的东西可以捡得到？没有人识货么？

　　 艾可期期艾艾地说道：“这个……那个……在果园里啊……”

　　 “果园里？”

　　 “……前阵子运输车队不是发生了碰撞嘛……”

　　 这小子！曾帆摇头失笑：“所以掉在了果园里，就‘捡’来了？”

　　 “那当然！果园里的东西都是无主之物，谁抢到就是谁的！”艾可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嘛，现在又变成“抢”了？！果然，小家伙是有点小聪明的，不仅抢到了物品还懂得伪装一番，也难怪早上的时候死活不肯放弃这些东西了。

　　 他也没在意艾可的哄抢行为，追索这样的过去没什么意义。在这样困难的生存环境下，没有这样的行为才是不正常的，况且，镇上的人要真的很看重这些东西，艾可也不可能藏到现在。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时那些司机、押货人的脸上苦笑，估计最后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不了了之完事而已。

　　 既然伞衣材料有了，绳子也有了，那就可以制作降落伞了？事实上并非如此。仔细一想，曾帆这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真的太天真了。

　　 首先是需要计算降落伞的面积，并确定伞体形状。按照0.4平方每公斤的最少伞面载荷面积计算，他和艾可加起来至少需要24平方的布料。两张大的帐帘布规格相同，大约不到9平方，加上小的5平方，勉强足够，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就必须舍弃大部分装备，减掉重量。

　　 伞型曾帆本来想做成最熟悉的滑翔翼伞的形状，因为翼伞的操纵性能比一般空降用的圆伞要好多了。现在一算，三张帐帘加起来才足够一个伞的面积，而且翼伞是双层伞，总面积实际上也不比圆伞少多少，内部构造相对而言过于复杂，伞绳连接也非常麻烦，根本就不可能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进行临时加工制作，时间上更是不允许。

　　 那么剩下的选择就是“圆伞”了。理论上这是最为节省材料也是最为简单的伞型，甚至简单到只需要把矩形的帐帘布四个角分别用绳子绑起来就可以充当最简陋的降落伞了如果他们真的不怕死的话。

　　 确定了伞型，就需要计算伞绳的数量、长度、连结部位和连接方式，确认整伞的重心布置，为了保持稳定、防止侧翻以及保持一定的操纵性，还要在适当的地方开设排气孔和导流孔，增加控制绳等等等等，只要稍微想想，就会让人头痛无比。

　　 我这算是自作孽吗？现在坐在高空、又困又累的艾可自然是指望不上帮忙了，曾帆郁闷地丈量着帐帘布上的尺寸，开始默默计算制作降落伞的各种材料、时间和工作量。

　　 这么大的工作量，这真的是一个最为稳妥和简便的方法吗……

　　 第96章 熊孩子的做法4

　　 “咔、咔……”

　　 随着阵阵仿佛尖锐物体划动金属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曾帆就明白，自己已经不用再纠结什么了。

　　 这些烦人又刺耳的声音不紧不慢，如同鬼魅一样追逐了他们足足一个多小时，即使闭着眼睛，其代表的形象也好像无形的魔鬼一般无声无色地把他们抓住、禁锢和玩弄，嘲弄着他们的天真、他们的反抗、他们的挣扎。

　　 “尼玛！这么快！”曾帆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了下方，果然，下面那只小的光魔蜥又开始向上爬了！光魔蜥的运动耐力和对猎物的执着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似乎知道了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它这次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直接舍弃了所有的横桠进行借力，直接就抱着树干向着斜上方攀爬，摆出了一副倾尽全力狠命一击的姿态！

　　 看见如此，曾帆迅速地收起了只做了一点的降落伞，唰地站了起来，树枝顿时一阵摇晃。惹得艾可一声神经质的尖叫，紧张地抱住了面前的树干。他扶了扶树干站稳，一巴掌扇在了小家伙头上：“鬼叫什么！快点，我们马上往上爬！”

　　 说罢，拉起艾可腰上的套圈检查了一下，绳子和绳结都没什么问题，他点点头说道：“你先上去！快！”

　　 艾可委屈地摸了摸脑袋，扁着嘴巴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吸了几口气，才熟练地向下一根横桠挪过去。“帆哥，我们究竟要爬到什么时候啊？”声音有点颤抖，明显是被光魔蜥“不屈不挠”的追逐搞出了心理阴影。

　　 “先爬上去再说！本来我准备做个降落伞的，可惜这东西来的太快了！”曾帆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深吸一口气，举起了开山刀，狠狠地劈向了脚下的横桠。手臂上的肌肉又酸又痛，的确不能坚持多久了，真是烦人的畜生！

　　 “噗……咻……！”忽然，仿佛有人放了一个大大的响屁，接着附近传来了一阵气流急速扰动的啸鸣。

　　 嗯？他们不禁转头望了过去，声音的来源正是他们下一个目标的树杈。

　　 只见横桠的末端，飞扬的飘带叶子丛中，一个足球大小的黄绿色“叉烧包”正微微颤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着“肚皮”，剧烈的气流从“包”口喷射而出，把一些不知其形的黑影送上了天空。

　　 “叉烧包”的“肚皮”越缩越小，越来越晃，皱褶逐渐密集，声音也越发无力。终于，啸声渐止，“叉烧包”似乎将肚子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软趴趴地耷拉在飘舞的叶子上，表面满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皱褶，就仿佛晒干的橘子皮，一副身体被掏空的“老态龙钟”模样。

　　 “啊，放屁了！放屁了！”艾可兴奋地说得，眼睛极为好奇地看着这奇妙地一幕，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几十米的空中。

　　 曾帆也被这让人惊讶的景象吸引：原来暴风藤的“喷发”是这么一回事啊，也难怪会有放屁管的别称了，这声音还真是挺特别。

　　 暴风藤……放屁管……喷发……他脑海里灵光闪动，忽然觉得刚才自己实在是考虑得过于复杂了：他被周围茂盛密集的植物丛林遮蔽了目光，一心只想跨过这些障碍找到出路，事实上，现在整个森林里又哪里有明确的路！

　　 从空中来看估计除了那些巨树，哪里都是一片绿色吧。不考虑制作降落伞的繁琐以及飞上天空后的不确定性，即使他们能成功飞上天空并确定方位，落到地面以后一样需要重新搜索方向甚至开路，那跟早上的情形又有什么分别呢？

　　 事实上就是在曾帆的那个年代，也极少极少情况会进行森林里的伞降训练和作战，即使特殊部队也是如此，这属于难度和危险都极大的科目。原因很简单，没有任何的地面和空中引导，卫星信号也都时灵时不灵，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是十万空降大军，落到密林里也是来一个消失一个，绝对泡都不冒一个，部队连集结都做不到，还怎么训练和作战？

　　 结论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他们需要离开的仅仅是“这里”而已以小水洼和暴风藤为中心的异常密集的丛林“洞穴”，而不是飞上天空跨过所有的植物墙，顺风飞回去之类的，以临时赶制、应付性质的劣质降落伞更加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好办多了。

　　 曾帆记得这里植物的密集程度和其它地方是有明显区别的，既然他们已经处于“洞穴”的中心高处，再爬高一点就能穿过这里绿色“天花板”的遮挡了。

　　 到时候就是使用绳滑也能离开吧！嗯，应该是这样！

　　 “艾可，向上！爬过那个“大包子”的高度！”抬头搜寻了一下，曾帆指着斜上方那个比刚才那个大了一些的涨鼓鼓的气囊喊道。

　　 那里大概是“穹顶”厚度的最高点。

　　 “哎？那里好高啊！”

　　 “不高的，爬一会儿就到了！到那里我们就有办法离开了！”

　　 “好！”

　　 曾帆留下来自然就是要搞搞事延缓一下光魔蜥的速度了。晃了晃腰上的水壶，还有大半的“水藤水”，他奸猾地笑了笑，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一点点地、慢慢地、顺着树干的凹凸螺纹倒了下去。清澈透明的水仿佛被无形的障壁约束了方向，乖乖地沿着螺旋纹路一圈圈地往下淌，将光滑的表面打湿一片。在他的小心控制下，几乎一滴都没有浪费，都洒在了暴风藤的树干表面。

　　 暴风藤为了保存大风吹拂下内部蕴含的水分，树皮变得致密而坚韧，表面不仅颇为光滑还不怎么吸水，所以一旦下雨，攀爬就变得异常困难，曾帆俩人刚才可是吃足了苦头，光魔蜥其实也是如此，因为它的脚趾粗短，比人类的手更不好抓握发力，只是由于钩爪的存在以及强健的肢干肌肉，相对来说还是比两个小家伙轻松一点。

　　 不过现在嘛……曾帆看着光魔蜥开始一步一滑，异常缓慢地往上爬，哈哈一笑便拉着套圈往上爬去暴风藤越高风越大，表面也越干燥，比湿滑的下面可容易爬多了……西区小队，穆巴已经走在了最前面，后面跟了两个新丁，长鹰则护在了三人组旁边。由于发现的光魔蜥踪迹越来越明显，并且显示出不止一只的数量，让队伍的气氛有点凝重、紧张和沉默。

　　 小队成员绷紧的脸色也让心态一直都颇为轻松的三人组紧张了起来，就连正在视频直播的雪莉也乖巧地放轻了自己解说的声音，犹如呢喃，更平添了许多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希拉是三人里最为难受的，她本来就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因为之前和穆巴的小冲突，现在西区的人谁都不跟她说话，把她憋得极为难受，再加上人家不动声息地把原来好心帮她背负的装备还了回来，她又不好意思打扰工作中的两人，只好强撑着都背在自己身上，饶是她经常健身锻炼，这会儿也是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腿痛。

　　 “坚持一下吧，我们快找到它们了。”旁边的长鹰眼中有点不忍，低声说道，右手不着痕迹地往希拉的背囊下面一托，顿时让她轻松不少。

　　 希拉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个依然面无表情的高大青年，感激地喃喃道：“谢、谢谢！”

　　 前面传来两声夜枭一样的叫声，这是注意警戒的信号。长鹰顿时紧张起来，轻轻松开托着背囊的手，抽出背后短矛的同时向同伴打了个手势，整个队形马上变成了三纵队，把三人组牢牢地保护在最中间。

　　 “怎么了？”

　　 “长鹰哥哥，有发现了？”

　　 长鹰瞥了眼满脸紧张的希拉，又看了看虽然带着面具、声音却带着无比兴奋的雪莉，扬扬手，默然道：“警戒前进！”

　　 “穆巴叔，看见光魔蜥了？”

　　 “没有，看样子已经离开了。不过，估计我们也快追上了。”穆巴手上也已经拿起了短矛，左前臂更是带上了一个椭圆形的小臂盾，指了指旁边的地面，“你们看这是什么。”

　　 “咦？竹排？有人做的？”希拉惊讶地问道。

　　 “废话！”穆巴斜了她一眼，对着菜鸟们说道，“都看看，可以看出什么了？”

　　 “竟然将蟒纹碧玉竹拿来搭排，这是哪个败家子干的！”

　　 “这搭排技术真烂！”

　　 “地上有脚印，小号尺码，是……女人或者小孩？”

　　 “年青女人吧！这个时候小孩子进森林是有多缺心眼！”

　　 “也有爪印，嗯，这只光魔蜥并不是很大，刚成年？”

　　 “也可能是雌的！”

　　 ……

　　 穆巴听着小年青们七嘴八舌地评论着，微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长鹰挑了挑下巴：“长鹰，你说说。”

　　 长鹰不解地轻皱眉头，仔细地观察这眼前的竹排：“他们都没说错啊，这只光魔蜥的确是刚成年不久的大小。”

　　 “再看！”

　　 “这是两个女人？”雪莉忽然轻声道。

　　 穆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正确。你懂追踪术？”

　　 “不会啦，有这个嘛！”雪莉吐了吐小舌头，手指轻轻敲了敲脸上的全覆式面具，这其实是一个综合了拍摄、分析、剪辑、拾音、联网等多个功能的实时直播工具，放大和分析影像不过是附带的小儿科功能而已。

　　 “一帮笨蛋！看看脚印的深浅！一个人的脚印深浅会差这么多的么！”穆巴骂道。一众菜鸟这才恍然大悟。

　　 第97章 天才刀客

　　 以沼泽猎人的标准，长鹰其实算不上菜鸟。他已经有好几次跟随队伍捕猎的经验，只要能够自己捕捉一头超过一百斤的成年光魔蜥，又或者完成任务系统中的单人考核任务，他就可以自动成为一位合格的沼泽猎人了。

　　 穆巴的话让他有点羞愧，竟然会忽略如此重要的线索，这证明他的追踪术学得还不到家。不敢望着这位老前辈的眼睛，他只好低头扫向面前的地面，地上的翠绿竹子在脱离了主体后逐渐显露出了深浅不一、奇特的蟒蛇皮一样的优美纹路，如同未经打磨的珍贵原石，粗犷而神秘。

　　 这是一种纤维排列方式很特别的竹子，是自然类艺术品的基础材料之一，两个“上层”美女对着这漂亮的纹路看个不停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野生环境下这种竹子的产量不高，但也算不上十分珍贵，不过用来搭排的话，的确是铺张浪费的败家子土豪作风了。

　　 长鹰看了一眼就被这些竹子的切口吸引住了，仔细看向这些断口的时候不禁挑了挑眉毛：“好快的刀！”

　　 倾斜的切口平整光滑，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显然是一刀砍断的，说明用刀者的刀具和刀法都挺不错。只是，也仅限于此，他觉得劈断这一手可以握住的竹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终于有人发现了？”穆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了起来，“把搭排拆了，放一起再看看！呵呵，我估计，你们还有更大的惊喜。”

　　 这么神秘？众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上前帮忙，刀枪齐下，不过几个瞬间，简单的竹排就被拆开来，整整齐齐地并排在地上。

　　 这一幕自然也被雪莉放进了摄影机了，随意地站在众人之中，专注地拍摄着眼前地一切，并用刻意渲染的疑问语气说道：“那么，各位朋友，这些竹排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呢？为什么这位老猎人在赶路的过程中还特意停下来让年轻的小伙子们观察这个呢？谜底即将揭晓……！”

　　 穆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也是狡猾的很，明明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愣是不管不顾地利用自己的天真表情、甜美声音和聪慧的心思让其他人对她生不出恶感，连带着对希拉也不怎么好意思责怪了，“润滑剂”的作用相当明显，不得不说小妞儿的手段高明得很。“五大三粗”的小镇姑娘自然是不能比的，也难怪这么多小年青会为她神魂颠倒了。

　　 “这长度几乎一样？”对着地上并排的竹杆，这边已经讨论开了。

　　 “应该是大部分一样吧。”有人又把转了转，把切口长短对齐后惊讶道，“不对，长短还是其次，你们来看看这些切口！”

　　 长鹰眼尖，早就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眼神不由得凝了一凝。沉默了片刻，他走过去，“噗”地连续把几条竹杆紧密地插在了地上，排成了一排，然后用短矛放平一压，竹杆瞬间被压到了同一高度，再转了转切口的方向。

　　 “这样看更直观一点，切口的角度……全部都一模一样……是个高手！”蹲着看了几眼，长鹰抿了抿嘴唇，佩服道。

　　 “我看看，真的哦！好厉害！真神奇！”雪莉适时地从另外一边看向了长鹰这里，赞叹不已。

　　 真的这么厉害？众人有点不相信，纷纷挤过去看，有的更是学着长鹰的做法把所有的竹杆并排插在地上，一比对，都不禁沉默了下来，暗中汗颜不已。

　　 穆巴一边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边微笑，心中也有点吃惊。从脚印的深浅和大小来判断，不论女人也好半大的孩子也罢，这两个人的年龄应该都不大，竹排上干净利落的切口表明他们其中至少有一人用刀相当老练，这些判断他还是很有自信的，然而当长鹰把竹杆都竖起来比较时，他知道自己还是有点小看人家了脚印的大小深浅或许可以伪装，但是这精准狠辣的劈砍技巧可做不得假！

　　 他看了眼手环上的定位，不由得叹道：“看来南区小镇又出了个人才啊！”

　　 “穆巴大叔，这边已经是南区小镇了么？我们走了这么远了？”雪莉惊讶地问道。

　　 穆巴看了她一眼，扫了眼希拉，给长鹰打了个眼色，自己则走到那些竖竹排边上观察去了。

　　 长鹰无奈地说道：“雪莉小姐，这里还没到南区小镇，不过已经是他们的活动范围之内了。这个……”他指了指地面的竹排，“应该就是他们的人临时做的。”

　　 “原来是这样！”雪莉甜甜地笑了笑，又奇怪地向周围看了看，“你……大家似乎情绪都有点低落，为什么？不是快找到光魔蜥了么？”

　　 长鹰一时语塞，表情有点尴尬。

　　 “这有什么好低落的！”穆巴不悦地轻哼一声，想了想还是把一些看扁其它小镇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在其他人看来，森林之民是一个整体，一个民族，其实不然，至少泽地民族在人种、文化传承方面和其它小镇居民的区别是比较明显的。只是在外人面前，穆巴不想说这个，他本能地把彼此之间的区别、暗中的纷争隐藏了起来。

　　 “我早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以为自己在浅沼附近混得不错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这世界厉害的人多得是！放在其它地方你们应该都很不错，老师和师傅们大概都是这样对你们说的吧！”穆巴冷冷一笑，“不错，的确是不错，但也仅此而已！别忘记了，南、北区小镇可都是天才的盛产地，你们，是天才么？一个个牛气什么？！……”

　　 可是他们的性格也是变态中的变态！长鹰暗自嘀咕道，他不是菜鸟了，知道这是猎人成长的第一课：打磨棱角，认清自我。一个只懂得好勇斗狠、容易自我膨胀的猎人都是不及格的，即使侥幸过关，以后也不过白白折损自己的生命和耗费的资源而已，这样的反面教材在老人们的口口相传中、以及教材里面可谓比比皆是。

　　 只是，这个现实例子也太厉害了一点！看着这些未来的同行们被教训得缩起了脑袋，喘气也不敢发出声来，长鹰不由得有点同情他们了。穆巴叔是小镇上出了名的老资格，培养新人方面很有一手，今天算是见识到他的手段了。

　　 “长鹰哥哥，穆巴大叔这是怎么了？”雪莉悄悄地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没什么，只是让他们不要这么骄傲而已。”

　　 看到雪莉不解地歪起了脑袋，长鹰指了指地面的竹排：“这个人，应该也很年轻，很厉害！”

　　 雪莉眨了眨眼睛，好奇道：“这些切口很厉害我知道，可是有多厉害？比你还厉害？”

　　 长鹰勉强笑了笑：“……其它我不知道，可是说到刀法，我远不如她……”

　　 “这么厉害？”

　　 “雪莉小姐，你不明白，目标物的远近、高低、质感，挥刀的力量、速度、角度、技巧、接触部位等等的不同，都会反馈到最终的切口上。能把不同部位、不同粗细的竹子砍成一样的切口，足以说明这个人是一个用刀的行家高手。

　　 要能把刀用到这个程度，没有五，不，十年以上的苦练是做不到的。但是，这样一个简陋的搭排明显就是随手做的，如果一个人连随手做的东西都达到了这种程度，这就证明她的刀法，已经成为了一种身体的本能。十年时间能把刀法练成自己本能的人，那你说，她厉不厉害？”

　　 雪莉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禁瞪圆了自己的眼睛，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

　　 既然说出来了，长鹰苦笑着再加了一把劲，虚虚指了指脸上：“雪莉小姐，我听你说那东西，不是有什么分析功能的吗？你看看这些切口的角度，肯定都是四十五度左右……”

　　 雪莉看了看长鹰，又看了看旁边的竹排，心跳忽然无来由地快了起来，扭头看了看唐恩，兴奋地说道：“唐恩大哥……”

　　 唐恩做了个“ok”的手势。他的工作其实最为繁重，实时编辑和剪接的工作量可不是说笑的，尤其是雪莉这样的经纪公司潜力明星，更是容不得半点疏忽。曾经有人在网上笑称，能够爆脑浆的职业第一是黑客尖兵，第二是战场战术指挥官，第三就是网络实时剪编员了……。

　　 唐恩没有浪费时间，选好了角度，把竹排和雪莉套在镜头中心，将视频变成了完全的第三人称效果，用手指无声地打着“3”、“2”、“1”、“开始”！……

　　 “四十五度！各位朋友，看清楚了么！真的都是四十五度！真的好神奇！”当一个四十五度的虚拟三角板出现在这些切口上时，视频中的雪莉夸张地叫了起来。

　　 还没等她作出进一步的解释，突然，前方附近的头顶树丛传来一阵“”的声音，枝叶更是一阵剧烈的摇动。

　　 “注意警戒！防守阵型！”穆巴大喝一声，便飞快地挡在了众人的前面。各小队成员也都做出了迅速的反应，将三人组紧紧地围在了中间。

　　 “咦！”“啊，等等……”“哎呦！”雪莉三人一时间也是被挤得东倒西歪，话都说不完整。

　　 西区小队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紧盯着前方的头顶树丛，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那里却没了动静，正疑惑地互相对望，忽然，一个稚嫩的尖叫声由远而近，直从天上砸了下来！

　　 第98章 艾可的经历

　　 艾可觉得今天的经历可能会一辈子都忘不了，甚至可能会在梦中翻滚好一段时间。

　　 第一次进入了曾经梦寐以求的森林，迷路了；第一次踩上遍地的腐尸土，作呕了；第一次放开了肚皮吃针伞菇，满足了；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蘑菇蚁、风蚁以及它们之间的群殴，惊讶得不得了；第一次见到一群光魔蜥并在它们面前走了一遭，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第一次爬到了树上还越来越高……

　　 至于现在这或许是最后的第一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个！如果让他选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次上当！呃，如果光魔蜥没有追上来的话！嗯，可能还要加上……大概……如果……帆哥不强迫拐骗他的话……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在他们爬过了树丛“穹顶”的顶端后，曾帆看了看觉得不保险又拉着他爬高了一些，然后观察试探了一下外面的风向，选定了一个方向的粗树杈就爬了过去那里末端正好有一个比篮球略大的、胀鼓鼓的看着就几乎要爆炸的气囊。

　　 艾可自然是不敢跟过去的，他现在能爬树除了因为情势所迫，还因为近在咫尺的大树干就在面前，遮挡住了高空的一切，他也不敢看向外面，没有了周围和空中的参照物，心里自然就不会发虚了。

　　 曾帆趁着光魔蜥艰难追赶他们的时间，迅速地用几条绳子和最小的那块帐帘布做了个极其简陋的降落伞，中心还戳了个泄气孔保持稳定，这当然不是给人用的，是他的“挂钩”专用伞。

　　 他准备实施绳降的方案。

　　 这真要说起来其实比做降落伞靠谱多了，就材料而言，他只需要一条足够结实的长绳子以及一个坚固的挂钩就可以了，当然，最好还要有那么一点点运气，不然，谁都不能保证挂钩飞出去的时候落在哪里，又或者能不能勾住牢固的地方。

　　 他坐在摇摇晃晃的树杈端部不好发力，即使能发力也不可能把挂钩扔得很远为了保证挂钩足够重和足够坚固，他将自己的背包稍微改造了一下，再和开山刀牢牢地绑扎在了一起，做成了一个l型的挂钩结果这个挺牢靠的东西加上里面的装备没有十斤也有七、八斤，完全超重了。

　　 奥运女子链球重量就是四公斤，记录也就八十米不到的样子，所以曾帆也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比不过那些腰围八尺的“雄伟”女子，也更不可能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把挂钩扔出去。因此，他必须借助外力。

　　 暴风藤的强力喷射气囊就是很好的发射“装置”，只是由于“狩猎祭”的高潮早已结束，那些个子最大力量最强的气囊早已完成了自己使命，还能找到的就只剩下这些零零星星的、“发育不良”的小个子而已。

　　 不过，却也正适合曾帆目前要做的事情，他只需要把背包“挂钩”发射出去即可。

　　 希望，这么小的气囊拥喷射的气流有足够的力量吧！

　　 接驳了几段绳子，大约六、七十米的长度估摸着也足够了，毕竟目测这个树丛“洞穴”的半径也就最多四十米左右的样子。滑绳的一端和挂钩绑扎好，他又试了挂钩和试降落伞的连结，够结实了！

　　 固定好滑绳的另一端后，曾帆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挪到了气囊的旁边。他只有把降落伞放在气囊的喷射口上方，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降落伞“兜住”气流的效果，这可是整个计划里的第一个关键环节。

　　 看到大风吹拂下的气囊不断颤动，似乎随时都要爆炸的样子，他也不禁有点心惊胆颤、鼻尖冒汗，稳定了一下情绪，缓慢地展开了降落伞，尽力地控制着帐帘布不被吹翻吹走，伸出手轻轻地让其中心对准了气囊的喷射口。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终于赶上了趟了！可是还没等他进一步调整一下角度，“”的一声，毫无预兆地，气囊的喷射就开始了！

　　 近在咫尺的“放屁”声音可没那么温柔，他只觉得双耳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扯动降落伞挣脱了他双手的控制，感觉两手一空，耳朵还在嗡嗡作响，怀中的“重型挂钩”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了天空，瞬间已经不见了踪影。

　　 晃了晃脑袋，他本能地张开了嘴巴，耳中的不适渐渐消退，看着面前的那捆绳子速度飞快地被拉扯着往天上飞去，急剧地摩擦更是让它咻咻作响，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这几样东西早就摆好了位置，幸亏自己做好了准备，要不然，他松手稍微晚一点，又或者让背包带一下、绳子缠一下，后果都不堪设想。

　　 绳子被拉扯了一半左右速度就慢了下来，这时候气囊的喷射也开始变得软弱无力。曾帆顺着绳子看向了天空，很幸运，简陋的降落伞完美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依托着气流带着挂钩缓缓向外飘去，并没有发生翻转或者开伞不良的情况。看起来非常顺利！

　　 “帆、帆哥……”身后的艾可尖声大喊道。

　　 曾帆扭头一看，就明白，最后的时刻还是来临了！光魔蜥已经爬到艾可下面不到两米的距离！在地面，这不过是一个扑咬的距离！小家伙脸都吓白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艾可，爬过来……不，就这么坐着挪过来也行。”一边喊，曾帆一边迅速地用一段绳子绕了几段在滑绳末端做了个小套圈充当滑块。

　　 “啊？这……不可能啊，我、我过不去啊！”

　　 “你刚才还不是说爬不上来嘛！现在有多高啦！”曾帆嗤笑。

　　 “可是……可是……”想到自己身处几十米的空中，艾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过来啊艾可，不然光魔蜥就上来咯！没关系，慢慢挪就能过来，你可以做到的！”

　　 艾可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光魔蜥，咬咬牙，就这么背对着曾帆向后退了退，定了定神，又退了一步。

　　 “不错，艾可！就是这样，不要管其它的，慢慢退过来就可以了！”

　　 “……是……”横桠的树枝摇摇晃晃的，这小子都快哭出来了。

　　 最终，小家伙顺利地爬到了曾帆那里，嗯，屁股向后爬的，难度可高了。当然，此时光魔蜥也已经爬上了他们所在的那根枝桠，幸好，多疑谨慎的性格使得它小心地在横桠根部徘徊。这让曾帆的时间变得充裕起来。

　　 他觉得这时候的霉运肯定是跑光了，要不然，晃晃悠悠地降落伞绝对不可能带着挂钩，非常碰巧地卡在了一棵粗壮的次生林木的枝上！这是一棵位于“洞穴边缘”、主干结实的小树！一次就成功了！这让已经做好了失败准备的曾帆喜出望外！

　　 他狠命地拉动长绳，直把那棵小树的枝叶拉得摇晃不已，但是，挂钩一动不动，相当牢固！他马上收紧充当滑绳的绳子，重新绑扎了端部，多余的割掉收起来，至此，一个可用的绳滑系统就完成了。

　　 问题是怎么把艾可骗上去……曾帆瞟了一眼开始蠢蠢欲动的大蜥蜴，苦笑，不，骗上去太慢了，只能硬着来了。

　　 “喂，艾可，光魔蜥要过来了。”

　　 “啊！这，这怎么办啊！”艾可正树袋熊一样趴在横桠上，手脚牢牢地抱住了树枝，抬头看了两眼就慌了。

　　 “看来只有拼一把了。”曾帆“语气凝重”，“艾可，要借你的背囊用用了。”

　　 “好！”小家伙毫不犹豫地答道。

　　 曾帆一边把多重绳子做成的套索绑在艾可的大背囊上，一边说道：“先等等，我要先把你的背囊改造一下。”艾可的背囊做得又重又结实，承受这小子的体重是完全没问题，至于这些堪比凯夫拉纤维的绳子就更是不用说了，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把其中的一块帐帘布拧成了条状，绕过滑绳，然后让艾可抓住了两端。

　　 “帆哥，这是？”艾可抓着手中的布条，莫名其妙。他一直都不敢望向外面的方向，所以根本没看见曾帆刚才干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后面有什么东西。

　　 曾帆忍着笑说道：“艾可，抓住，手腕绕几圈，不是……对，让帐帘布尽可能多缠几圈手腕。”

　　 “帆哥，这有什么用啊？”

　　 “作用可大了，不要松手哦！来，坐直了，收紧肩膀，脚缩上来。”

　　 “啊？……来了，它要过来了！”

　　 “不要怕，听话，脚缩上来，对对，再抬高一点。”

　　 “帆哥，可是它过来了啊，我、我们……哎……呀……！”

　　 曾帆趁着艾可分散了注意力的机会，让他抬起了脚，然后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脚就踹向了小家伙屁股的侧面，一下子就把他踹下了树枝！

　　 充当滑块的多重套索瞬间绷紧，把下坠的大背囊拉了回来，套着背带的艾可自然也被扯了回来，然后，高低势能开始转化为加速动能，滑块开始带动他们逐渐向下滑去。

　　 “帆、帆、帆哥！为什么啊！……”艾可脸无血色地尖叫着，眼神幽怨而不解地看向了曾帆。嗯，屁股向前的姿势有点小搞笑。

　　 “艾可，缩腿！把腿缩起来！拉紧手腕上的布可以减速！祝你好运！”曾帆对他坦然地笑了笑，转身看向了不断逼近的光魔蜥。

　　 艾可愣愣地看着那个逐渐远离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快，忽然觉得明白了什么，鼻子一酸，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豆大的泪珠滚出了眼眶。

　　 第99章 撤退前的时刻

　　 其实到了这个世界后，曾帆感觉很是微妙。没有了旧有法律和规范的约束，这让习惯了条令和纪律的他在心里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似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成年人，一个共和国军人，一个特种部队教官，他深知拥有着远超普通人武力和破坏技能的特种部队士兵一旦没了任何约束和信仰，其危害比任何穷凶极恶的匪徒还要可怕得多，所以，地球上任何国家对这些军人的思想教育都不会有丝毫放松，不论用的是什么手段。

　　 曾有哲学家说过，自我约束是人类套之于自身的道德枷锁，却也是人类文明发展进步的奠基石。所见所闻的事情多了，曾帆对此深以为然。

　　 事实上对于这个世界，他也感觉很迷惘。

　　 他感激克里斯汀娜对孩子们的热诚和爱护，然而却也难以理解在看到熊孩子之间打得鼻血横飞时这女人的冷漠和淡然，除了没用上武器或者“要你命3000”系列，那可几乎是往死里揍啊！这怎么看都不正常吧！联想到初见琉璃时候的情形，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也造成了现在他对琉璃的加倍怜悯和溺爱。

　　 他来自于过去生活、学习、训练、工作等等的规范规则、法律法规似乎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些相悖的地方总是让他感到非常不自在。套用思想教育课本上的话来说，就是他原本来自地球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和这个世界的规则观念发生了严重的冲突。

　　 那么，既然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不会改变的话，他就只能够去努力适应它了。只是在内里，曾帆毕竟是个接受过传统教育的武术家，是个经过爱国爱党爱人民教育的共和国军人，也是一个有着正常三观的成年人，无论做任何事情，他也希望自己谨守最后的良知和道德，不会跨过为自己划下的道德底线，变成一个胡作非为的疯狂歹徒。

　　 守卫祖国、保卫人民是共和国军人的天职，不抛弃、不放弃则是他身为职业士兵的信仰，但是现在，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异世界，国没了、家没了，人民也不见了，对于一个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职业军人来说没有心理变化是不可能的。

　　 责任感强烈的曾帆需要找到心灵的寄托。

　　 很幸运，或者对彼此来说都很幸运的是，他找到了亲妹妹一样的小师妹，遇见了自己的同伴，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大姐头，自己的容身之所……不知不觉间，他所有感情都加之于这些逐渐亲密熟识的人和事物身上，这或许，也是一种心理的补偿行为吧。

　　 所以，他才会让艾可先走。这是感情、性格和职业习惯共同作用的结果，

　　 当然，这也不是舍己为人自己去送死，他只是选择了最为合理的行动方案而已。送走了行动不便的小累赘，曾帆才可以毫无牵挂地、随心所欲地干一场。

　　 光魔蜥一步一步地逐渐靠近。因为气流不断增强的关系，它身上犹如宝石一般闪亮晶莹的鳞片已经被吹去了残留的雨滴，魔幻的光线魔术重新开始了，一个淡淡的透明虚影伴随着枯树般的四肢移动而缓缓地向曾帆逼了过来。

　　 曾帆看了眼那根不断摇摆晃动的长舌头，不着声息地在不远处留下了一个活套后，也缓缓后退到气囊的后面，停了下来。他现在手上还有刀足匕首、一些绳子和最后一块帐帘布，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考虑到艾可因为畏高而笨手笨脚的样子，他需要尽量维持滑绳的稳当安全，也好为这小子争取足够的缓冲时间；再加上这阵子被这只蜥蜴追得那叫一个痛苦，积攒了一肚子的邪火，如果不发泄出来，他都怕自己会留下什么童年心理阴影。

　　 光魔蜥的移动很谨慎，四只爪子稳稳地抓住树枝，步步为营地向前走着。对它来说，海碗粗的枝桠刚好可以让它的爪子抓握，比起光滑又不受力的粗壮树干可舒服多了。

　　 曾帆看着光魔蜥越逼越近，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对策，一条条大胆的想法呈现，又一条条地被理性分析压倒和否定。真不好办啊！他有点丧气地发现，在这样的树上环境下，这只大蜥蜴固然失去了很多方面的优势，但对他这样的小家伙其实影响更大，人家好歹身强力壮有四条腿，走路稳稳当当的，自己连站都站不稳，除了逃走回避还能做什么？

　　 咦？他忽然发现光魔蜥慢了下来，甚至站在了原地，不断地抬头左摇右探，长舌头连续地吞吐晃动，仿佛有什么其它的东西吸引住了它的注意。瞥了眼离它脚下近在咫尺的套索，曾帆扬了扬眉毛，这是怎么回事？

　　 他悄悄地向空中打量了几眼，天空中阳光明媚、蔚蓝澄净，朵朵白云如空中漂浮的棉絮，除了那些大风吹拂下打着转儿、叮铃作响的狭长叶片外，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再仔细地看向它的大凸眼，竟然在时不时地向周围转动打量，尖细的竖瞳也变回了扁扁的椭圆状。

　　 这仿佛是……丢失了目标？它看不见我？不可能啊，这么近怎么可能看不见！难道是陷阱，引我上钩？……不会吧，蜥蜴有这么聪明么！光魔蜥的“智慧”的确比他预料的要高得多，可要说还会故意露出破绽来诱敌深入那就过于妖孽和扯淡了，怎么也不可能让人相信。

　　 看到身边不断摇晃飘扬的叶子，曾帆心中微微一动：难道说光魔蜥的视力其实很差？他听说过很多动物尤其是低等动物的眼睛虽然敏锐，但是往往会有很大的缺陷，例如只对移动或者运动很快的物体才有反应之类，这蜥蜴难道也是这样？

　　 我蹲在这里不动让它的眼睛失去了敏感度，周围叶片碰撞让它的听觉发挥不了作用，高空中不断变化的气流方向也让它的嗅觉失去了定位的能力，是这样么？

　　 扫了几眼周围，他有点明白了过来，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了：由于暴风藤枝上的分枝也是呈围绕枝螺旋状生长的，越过气囊的位置后，越往外分枝就越密并且开始渐渐收拢，身在其中就如同进入了一个小小的山螺状的“洞穴”，配合上他身上的迷彩服，可以非常容易地隐藏起来。

　　 这样的环境中失去目标其实根本就不奇怪。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转了转眼睛，他无声地咧开嘴，笑了。

　　 稍微想了想，轻轻拉起一点变得软趴趴的气囊，他抽出匕首，深吸一口气，隐蔽而用力地狠命向下一戳！却感觉只进去了一点点，然后刀尖仿佛失去了摩擦力一般往旁边一滑，刀尖的锋锐被卸开了，气囊浑然无伤！

　　 果然！小琉璃的“情报”是正确的，这种树龄的暴风藤的气囊都是又厚又坚韧，轻易不能破坏！突然多了这面“挡箭牌”，曾帆乐了，直接把气囊扯起来挡在前面，嚣张地扬起了右手喊道：“喂！傻蛋！这里啊！”

　　 光魔蜥一下子看向了曾帆这边，凸眼慢慢锁定了不断摇动右手的曾帆。

　　 “来啊！笨蛋！过来啊！”他不住地喊道，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光魔蜥的脚，三步！再有三步就踩进活套了！

　　 光魔蜥开始动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它跨了过去！它停下来了！

　　 啧！这畜生运气也太好了吧！曾帆呸了一口。没办法，看来是时候撤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近了，陷阱没有发挥作用他就没剩下什么手段了。

　　 正当他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光魔蜥却又动了起来，它往前走了一步！这下子曾帆根本连犹豫都没有，右手迅速一拉一提，嗯？绳上实实在在的阻碍感表明，套圈陷阱套到了什么东西！

　　 “喝！”曾帆本就缩在气囊后面，手上的绳子一有了感觉，马上半蹲着双手抓住绳索狠命向后一拉！双脚的蹬踏发力踩得树枝一阵摇晃，没等他站稳，树枝又是猛地一沉，显然是有重物压到了树枝上！

　　 成了！他扭头一看，果然，光魔蜥的左后脚被套圈套住了！而且，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蒙的，拉动套圈时候的动作又急又劲，套圈不仅套住的是它的后脚腕，更幸运地把它的一只脚趾也反方向扯在了一起！所谓十指痛归心，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这也让这只大蜥蜴痛得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跌在了树枝上。

　　 曾帆咬着牙哼哼笑了起来：“这回上当了吧！笨蛋！让你……日！”话还没说完，只见光魔蜥头一抬，嘴巴微微一张，一道黑影便飞射而出！吓得他一缩脑袋，面前的气囊微微一沉，凸起了一块，仿佛让人推了一把，然后又马上恢复了原状。

　　 第100章 艾可的成长

　　 曾帆冷汗直冒，想不到被弄倒的瞬间这光魔蜥还可以发动攻击，丝毫也不管自己痛苦的脚趾，其凶悍的性情可见一斑。不过这也同样也激起了他的怒火，他用力地一扯套索：“我让你射！我让你射!……”

　　 不断收紧的套索几乎要把光魔蜥的脚趾扯得脱臼，它条件反射地死死撑住树枝，不让自己被拖过去，嘶嘶的痛苦鸣叫不断地从它口中吐出，然而早已收为细细瞳孔的大凸眼却依旧狠毒地盯着曾帆，待得这个小人儿力气一松马上就一舌头狂射过去。

　　 只可惜，暴风藤的气囊实在是太坚韧了，看似满是皱褶的粗糙表皮其实异常的松软光滑，如同劲弩的舌头每每射上去，力量都会被分散、缓冲、错位，最后被整个气囊的柔韧材质所吸收和弹开，对曾帆根本就没任何威胁。

　　 气囊的“防箭”性能既然如此优异，曾帆当即心中大定，他也不跟你客气了，坐马沉腰，气沉丹田，双腕绞紧手中的绳子，长吸一口气，往前松了松，随即吐气发劲，猛然扭腰甩膀抽腕一扯！

　　 “咔嚓”！“”！

　　 树枝再次重重地晃了晃，绳套上传来略微一松又再次收紧的感觉，即使没有听见这些明显的声响，他也知道光魔蜥这次必定受到了极重的伤害。扭头看过去，这畜生果然再次趴在了树枝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得到，左后脚不断颤抖，极不自然地蜷缩着，仿佛患了帕金逊症似的，脚上一只脚趾更是被绳套死死地反向捆在了脚腕上，不是骨折了就是脱臼了，看来这只脚基本被废了大半。

　　 古怪的头部微微抬起，它那尖细的瞳孔此时已经变回了椭圆状，竟然露出了畏惧、怯懦和哀求的情绪？！

　　 这……怎么可能！曾帆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不禁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感到有点好笑。

　　 低头看了看手中纤细而结实的绳子，又看了看倒地无力地挣扎着的大蜥蜴，犹豫了一下，想到这据说是颇为珍稀的物种，不由得心中一软，轻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自便吧！”

　　 抽出匕首朝绷紧的绳上一割，绳子应声而断，算是把它放了回去，至于那个套索，就只能看它自己的造化了，他可还没脑抽或者圣人到那个地步。

　　 艾可现在有点浑噩，说实话，刚才曾帆的行为对他造成的冲击有点大。

　　 在艾可有限的幼年记忆里，他和卡顿是被妈妈遗弃在灰区的。所以严格来说他们并不算是孤儿，这也造成了艾可老成懂事又有点畏缩孤僻的性格。他既不愿意承认他们和其他失去父母或者抚养人的孩子一样是孤儿，又痛恨自己有一个抛弃他们的可恶母亲；既羡慕那些打成一片亲如兄弟姐妹的灰区孩子们，又害怕融进其中成为他们的一员后忘记了自己不是孤儿的事实。身在其中，心若天涯，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孩子们总是感性而敏锐的，艾可若即若离时不时还有点小高傲的态度当然不会让人有好感，被孤立或者排斥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这又进一步加重了他对抗排斥的负面心态，从而影响了他融入群体的决心和行为，使之变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恶性循环。

　　 今天的情况则不一样。

　　 先是自认为会发挥作用的小家伙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曾帆并没有责骂或者嫌弃他的意思，还不断地想出方法共同克服面临的一系列困难，这不但让艾可感受到了同伴的关怀和温暖，还增强了身为团队一员的认同感。

　　 当让人闻之色变的光魔蜥出现的时候，又是曾帆首先发现了这些隐秘的杀手，并且镇定地安慰彼此、判断形势、大胆行动，尤其是那面对光魔蜥时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背影、那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惊鸿一刀，更让艾可佩服得五体投地，崇拜不已。

　　 然而，当他被曾帆踹下树枝，离开这个团队核心的时候，艾可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是第一次先行脱离危险来了！二次、三次，还是四次？每一次真正的危机来临，这个曾经被他认为没什么了不起的同龄小子总是自己留在最后，而把最大的逃生机会留给了他！

　　 在危难无助之中即便只是听到一句鼓励和支持的话语也会让人心生温暖，更不要说受到切切实实的帮助了！大概没有感受过的人也很难体会到这种被雪中送炭的滋味吧！

　　 有着幼年记忆阴影的艾可现在就是如此。狭长的漂亮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已经不知道擦了多少次眼睛，可眼前还是一片模糊，热泪依旧滚滚而下。他的心里满溢着错愕、感激和莫名的幸福之情，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除了那个坦荡的笑容和潇洒的转身以外，就只剩下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背后轻轻一震，亲手编织制作的大背囊将碰撞的冲击力缓冲和吸收殆尽，脑海中微微一清，他知道，这段空中旅程终于将要到达终点了，可是他竟然完全没有高兴的感觉。

　　 胡乱擦了把眼泪，艾可抬头看了看暴风藤的方向，眼前一片混乱的绿色遮挡了视线，已然不见了那个背影，除了这条还在轻微颤动的长绳。抿了抿嘴唇，他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但是似乎又说不出来是什么，这种情况很奇怪，也很奇妙。

　　 他觉得自己突然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了，即使光魔蜥现在走到面前也是如此！三、四十米高的大树也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机械地、毫无情绪波动地解开了滑套的绳结，然后背着大背囊，默默地徒手爬了下来，仿佛一点难度都没有。

　　 脚踩实地，艾可看了看周围，不认识的地方，植丛稀疏了很多，表明他已经脱离了那个半封闭的“洞穴”；用力嗅了嗅，淡淡的熟悉气味在附近徘徊，那是被迫闻了足足有半天时间的蘑菇味道，毫无疑问这里紧邻“洞穴”，应该和他们原来开辟的路线距离不远。

　　 那么，如果是帆哥的话会怎么办？他发现自己仿佛开了窍一样，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首先是作必要的短暂歇息，确定附近的位置，寻找路线的方向，嗯，附近可能还会有光魔蜥，需要做好防备……

　　 是的，艾可丝毫没有担心曾帆的安危，他不认为曾帆会没有能力逃出险地，他那不怎么靠谱的“直觉”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的告诉他：帆哥必然会和他平安回家！既然无需担心，那他就要尽量做好必须的准备工作，等到曾帆过来的时候就不必再操心这些杂事了……

　　 当穆巴带着队伍小心翼翼地走到这附近的时候不禁愣住了，他看见了什么？一个一米出头的小豆丁，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囊，正坐在地上加工一条大约两米长的树枝，大概是想削成一支长矛，而他的周围则做了不少简易的警报陷阱。

　　 这……穆巴不由得扶额，摇了摇头：看走眼了啊，是年纪大了的关系么……

　　 对他们来说，地面上那些脚印异常的熟悉，再对比一下这小家伙的靴子、衣服、装备和那个异常显眼的大背囊，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刚才他们见到的脚印之一，很可能就是这个小豆丁留下来的。

　　 只是，这过于令人惊讶了一点，刚才他们才讨论说不可能有小孩子在这个时候进入森林，可眼前的现实就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们几巴掌这小家伙的年龄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小，这就令人颇为尴尬了。

　　 艾可当然也看见了这支闪出来的小队伍，迅速地站了起来，手搭腰间的刀柄，一脸的戒备。他打量了几眼，这些人的肤色和相貌都有点奇怪，似乎跟镇上的人不一样，迷彩服的颜色花纹跟他的也不一样，几乎人人持枪配盾、装备精良，神情自由一股凶悍之气，看上去跟镇上的狩猎队感觉很像。只是，队伍中又有三个衣着装备、相貌肤色等特征明显不同的人，奇怪得很。

　　 “哎，小家伙，你在这里干什么？”藤叶首先忍不住了，大声问道。说实话，她不怎么相信刚才的脚印是这小子踩下的，说不定他刚进来呢？或者，有其他成年人领着他？

　　 艾可瞅了瞅这个身材高壮、肤色棕黑的女人，反问道：“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们？”

　　 “喂！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就反问我啦！”藤叶有点不满，皱了皱浓密的眉毛，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停在了艾可的简易陷阱前。这是森林之民的通用礼仪，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同时也表明自己已经看出这个陷阱的告诫之意。

　　 艾可虽然是个一知半解的半桶水，这个动作的意思他还是知道的，他略微松了口气，刚要回答的时候却见得这个女人的脸色突然变得有点古怪，然后又见她用力向他这个方向嗅了嗅。

　　 “小子，你身上带着光魔蜥的鳞甲？”

　　 第101章 雪莉的疑惑

　　 事实上在长城森林中，能够施展光线“魔术”的生物有很多种，但是能达到如此完美的“光学迷彩”程度的则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主要是跟光魔蜥的扁平体型以及鳞片的特殊构造有关。

　　 折光鳞片内部分成了好几层，并且充满了一种由皮肤分泌的特殊液体，这种液体对于温度和压力的变化非常敏感，这就赋予了折光鳞片一项特殊的技能，那就是除了可以如同透镜一般折射光线以外，还可通过局部体温的改变、轻微的肌肉、皮肤活动来调整鳞甲的曲率从而使得光线的折射更为完美。这才是光魔蜥能够施展完美“魔术”的真正原因。

　　 折光鳞片脱离身体，里面的液体会渐渐渗出来，跟空气接触后就会改变性质使得鳞片的价值下降，并且会发出一种极为轻微的特殊味道，所以，收集和保存折光鳞片需要特别的手法和封存技术。这是西区小镇独有的保密技术。

　　 藤叶对这种气味非常熟悉，疑问自然脱口而出，只是，刚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妥了。

　　 同在森林里生活，凭各自的本事吃饭，这是猎人以及森林之民之间默认的规则。贸然向不相熟的人询问收获，就跟曾帆那个时代问别人“有多少存款？”“借点来花花？”的意思一样，有点不怀好意的意思，再加上藤叶这一方人多势众，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小豆丁，听上去这根本就和拦路抢劫没什么两样啊！

　　 果然，小家伙一听便脸色微变，咬紧嘴唇，一脸决然地拔出了腰间的小狗腿刀，眼中满是凝重和……鄙视。

　　 藤叶相当尴尬，她当然没有那个意思，这么问纯粹就是心态焦急造成的。

　　 要知道这几天的追猎，“上层人士”固然是累得不轻，他们这些雏鸟其实也是心理压力甚大，虽说有穆巴叔和长鹰在前面顶着，可要真找不到光魔蜥，以后谁还有颜面敢大言不惭地自称沼泽猎人？

　　 嗯，当然她也承认，看到对方是小孩子而轻视、没有做出对等身份的行为考虑实在是她的失误。

　　 “藤叶，是真的吗？”

　　 “肯定啊，藤叶是‘狗鼻子’，她家又是加工鳞片的，当然熟悉啦！”

　　 “喂，小子！快点告诉我们光魔蜥去哪里啦？”

　　 “傻啊，把鳞甲也拿出来看看啊！你肯定不懂保存吧！”

　　 “你笨啊，这小子说不定是好运气捡的呢？”

　　 “呦……还拔刀啊，挺悍的呀！”

　　 “哈，握刀的姿势不对啊！谁教你的，太烂了吧！过来让哥教你啊！”……

　　 这帮家伙，还真不嫌事多！藤叶觉得这下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扁着嘴巴、委屈地看向了穆巴。

　　 穆巴从刚才就一直没有作声，他就是想看看这些雏鸟们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这时候看见藤叶求助的目光，不禁暗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向长鹰努了努嘴。

　　 长鹰会意，其实他早就看不下去了，“咚咚咚”手指毫不客气地磕在这些口没遮拦的家伙的脑瓜上：“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就别再丢人现眼了行不行！这么大个人欺负个小孩子是什么意思？！有本事就跟我比划一下？……都给我滚一边去！”

　　 赶开那些没出息的家伙，他也停在了艾可的警报陷阱前，想了想说道：“小家伙，我们是西区小镇的猎卫队，现在正在追踪光魔蜥，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情报，可以告诉我们吗？”和穆巴不同，长鹰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想尽快地追踪到光魔蜥完成这次任务，什么历练啊天才啊他其实都没多大的兴趣。

　　 艾可一直都在注意这些人的神色和行为，尽力判断他们的来意和威胁。说实话，除开刚才那些年轻家伙的叫嚣，直觉告诉他他们应该没什么危险，他甚至对这个叫藤叶的高大女人很有好感，可惜，她没有大姐头那样的内秀和细腻，一句话就把他惹毛了。

　　 现在看来，那是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言？这方面倒是跟娜姐的大咧咧很像啊！

　　 高大青年的压迫力很足，他又退了两步，好奇道：“西区小镇？猎卫队？是狩猎队吗？你们的迷彩服为什么跟我们的不一样？”

　　 “你不知道？”长鹰愣了愣，不禁和藤叶对望了一眼。这些不都是常识来的吗？

　　 藤叶比较细心，看了几眼艾可的手腕便发现了不妥之处，一个可怕的推测渐渐出现在心头，她一脸震惊地问道：“小家伙，你没戴腕表？！”

　　 “腕表？哦，那东西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只买了个表盘，你问这个干啥？”

　　 “什、什么！表盘可没装定位器的呀！你买回来有什么用！”

　　 “定位器？那是什么？”

　　 这个回答让众人都惊讶得半天合不了嘴。即使是雪莉、希拉这几个外来者，经过这几天的折腾也非常明白在密林中行走方位仪器的重要作用，面前的小孩子竟然一脸懵懂地问他们“那是什么”，这如何不让人惊奇万分！

　　 现场出现了一阵莫名的冷场，这时候艾可身后树上的枝叶突然开始了阵阵摇晃，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里。

　　 长鹰的眼睛特别好使，扫了几眼就已经看到了树梢上的背包和开山刀做成的“挂钩”以及上面不断颤动的绷紧绳索，又看了看脸上显现出高兴和安心情绪的艾可，便已经猜到是有人沿着绳索爬过来。

　　 他回头看跟穆巴说道：“有人过来。”

　　 穆巴点了点头，摩挲着胡子呵呵笑了起来：“看来是高手要出现……”

　　 众人想了想不禁恍然，刚才出言不逊的不管信不信，心里都不由得一阵发虚。

　　 雪莉的直播工作一直没有停止，刚才和艾可相遇的一幕早就被拍进了视频里，她可不会放过这么有趣的场面，只不过因为被再三叮嘱在情况未明前不要随意插话和走动，才一直专注于拍摄。

　　 这会儿听见穆巴这么说，她再也忍不住了，三两步走到长鹰身旁，一边看向树梢一边问道：“长鹰大哥，是不是那个天才高手就要过来了呀？”

　　 “……我也不确定啊，是有人过来，但是不是高手其实问这小家伙才最为清楚吧。”

　　 “那，藤叶姐姐，你觉得呢？会是那个高手么？”

　　 藤叶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作回答。

　　 雪莉不满地翘起了嘴巴，大眼睛转了转，马上向唐恩打了个手势，示意切换拍摄视角。待得唐恩准备完毕，她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轻轻吸了一口气，拢了拢耳边的鬓发，巧笑嫣然地对艾可说道：“小弟弟，我能过去采访一下你吗？”

　　 不得不说雪莉的“杀伤力”是很强的，虽然还是处于身子刚长开的阶段，可是此刻因为兴奋和激动，她的皮肤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红，让本就人见人爱的清纯娇美的相貌平添了一种明艳妩媚的色彩，再加上清澈婉转的甜腻嗓音，饶是性情粗犷的同性，藤叶心中也不禁微微一荡。

　　 雪莉对自己的魅力是很有自信的，尤其是她主动软语相求的时候还没有碰见过失败的例子，就连穆巴这个老江湖不也是默认了自己的行为么！

　　 不过这次，她碰了个钉子。

　　 艾可虽然在雪莉摘下面具的时候也是看得怔了一怔，甚至还有点小脸红，连眼睛都不敢和她对视，却依然在听到她的请求后作出了让其惊讶的回答：“不行！”

　　 “哎？……为、为什么呀？”雪莉有点懵，条件反射地问道。

　　 艾可撇了一脸诧异又幽怨的雪莉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眼睛：“……我不、不喜欢你、过来！你一、一点礼、礼貌都不懂么！”

　　 雪莉突然有种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巴掌然后想冲过去狠狠地抽回去的冲动！

　　 什么不喜欢！什么不懂礼貌！你眼睛瞎了吗！我哪里不讨人喜欢了！我长得很对不起你么！臭小子懂不懂什么是美啊！我哪里不懂得礼貌了！姐这么求你怎么就变成不懂礼貌了？！……这一瞬间，她心中念头已经转过千百次，艾可早已被无名火起的怒吼喷成了狗血淋头，可也因为如此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嗯，雪莉话都没听完整火就烧起来了……

　　 还没有形成规模的胸部急剧地起伏着，脸上和耳朵都在阵阵发热，想必连耳朵都红起来了吧！臭小子你给我等着！等下就让你跪下来唱征服！雪莉瞪着艾可恨恨地想到。

　　 在双方的尴尬气氛中，头顶的树丛忽然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艾可，这是怎么啦？”

　　 “帆哥！你回来啦！”熟悉的声音让艾可惊喜地抬起了头。

　　 众人看过去却是一阵哗然，纷纷低声嘀咕：这个明显是菜鸟的小豆丁就算了，想不到他们臆想中的高高手、天才刀客却还是个小豆丁，这坑人也坑得太没谱了吧！

　　 有着这样心思的绝不止一人，就连长鹰和穆巴都有点懵然，这跟他们的推测可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实跟他们开的玩笑似乎不大不小，却几乎让他们怀疑人生。那个想象中的、一脸淡然的年轻的天才刀客，去哪里啦？还是说，他们都猜错了？或者是，认错人了？……

　　 雪莉三人反而没太大的感觉，毕竟他们是外行人，即使刚才再怎么了解到这个天才刀客的厉害，也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的实在感。

　　 只是，当雪莉气鼓鼓地望向树梢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华族人？”

　　 第102章 秘密和“秘闻”1

　　 消除了光魔蜥的威胁，曾帆心情极为畅快，使用滑绳也是无惊无险，相当顺利。不过从绳上下来时下面的阵仗还是吓了他一跳，只见重重枝叶遮挡之下，一堆高大的家伙围在了艾可的前面，这小子还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自己的刀子对峙，也不知道这被踹下来的可怜娃子惹了什么乱子出来。

　　 也正因为觉得下面的气氛不太对劲，他才主动地喊了出声，好让气氛缓和一下。幸运的是，下面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一派剑拔弩张之势，那些人应该对艾可没什么恶意，只是在听到他的声音以后，他们反而呈现出了一种古怪诡异的沉默之中，颇让人不解。

　　 这时候雪莉的叫声自然让曾帆的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巧合的是，看到雪莉的时候，他也不禁愣了一下道：“毛妹？”

　　 是的，即使在茂密的枝叶遮挡中，雪莉的形象也非常的显眼。

　　 倒不是说她漂亮得倾国倾城甚至美若天仙的地步，虽然一眼看上去轮廓鲜明、眉清目秀的雪莉的确非常漂亮事实上在曾帆这么一段时间的观察看来，这个世界上他还就真没有碰到过一个人相貌是丑的，最低都是班花班草级别，当然，是以他前生的审美观点为标准。既然外貌的平均水平上去了，长得再漂亮的人自然就不会显得太突出了雪莉的情况其实和琉璃的情况很相似，尽管她们的外貌都高于平均水平，可真正让她们显得鹤立鸡群的原因却是因为肤色：她们的皮肤都很白皙。

　　 你可以想象在一堆棕红黝黑颜色中混进了白色有多显眼自然就能明白曾帆的感受。这倒不是说他有种族歧视肤色歧视什么的，只是国人向来有以白为美的传统，他受到影响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过和琉璃那种如牛奶般白嫩，甚至会显得没有血色的“病态”白不同，雪莉的皮肤白里透红，状若粉敷，有种宛如透明的质感。这是很典型的高纬度民族的皮肤特征，跟曾帆以前接触过的俄罗斯妹子很像，也难怪他会脱口而出了。

　　 当他拆下“挂钩”，重新背着装备从树上滑下的时候，现场的气氛依然有点古怪。他不解地看了他们一眼，艾可已经适时地走了过来，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帆哥，你终于出来了，太好了！”

　　 曾帆打量了他几眼，忽然觉得艾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有点不同了，眼神中有了一些莫名的变化，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好像是……变得沉稳了？

　　 未等他说话，艾可又低声说道：“他们说是西区小镇的狩猎队，好像正在寻找光魔蜥，可是他们衣服的颜色纹路我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西区狩猎队？曾帆早就注意到这一帮子人的相貌穿着都相当特别，艾可的疑问令他笑了笑道：“这种颜色偏黯、深色调较多的迷彩的确是沼泽迷彩的特征，比较适合沼泽地带的隐蔽活动，这的确是西区狩猎队应该穿着的衣服没错。”

　　 “咦，帆哥你还懂这个？”

　　 废话！曾帆白了他一眼，又轻轻指了指长鹰和藤叶问道：“西区的人都是这般的……嗯，这个样子的吗？”

　　 “好像是的，我的确听说他们长得特别黑，看着不壮却特别能打！”艾可小声地答道。

　　 答非所问！曾帆心中无奈。也难怪艾可不甚了解，估计平时也没怎么碰见过，普通人第一次遇见他们，大概除了诧异于他们长得特黑以外就没感觉到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吧。

　　 然而曾帆可不是普通人。他前生可是执行过多年特种任务的特种部队高级士官，拥有五个不同职业士官等级的他曾经在五年的时间里走遍了三十多个和中国有密切联系的非洲国家，各种专家学者的研究和课程也看过、听过无数次，对非洲人的各种特征可谓熟得不能再熟。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要辨别非洲黑人来源区域，在当时的国内，他自认第二可没多少人敢认作第一。

　　 面前的西区小队成员尽管长得一样漂亮顺眼，然而曾帆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和南区小镇的人是不同的人种，他们是黑人，或者说是很像地球非洲黑人的“黑人”：炭黑的皮肤、羊毛卷儿头发，略微下榻的鼻根、微微前突的下颚、丰满的嘴唇，修长的四肢、弧度明显的腰身曲线以及因为盘骨前倾而高跷的臀部，他们每人都或多或少的带着这些典型的非洲黑人的生理特征。

　　 ……不对！曾帆暗自苦笑，老毛病又犯了！不可以用以前的知识来衡量这个世界的情况！按他的了解，其实西区小队的人还存在着其他人种的特征，真要说的话反而更像是埃塞俄比亚高原一带的黑人和埃及人的混血儿。

　　 可是，即使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这里，可不是地球啊！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徒然生出了惆怅和迷茫的情绪，哎……他难受地摇了摇头。

　　 曾帆的神情变化都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只不过在不同的人眼里，看到的东西当然也会不一样。穆巴、长鹰这类沼泽猎人，看到的是一个突然发愣发懵的小家伙，这肯定不是一个精悍的天才刀客应有的表现，自然就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暗自羞愧不已。

　　 至于雪莉则是另外一种视觉，虽然在长城森林这个蛮荒的落后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华族人面孔让她颇为惊讶，可她本来就在气头上，再加上十二岁的未成年岁数，自然也不会有其它的多余想法，她只看到了，这个小个子在不屑的摇脑袋！

　　 一下子，雪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忽然就“腾”地直冲上了脑袋，这“火”烧得是如此的突然而猛烈，甚至令她有种连眼睛都烧得发热、发痛的感觉。在怒火的刺激下，她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然后……扑街了……

　　 唐恩看着镜头中的雪莉冲出去后突然就以直挺挺的高难度姿势扑在了地上，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面朝大地”啊，想想都痛！他不禁愣住了，不止是他，希拉愣住了，长鹰愣住了，甚至连穆巴也愣住了，全部人都一起愣住了。

　　 现场突然陷入了一种难言的静默中，几秒钟后……

　　 “噗！……笨蛋！大笨蛋！”艾可最先笑了出来，继而引得所有人都笑成了一团。藤叶这样的豪放派自然是笑得花枝乱颤、全身乱抖，就连长鹰这些不苟言笑的冷面人都不由得侧头偷笑。

　　 雪莉这会儿可糗大了！唐恩自己都笑得连摄影器都扶不稳，镜头不断地小幅晃动，他这才醒悟到现在还在直播过程中呢，不禁暗呼糟糕，雪莉的形象受损他的责任可不小啊！他正要找个理由把直播掐掉，耳中却忽然传来了希拉的内线频道通话：“唐恩，暂时不用切掉直播。”

　　 “啊？”唐恩张大嘴巴，扭头看向了希拉。

　　 只见此时希拉的面部已经被一小块藏青色全息投影屏幕所遮挡，偶尔可以模糊地看见她的眼睛正在飞快地扫视着上面不断跳动的信息，显然，此时她正在履行自己作为现场导演和监制的职责。

　　 “现在这个直播的反响很好，短短的几分钟就已经升了0.7个收视率！”希拉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补了一句。

　　 “可是，雪莉的形象设计不是这样的啊。”唐恩谨慎地说道。

　　 “……现在这个时代，能让别人记住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我看大部分评论都偏向正面，觉得雪莉非常可爱自然、毫不做作……加粉的数量正在大幅增长！……放心，继续直播，我在这里盯着，有什么问题会马上通知你切掉的！”

　　 你说了算！唐恩耸了耸肩，只好继续自己的工作。

　　 他知道希拉虽然做事有点咋咋呼呼，偶尔还会捅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娄子出来，可那是因为她属于经纪人工作方面的新手，要真说到镜头感觉、取景补光、策划调度等等这些专业知识，人家那可是正规的学院派学霸，年年拿奖学金的艺术学院导演专业的优秀毕业生，比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可要职业多了。

　　 只要看看雪莉这次直播的整体规划、形象设计、服饰搭配等等，再对比一下她以前和现今的播放量和粉丝数，任何人都能明白希拉是真正的有“货”之人，对此他打心里佩服。

　　 曾帆也是忍俊不禁，这个可是琉璃曾经的平地摔“技能”啊！这阵子因为小丫头刻苦的训练，身体素质得到大幅度提升的情况下已经极少看见这样的情况了，现在突然看到有人竟然做出了如此蠢萌蠢萌的、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扑街姿势，顿时让他心生亲切和怜悯之意。

　　 他走了过去，轻轻问道：“喂，没事吧？”

　　 雪莉扑倒在湿润松软的淤泥里，其实是没什么大事的，只是鼻子额头碰到了有点痛而已，可此刻她还真恨不得自己碰在硬地里直接晕过去更好！真的是太糗了！现在可是直播啊，走路都走成这样，以后还做什么偶像啊！

　　 作为一个外行人，也难怪她会这么想。事实上，这事完全和她无关，而是和艾可有关她正正踩到了艾可设置的绊索陷阱上。

　　 当然，艾可的陷阱只是个极为简陋粗糙的警报陷阱，稍微懂得一点这方面知识的人都能看出来，又或者她走路没那么急、心情平和一点都不会上当，即使踩中了也不会那么狼狈，可偏偏，所有可能不可能的情况她全部都沾边了，那么没办法，你不出糗谁出糗？

　　 只是无论如何，这都是艾可先惹的祸，如果让雪莉知道始作俑者是艾可，大概连活扒了他的心思都有吧！

　　 第103章 秘密和“秘闻”2

　　 雪莉扑倒在淤泥里，只觉得即使屏住呼吸，身下腥臭难闻的气味还是会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钻，怎么也摆脱不了，一想到自己脸上、身上全部都是这些冰冷滑腻、奇臭无比的烂泥浆，她的胃部就条件反射般地阵阵抽搐，几欲呕吐！

　　 然而又想到，在众目睽睽下吐出来她的形象岂不是更糟糕了？小姑娘脸皮薄，想到以后如果自己身上“扑街女孩”再加上个“呕吐”标签，后背就不由得阵阵发寒，这听着就污秽的称号怎么也忍受不了啊！于是她不得不强忍恶心，硬是把阵阵冲向喉咙的酸水咽了回去，又酸又呛的感觉在喉咙、前胸荡漾开来，那“倍爽”劲儿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雪莉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怪他！都是那小子惹的祸！都是那臭小子的错！……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迁怒已经无意中指向了真正的“罪犯”了。

　　 “喂，没事吧？”模模糊糊间，她听到面前响起了稚嫩温和的声音。

　　 喂什么喂呀！你才是一点儿礼貌都不懂！你给我等着！雪莉猛然挣起了上半身，狠狠地瞪向了那个臭小子！

　　 只是，眼前的小豆丁却并不是那个可恶的臭小子，而是另一个华族人面孔的小家伙……嗯，他笑得一样好可恶好欠揍啊！

　　 其实相比于西区狩猎小队的黑人特征和沼泽迷彩，曾帆对雪莉、希拉这三个穿着、气质明显和这里环境极不协调的人更为感兴趣，因为他在他们身上嗅到了曾经非常熟悉的，“文明世界的气息”。这种所谓的“气息”很难形容，大体上就是来自社会和平稳定、制度较为完善地区的人的穿着、行为、神态、话语等等相对于动荡战乱地区的人的区别。曾帆上辈子的非洲任务断断续续地加起来长达五年时间，使得他对于这种人身上体现出来的“气息”异常的敏感。

　　 当他走近雪莉的时候，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雪莉身上的衣服看着很像他那时代户外活动装，但明显经过了一番特别设计，剪裁合身、面料优良，极好地将她的身体线条表现了出来，而且全身上下竟然连一根缝合线都没看见，这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连上面刚沾到的淤泥，也自动缓缓地滑回地上，表面一点污迹都没留下，可想而知其防护性能之优良。

　　 曾帆他们身上穿的东西根本就连与之相比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小姑娘身上包括各个活动关节、四肢躯干等等许多部位都穿戴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的彷如纹身般闪亮的线条状饰物，有的像是宝石一样的点缀物，有的又仿佛是轻巧贴身的防护用具，甚至她肩膀上蹲着的就是一只拳头般大小的、面相极为q版、细节却又极为拟真的毛茸茸的机器猫头鹰……这些东西的分布并不十分均匀，但又具有某种特别的韵律，不但不显得杂乱琐碎，反而在色彩低调朴素的户外装上产生了画龙点睛般的点缀作用，衬托出一种精致华美、英气勃勃的气质出来。

　　 呃，不要问曾帆是怎么看出来这只猫头鹰是假的，能和主人一起扑街的猫头鹰大概谁都能猜到不是真货吧！

　　 雪莉身上佩戴的东西不管是装饰配件也好，防护部件也好，又或者是什么小型设备都好，不要说其中的优美外观和精致的细节设计，单凭着数量，曾帆就觉得比他这么久以来看到的，在其他人身上佩戴的东西加起来还多，更不要说这些东西都明显经过了精心的外观搭配以及有意识的整体形象设计了。

　　 除了闲得蛋疼的“文明世界”，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地方有条件做这种事情！

　　 看到雪莉抬起的小脸，曾帆不由得失笑：小姑娘白皙润泽的瓜子小脸变成了黑白相间的大花脸，嘴巴不见了，秀美挺直的鼻子滴着泥水，一只眼睛被淤泥糊住，另一只长长地睫毛上沾满了泥巴，让这只睁开的眼睛形状变得古怪搞笑，阵阵腥臭难闻的气味从她身上飘逸开来，令人“闻”之色变，退避三舍。

　　 曾帆对这种气味倒也没太大反应，没办法，久闻不知其臭啊！晃了晃自己的水壶，才想起来里面早已倒空，扭头喊道：“艾可，水壶有水就拿过来！再找点附近的水藤！”

　　 “先不要动，我帮你冲洗一下。”

　　 他制止了雪莉自己擦脸，接过艾可一脸嫌弃递过来的水壶，一边缓缓倒水冲洗，一边用手擦拭她脸上的污泥。因为曾帆手上戴着手套，倒也很容易就擦去这些滑腻的泥浆。

　　 虽然只是从大花脸变回了小花脸，但曾帆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在南区小镇看惯了成年、未成年的俊男美女，雪莉也是个少见的美人儿。相比于刚才的惊鸿一瞥，现在近在咫尺的形象则更令人印象深刻。

　　 和这里的很多人一样，雪莉有着鲜明清晰的脸部轮廓，而且相对来说线条更加柔和圆润，肤若凝脂、秀发如浪，领如蝤蛴、螓首蛾眉，齿如白贝、眸若繁星，真可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当然，最为迷人的当属她的桃花眼，波光盈盈、似娇带嗔，满是勾人的媚态，然而一双神秘感十足的异色双瞳却很好地将这种风流春意压了下去，左边蔚蓝如海，右边碧绿如玉，清澈如水，顾盼生姿，闪动间百变的风情更是让人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

　　 看到曾帆的眼神，雪莉嘴唇轻翘，心中不免有些得意，瞥了一眼正在东张西望寻找水藤的艾可：看吧，有眼无珠的臭小子，你的小队长这才叫有眼光！你什么破审美观啊！

　　 “小兄弟，给！”一堆水壶塞到了曾帆的面前。

　　 他无语地看了看这些个醒悟过来献殷勤的小年青：有种就过来帮忙啊……呃，想想好像众人围一圈帮忙的话场面好像有点不太对……算了，似乎还是自己这小豆丁方便点。

　　 “谢谢，不过用不了这么多，其他人去找点水藤更方便。”曾帆接过藤叶的水壶，又向其他人说道。

　　 众小年青们恍然大悟，屁颠屁颠地散开干活去了。

　　 穆巴看到这里，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看了眼长鹰，他已经组织了几个人维持警戒状态去了，其他人则保持两到三人小组寻找水藤，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这孩子性格……不够敏锐啊！谁都没看出来么，这小家伙可不简单呐！

　　 他一直都在留意曾帆的行为，当小家伙镇定自若地指使小年青们去寻找水藤的时候，他的眉毛就不由得跳了跳，他感到，或许，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人不是孩子王的那种装模作样或者某类人的颐指气使，这小子神情沉稳自信，说话不急不徐，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仿佛对他来说，这就是件点点头、扬扬手这么普通至极的事情！这种神态可以出现在习惯发号司令、指挥他人的领导者身上，却唯独不应该在这种年纪的小孩子身上出现！

　　 南区小镇哪来的怪胎！

　　 其实觉得奇怪的不只是穆巴，近在咫尺的雪莉感受更深，不过限于阅历有限，除了疑惑以外她倒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当然，对于曾帆举手投足间的淡定和从容，她还有种发自内心的，不爽！相当的不爽！

　　 曾帆奇怪地看了眼忽然黛眉轻蹙的雪莉，问道：“你自己有毛巾之类的么？”

　　 啊！雪莉惊醒：“有的，我的口袋里有手帕。”

　　 她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点不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难以名状的焦躁之中，这对善于控制情绪的她来说很少见。怎么回事？

　　 “那我先冲洗你的手吧，可以么？”

　　 雪莉点点头，乖乖地伸出了手，让曾帆冲洗手上的污泥。

　　 转了转大眼睛，她突然问道：“小弟弟，你从南区小镇来的？”

　　 “是的。”曾帆暗道这小妞的声音还真好听，脆脆的、甜甜的，听得人心中痒痒的。“再用力搓一搓，不要让水浪费了。”

　　 “哦！”

　　 “你们呢，哪来的？”

　　 “我们？西区来的呀，不然你以为是哪里？”雪莉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曾帆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雪莉歪了歪可爱的脑袋，轻轻说道：“怎么，你不相信姐姐我么？”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丝丝的幽怨和委屈，以及轻轻的、泫然欲泣的后鼻音。这是一种非常特别也非常诱人的声音，仿佛带着午后阳光下的慵懒和对情人般无可奈何的怨念，听着就会让人产生满满的负罪感，心中万分羞愧。

　　 嗯？曾帆轻轻皱了皱眉毛，刚才那一瞬间，他的感觉很奇怪，仿佛有种脑袋被蒙上了保鲜膜的感觉，可是眨眼的瞬间这种感觉又马上消失了，错觉么？

　　 “姐姐可不会这样骗自己的弟弟。”他随口说道，“能站起来么，等下用水藤的水冲洗一下就没问题了。”雪莉长得高挑苗条，但却面相稚嫩曲线不显，他估计可能和长矛他们的年纪差不多。

　　 “哼！”雪莉微微撅起了嘴巴，“你不信就算了！喂，拉我起来啊！”一只手伸到了曾帆面前，肌肤柔软白嫩，吹弹可破。

　　 曾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自己站起来，老子没空！”

　　 第104章 秘密和“秘闻”3

　　 雪莉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他竟然拒绝了我！他竟然就这样拒绝了我？！

　　 她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从刚才开始自己就变得如此的焦躁，那是因为由始至终，无论说话也好做事也罢，她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在曾帆出现以后尤其明显，就连说话的内容、谈话的节奏都被这小子牢牢控制着，她竟然，没有占得一丝主动权！

　　 对其他人来说，这可能并没有什么感觉，或者即使真的是这样也没什么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雪莉跟他们不同，她可不是普通人！对她来说是这样的事情是难以置信的，尤其是，在她施展了自己的小“秘密”以后！

　　 因为，雪莉是一个“异化者”！

　　 所谓异化者，就是异常进化者、特异进化者的简称。听着似乎有点高大上或者不明觉厉的味道，其实不然，在雪莉被检查出自己能力的时候，她的父母就被告知其实在每个年龄段发生的变异几率基本都在5%～10%左右，并不是什么令人奇怪和惊惧的事情。

　　 当然了，神经大条的父母不知道的是，在发生变异的人当中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是良性变异，其它的不是产生了退化就是不可预测的劣化，或者是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卵用的变化。也就是说像雪莉这样良性变异的个体产生几率其实是5‰～10‰之间。在不是太严谨的一般性学术研究上，也只有这些的良性变异体才会被称为异化者。这些都是小姑娘这些年来自己悄悄查到的数据。

　　 正处于中二病高发期阶段的雪莉心中其实是有点小得意的。毕竟，谁都希望自己是芸芸众生中特别的存在，谁都不想无声无息地泯灭于“众人”之中，这个“异化者”的标签，简直就是天生与众不同的最好诠释，是广大中二病患者最为美好的、甘之如饴的精神食粮！

　　 嗯，或许，这也算是马斯洛的人类需求层次理论的具体体现吧。

　　 雪莉的能力和声音有关。

　　 大概是继承了热爱音乐的父亲的才能，她的嗓子生来就非常出色，音质清澈嘹亮，音域异常广阔，又因为受到自家父亲的音乐熏陶和刻意培养，雪莉自小就从不怯场，反而异常享受在舞台上受到万众瞩目的感觉，可以说，小姑娘是个天生就适合当歌唱家的好胚子。

　　 雪莉七岁的时候，参加了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少年儿童音乐比赛，小丫头初露锋芒，愣是让三声部十二人的童声合唱变成了独唱加十一人的伴唱，最重要的是，同一首歌她让在场所有的人哭了一次，又笑了一次，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事后，她的父母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把她带到了医院做检查，才终于明白到雪莉原来是一名“觉醒”异能的异化者。

　　 后来又经过研究所的一系列测试，雪莉的特异能力被鉴定为感官延伸式、声波类、辅助型，觉醒等级是c，威力层级是++*级（se?ws?c++*）。这是根据能力的产生方式、传播媒介、初步作用等等条件对异化者作出的专业的量化分类方式。

　　 简单来说，就是小姑娘能够通过唱歌影响其他人的情绪，不论是正面积极的，还是负面消极的都可以，而且范围广、强度也不低。

　　 感官延伸，是指以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类感觉为基础延伸出去后诞生的新能力，例如视觉中的催眠、幻觉，触觉中的读心术、代谢控制等等都属于这个类别。因为人类发声需要喉咙和嘴巴，所以说话唱歌什么的也归入了感官延伸的类别。

　　 觉醒等级则主要是看出现异能的年龄。由于异能是每个异化者与生俱来的能力，是身体的一部分，并且是可以通过锻炼持续增强的，所以出现得越早就证明异能和自身的契合程度越高，潜力也越大。雪莉七岁出现异能，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c级：7～8岁），是较为常见的中游水平。

　　 至于威力层级的评定就比较模糊，因为雪莉的能力属于比较少见的、不分敌我的、不直接体现破坏力的广域范围类型。她的能力作用范围和人数多少无关，只随着声波的扩散减弱而递减，并且拥有虽然强度衰减系数更大却能通过电磁信号传播的逆天之能。由于暂时未能找到具体量化指标的方法，所以最后的评定结果是++*。*代表未能量化以及可能的威力增幅在50%以上。这其实是一个相当高的数值，因为很多异化者初步测试都只达到标准的0级或者+级。

　　 以上，是研究所对雪莉异能的测试结果。但事实上，她的能力并不仅限于此。

　　 随着雪莉的身体渐渐发育，她就发现自己的能力出现了变化，其一是传播媒介增强了，不再局限于唱歌，即使是平常说句话甚至是一两个音节也能影响到其他人；其二是具备了一定的“指向性”，能够对特定对象单独施加影响；其三是作用时间变长了，以往听不见她的声音，能力就失去了作用，现在只要一段时间内“受体”脑海中还在回想，那影响则还会持续；其四则最令她困惑，就是异能的效果出现了变化，不再只影响他人的情绪，还能影响甚至操控他们的行为！

　　 例如，对于一般人，雪莉能够让他们做一些本身并不反感的事情，例如让路啊，删掉偷拍视频啊，请客付账啊等等，而对于狂热粉丝，她甚至能让他们做任何不靠谱的事情来！咳，不要问是什么事情，她然当没有尝试过！

　　 这使得她对自己的异能非常地骄傲自豪，还很臭屁很中二的起了个非常有诗意、非常牛逼哄哄的名字：“魅惑之音”。只是，她也异常地烦恼，因为这个能力是根植于她的声音之上的，除非她完全不能发声，否则她很难无时无刻地控制着自己异能的静默状态，毕竟，整天紧绷神经注意自己的说话可是很累人的。

　　 当然，她也知道这个能力过于变态的，几乎就等同于群体催眠暗示术变成这样就有点危险了，因为只要她稍有不慎就会对许多人造成伤害，严重的甚至可能会危及到整个社会秩序这可是不被有关部门所允许的！

　　 所以，出于这种隐隐的担忧以及某种中二病的被害妄想心态，雪莉在往后的定期检查中都刻意隐瞒了自己这方面的能力，甚至连父母都没有告知，这成了她深藏于心底、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刚才，雪莉有意识地发动了两次异能，一次是对艾可的小试牛刀，另一次则是真刀真枪地指向了曾帆。与这几天来精神放松下无意中异能“溢出”的情况不同，这两次她可是真的用上了劲的。结果，先是明明已经产生效果的艾可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她的请求，还反呛了她一把；至于曾帆，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中招”的反应，仿佛彼此间就是普通人之间的交流，甚至在她提出要求后还白了她一眼！

　　 不可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要知道刚才她一直都在跟这小子聊天啊！如果放在以前她还不会控制这个新能力的时候，这小子早就成为她的狂热粉丝了！难道是，这小家伙有抗性？或者他们都是异化者？……还是说，我的异能突然失效了？……突然，脑洞大开的雪莉觉得心里有点儿发慌。

　　 自从她的异能发生变化以来，因为精力有限，其实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异能不受控制地“溢散”出去的情况，这时候只要一说话，无论她愿不愿意都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无论她喜不喜欢都会被当做小公主一样宠溺和爱护。

　　 一开始，性子高傲独立的雪莉对此是非常反感和不屑的，只是有句老话叫做“由俭入奢易”，渐渐地，她也由被动习惯进入到主动迷醉于这种成为“世界中心”、被人视若明珠的奢侈感之中。现在却突然有人根本不拿她当一回事，再联想到突然失去异能的可能，你叫她如何不害怕，如何不慌张，如何不忐忑！

　　 “雪莉，你没事吧？”藤叶看出她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连忙走过来问道。

　　 “藤叶姐姐，他……！”

　　 微微颤抖的声音，打着转的泪珠子，红红的鼻子，还带着污迹的苍白小脸，雪莉的表情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只是话还没说完，她就习惯性地闭紧了嘴巴，因为她发现，自己正在对藤叶使用异能！

　　 控制自己的能力！除了表演和舞台，绝对不在生活中使用异能！绝对不能被研究所发现新能力！这是某个暗中自称“魅惑公主”的中二病少女为自己划下的善良底线！

　　 雪莉暗自吐了吐舌头，悄悄地看了眼这个健壮的女子。果然，藤叶脸上忽然浮现出又气又急的神情，甚至连眼睛都有点发红了！

　　 咦？我的异能没问题啊！这是怎么回事？

　　 第105章 秘密和“秘闻”4

　　 那边雪莉还在疑惑，这边性子急躁的藤叶忽然只觉一阵心痛，已经一伸手抓向曾帆的前胸，喝道：“臭小子你干了什么？！”

　　 小姑娘连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身高体长的藤叶一甩臂，手上带着一阵劲风已经探到了曾帆眼前，手掌一握，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抓了个空！

　　 “咦？”“住手！”“停手！”

　　 穆巴、长鹰和雪莉的叫声几乎同时响起，藤叶的动作一滞，眨了眨眼，慢慢转过身不解地看看雪莉，又看了看穆巴和长鹰，目光中已是恢复了清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