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吹动窗帘,细小的簌簌声由远及近,红恩闭着眼睛,感觉自己正陷入一个粘稠而无力的梦里。
“红恩,红恩……起来吃饭啦?”
妈妈推开房门走进来,声音瞬间突破屏障穿越进了耳朵里,惊醒。
她看到红恩仍旧躺在床上睡觉,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看了眼红恩乱糟糟的房间,没有刻意放低音量,嘟嘟囔囔的将红恩的脏衣服捡起来。
“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乱糟糟的,好好的工作也没了,男朋友也不谈一个,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对象这么难谈,别人都急坏了,你倒好,两手一拍干干净净,到时候嫁不出去了看你怎么办。”
明知道红恩不会给她回音,她仍旧喋喋不休。只要一见到红恩的面,她就会立刻开启唠叨模式,哪怕红恩躲她像躲老鼠一样,她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说她的机会。她的话就像鞭子一样,不管隔得多远,都要时不时的抽她一下,让她知道疼。
红恩明明已经醒了,却背过身不愿意睁开眼睛。
她知道,妈妈在背后的话肯定更难听。果然妈妈唠叨了一会见红恩没有理她的意思,就一边叹息着一边走了出去。房门没关,餐厅里她跟爸爸大声的嚷起来:“你也不说说你女儿,这孩子还有没有救了!”
“你小点声。别让孩子听见了。”爸爸的声音也不见得小到哪里去。
“就得让她听见,都二十八了,还是小孩吗?那么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工作都没有怎么找对象,性格本来就不招人喜欢再没个正经工作,我看她是没救了。”
“我待会托人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给她找一个吧。”
“哎,行吧行吧!做事儿没个谱也不知道像谁……”
爸爸妈妈一边唠叨着一边出了门,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随着“嘭”的一声关门声,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红恩默默的睁开了眼睛,其实她已经醒了,只是为了避开与母亲不愉快的照面才刻意多躺了会。
其实她并非不想与母亲好好解释自己突然辞职的理由,只不过一切到了嘴边却又奇怪的拐了弯,母亲不会理解她所谓的“工作繁重枯燥”、“生活索然无味”、“不想继续过这样没有意义的生活”这些敷衍的借口,就像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女儿到了二十八岁仍旧谈不成一个像样的男朋友一样。
所以红恩选择了闭口不谈,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就会演变成争吵,争吵会无情地撕扯掉彼此关心的糖衣,只剩下恶语相向和中伤,但那不是她的本意。
就像高三时,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两个礼拜才能回一次家的红恩忍着眼泪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好像逃回到家里就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喘口气了。但是回到家里,在路上已经酝酿充盈的感情却刹那间消失,她撞开门,只觉得一切都变得扭曲,只想大吼大叫的发泄,面对母亲的百般疼爱,只是冷着脸恶语相向。可这明明和她的初衷不符啊,她明明是要一头扎进母亲温暖的怀抱,为何却变成了一个周身是刺刺猬呢?刺猬刺伤了别人,也让她遍体鳞伤,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躲在房间里流眼泪。
那一段时间她和母亲的关系一度十分紧张,母亲不理解她为何突然变成了一个言语尖酸、脾气暴躁的女孩。她也不明白是谁拿走了自己善良的本性,让她成为一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炸弹,可是安静下来她又悔意翻涌,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的,身体却不受控制。
就如同现在,红恩在一家公司工作身心俱疲,经常加班熬夜,身兼数职拿着为数不多的工资,她不明白难道自己辛辛苦苦熬出头来是为了过这样的生活吗?上学的时候她总是鼓励自己,只要念完书就好了,我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现在红恩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安慰自己,拿什么来鼓励自己继续生活的勇气。
如果生活是一本永远翻不完的无聊小说,那我可不可以把书合上,换一本自己喜欢的呢?她总是这样问自己。
选择需要勇气,红恩过了很久才积攒了换一本书的勇气。她不想将就,更不想愧对每一个骄阳升起的美好日子,就像她从不将就感情。
红恩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情感绝缘体,或许是她太过冷静,太过理性,很难真正坠入一段感情。高中的时候她偷偷的谈了一次恋爱,那是她的初恋,整个恋爱过程红恩没有牵过男生的手,她一直理性的观察着小男友,从他手掌的纹路到头顶的旋儿,这种执着的分析最终演变成了解开数学题般的索然无味,情感没有升温也没有回降。哪怕当时的男友对她十分崇拜爱恋,她仍旧提不起一点恋爱的热情,这就是爱情吗?为何并不如她想象般的怦然心动,也并不如她想象般的浓情似火。
男朋友长的十分瘦小,每次与她见面,都要先探头探脑的观察一下“敌情”,确保周围没有老师的踪迹了之后才敢与她隔着一条马路走,她在马路的这一边,他在马路的另一边,中间隔着一条川流不息的车河。
红恩想,原来恋爱就是这样子的,你在河的那一边畏畏缩缩,我在河的这一边坦然自若,中间隔着一条你永远不敢跨过的长河。
及至后来莫名其妙的分了手,红恩也并没有特别的难过。
“对不起,就这样吧。”小男朋友不忍地说。似乎这样会伤害了她。
“好啊。”
红恩十分平静,就好像在说:明天见吧。那样平淡无奇。
后来上大学的时候红恩也被人追求过,但是喜欢她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焉。
其中的一个与她成为了好朋友,才敢告诉她:“你身上有一种特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感。虽然很迷人,很神秘,但是……真的不敢靠近。”
他玩笑似的说,红恩却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样无趣的人了。
毕了业以后,大家纷纷各奔东西,结婚的结婚,工作的工作,彼此忙忙碌碌,只有她现在既没了工作也没有男朋友。有人给她介绍了男朋友,彼此留了联系方式之后也从没有真的联系过,有的时候看到对方的qq在线,却从未主动和她打过招呼。
红恩不想勉强来一份没有心动的感情,身边躺着一个形同陌生的男人,差不多就结了婚,生了一两个孩子,每日碎碎念念的和老公唠叨柴米油盐,就和妈妈一样,老公看着新闻台,对她的抱怨充耳不闻,他会有他的社交,可能会早出晚归,工资一般,工作一般,算不上对她多疼爱,因为她本身也没有多爱他,孩子吵吵嚷嚷的长大,然后人生也就这样没有悬念的落幕了。
她突然会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恐惧。
如果生而为人却没有被人轰轰烈烈的爱一场,没有一次为谁而刻骨铭心,没有甘愿为谁舍生忘死,哪怕只是两情相悦,为爱痛哭或欢喜也是好的,尝过爱与被爱的滋味,才算不辜负生命吧。但是这一切红恩都没有。
她落寞的度过了自己的二十八年,心如静水,没有人能吹起波澜。别人说她是冰山一座,其实她只是一座封在冰山之中沉睡的火山,滚烫的岩浆无法冲破冰冻的出口,内里的火热只烧灼着她一个人,让她无法安安分分的工作,无法平平静静的生活,像是有着某种隐秘的召唤,不断的对她说,红恩啊,你不该是这样的。
也许正是这种不安分害了她,让她毅然辞掉了工作,直接从上海拖着行李箱回到了老家,她辞职没有和父母打招呼,父母错愕不已,她却心意已决。
就像曾经热切期盼着回到家放下身上的重担,可这次换成了父母冷脸相向,她却学会了隐忍,不再像以前一样与父母针锋相对。红恩觉得自己长大了,要学会用更温和的方式去处理与父母的关系,毕竟他们都彼此深爱着对方,只是有时方式不对而已。
红恩起了床,看到尽管母亲对她冷言冷语,却仍旧留下了她爱吃的早餐,皮蛋瘦肉粥,一个鲜肉包和一碗鸡蛋羹,一碟海带丝。
她已经回家一个多礼拜了,爸妈每天最操心的就是她的终身大事和工作,每天轮番轰炸。其实红恩辞职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后路,她回来后又投了几份简历,她打算在家附近找份工作,只不过这些都还没来得及跟爸妈讲。
爸妈都觉得她把上海的工作辞了有点可惜,好像在家里找工作委屈了她一样,怕她眼光高,看不上这里的小公司。其实红恩在上海的工资也很一般,她离开那里,是有更想去的地方。
吃过了早餐,将家里的卫生简单的打扫一下,父母都还没退休,一早就去上班了,中午他们都不回来吃饭,只有红恩一人。
红恩在上海的时候一个人生活,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小炒,中午的时候准备去买点菜来,她想给爸妈晚上做点吃的,心平气和的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
红恩家住的地方是一个很老的旧小区了,是爸爸工厂分的家属楼,整整一大片小区,一半都是爸爸工厂的同事家属,也有一部分是后来搬进来的住户,几乎都住满了人,每天楼下都有老人家在大榕树下下象棋闲聊。
红恩路过大榕树的时候有几个不认识的老爷爷正在聊天,他们一路看着红恩走远,然后低头切切私语,应该是“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没见过”或者是“这不是那谁家的孩子吗?不是在上海吗?怎么回来了?”“多大了?结婚了吗”诸如此类。
买好了菜回来时,楼下的几个老爷爷已经不在了,估计是已经回家吃午饭了,红恩上了楼,习惯性的打开邮箱,没想到竟然在邮箱里躺了一封录取通知。
是她一个礼拜前投的一家小公司,居然给她回信了,红恩有点高兴。
她点开邮件,仔细地将信件阅读了一遍。
第二章
红恩的爸妈下班回到家,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时,都有点惊讶。
本来已经准备好新的说辞的妈妈也一下子没有开口。
萎靡了一段时间,红恩也算是重新打起了精神,她温和的笑着:“爸妈累了吧,快点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这是红恩回家后第一次做饭菜,爸爸很惊喜,立刻去洗手走了过来:“哎呦!看着真不错!你快点过来,看看!”他转头笑着对妈妈说。
妈妈仍有点怀疑,脱了鞋,伸着脖子看过来:“别以为做点好吃的我就不说你了!”语气却已经缓和了不少,面色也柔和了下来。
两个老人家坐了下来,一家人难得愉快的吃一顿饭,妈妈仍旧不改本色,一边吃着一边又开始教导起来,但是比之之前的语气却又好了不少。
“你看你这厨艺不也挺好的吗?人长的也不差,别人找的到男朋友你自己上点心,也没问题!”
爸爸在桌子底下踢了妈妈一脚:“好好吃顿饭,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妈妈回瞪回去,爸爸立刻没了声音。
红恩假装没看见,放下筷子:“爸妈,我找到新工作了,跟你们说一下,我后天就去入职。”
“找到新工作啦!”妈妈立刻惊喜的睁大眼睛:“在哪儿啊?什么工作?待遇怎么样啊?”
“待遇还可以,供吃住,也是做会计。”
“那不错!挺好的。”妈妈满意的点点头,这段日子以来总算有了笑模样。
“公司在哪儿?”爸爸问。
“在清潭。”
两人默默对望一眼,齐齐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清潭?你没疯吧?你跑清潭去干吗呀!穷乡僻壤的!”妈妈的嗓门又大了起来。
“清潭太远了,经济也不发达,你还不如留在市里呢。”这次连爸爸也开始帮腔了。
可是红恩心意已决,“清潭挺好的,环境优美,还有全市最大的油菜花地和花圃,青山绿水还有大森林,多好的自然风景区。”
妈妈扔了筷子,脸色十分难看:“油菜花和花圃是能供你吃喝还是能给你找对象,你跑那么远找对象更费劲了!”
“我也不同意,好好的市里不待去那么远干什么。”爸爸也表了态。
“爸爸,清潭县再往前去三十公里就是老家红梅镇,爷爷一个人在老家我也不放心,我在清潭没事还能回老家去看看爷爷。”红恩早就想到了这一环,爸爸十分孝顺,可是爷爷住不惯城里,一个人执意要回乡下养鸡种花,爸爸虽然不舍却也无奈,因为工作忙他没办法总是回老家去看爷爷,寄了钱过去心里也老是放心不下。
红恩这一说倒是勾起了他的心事,一想到孙女能时常去看他,老人家一定十分开心。自己也免去了整日介的惦记。他这会又觉得红恩去清潭倒也不错了。
“那好像也挺好的。”爸爸松了口。
“好什么好!别人的孩子都在北京上海混的风生水起,咱们家的回来了也就罢了,还要往县城里去跑,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妈妈脸色难看之极,本来红恩在上海就挺好的,现下回了来也勉强可以说是想家回家,现在又去了县城可得叫别人怎么说,她这张老脸还要往哪儿放!
“妈,我也不是就一辈子呆在清潭了,我就是去散散心,那里景色好,我想去转换转换心情,等过几个月了,就回来,到时候您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是了还不行吗?任凭处置。”
“是啊,你就给孩子放放假,散散心呗。”爸爸墙头草又倒向了红恩这边。
妈妈一听回来“任凭处置”未免心动。
“那你回来可得听我的安排了,工作也是,还有谈对象的事要抓紧,你看咱们隔壁楼的老陈家的女儿,就是太挑剔,挑到三十四了,现在成天急着要嫁人也没人娶,别到时候后悔就晚了!要求可以适当放低一点,这事我给你管了。”妈妈又开始了她的隔壁老陈女儿的鲜活案例。
红恩只想先安抚母亲,“任凭处置”这事,得她回来才算数,她若迟迟不回,可就没办法“任凭处置”了。
“好好好!都听你安排。”红恩假装妥协。
母亲这才放了心,重新拿起筷子:“你这茄子炒的挺好的,吃饭吧。”
妈妈心里美滋滋的又多吃了一碗饭。仔细询问了新工作的情况,觉得也挺靠谱的就没再继续嗦,何况清潭这几年重点发展旅游业,大搞油菜花地和薰衣草园观赏,经常有旅游团出入,没准也能碰到一两个后备人选倒也不错。
红恩的行李本来也不多,临走前妈妈又给她买了两件新裙子,加在一起也还是一个小箱子就搞定了。
去清潭的路比较远,本来爸爸执意要送她到县城,但是红恩觉得路途遥远,爸爸又要赶回去上班实在辛苦,实在没必要,何况她走南闯北惯了,就坚持一个人来了。
坐了车到了汽车总站,又换乘了去往清潭的客车,坐上了车,这才有了要去远方的感觉。去清潭的客车要连开五六个小时,这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不算中场休息时间,如果堵车连开十个小时的情况也是有的,好在红恩并不在意时间,权当是旅行了。
清潭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县城,红恩去爷爷家的时候路过几次,每次路过那里都被窗外大片的油菜花地吸引,那种铺天盖地的黄色全部呼啸着拥挤进视线里,黄色在身边环绕,鼻端是不知名的野花清甜的香味,仿佛灵魂在花丛中飘飘荡荡,似醉酒了般着迷。
她一直想着将来有一天一定要到这里来生活,将身体沁入这花海,看水草在水底摇曳生姿,看黛青色的苍山慢慢被夕阳晕染,看飞鸟飞跃丛林,看一切,听一切,让自己也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所以当红恩决定离开上海时,她立即想到了这里,想到了这片她梦中的花田。想到她赤着脚站在一大片花圃里,微风吹来的香气轻抚脸庞。那一刻她才能唤起自己的灵魂,找到真正的自己。
六个小时后,红恩下了车,又换成了去了清潭的小巴士,小巴士沿着山路蜿蜒前行。景色已经慢慢好转,绿意渐浓,树也繁茂异常。
不知名的小花开在树丛中,点缀着五彩斑斓的颜色,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红恩将车窗打开,树叶噼里啪啦的挤进车窗里,好像绿色的小精灵在伸着手掌试图抓住她,淘气的拍着她的脸。
红恩忍不住笑了,将头上沾的树叶拿下来,夹在随手翻看的杂志里,将书放回背包。经过了蜿蜒的山路,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高大的巨木参天而上,大片的空地上种植着水稻和青菜,整整齐齐,二层三层的小楼渐渐显露出来,一座小城即将显现出它的全貌。
汽车到了站牌便不再前进,剩下的路要红恩自己步行。还好红恩的行李并不多,拖着走倒也不沉,她翻出地址一边查看着方向一边打量着这座她即将生活的小地方。
也许是受到了近些年发展旅游业的影响,小城的规划十分清新,道路整洁干净,车辆不多,道路两旁栽种了剪裁漂亮的花树,花坛里花团似锦,木棉树一排排的立在路旁,落着美丽的粉色花瓣。
红恩畅快的吸着空气,踏着干净的道路,心情愉悦的寻找着自己的那家公司,她应聘成功的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典当行,上面写着公司人数10人以下,人事关系并不复杂,她已经厌倦了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各种勾心斗角,只想简简单单的享受这里的生活。
这里的街巷名字都十分优美,烟雨阁、月桂街、葵花路、紫荆霞,似乎都和花花草草有些关系,颇有些诗情画意的味道。走着走着,前面的路越走越窄,道路两旁的花却是越来越浓密,花香醉人,蝴蝶蹁跹,热阳高悬于头顶,一切都美的不似人间。
远远的可以看到清潭的最高峰在云雾的最深处,那座山叫做海龙川,高高的凌驾于其他山峰之上,高傲的耸立着。那是一座十分有名的名山,山上以怪石出名,很多人能在上面找到什么“南天门”、“棋盘石”、“鹰嘴峰”,还有人能找到类似牛头的石头,骷髅的石头,他们都说是天然形成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南天门面朝南方,是由两块立起来的石头构成,两根石柱子之上又横了根石柱,竟然形成了门的形状,周围堆着些大大小小的怪石,看起来十分古朴却异常威严,南天门位置极高,几乎达到山顶,老人们流传说那是去往天上的地方,神仙都是从这里升的天,也都是从这里下的凡。传说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只是被大家传的神乎其神,每个人都对海龙川上的南天门十分敬仰。
以前的时候还有些淘气的男孩子以爬过海龙川作为自己英勇的标志,谁爬到了鹰嘴峰,谁爬到了棋盘石,但是很少有人有毅力爬上过南天门,那门真的就神奇的无论怎么努力也难以达到。
若不是真的曾经有幸运的人侥幸到达过,留下了珍贵的照片,怕是人们要以为这南天门也只是传说罢了。
红恩眼望着眼前的高山,山顶之上云雾缭绕,神秘莫测。红恩胡思乱想着,却没曾注意,身边的路越来越窄,窄的只能勉强通过她一人而已,最后连一人通过也有些困难,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深陷花丛,从没见过的花树怒放着,娇艳的花朵缀满枝头,沉甸甸的低垂着脸。红恩回头,发现来路竟然已经被花丛遮掩住了,只有前方有一线细细的小路指引着方向。
回去已经不可能了,红恩索性由着性子往前走,红恩扒开花丛,小心地迈着步子前进,这花儿太美了,她尽量不去弄折一根。
红恩认真的一步步探着脚,小心的走每一步路,生怕踩偏了。她正认真的走着,忽然有风吹了过来,风吹的花瓣簌簌而落,吹扬起她的头发。
风温温柔柔的吹动在她的耳畔,隐隐约约似乎伴随着风吹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像是从久远的地方飘荡过来的呼唤,那么轻柔,那么动听。
红恩啊…………红恩……
红恩微微一怔,立刻回过头去,身后是一片早已失去路径的花海,花树与她同高,除了头顶碧蓝的天空,她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刚才是有谁在叫我吗?
风仍旧徐徐吹来,暖洋洋的,但是那随风而来的叹息般的声音却消失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红恩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又迈开步子小心的前行。
第三章
红恩原以为这条花路还要走上许久,扒开一丛沉甸甸的花枝,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身体向前不自觉的冲了出去,花海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面前拥挤的视线忽然豁然开朗。
红恩站住脚,眺望远方,一小片水田的前方,城市林立。和大城市的拥挤不同,小城市的特点就是人流和车辆稀少,干净的街道简直是花朵和树木的天下,人反到成了客人,规规矩矩的按照它们的心意生活。
红恩踏过水田中间的小路,来到了柏油马路上,路旁的指示牌上写着烟雨街,烟雨街的尽头就是著名的烟雨阁,“烟霞飞天上,吹雨入梦中。”不知是哪位古人的题词飞扬在墙壁上,供后人赏玩。
红恩要去的就是烟雨阁附近,她的新公司躲在烟雨阁附近的小巷子里,烟雨阁颇具名气,站在烟雨阁中,仿佛置身于红色的海洋,蔓延无尽的红花缀满了视线,十分惊艳。去烟雨阁最好的时机自然是下雨天,水雾迷蒙时,红色层层叠叠,像是晕染在白宣纸上朱砂,似仙境般。
红恩原本是想先过去玩一下再去新公司的,可是刚才不自觉的在路上耽搁了太久,太阳沉沉的即将西坠,她得赶在今天下班前办理好入职手续,这样就可以分到宿舍住了,不然又要住店增加不必要的开销。
按照路牌,红恩快速的走着,这次她没有贪恋美景,只顾着赶路,小城不大,几乎没有特别洋气的高楼大厦,大部分都是六层以下的独栋民房,民房的一楼二楼改装成了小商铺,三楼以上仍旧可以住人,虽然不是簇新的建筑,但是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花树,大棵的三角梅上花团沉甸甸的压着,绚烂的红色、清新的白色、耀眼的紫色,每一树都如此繁茂,平平静静安详的开着,藤本蔷薇则爬满了院子墙头,还有那些低矮的小花小巧玲珑,小小的金盏花笑脸迎人,黄金灿烂,十分赏心悦目。
真是风景如画的好地方啊,红恩突然有点不希望将这里开发成旅游区了,她生怕吵嚷的旅游团会打扰到这些花儿的开放,就这样遗世独立般的静默的开着,不被打扰不是挺好吗。
红恩走走看看,不停的用手机拍下路边绝美的景色,很快她就找到了那家典当行。
诚信典当行。是一个门口爬满粉色藤本蔷薇的三层居民楼。
店面古朴,看起来是一家颇有年头的老店,招牌也是木质的匾额,夕阳的余晖中,似乎把人一下子就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红恩站在门口,略微有点迟疑。红恩小时候曾经跟着爷爷去过县里的典当行当奶奶的首饰,因为首饰是奶奶的遗物,爷爷十分舍不得,将首饰交给店里伙计的时候,双手颤抖,干瘦的背弯起来,紧紧的抓着手里的布包裹。
“我再看看。”爷爷小声说。
可能是见惯了穷人的穷酸样,伙计没多说话,冷眼看着爷爷将包裹打开,里面躺着一对金耳环和一对金手镯。
小时候,爸爸妈妈在工厂上班便将红恩扔给爷爷照顾,红恩的爷爷见红恩老是不爱吃饭,知道是自己家里的伙食不好,红恩爱吃肉,可是爷爷家里只有自己种的青菜,红恩挑食挑的厉害,人老是干瘦干瘦的吃不饱,爷爷看着心疼,就把家里值钱的首饰典当了。红恩不知道爷爷给自己卖烧鸡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只是自那以后她特别爱去爷爷家,因为爷爷家里老有烧鸡吃,一个鸡腿儿吃一顿,两个鸡翅吃一顿,剩下的留着下顿吃。
红恩明白事以后十分内疚,几次想着有钱了就去把爷爷的东西赎回来,可是等到真的有钱了,有时间了,那家老典当行却早就不在了,爷爷的金耳环和金手镯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如果还有其他的选择,红恩不会选择到一家典当行来,她害怕面对那样的时刻,就像看着爷爷典当自己的心爱之物却无能为力一样。她只能做生活的旁观者,却无法做生活的掌控者。
可是投的简历只有这一家给了回信,而且正是在她想去的清潭,权衡之后,红恩还是选择了到这儿来,毕竟这里离爷爷家很近,她也确实惦记着爷爷。等安顿下来了,她就在周末的时候去爷爷那里看看。
心潮起伏了一番之后,红恩还是推开了典当行的门。
和想象中的不同,陈旧的室内装修,灯光略显昏暗,老旧的木质结构装修,可能也只有在这样的小地方才能找到这么古老的房子了吧。
红恩眼睛扫描了一圈,一个巨大的木质柜台从南通到北,将大厅分为两个部分,柜台之后的墙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无数个小木头箱子,倒是有点像中药店里放中药的小格子。每个小箱子上都贴着写着姓名和编码的纸片。空下的半边大厅里设有两个休息桌椅,木质的老式桌椅,桌子上各放了一个旧茶壶和四个茶杯。
红恩无措的又扫了一圈,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那个……有人吗?”红恩试着叫了一声,感觉连空气里都是腐坏的木质材料的味道。
“吱呀”不知从哪里传来声音,红恩一回头,发现原来在角落里还有一部木质楼梯通往二楼。
因为比较拘谨,她一直站在门口,所以没看到角落里的楼梯。脚步声不断从上面传下来,不一会下来一个长脸的老人来。
一个带着老花镜的长脸老奶奶下了楼梯,她个子极矮,头发全白,动作利索的坐到柜台前,朝她招招手:“你是来应聘的?”声音尖锐,十分难听。
红恩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了,这和她想象中的公司稍微有点不同,而且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太靠谱。
“这个……呃……嗯。”
老奶奶没抬头,低头不知在快速写着什么。
“把你的资料拿过来。”
红恩老老实实走过去,把入职需要的身份证复印件和毕业证复印件都递给了她。
老奶奶看了看她的东西,又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红恩这才发现,这家店居然没有电脑,也没见到有什么其他电子产品。
“我们这间店在这里已经开了几十年了,因为是比较老的一家店,所以经营方式也比较传统,你们年轻人可能会觉得比较无聊,不过工作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让人愉快的工作。”
红恩一想,她这话倒也不错。这世界上能让人身心愉快的工作确实不多。
“我们这里人比较少,生意时好时坏,工作时间八小时,除了你的财务工作,偶尔可能需要你帮忙做一下其他的事,没办法小地方人只能省着用。宿舍楼在三楼,待会带你过去,三个月试用期,试用期工资4500,转正之后6500。”
红恩微微咋舌,她没想到这种小地方工资可以开到六千五,她本来以为也就是三四千的程度,因为小城镇的生活水平不高,物价也不高,基本三四千也就到底了,这家小典当行居然开出了近双倍工资。红恩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警惕。
“工作从明天开始,供应三餐,早上九点开始正式工作。”
红恩没想到这就上岗了,实在是有点突然。
“那个……那个没有什么面试之类的考核吗?”
老奶奶抬起眼睛尖利的瞄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我的眼睛就是最好的面试官。你被录取了,就这样。”
红恩还没决定好是否要留在这里呢,居然就被录取了!毕竟这个店她的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与世隔绝般的“远古”生活方式当真让她有点吃不消,别说没有电脑等电子设备,wife估计更是想都不要想了。漫漫长夜,她该如何度过。
可是这里却又的确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红恩的内心在纠结,她知道还有更多的美景等着她去探索,就这样匆匆离去未免也有点不甘心,何况这里的工作看起来也不甚繁忙,没准会有更多的机会到处走走也说不定,何况老奶奶开的工资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里没什么开销,她正想存点钱给爷爷的老房子修缮一下,爸爸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她也想帮帮忙。
红恩兀自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起来,一个无精打采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男人低着头,双手端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三楼走廊最里面的一间是你的宿舍,你可以上去了。”老奶奶将一个钥匙串扔给她,便不再看她。
红恩不想看到男人典当东西的画面,拿起钥匙立刻沿着木质楼梯走了上去。先试试吧,如果实在做不来的时候再离开也不迟。她可以到别的店里工作。
红恩走了几步,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好奇的回头,就看见男人双手将盒子放在了柜台上。
红恩脚下没停,走到二楼的时候看到二楼有一个很大的客厅,都是古朴的木制家具,摆着几件颇为老旧的家具,极其简单的装修,墙体已经微微发黄,看起来年头久远。不过还好看起来十分整洁干净,倒也无所谓是不是老旧的东西了。
真想不到有一天她居然会来到这样的地方,红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内心里有点忐忑,对新生活既有点期盼也有点紧张。
她在二楼的楼梯上站着瞧了一会,突然内里的一个房间门开了,走出一个抱着一堆箱子的老爷爷来。那老爷爷看起来至少也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一片,脸上皱纹堆积,红恩赶忙提着箱子往三楼走。
这家店怎么都是些和建筑一样老的老人呢?或许是自己家族传承过来的老店吧。红恩自我安慰,上楼的楼梯又窄又抖,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很大的“嘎吱”声,她拖着行李气喘吁吁的爬上了三楼。
三楼一上楼便是一条悠长的走廊,分布着六间房,两个公共卫生间。红恩拿出钥匙一看,自己的房门号是3006,果然是最内里的一间。
红恩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打开了门,看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房间,房子与整栋楼的装修一样,都是比较老旧的木质装修,一张小木床,一张木书桌,一个木质衣柜,书桌上插着一把红灿灿的鲜花,花红似火,登时让房间亮起来。
房间很干净,红恩居然觉得挺满意的。
她推开窗,一阵凉风吹来,晚霞烧的天边红彤彤的,站在窗前可以看到不远处清澈的河流,一两艘小船在河上飘飘荡荡,窗前的树上落着小鸟儿,不知名的花香被风送了过来,空气好的出奇。
红恩贪婪的吸了几口纯净的空气,再一次被眼前的美景收买了。她来到这儿不就是为了看这少见的美景吗?只是不知道如果发展成旅游区后,会不会反而破坏了这份最真实的美呢?
红恩将自己的衣服收到了柜子里,决定出去转转,既然今天不用工作她可不想浪费掉大好的机会。她锁上门,来到二楼的大客厅时,看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墙上专注的钉着钉子,地上放着一副油画。看来是准备将画挂起来。
红恩第一次在这店里看到年轻人,不由得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看来是店里的员工,她还以为这店里八cd是些老人家呢!原来也有和她一样的年轻人啊。
红恩走过去礼貌的打招呼:“嗨!你好,我是今天刚刚到的小会计,我是红恩。你也是店里的员工吗?”
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居然没说话。红恩看到他嘴里正叼着几个钉子,手上不时的从嘴巴里拿出一个钉子钉在墙上。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眼神呢,红恩没来由的觉得不舒服,高傲?蔑视?轻蔑?冷漠?可又好像统统不是,总之是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情感,绝不是友好的表现。
男人专注的钉着钉子,仿佛红恩空气般。红恩微感尴尬,可是她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同龄人,可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弃,假装没看到他冰冷的眼神,继续追问:“呃……那个……请问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比较出名的地方吗?除了烟雨阁?我想去转转看一下。”红恩先笑起来,打算一会如果这个人仍没回应的话,就笑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男人停了一下,似乎是想了一想,头也没回地说:“天马上就要黑了,黑天之后不要出门。”
他的声音果然也和人一样,冷冷的,似乎没有感情般。
可是为什么天黑之后就不能出去呢?明明有路灯,是治安不好吗?红恩本来还想发问,身后的房间里转出来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梳着马尾,眼睛微微上挑,刀削脸,巧克力肤色,看起来面色不善。
“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女孩这么说着,从红恩的身边擦身而过,这次真的是把红恩当成了空气。
红恩反应了好几秒,最终确定这话应该不是对自己说的,她是在对男人说话,可是男人的“多管闲事”又是什么呢?难道是提醒自己天黑不要出门?
红恩没趣的站了一会,自己转身默默的回了房间。虽然她不怕天黑,却仍旧没有出门。还好她带了几本书,不至于那么无聊,可是这里的人怎么都感觉怪怪的呢?让人没来由的喜欢不起来。
第四章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红恩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铃声又响了起来。红恩合上书,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是刚才的那个女孩。
“下来到厨房吃饭吧。”她这样说,然后转身离开,似乎不愿意有更多交谈一样。
红恩跟着她下到二楼的大客厅,大客厅的左手边是一个厨房和一个大餐桌,右边是两间大房间,各有独立的卫生间。
红恩坐在餐桌上,不明白这里的用餐规则,可是看了看这几个人,老奶奶自顾自的吃着饭,冷着脸的女孩始终对她不理不睬,那个年轻男人呢?此刻却不见了。上楼时看到的老爷爷正在厨房里炒菜。
老爷爷指了指锅台上摆放的几盘菜,“到这里来拿餐具,自己喜欢吃什么就盛什么,饭盆在这里。”
“谢谢。”红恩拿了一个菜盘,随便夹了几个菜,又盛了一碗饭坐下来吃了,她几乎尝不出自己吃的是什么,可能是和微微紧张的心情有关吧。红恩没吃完的时候老奶奶已经吃好了她的菜收拾东西离开了,她的菜盘里只盛了满满一盘的西兰花,加上一碗白米饭。老爷爷做好了最后一道茄子豆角后,自己装了菜,也端着饭菜离开了。空荡荡的长桌上,只剩下她和那个巧克力肤色的女孩。
红恩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像是寄人篱下的借宿者,反而不像同事了。吃饭的时候安静的可怕,空气里的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沉默让时间更加难熬。
红恩急急忙忙的吃完了饭就赶快上了楼,可能是饭吃的比较快,她觉得消胃开始有点疼起来了,于是早早的洗漱完毕后就躺在床上了。
完全没有了迎接新工作的喜悦,反而有说不出的不安。
我是要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吗?红恩盖着带有清香的薄被子,手里举着一本书却迟迟没有翻页。原本对清潭的好印象在进到典当行后渐渐消退了,她本来就不善人际交往,好嘛!现在直接省略人际交往这件事了,似乎这里的人都不需要交流。除非有非说不可的话,否则每个人都紧闭着嘴,绝不肯多说一个字,把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当成空气。
红恩胡思乱想着,不断反问自己,又不断安慰着自己,做完这个礼拜试试吧,实在做不来的话就提箱子走人也未尝不可。
知道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后,红恩反倒是有点放下心来,就当做是旁观者来体验生活吧。想通了之后红恩熄了灯,躺下来准备睡了。
可能是赶了一天的车,红恩已经很累了,迷迷糊糊中睡的很沉。她做了一个黏黏糊糊的梦,是什么却不知道,只感觉被无数个不知名的粘稠状物体拉扯着,挣脱不得。那东西将她拍在墙上,手和脚被裹缠住,越挣扎,粘稠状的物体就像皮筋一样越拉越长,就是扯不断。红恩感受得到它黏黏的冰凉触感和沉的透不过起来的重量。
耳畔传来奇怪的嘶鸣声,不像是人叫也不像是动物的嘶吼。红恩陷在黑色的梦里无法自拔,头脑越累越混沌,她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想挣扎,想叫喊,可是浑身无力,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她知道自己被梦魇住了,必须睁开眼睛来,意识十分清醒,可是身体却失去了控制,眼睛不听从她的指挥,紧紧的闭合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悬空,飘飘忽忽的像是一粒失去重力,不停翻飞的尘埃。
突然她听见耳畔传来“叮叮叮”的声音,十分清晰有力。接着又“叮叮叮”的响起。那是什么声音?
“叮叮叮。”那声音又起了,十分有规律。
红恩的意识瞬间回归本体,她一瞬间清醒。是了,这是不是那个年轻男人钉钉子的声音呢,“叮叮叮”一下一下地,沉着有力。那是来自现实的声音。
她想起钉子被一个个狠狠地钉在墙上的画面,每个被锤子捶打三下就搞定一个。油画被端端正正的挂好。脑中突然有了光亮,天光一点一滴透进黑暗的世界,她用力睁开眼睛。
红恩在床上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那种被抓住的无力感还停留在身体上,力气像是流失掉的水分一去不复返,红恩现在蔫巴巴的像一棵缺水的蔬菜。
红恩回头,看到床上已经被她汗湿了一大片。可能是换了新地方睡不习惯吧。红恩偶尔也会做可怕的噩梦,有时候半夜被惊醒整夜不能睡,但是做这样的梦却是头一回。她感觉口渴难耐,四肢软绵绵的,爬起来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两口喝完了人才真的醒来。
红恩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想着九点才上班倒也不着急,于是摸出手机一看,居然有一排来自父母的未接电话。都是昨晚打过来的。
红恩的手机又没调成静音,这么多个电话打进来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她睡得可够沉的。红恩按了回拨键,,开了免提,一边给爸妈打个电话报平安一边换衣服。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妈妈的声音立刻就响了起来:“红恩啊!昨天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
“哦!我昨天本来是想给你们打电话的,后来给忙忘了,睡下之后你们才来的电话,我没听见。”红恩脱下睡衣,一边从柜子里拿衣服,手一直没闲着。
“是吗?”妈妈这才放下心来,可还是有些担心,不住口的问:“工作环境怎么样啊?住宿条件好不好?同事们好相处吗?工作内容多不多……”
她没说一句,红恩都条件反射的说着:“挺好的,挺好的,你放心吧。”
哪知道妈妈突然反常又说了一句:“我在你行李箱旁边的小间隔层里放了两瓶防狼喷雾剂,我那天试用了一下,呛的你爸淌了一天的眼泪鼻涕,喷嚏估计能连打两百多个,可好用了,你随身带着。”
红恩莞尔,伸手到行李箱里一抹,果然有两个小瓶子,上面还有一个皮封套,写着一串英文。皮封套的上面做了了一个钥匙串的样子,看起来做工精细。
“妈,我都多大了,哪用得着这种东西,再说了你也不能拿我爸做实验啊。”
“不拿你爸做实验我能拿谁做实验?你爸说让你周末的时候去爷爷家看看。”
“我知道了,妈。我在这边挺好的,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不能迟到先不跟你说了,等有时间再和你联络。”红恩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十五了,她可还没吃早饭呢,这个时间估计早饭早就没了。
妈妈又唠叨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红恩将手机放在随身背的小包里,将睡衣随手扔在床上,拿着牙具去公共卫生间洗漱,一推门,就看见那个年轻男人在墙上钉着钉子,“叮叮叮”,一声一声,十分认真。
红恩走过去打招呼,“早啊,这么早就在挂画?”红恩一时间忘了这个男人分外冷漠的事实,习惯性地打了招呼。果然石沉大海,男人头都没抬一下。似乎他有挂不完的画。
红恩又讨了个没趣,不由得撇撇嘴,她想起刚才睡梦中听到的“叮叮”声估计就是这男人在钉钉子的声音了,好歹也算帮了她一把吧。
红恩偷偷冲他吐了吐舌头,转去了旁边的公共卫生间去洗漱,洗漱完了,男人已经将走廊里都挂上了画,做了装饰之后走廊果然看起来漂亮了很多。
“请问现在还有早餐吃吗?”红恩路过男人又忍不住问。红恩原本性格也比较内敛,但是倒也没到惜字如金,不发一声的地步吧。何况她想了一遭,发现这里没一个好交谈的人,还不如索性厚着脸皮问到底算了。
男人果然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现在已经没有早餐了,离这里不远有家面包店的菠萝包很好吃。”
看来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不过是摆了一张“闲人勿近”的模样而已。红恩听到还有菠萝包吃,满心欢喜,立刻回房间拿了背包就跑了出来,“谢谢了哈!”
“七点。”男人回过头来,眼神淡漠。
“啊?”等红恩还想问的时候男人已经回头去挂最后一幅画了,摆明了一副不想再理你的样子。红恩识趣的没再打扰,心想,他八成意思是早上七点吃早饭吧!红恩又谢过了蹦蹦哒哒的去买菠萝包。
现在时间接近八点半,小城已经苏醒过来,街上渐渐有行人来来往往。
红恩溜溜达达的到处看着,想先摸清楚这里的地形和周边的生活设施。沿着这条小街,零零星星的散着几家店,店不是很多,可能因为不是市中心或者是步行街什么的吧。干洗店,超市,一家书店,还有那个面包店,两家服装店,一家卖汤粉的小店,红恩居然还看到了一个小型网吧,现在看到这个反到有点觉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红恩进到面包店里,果然早上刚烤出来的面包还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红恩咽了口口水,点了一个菠萝包又点了一盒酸奶,拿在手里立刻忍不住吃了起来。
胖老板给她找了钱,笑眯眯的等着看红恩的反应。红恩拿着热气腾腾的菠萝包狠咬了一口,内里的果酱立刻涨了出来,浓香入口,香甜不腻,外表还有一层焦焦的脆皮,当真是好吃的不能再好吃了。
“老板,再来一个!”
老板好像预料到了红恩的反应一样,又给她装了一个热菠萝包:“来我这儿的客人从来没有只点一个菠萝包的道理。”老板甚是得意。
红恩经历的这一天,都是些面无表情、冷漠至极的人,一下子见到一张热情洋溢的胖脸,真是说不出的亲切。
付了第二个的钱,红恩也已经解决完了第一个,迫不及待的吃起第二个来。
“老板,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那是当然了,我之前一直在北京开面包店,后来存了一些钱想回家来开个小店清闲清闲,我在北京的时候,买我的菠萝包是要排队的!有时候大半夜的时候二环的客人开着车也要来排队买。”老板炫耀起来,胖胖的脸上小眼睛烁烁有神。
吃过这个菠萝包红恩绝对相信,“老板你是最近才回来的吗?”
“是啊,店是后盘下来的,没怎么装修,今天才刚营业一个礼拜,我这儿还有别的好吃的,这个热狗面包和那个凯撒大帝都是我的拿手货!”
“我要先连吃一个礼拜再换吃别的才行!老板!我再要一个绿豆饼!”红恩看到托盘里的小绿豆饼晶莹剔透,实在是诱人不已,忍不住又买了一个,虽然她已经吃饱了。
“别老叫我老板老板的啦!你就叫我钱胖子就成啦!哈哈哈哈!”钱胖子用透明的小塑料袋装了两个绿豆饼给她:“这两个绿豆饼算我请你的,没事常来哈!”
红恩满心欢喜的接过,虽然肚子很饱,还是拿起一个放在嘴巴里,小绿豆饼入口即化,味道十分惊艳。
“太好吃了,我一定会常来的,谢谢钱老板!”红恩转身准备离开,推门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没自我介绍,于是忙回头说:“刚才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昨天才到的清潭,现在在前面的典当行工作,我叫……”
“红恩……”
红恩话没还说出口,钱胖子突然出声,双眼迷茫,轻轻的说。
红恩一怔,钱胖子好像走神了一样,突然回过神来,抱歉一笑。
“你知道我的名字?”红恩诧异。
“突然不知道怎么就好像知道一样,红恩是吗?”钱老板眯起眼睛笑起来。
红恩惊奇的点点头。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钱胖子望着她喃喃自语。
红恩感觉到不可思议,赶紧推开门匆匆的离开了。
她昨天才来的清潭,到了也直奔典当行,都还没来得及四处看看,为什么一个从没见过的面包店老板居然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带上妈妈给的防狼喷雾剂,红恩惴惴不安,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放眼望去,街上行人神色平和,有人提着婴儿车带着孩子在初阳下散步,城市一切如旧,只有她一个人神色惶惶。
难道是典当行里的年轻男人买面包的时候随口说的?比如对钱老板抱怨说什么:“我们店里新来了个叫红恩的女会计,人长得实在不怎么样。”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那男人看起来又不像是多嘴多舌的人,也可能只是认识的时间短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
红恩胡思乱想着,一会见到那男人一定要去问问。
第五章
红恩推开典当行大门的时候正好是九点整,老奶奶已经端坐在前台上了,小小的一个人坐在一个巨大的桌子前,看起来十分滑稽,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巨大的老式算盘。
她老人家亲自坐前台,倒是确实不需要什么电子设备呢。
红恩走上前去询问:“那个……请问我的工位在哪里?”
老奶奶指了指楼上:“二楼的客厅里给你安排了工位,待会会有人告诉你工作内容,我们这里有时客人多的时候会很忙,手脚麻利点就行了。”
“好的。”红恩不再说话,乖乖上了二楼。
她明明看到老奶奶的旁边还有两个位置,为什么偏偏单独把她弄到楼上去呢。可能是别人的位置也说不定,毕竟现在看到的人除了她还有三个人呢。
红恩来了快一天,居然连这里一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好像他们也没打算告诉自己他们的名字,这可真是有点奇怪。
红恩先上了三楼,偷偷回到宿舍里将防狼喷雾剂揣在口袋里,这才下了楼。
回到二楼的时候那个冷脸的女人已经拿了一摞资料站在桌子前了,这个桌子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可能是给她临时新加的吧。
桌子在大客厅的一角,是一个蛮大的实木桌子。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一些基本的办公用品,当然别指望会给她提供一台电脑什么的高新科技产品,桌角居然给她也配了一个小算盘。红恩忍不住想笑,好在算盘的旁边还放了一个计算器,已经算是难得的电子设备了。
“这些是之前的账目,因为一直没有请到合适的会计,之前都是老板娘计算的,账目有些乱,你帮忙把帐拢一拢,收入和支出都详细的列出来,计算出每个月的开支和余额。”
红恩看着那么大一摞资料,微微咋舌,敢情他们这是从来没拢清楚过帐吧,居然攒了那么多。
红恩决定还是要和新同事打好关系,微笑着问:“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冷脸女人仿佛没听见一样,“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吃饭,没事的时候你就拢以前的帐,中午吃完饭会把上午的新帐拿给你,下午五点半的时候给你下午的帐。”
说完,居然转身走了,红恩的笑脸是那么灿烂,直接拍在了马腿上。
真是个不近人情的冷漠女人,红恩决定起个“巧克力”的绰号送给她,因为她最讨厌吃黑乎乎的巧克力,又苦又粘牙,就跟这女人的脸一样。给别人起好了外号,红恩突然觉得充满了乐趣,她揶揄的想,待会就去超市买两包巧克力来捏成橡皮泥一样的糊状,然后把巧克力想象成那女人的脸,揉来捏去。
红恩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但是算账向来是一把好手,这些烂账毫没规则的堆在一起,对红恩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需要花点时间,需要耐心好好整理而已。
红恩一直埋头整理到十点半的时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反正也没人监督,她累了就自己起身到窗边溜达溜达,她端着水杯在窗前伸伸懒腰,街对面的大片藤本蔷薇开的正旺,时值五月末,接近六月初的时节,正是蔷薇花开放的鼎盛时期,大街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栽种了大量的蔷薇花和玫瑰,花团似锦,姿态肆意,美不胜收。
红恩看了一会,感觉到旁边似乎也有一道视线跟着她一起望着街对面的美景,她一偏头,就看到隔壁屋子的阳台上,一个男人正凭栏而望,呆呆的出神。
那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到今天一直在钉钉子挂画的年轻男人,男人的头发半长,微微有一点遮住了眼睛,面庞精致却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带着目空一切的冷清感。红恩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小地方会隐藏着如此神秘莫测的男子,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身上确实有着某种吸引力,像是那种明知道是无解的一道算术题却仍旧挖空心思的试图尝试,总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找到答案般固执的要靠近他,破解他,结果努力了一圈发现他仍是无解。就像红恩上大学时花了三天也没解出来的那道数学题一样。要是放在市里,这样的男人恐怕正是小女生喜欢的类型,可他却偏偏窝在这个小地方,一家无名的小典当行里做着消耗光阴的事情。
红恩对他颇感好奇。
男人感觉到红恩的视线,眼睛向旁撇了撇,然后又转回来,继续发呆。红恩偷看人家被发现了,瞬间脸涨的通红,她虽不是外貌协会会员,但是好看的男生谁不要多看两眼。
她突然有点扭捏,本来想要问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大客厅的右边各有两间大房,这外面的一间原来是他的房间。
红恩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心里偷偷敲着鼓,觉得继续搭讪下去未免太明显,何况她本来也不是那么主动的人。红恩准备继续回去干活了,临走之前又偷偷瞟了一眼,男人所在的位置已经空了,地下散落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粉色花生皮衣。
花生米?红恩微诧,他刚刚是躲在房间吃花生米吗?看起来蛮高冷居然喜欢吃这么接地气的东西。红恩立即决定给这人也起个外号,就叫“花生米”算了。
已经想好了两个人的名字,红恩心满意足,又坐下来整理起了账目,这账目杂乱纷纷很多看起来都是老奶奶随手记的,还好老奶奶习惯不错,都写了日期。
等到十一点半的时候爷爷出来开始走进厨房准备午饭,毫没悬念,老爷爷也权当没她这个人一样,红恩已经放弃了询问别人称呼的打算,因为她现在找到了新的乐趣。
十二点的时候准时开饭,红恩也忙碌了一上午肚子也已经空了。冷面巧克力跟随着老奶奶一路上了楼梯,两人没有交谈。自顾自的盛饭,老奶奶仍和昨晚一样,盛了一碗白米饭和一盘西兰花,红恩心想,这老奶奶喜欢吃西兰花,干脆私底下就叫她“西兰花”好了。
花生米也从房间里出来,他是个左撇子,拿筷子的手十分好看,吃饭的动作轻柔优雅,简直像一件艺术品。
现在所有人都有了名字,只有这老爷爷现在还没名字,红恩决定努努力给他也起一个,不能叫他太孤单,太不合群。老爷爷的头发白中带青,红恩决定就叫他“白菜头”了。名字虽然起的随便了点,不过反正是绰号,也无所谓了。
红恩心满意足,竟然多吃了小半碗,再看别人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她自己倒是偷着乐。
花生米吃完了饭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就回到房间,关上了门。他怎么在工作时间这么悠闲呢?上午也不见做了什么事。难不成是这西兰花的孩子?可是看年纪又不像。这家店看起来西兰花才是老板,西兰花年纪怎么也有六七十了,但是这白菜头也就五六十,怎么看也不像是她的老公,而花生米也就二十多岁,怎么匹配都感觉不太和谐。红恩心里纳闷又问不出口来,何况她也找不到可以答疑解惑的人。
吃完了饭,西兰花回到了大客厅的另一个大套房,看起来是回房休息了,红恩特意等到所有人都吃完后才最后一个收筷子,她偷偷观察,发现所有人都回了房间,看起来是午休了,红恩自己也回到了房间准备小睡一会。
这店里的人可真是怪,八成是老板人比较无趣,跟着老板久了,大家也都变得沉默寡言比较无趣了吧。红恩这会有点惦记上好吃的菠萝包了,明儿早上她决定还是去买菠萝包当早餐吃。
红恩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她惊讶的发现手机居然收不到网络信号了,不过她也没打算玩什么,听了一会儿歌,闭着眼睛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到一点半的时候红恩突然醒了,醒的特别突然,完全没有征兆,像是突然被人开了“开启”的按钮一样,突然间就睁开了眼睛,困倦一扫而空,身体机能全部恢复满额。
红恩回到二楼的办公桌,发现办公桌上已经放了薄薄一小叠资料和一本空白的账目本,看来是上午的账目。
红恩很久没有用这么传统的方式算账了,写了一上午未免手酸背疼,她活动活动手指拿起新账目翻了翻,发现新账目写的奇奇怪怪。
孙政新,典当编号no.40735,金额:17450元人民币。
杨云开,典当编号no.40736,金额:6000元人民币。
冯新池,典当编号no.40737,金额:103260元人民币。
……
怎么这账目上没有登记典当的物品和抵押时间呢?不记上典当的物品这东西怎么分得清谁典当了什么,何况不记载抵押时间和有效期,怎么知道啥时候可以赎回,啥时候是过期呢?
红恩虽然没在典当行工作过,感觉这些基本的信息还是要登记的吧。可是这份登记表未免太过寒酸了。
表格零零散散一共十几张,却无一例外都是记载着简单的姓名和编号,红恩不懂他们的营业模式也不好多说什么,人家在这里开了这么多年肯定也有赚钱的道理,她初来乍到一无所知也不要表现太一惊一乍的好,免得被人家嘲笑。想明白了这些,红恩就老老实实的工作拢帐了。
五点半的时候巧克力果然又送了一小叠资料上来,下午的比较少,也只有几张而已。红恩的工作任务不重,自己慢慢磨洋工的干,没人监督自由自在挺好的,如果再有一台电脑工作起来可能就更自在了。
红恩准备下班之后到外面去度过自己愉快的美好时光,哪知刚过不一会儿,窗外突然压过来一片阴影,该不会是阴天了吧?红恩倒是没太在意,可那黑影突然之间从窗户的一边跃到了另一边,红恩明显感觉到了黑影的快速移动,那不是云。她还没反应过来,黑影又从另一边闪到了另一边,快到几乎发生在一瞬间,红恩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跃。
她奇怪的转过头,想站起来到窗边去看看,是松鼠吗?在窗台跳来跳去的。
旁边一直紧闭的门突然开了,花生米睡眼惺忪的抻了个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来到窗边,向外张望了一下,“嗯,要下雨了。”
“啪”的一声将窗户扣上。
红恩站起来,指了指窗外:“我刚才好像感觉有什么在跳来跳去的。”
“哦。是乌鸦。”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窗户,身体将窗子遮掩起来:“一阴天乌鸦就喜欢跳到窗台上,今晚把窗子关紧吧,这里的乌鸦很多。”
“哦,好。”红恩心想,这人倒也不坏嘛。
第六章
可能真的是要变天了,吃过晚饭的时候天就阴沉沉的阴下来。红恩的出行计划只能临时取消,早早的洗漱好了就回到房间里窝在床上看小说。
风凉凉的从窗户吹进来,将窗帘涨的鼓鼓的。红恩贪图凉快,一时倒也没关窗户,想着等睡觉的时候再关也不迟,何况她也不喜欢关窗睡觉,植被多的地方蚊虫也是多,红恩点了一盘蚊香,想透着窗散散味道。免费提供的蚊香也不能奢求味道多好闻,能用就不错了。
她正在看一本关于前世今生的书,书中说,注定相遇的两个人即使跨越生死长河,穷极所有的想象力,打破人世间的一万种不可能,仍旧会在某个大雨倾盆的傍晚,不期而遇。
他终究会记得你,你会一瞬间想起他的名字,你们终能找到彼此。
红恩是个无神论者,可她却固执的相信命运,于茫茫人海中,彼此被无形的红线牵绊着,捆束着,无论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工作,只要扯动手臂上的红线,命运会听从你的心声,召唤他,然后帮你找到他。
也许是过于执着的相信命运了,红恩无数次的觉得,一定是自己扯的太用力,已经把红线扯断了,她失去了所有的线索。茫茫人海中,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个他了。
哎,理工科出身的红恩竟然也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她合上书,微闭着眼睛,成全我的爱情吧,帮我找到他吧。
红恩不知道是在像谁祈祷,也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发发美梦,也希望天降长腿欧巴吧。
夜晚微凉,过不多时红恩便已经睡着了,她没梦见长腿欧巴,却梦见了一个奇怪的影子,她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街道干净整洁,马路边的花坛里小花摇曳生姿,她的脚步声清脆入耳,“啪嗒!啪嗒!啪嗒!”声音黏哒哒的。
她慢慢地走着,身后的影子却被越拖越长,越来越长,黑色的影子蔓延开来,几乎把她的背后全部吞噬。红恩仍旧走着,面向着阳光,背后却一片黑暗。
睡梦中红恩感觉到一阵恐慌,她想提醒自己小心后面,却发不出声音来,黑色的影子慢慢扭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的鲜活起来,扭动着不成形状的手臂慢慢伸出来,无数个影子手臂慢慢在红恩的背后跟随,随着她的脚步“啪嗒!啪嗒!”的滴着粘液。
红恩想大叫,想提醒自己,可是意识无比清醒,身体却毫无反应。
一阵夹杂着雨点的凉风吹到了脸上。
“红恩啊……”
风里夹杂着低沉的呼唤,好像从遥远的天边吹来的声音。红恩下意识的回头,突然看到后面黑压压的天上,出现了一只猩红的巨大眼睛。
“红恩……”
“喵!”红恩还来不及惊叫,突然脸上一疼,就从梦中醒了过来,只见一只黑色的肥猫灵巧的跃到地上,正眯着长眼睛躲在房间一角舔着爪子。
红恩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还没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黑猫舔完了爪子又弓着背抻了个懒腰,踮着脚轻飘飘的跳上了她的床,红恩可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刚才忘了关窗户,居然溜进来一只黑猫!
“去去去!”红恩拿着枕头驱赶着猫咪,什么时候跑进来的!怪不得一直做噩梦!肯定是被这黑猫给搅合的!
她摸摸脸,刚才竟然还被这猫给挠了一下。
红恩站在床上,小心翼翼的赶着猫。黑猫纹丝不动,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不走了。
不是吧!
且不说它是野猫还是家猫,这么堂而皇之的躺到别人床上不太礼貌吧。
红恩小心的靠近它,伸出手将它拎了起来,猫咪乖乖的没有反抗。这猫看着挺小,居然沉甸甸的。红恩抱着它将它抬到窗台边,只见外面小雨滴答滴,敲在房檐上“啪嗒啪嗒”的响着。
红恩往外面看了一眼,整个小镇都湿漉漉的,半夜的风吹着颇有凉意,这猫估计是躲雨才溜进来的吧,就这样在下雨天将它丢出去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红恩又将猫拎起来打量了一圈,肥肥的,眼神傲慢,不屑一顾。红恩又转了一圈打量,不知道还会不会攻击人,脸上虽然不怎么疼,可真怕它什么时候又来一下子。
红恩拿了件衣服垫在椅子上,将猫咪放在了椅子上。
“我今晚就暂且收留你吧。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睡好了。可别再挠我了,再挠我我可会还手的!”
黑猫将自己团了一个小团,倒是老老实实的躺下了。
红恩被猫咪搅的失去了睡意,何况刚才的梦也不怎么美妙,她可不想再做噩梦了。
红恩躲在被子里胡思乱想,不一会就感觉到身体被什么重物压着,感觉有点挤。一仰头,就看见那猫居然趴到了被子上,团成一团呼呼大睡。
“喂喂喂!这儿可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猫咪无动于衷。
红恩将猫拎到了椅子上,不一会它又悄无声息的溜上来,几次之后红恩放弃了,算了,随你高兴好了,我可要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所幸后半夜一觉无梦,红恩补了一觉。早晨起床的时候猫咪已经不在了。红恩睡眼迷蒙,可能是昨晚醒来一次,又做了噩梦,睡眠质量不佳,起床之后依旧很困乏,只想打哈欠。
本来已经决定要早点起床的,结果还是八点多才爬起来,红恩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买菠萝包了。
被雨水冲刷过的城市焕然一新,街道更加干净整洁,天空碧蓝,空气清新,阳光明媚,花朵娇艳,红恩的心情瞬间明朗了起来。
红恩小跑着来到了面包店,还是先点了两个菠萝包,虽然其他面包看起来也都很好吃的样子,可是红恩还是想先吃几天菠萝包再换别的。
“这个榴莲酥送给你尝一下!”钱胖子又额外装了个榴莲酥给她。
红恩有点不好意思:“每天都要你送东西给我,我可不能要了!”
“别客气,在我们看来也就跟个面团没区别,你吃好了,下次记得来就成!”说着狡黠一笑。
这老板倒是会做生意,他这里的小点心各个美味可口,吃他一个下次说不定要来买多少个。反正红恩也打算长期光顾,就不再推辞,拿了他的东西谢过之后便离开了。
这个老板倒是蛮不错的一个人。红恩觉得来这里的这两天,只有钱胖子才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人情味。虽然他的热情极有可能只是单纯的生意人揽客伎俩,但是红恩非常受用,成天面对着一群冷面人,红恩已经把钱胖子归纳为“朋友”这一栏了。
红恩边走变享受菠萝包里香甜的菠萝酱,一个菠萝包分分钟搞定,又吃起了第二个,她正美滋滋的吃着,忽然感觉背后有什么在跟随自己。红恩一愣,猛然间想起了昨晚做的怪梦,干净整洁的街道,明媚的阳光下娇艳的小花,背后尾随自己的黑色影子。
现在可是在现实,红恩完全可以控制事情的局面,她可不知道什么是退缩,无论任何事情她都不会逃避。红恩果断的回头,却发现跟在自己后面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抱着一个玩具熊,眼馋地盯着红恩手里的面包。
呃……
红恩眼睛看了一圈,没看见小孩的家长。她晃了晃手里的面包,男孩的目光跟随着一起晃动。看来他是想吃面包呢,可红恩的面包已经被啃的差不多了,也没法送人。
“小朋友,你是想吃菠萝包吗?不过这个我已经吃了,要不我把这个榴莲酥给你吧。”红恩双手递出去,金黄的榴莲酥同样香脆诱人。
小男孩胆怯的后退了几步,眼睛却仍盯着红恩的面包,看起来有点害羞。
“这个榴莲酥也很好吃的,你先试试看!姐姐明天再给你买面包吧。”今天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红恩把榴莲酥递给小男孩,小男孩犹豫着伸出手来,在即将碰到榴莲酥的时候突然抬头问:“拿了别人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吧?”
红恩想了想,担心这小男孩明天又还了自己榴莲酥,赶紧摇摇头:“不用还不用还,你喜欢吃就拿去好了,算姐姐送你的。”
小男孩低着头喃喃自语:“拿了别人的东西却不用还?”
红恩还没搞明白这小孩子是什么意思,男孩突然推开她的手转身跑走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拐进巷子里不见了。
这小孩是怎么回事?红恩莫名其妙,她一个人走在街上,阳光依旧明媚,可是不知道怎么心里总是怪怪的,似乎有哪里不对,有哪里不正常,可是又想不到到底是哪里。
红恩推开典当行的大门的时候,时间还是九点整,她踩点的技术倒还是一流。上学的时候她就是踩点高手,现在还是一样。
西兰花和巧克力坐在了前台的位置上,看来她们两个人负责接待。红恩没有打招呼,她们也对红恩的存在视而不见,红恩默默的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整理那摞厚厚的陈年烂账。
本来以为换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散散心,心情也许就会好一些,哪知道换了地方却被新的事情烦扰着,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真正的世外桃源啊。清潭县已经够美了,可是人情的淡漠简直比勾心斗角更让人来的兴味索然。
红恩叹息一声,可能因为没睡好,刚坐下来就开始发困了。她一边哈欠连天,一边整理这手头的账目,因为是手抄帐,红恩为了显示自己的计算能力做的很用心,一上午马不停蹄加上昨天整理的已经快弄了四分之一。
她起身活动活动,接了一杯水到窗台前看看风景,放松一下眼睛,一撇头,发现隔壁的阳台上花生米正在凭窗远眺。
这人都不用上班干活的吗?成天在这里无所事事的看风景?红恩可不觉得哪个老板会养着闲人。不过她今天情绪不高,心情也不是很好,也就懒得偷看人家,喝完了水就回到座位上继续整理了。
吃午饭的时候红恩将整理好的一部分账目先交给了西兰花,西兰花将账目放在桌子旁就不再理会,认真的吃着盘子里的西兰花,她还真是每天每顿都只吃西兰花啊!
大家每天这样生活不累吗?连红恩平时这么闷的人都有些受不住了,她放下筷子,笑着说道:“我给大家讲一个笑话吧!熊猫遇到从超市里怒气冲冲冲出来的袋鼠,问他,‘你怎么啦?怒气冲冲的?’,袋鼠喘着气说:‘他们非得让我先存包才能进’!搞笑吧!哈哈哈哈哈!”
红恩笑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有反应,她窘迫的收住笑,快速将碗筷叠在一起,放进水槽转身跑回了房间。简直没有比她更白痴的人了。红恩真是羞的面红耳赤,如果自己没问题,那肯定就是这些人有问题了,红恩觉得再跟这群木头人生活下去估计自己也要变成木头人了,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妈妈打个电话抱怨抱怨,拿出手机一看,手机居然还是没有信号。
这是在搞什么?
第七章
红恩把手机举过头顶,手机居然真的没有了信号。她沮丧地躺倒在床上,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嘛!
才做了两天红恩就已经觉得比过了两个世纪的时间还要漫长,她突然开始想念家里的那台电脑了,本来她也不是多喜欢玩电脑,以为没有电脑也没什么关系,哪知现在她无比怀念在家无所事事玩电脑的日子,还有妈妈做的红烧鱼。
红恩仰面躺在床上,头发四散开来。饶是油菜花开到了脑顶上她也没法儿忍受这里的生活了,但是也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的说走就走,她决定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上的账目拢好了再离开比较合适,她也不想被别人指责说能力不行,或者没有责任心什么的。
先去爷爷那里呆几个礼拜好了,宁愿回家接受妈妈安排的相亲她也不想继续做下去了。看来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想好了这一切,红恩眯着眼睛睡了一会,起来后干劲十足,她是说什么也要在两天内把手头的帐拢好,她似乎突然间明白了这家店为什么开出那么高的工资居然还找不到人了,还真不是一份轻松的活儿呀!
红恩满血复活的坐在大办公桌前,拿起账目一看,原本已经拢好了一部分后已经变薄的账目此刻又厚了起来,几乎和最开始一样厚。
红恩不可思议的拿起来颠了颠。她天天算计着进度对这一小厚摞的账目十分清晰,明明是变薄了的,现在怎么又和以前一样了?
她打开点了点,不可否认的是账目又变回了原来的数量。
红恩沉不住气了,有点气急的推开隔壁房间的房门,看到花生米正无所事事的趴在床上,走过去忍不住问道:“是又加了新账目吗?为什么我桌子上的账目又和以前一样多了?”
花生米从床上坐起来,手里抱着可爱的玩具抱枕,可能是一个人在房间,衣领子也没有拉整齐,:“没人动你的东西。”
“那……那怎么我辛辛苦苦做好的帐又变成原来的数量了!”
“又有什么关系,你的工作不就是算账吗?”花生米眯着眼睛打量她。红恩一滞,总不能坦白说她已经准备干完活就走人了吧!可她原本就是会计,算账天经地义,不然请她来当大爷的吗?
红恩气闷,发现自己擅自闯进了陌生男人的房间有点不好意思,她赶紧转身匆匆跑了出去,将房门扣上。
问他也是白问,反正他们什么也不会说。不过想到很快就可以解脱了,红恩也懒得计较,赶紧干完手里的活才是正经,闷着头算了一下午,直算的头昏脑涨这才罢休。
到了晚饭时,红恩已经算出了昨天一天的量,整个人两眼飘忽简直难以聚焦。将账目交给了西兰花后闷声吃了一碗饭,这次她可学聪明了,她把剩下的账目叠好放进了背包里,这样再有人做手脚她可就知道了。
今天店里没什么生意,大家都比较清闲。吃完了饭,时间尚早,红恩终于有时间可以走出去散散心了。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不就是为了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吗?现在纵然美景近在眼前,也阻拦不了她要离开的决心了。
红恩“踢踢踏踏”的一溜烟跑下了楼,她下楼的时候看到巧克力和花生米正坐在柜台前整理资料,花生米在擦柜子,几个人闷声不吭的做着自己的事,没人说话,看起来没人想说话。红恩蹑手蹑脚想偷偷趁人不备的时候溜出去。哪知道手刚碰到门就听到了花生米的声音:“天马上就要黑了。”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花生米仍在扫着柜子根本没有看她这边。红恩反映了一会,觉得极有可能是对自己说的。她笑了笑,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没事的,我就到河堤那边去看看,吹吹风就回来。”
花生米站起来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围裙上印着的卡通图案实在有点引人注目。前面的巧克力冷着脸转过来:“你最近的话有点多啊。”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就从他的身边走过。
红恩感觉到气氛微微有点尴尬,冲着花生米微微一笑就赶紧跑了出去。
这样一想,倒是确实花生米和她的话说的是最多的,虽然总共也没说上过几句,但也总比别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强吧。想到这一点,红恩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大家似乎真的有意避着她呢。这么小的地方除了吃饭,其他人她几乎都见不到面,之前倒还没有刻意去想,现在越想越觉得奇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红恩已经彻底决定离开了。
傍晚的清潭依旧没有多少人,没有热闹吵嚷的下班人群,也没见到成群结队的放学的孩子们。倒是略显冷清了。
河堤的对面是一片稻田地,晚风吹来,绿色层层叠叠的荡漾开去,无穷无尽,一直荡到天边。红日渐渐西沉,坠落在一片绿色之中。
红恩托着腮坐在河堤上,身旁是不知名的小黄花,要风里摇晃着小脑袋。
沉闷了几天的心情此刻重新活络起来,闻着风里送来的清香,红恩觉得这才是来到这里的意义,可惜美景不可多贪,见好就收才是常胜之道。
太阳完全消失的时候,红恩站起来,拍拍裙子的上的泥土,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释放和满足,准备回家了。
路灯尚未开启,大街上人影憧憧。
红恩慢慢的走在人群中,感受夜晚小城的风貌,和其他城市比起来,这里冷清的有点过了,红恩看看旁边买关东煮的摊位,老板低着头木然的煮着自己的东西,也没人去问价。
这倒是奇了。
红恩向四周一看,大街上人来人往,居然都悄无声息,没有汽车的轰鸣声,也没有行人的吵闹声。静静的简直如同一部关掉声音的电视剧。
没声音?红恩惊奇的看着四周,她这才发现,大街上行走的人们和平时完全不同,他们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行动迟缓,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荡着,倒是有点行尸走肉的感觉。
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只是在晃荡着,没有目的地,也没有目标,只是在机械行走而已。
红恩感觉脊背发凉,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慢慢从眼前移动过去的一个长发女人,她穿着职业装,西裙,脚上是黑色的高跟鞋,鞋跟后跟着一大片漆黑的影子。
长发女人经过红恩的身旁时突然抬起头来,双眼呆滞空洞无神。猛然间红恩仿佛被人定住了般,浑身恐惧却动弹不得。
大街上的行人慢慢转过头来,一起呆望着红恩。这是怎么回事?红恩本能的想要逃,但是身体失去了意识,她完全无法动弹。
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奇怪的人抬起头来,满脸怨气然后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向她。
红恩呆立在大街上,冷汗涔涔,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谁……谁来救救我啊!红恩在心里无声的叫喊着。
长发女人恶狠狠着瞪她,慢慢伸出手来:“拿了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吧?”
还?还什么?
红恩渐渐感觉无法呼吸,无数个僵尸人朝着她慢慢晃来,脚步笨拙,形同鬼魅。
她根本不记得拿过谁的什么东西,根本也不知道要还什么。女人的手慢慢伸上来,即将摸到她的脸。
身体突然向后移了几厘米,紧接着身体突然被人拉扯着转了个身,红恩迎面看到了花生米,花生米拉着她快步往前走。
说来奇怪,刚才还明明不能动的身子突然恢复正常,红恩本能的往后看去。
原本大街上的僵尸人此刻也突然恢复正常,汽车的轰鸣声响了起来,街边的摊贩位置上也有人买东西的吵嚷声,嘈杂之声陡起。一切恢复如初。
红恩却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刚才突然所有的人都好像变成‘僵尸’了,怎么会这样?”
花生米没有回话,只是快步的走着,他要比红恩高出一个头来,步子迈的极大极快,红恩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迷迭香而已。”花生米过了一会儿才说。
“什么迷迭香?”
“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花粉,夜晚的时候迷迭香的花粉会让意志薄弱的人产生幻觉。”
呵。简直是欺负人没有常识,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迷迭香。八成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没办法说服别人,花生米不再说话。
红恩还想继续追问,可是花生米紧闭着嘴巴,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了。红恩知道问也无用,只好任由他拉着匆匆往前走。
花生米走着走着鼻子突然动了动,竟然慢慢停下来,原来是旁边有一家卖糖炒栗子的店,和刚才的那一家不同,这家的店看起来更破旧一些。
花生米看着店:“等我一下。”然后扔下红恩就自己进了店里,红恩真是怕突然世界又变了样,心里十分焦急又不敢乱走,还好不一会花生米就回来了,手里抱着好几包零食,有糖炒栗子,爆米花和盐水花生。
“这里的糖炒栗子是最好吃的,花生也是极棒。”说着塞给红恩几包零食就自顾自的吃起来,连走路的速度都变慢了。
红恩呆抱着零食微微无语,他们现在应该是在逃命吧,居然突然去买了零食,害得气氛一下子变了,诡异或者害怕的感觉瞬间消失,鼻端只是闻到栗子的香甜味一阵阵传来。
这样松懈下来好吗?不是该先逃回家去才是要紧吧!万一又出现“僵尸人”呢?红恩有点着急。
可是花生米明显已经步履慵懒了,十分享受着自己的栗子,一脸馋猫样的满足,好像已经将性命攸关的大事给忘了。
红恩回头看了一圈,见周围人声喧哗,应该不会再出现刚才的事了吧。何况花生米还在身边,虽然与他并没多熟,可是他在身边红恩的心里到是倒踏实了很多,索性自己也破罐子破摔的吃起爆米花来。
两个人在街上慢慢的晃着,红恩见花生米看起来心情不错,决定套一套他的话。
“你看起来很喜欢吃零食哈。”
花生米想了一下,居然没有否认。“是有一点。”
“刚才我出门的时候你提醒我天黑不要出门,是不是知道天黑以后会怎么样?”
花生米悠然的吃着花生,回避了这个话题。
他回避,红恩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八成是真的了。
“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有一个奇怪的女人问我说拿了别人的东西要还什么的是什么意思?我根本没拿什么东西啊?”
花生米脸色微变,剥好的花生放在嘴边却迟迟没有丢进去,他侧着耳朵,突然拉起红恩玩命的逃起来。
第八章
原本心脏已经落回了肚子里,此刻突然间又蹦到了嗓子眼。
红恩被花生米拉扯着以这辈子从没有过的超快速度在大街上狂奔着。有的时候跑的太快她到有了一种双脚离地悬空的荒诞感觉。
刚才发生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想象,感觉之后再有什么离奇事她也不觉得难以接受了。
红恩跑的太快根本没有机会回头去看后面到底是怎么了,花生米少见的面色紧张,红恩也跟着害怕起来,只是后悔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典当行的三层楼房近在眼前,花生米几步就跨到了门口,大门猛地拉开一把将红恩推了进去,紧接大门就要扣上,红恩赶忙拉住了他,满肚子的话涌在嘴边,竟被一阵喘气声挡住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可能是明白了红恩的疑问,花生米微皱着眉头:“我明天会把一切告诉你。”
大门关上后又被猛地拉开,“赶快回房间,无论任何人叫你的名字都不要回应。”
面前的大门再一次关上,再也没有被打开。红恩站在门口听了一会,门外寂寂无声,一切声音仿佛戛然而止。转过头,大厅里空荡荡的,红恩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人,立即拔腿跑回了房间,将门牢牢锁上,这时她才发现手里还捏着一包盐水花生呢。
红恩将花生扔在桌子上,赶紧跳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团团包裹了起来。
人却仍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今天的事情太离奇了,完全超出了她对世界的认知范围,她看过不少僵尸片和鬼片,但那种感觉远没有怪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来的恐怖。
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胆子大,红恩经常召集小伙伴到家里结伴看鬼片,《咒怨》和《山村老尸》别人都是闭着眼睛看完的,只有她瞪着眼睛看完了全程。
现在想到那些看过的鬼片和僵尸片里面造型各异的恐怖女鬼们都成群结队的在红恩的眼前乱晃。吓的红恩连床上也不敢呆了,缩在墙角里越想越恐惧。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了。她所知道的僵尸什么的可不会突然又变回人,刚才那些形状恐怖的人在花生米碰到她的一瞬间就又恢复了正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像真的就是一场幻觉。
但说是幻觉红恩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突然失去声音的街道,状若僵尸的行人,空洞的眼睛,还有满脸怨气的神情,就好像红恩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一样。但是红恩想了一圈发誓自己从没拿过别人的东西,钱也没问人借过。
这就奇了怪了。红恩越想越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透漏着诡异,她一刻不想多呆,哪怕被人说成不负责任也罢,明天下午去市里的班车她说什么也要坐上。红恩呆坐了一会,慢慢又回到了床上,她翻出手机一看,手机仍然没有信号,信息也发送不出去。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
她随即想到了街角的那家小网吧,可是现在外面情况不明,她绝不肯再出去一次。花生米不知道此刻回来了没有,她不知道最后花生米冲出去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红恩虽然与花生米不熟,可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从来都是波澜不惊,一副看淡人世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连他也忌惮的东西在追赶他们,其实准确的说是追赶自己,红恩越想越觉得心里毛苏苏的不舒服。
明天找花生米把一切问明白后就溜之大吉,红恩胡思乱想着在床上坚持坐了一会,四周静谧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她迷迷糊糊中就歪着身子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朦胧中听到非常细小的“哗啦哗啦”的声音,那声音很小,但是在静谧的夜里听起来尤为刺耳,红恩本就睡得不熟,听到声音一下子蹿起来。
她没有关灯,一下子就发现在桌子上一只黑猫正抱着盐水花生吃的不亦乐乎,看到自己被发现了居然置之不理,仍旧自己从袋子里“哗啦哗啦”的吃着花生。
那黑猫正是昨晚溜进来避雨的那一只,窗子明明已经关起来了的,此刻却大摇大摆的开着,明显是被猫咪抓开溜了进来。真没想到一时好心收留它它居然来上了瘾。
红恩气急,本来就担惊受怕,草木皆兵,现在看见一只肥猫大摇大摆的吃着自己的零食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更加憋闷。
既然无处撒火,就拿猫来撒火好了。
红恩捏着拳头走过去,猫咪完全没感受到杀气降临,正用胖爪子抓了一颗花生,肥脸突然被人捏了起来,身体直直的被提了上去,手里的花生一歪,掉在了桌子上。
猫咪奋力的抓着桌子上的花生无果,身体都被扭曲变了形。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红恩的一张黑脸。
“哼哼哼。”红恩冷笑着,抓起猫咪的脸猛进的一顿揉搓。
猫咪长的十分肉感,看起来没有一点凶神恶煞的感觉,黑猫常常给人不吉利的印象,这只黑猫却把自己生生吃成了招财猫。喜感十足,红恩一时到淡忘了刚才的恐惧,专心致志的揉着猫咪的脸,捏它的耳朵玩,越捏越上瘾,直搓的猫咪终于受不了,最终从她手里逃走才罢休。
猫咪挣扎着逃走,临走前还带走了桌子上的那颗花生,但是它似乎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一直在红恩的窗前徘徊,红恩关上了窗,它仍旧在外面守着,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红恩没奈何,将一包花生都放在了外面的窗台上,这才关上了窗,她可不敢大摇大摆的开着窗户,谁知道会进来什么。
躺在床上,红恩的后半夜几乎没有合眼,她虽然这次没做噩梦,却时不时的惊醒过来,心脏突突乱跳一阵。一直持续到清晨太阳升起,她都没有再睡好。
索性第二天在红恩的祈祷声中终于来临了。红恩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走到窗台边,发现一包花生已经被吃完了,除了花生壳还有一地的粉色花生皮,这只猫咪居然只吃花生粒还特意去了花生皮的。
红恩赶快去洗漱然后立即奔到花生米的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他的房门。可是敲了半天却没有人回应。
难道是一早出去了?还是昨晚压根就没有回来?
红恩内心惴惴不安,可是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她默默的走了出去,街上行人稀少,阳光初生,暖暖的却不惹人心烦。红恩心事重重,只感觉双眼沉重,脚下发软,身体轻飘飘的腾空般没有着落。她习惯性的来到了面包店,还是点了两个菠萝包。
钱胖子见红恩今日看起来心事重重,给她讲了几个笑话,若是平时的话红恩肯定没心没肺的笑的开心。但是今天她实在笑不出来,钱老板想给她的小蛋糕红恩也没有接受。
“再见。”红恩出门的时候这样说。
钱胖子以为那只是每天礼貌性的问候,却不知是红恩临走前的最后告别。
红恩吃完了面包回到典当行,径直走到西兰花的面前,深吸一口气:“老板,我想辞职。”
西兰花既没有意外也没有挽留:“可以,把手里的帐拢完收拾好东西就可以离开了。工资我可以给你算一个礼拜的。”
红恩没想到西兰花如此痛快,辞职这么顺利,她既惊喜又有点意外。
还好她提前做好了防备,已经将账目都收到了自己的包包里。红恩谢过了西兰花就上了楼,中午不吃不喝,拿出考大学的劲儿来下午肯定可以把账拢完,这样她就可以坐上晚上回市里的车,可以不用在这过夜了。
红恩一想到晚上不用在这里过夜觉得特别开心,来这里的三天她没有一晚是睡得好的,导致她现在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红恩上了二楼,先到花生米的房间去看了看,花生米的房间空无一人。
好奇怪,平时他每天都在房间里无所事事,为何偏偏今天他却不见了?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红恩内心觉得十分不安,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理智告诉她,先离开这里才是关键,如果等她算完了帐花生米还没回来的话,她也一定不会多留,虽然也许花生米是为了救她才失踪的。
可明显花生米知道些什么,花生米为什么要帮助她……
花生米是可以信任的人吗……
红恩越想越觉得大脑一片混乱,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先把工作做完吧。她从包里拿出那一叠资料来。等她将资料放在桌子上时,她傻眼了。
资料又变回了最初的那一沓。厚度一模一样,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做过一样。
红恩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摞账目,怎么可能!
她为了防止别人做手脚,这摞资料一直是自己背着的。昨天除了花生米外再也没碰到一个人,绝没可能有人有机会做手脚。那这叠资料怎么解释?难不成自己又长了回来不成?
红恩觉得口干舌燥,头上不停的冒着冷汗。
这里处处都透漏着古怪,就连这叠资料都如此离奇,如果这样的话,那她答应了西兰花要把账目做完的话就成了不可能,如果材料永远是这么多,那她岂不是永远也做不完,那她岂不是永远也无法离开。
想到这里,红恩真的慌了。
第九章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红恩再也没法在这老老实实傻了吧唧的算账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等下去,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懦弱的人,虽然事态的发展已经超过了她的控制。她要找西兰花问个清楚。
红恩在楼梯上往下张望,楼下居然没有人,西兰花和巧克力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就连一向神出鬼没的白菜头也不在。花生米不知所踪,偌大的房子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红恩来到一楼的大厅里,大厅内干净整洁,除了镶嵌在墙壁里的密密麻麻的小抽屉空无一物。
怎么会是这样。
红恩觉得有点眩晕,她追寻记忆,却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如果当初听了妈妈的话留在家里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红恩后悔莫及。
趁着没人,红恩准备悄悄的溜走。东西和行李什么的也不要了,就背上二楼桌子上的那个小包,里面有一些现金,足够她回到家里的车费钱。
这么想着,红恩刚准备上楼拿东西,门口的门铃响了起来。一个客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进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人,红恩硬着头皮回过头来,发现那人身材肥肥胖胖,穿着蛋糕店里的白色工作服,头上戴着厨师帽,竟然是面包店的钱胖子。
“钱老板?你怎么来这儿?”红恩大吃一惊。
钱胖子双手端端正正的捧着个银白色的小盒子,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走着,对红恩的声音充耳不闻。
红恩转身又跑了下来,她觉得不可思议,钱老板的生意那么好,怎么还需要来当东西!
“钱老板,你……你难道还需要当东西吗?”
钱胖子仍旧对她不理不睬,眼睛低垂下来,平时神采飞扬满面笑容的脸上空空的,竟然面无表情,神色冷清,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种神情红恩无比熟悉,典当行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副神色冷漠的样子,可钱胖子不一样啊,他今早还跟红恩讲笑话想逗红恩开心来着,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个人一样。
钱胖子将小盒子放到柜台上,眼睛越过红恩在到处寻觅找人。
“钱老板!”
红恩还想继续追问,西兰花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在门口,她面庞阴冷的瞪着红恩,似乎责怪红恩多事。
“回到楼上去吧,楼下的买卖不用你插手。”语气阴森,将手里的购物袋砸在柜台上,像一个邪恶的老巫婆,看着让人有点害怕。她不敢多话,乖乖的上了楼。可是心里却充满惊异,回头一瞥,就看见钱胖子恭恭敬敬的将小银盒双手奉上。
再往前迈了一步,画面终止。
红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潮起伏。钱老板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红恩绝不相信他会是个缺钱的人,但是他为什么来典当?他来典当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无数个疑问在红恩的脑袋里盘旋,让她的大脑越发沉重,她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花生米仍旧未归,强烈的好奇心让她无法就这样离开,她必须知道钱胖子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在这里,钱胖子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是个正常人的人,如果连唯一的正常人都不正常的话,红恩可能会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一上午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红恩一会儿想到花生米,一会儿想到钱老板,一会儿想到自己。中午吃饭的时候花生米仍旧不在,红恩忍不住开始担心起他的安危来。
红恩难以下咽,几乎没吃任何东西。
吃过了饭她回到房间休息,仍旧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中午仍旧没有休息好,红恩下午工作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厉害,晕晕乎乎似乎快要睡着,但精神紧张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跌坐在座位上,看到桌子上放着薄薄一小摞资料。这是上午的交易名单。
红恩的眼睛瞬间亮了。钱老板的交易记录也一定在这里。她赶紧翻看起来,果然有一个叫做钱丰登的人的记录,可是同样没有记录典当的物品和日期。只有一个编号no.465532。
红恩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她心不在焉,三心二意的写了会帐,就到处徘徊着等待花生米。可是花生米一点消息都没有。红恩这才发现,关于这个人,自己竟然一无所知,唯一的绰号还是自己私底下给他取的,说到底他到底是谁,叫什么,她统统一无所知,这个人就像一张空白的白纸一样,竟然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可寻。
傍晚太阳西陲,红恩怔怔的看着天空发呆,下午没有新的客人来。
可是西兰花和巧克力一直坐在下面,让红恩连逃跑都找不到机会,悻悻的吃了晚饭,红恩真想跑出去到钱老板家里看一看,但是她又怕极了夜晚降临,谁也不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
红恩最后一个吃完了饭,磨磨蹭蹭的将碗放到了水槽里,待会白菜头会来把碗都洗干净。她回头悄悄打量,看见大家都散去了,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巧克力上了楼,她的宿舍也在三楼,在三楼的另一个角落。
红恩静静等了一会儿,水槽里的水龙头里落下的水滴“滴答滴答”敲打着陶瓷青花碗,又将水滴溅的四下飞散。
没有人注意到她了,红恩若无其事的下了楼。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射进来,将墙壁上的小抽屉们映照的金黄美丽,红恩突然好奇钱老板到底典当了什么,为什么货柜里的东西既没有明细也没有日期?
红恩又看了一圈,大厅里空落落的,除了几个桌椅空无一物。她大着胆子回身拉开了柜台门。心跳开始加速,就像小的时候偷偷溜进老师办公室偷翻考试卷一样,一定要提早知道分数才放心。
红恩跟当年一样的心跳加速,但是她仍旧手脚麻利,快速寻找着钱胖子的那一串号码。no.465532。
钱胖子的没找到,红恩却看到了另外几个眼熟的数字。
no.40735;no.40736;no.40737。
这是她第一次见过的,因为奇怪所以印象深刻。
孙政新,典当编号no.40735,金额:17450元人民币。
杨云开,典当编号no.40736,金额:6000元人民币。
冯新池,典当编号no.40737,金额:103260元人民币。
……
红恩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因为在上面的位置,她不得不踩着西兰花的椅子才够得着,轻轻拉开,探着头向里一看。
内里居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咦?什么都没有?红恩接着拉开旁边的40736和40737,居然都是什么都没有的。红恩不可置信的又拉开了几个,居然全部都是空的。
红恩越发觉得奇怪,一边拉抽屉,一边找钱胖子的抽屉,抽屉里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no.465532,她猛然间看到了这串数字。
红恩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条件反射的将抽屉拉来开,内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盒子,正是钱胖子拿着的那一个。
已经做好了毫无收获的准备却突然间见到了东西,红恩差点叫出来。
她赶紧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拿了出来,那是一个沉甸甸的的雕花精美的古朴小盒子,看起来颇有年头。也许是传家宝什么的。红恩突然之间有点犹豫,这样翻看别人的隐私恐怕不太好吧。
可是肚子里的疑团一个接着一个,如果不搞清楚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离开,一狠心,她拉开了盒子。
盒子里只有一张纸条,薄薄的一张白纸。
咦?红恩再吃一惊。
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钱丰登三个字。这不是钱老板的名字吗?他怎么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了里面,是留作标记的?可是盒子里的东西呢?
红恩又检查了一圈,盒子里除了一张写了名字的纸条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那岂不是还是没有东西?
红恩想起了今天上午的客人名单,一共是九个。除了钱老板还有八个,因为是今天才做的工作,红恩的记忆里还停留着那些数字,她快速的找出另外八个抽屉,果然里面也都有着各式各样的八个盒子,一一打开,盒子里居然都是只有一张写了名字的纸条。
柳小惠、成毅、杜美娟、李婧……
全部都是只有名字。
她猜想原来的那些孙政新、杨云开的抽屉里应该也是只有名字的,可是他们的名字却为何又不见了?
红恩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身体发抖,一个典当名字的典当行?难道大家典当的根本不是什么金银首饰货物,根本就是名字?这也太不合理了吧?如果不是,那么盒子里的东西又去了哪儿?红恩越想越是混乱,她感觉事情已经朝着非正常的路线越走越远,越来越匪夷所思,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思考范围。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绝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啪啪啪啪啪”突然之间,吧台的巨大木桌子震动起来。
红恩吓了一跳,椅子一歪,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啪啪啪啪啪”声音越来越急,好像是有什么正在敲打着柜子,企图从柜子里爬出来。
“啪啪啪啪啪啪”声音也来越响。
红恩后背紧紧的靠着墙壁已经无路可逃。眼前的柜子门不停的拍打着,突然柜门打开,跳出一串黑色的小东西来。
那东西只是圆圆的一个小黑球,黑球中间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大眼睛,大眼睛几乎和黑球一样大,但四肢细小奇长,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一个稍大的小黑球跳出来,后面紧接着跳出来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小黑球,小黑球瞪着一只大眼睛,一跳一跳的走了。
红恩差一点尖叫出声,她张着大嘴,一动也不敢动。
一串小黑球蹦蹦跳跳,完全无视了旁边浑身颤抖,冷汗直冒的红恩,从她的腿上大摇大摆的跳了过去,最后一个最小的小家伙,跳了好几次才跳过了红恩的小腿。
这是什么鬼东西?是幻觉吗?是做梦吗?这些家伙只有一只眼睛!
完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物种!
红恩浑身僵硬,无法转动脖子,不知道它们这是去了哪儿。
名字散落一地,抽屉也被扯的乱七八糟,红恩合上嘴巴,用不停发抖的手将名字重新装回了盒子,又将盒子们通通放回了原来的抽屉。做完这一切,她靠着柜子喘息起来。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她必须现在就离开。
红恩连滚带爬的从柜子后面爬了出来,刚爬出来仰头就看到了巧克力那张冷冰冰的脸,正在瞪着她。
第十章
“你看到了?”
“什……什么?”
“你看到了。”巧克力看到红恩的样子突然歪起嘴角一笑。那笑容有点渗人,红恩简直以为下一秒她的爪子就要抓过来。
不过并没有。巧克力鬼魅一笑之后,竟然转身离去。
那是红恩看到她的第一个表情。
红恩仍旧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看着她走上楼去,可是她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沉,越来越闷。
红恩忍不住好奇的探着身子往楼梯间一看,就看见原本身材苗条的巧克力身体突然变形,一块一块的赘肉东一块西一块的垮下来,整个人左冒出一块肥肉,右鼓出一个肉团,早已不是人形,身体完全变了一个样。
红恩再也承受不住,尖叫了出来。
“啊!!!!”
她连滚带爬的爬出来推开大门逃了出去。此时夜色初降,根本不是出门的好时候,可是这个房子红恩一刻也呆不下了,她必须逃离这里。
红恩沿着大街一路狂奔,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等跑到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她才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喘息。
巧克力是怎么回事?她连想都不敢想,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可是去市里的车五点半以后就不发车了,即使想离开也已经没有了办法。
红恩跑的太急,从嗓子到肺火辣辣的疼。晚风吹来颇有凉意,此刻却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周围已经远离了人烟,前面是河堤旁的紫荆花花瓣纷飞,白天看来是多么美的景象啊,夜晚看来却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在扭曲着身子,就和刚才的巧克力一样。
红恩觉得一个人呆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更加不安全,周围的大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更是让人心慌不安,她只能硬着头皮朝街上走去。
还好今天的大街没有突然就失去声音,她疲惫的拖着双腿,不知该往哪儿走。东西全都在典当行,连身份证也是,身份证不在身上连住店都麻烦。可是让她再回到典当行她却是说什么也不敢。鬼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里的人统统不正常,没有一件可以用正常逻辑思考的事情,红恩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因为心不在焉,红恩被路人撞了一下肩膀,身体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对不起啊。”红恩道歉。
对方没理会她,自顾自的走着。
红恩抬头,瞳孔猛地收缩。
这又是什么?红恩呆呆的站在街上,大街上到处行走的行人不知为何居然都变成了奇怪的样子。
穿着西装的……马??打电话的是……是一只灰色的巨脚怪?两只大脚足足有常人的十个大!
她放眼望去,大街上溜溜达达的早已不是人类,样子千奇百怪,有的可以看出某些动物的形状,有些干脆就不知道是什么。
鬼?鬼好歹还有个人的样子,这些是什么?
妖怪?魔鬼?魑魅魍魉?她再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名词了。
红恩僵硬在大街上,这次没有人拿走她行动的能力,是她自己失去了行动力,她呆呆的看着从身旁擦肩而过的一个像立起来的蜈蚣一样行走的东西,它大摇大摆,似乎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
路边卖关东煮的大爷变成了一个头戴帽子的大公鸡,两只翅膀灵便的翻着串串。
红恩咽了口唾沫,眼睛往旁边移了移,就看见马路边的休息长椅上,坐着一个大头怪,头巨大,身子却极小,三个大眼睛排成一个竖排,三只黑眼珠朝着不同的方向转着,其中一个转着转着就盯住了红恩,红恩吓的一个机灵,赶紧迈着步子离开。
我的妈呀!我这是到了哪儿啊?
这是妖怪窝吗?我做梦了吗?我穿越了吗?那我也太倒霉了!红恩的脑袋转了无数个弯,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她憋着一口气,僵硬的迈着腿拼命往前走,这里除了自己,居然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为了不引人注意,红恩尽可能走的悄无声息,万一它们发现了自己这个异类,岂不是糟糕。
路过昨天买糖炒栗子的地方,红恩见那老板是一个深蓝色的怪物,正在卖力的炒着栗子,栗子的香味阵阵飘了过来,红恩却只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凉。
红恩无处可去,可是再在街上这样走下去,全城的妖怪都要知道这里有一个人类了。
红恩强自镇定,决定还是先回典当行去。
那里虽然不安全,可也比在街上游荡的好,见机行事,就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好了。闭上眼睛就是天黑,那里好歹还有一个屋檐一张床可以躲避,这漆漆黑夜中,让一个人类消失太容易了。
红恩不敢跑,不敢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就这么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假装淡定的走着。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细小胆怯的声音:“红恩?红恩……”
红恩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那声音十分陌生,绝对是个陌生人,或者说是个陌生怪物。
任凭红恩胆子再大也不敢回过头去,她僵硬着脖子,脸上冷汗流成了河。
那声音细细小小的,十分羞怯,“红恩……红恩……”声音叫的甚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红恩忍不住微微转过了头。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才来了几天而已,而且只和几个人打过交道,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猛然间想起昨天花生米临走前对自己的交代:“无论任何人叫你的名字都不要回应。”
硬生生的将脖子扭转回来,红恩迈开快要不属于自己的双腿僵硬的走着。
“红恩红恩!”急切的声音又起了。
红恩真是忍不住好奇心要回头啊。可是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要回头。她迈开步子快走,万一一转头背后就是一张血盆大口直接将她吞了,那不是太也糟糕,不要不要!
红恩打定了主意,凭它怎么叫就是不理,只是埋头快走。
背后的声音一路跟了过来,似乎就是黏在了她的后背上一样,就在她的耳朵后面极近的位置。
可是红恩听不到脚步声,更感觉不到背后东西的运动轨迹,简直像是飘在半空中一样,想到这里,红恩走得更快了。
“红恩红恩!”感觉那声音又近了几分。红恩拔足狂奔。
看到典当行时,想着刚才从里面逃出来的场景,虽然心里仍然害怕,可是比起身后被怪家伙尾随来看,还是典当行更好一些。
红恩拉开大门闪身挤了进去,嘭的一声将门扣上。
说来奇怪,那东西竟然没有跟进来。
红恩捂着胸口喘了一会气,轻轻的,蹑手蹑脚的悄悄上了楼,房子里寂静无声,没有人在活动。还好还好,红恩放下心来,就这样偷偷溜上楼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正好。
哪知脚刚踩上三楼的楼梯,西兰花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慢悠悠的走出来一个脸巨长的长脸妖怪来,那老妖怪的头长的像一个白萝卜,上面布满了皱纹,小眼睛上驾着一副老花镜,身上还穿着西兰花白天穿的连衣裙。
红恩忍不住惊奇的睁大眼睛,原来这里的人也都是妖怪变成的。那刚才巧克力是变身?原来巧克力也是妖怪!红恩双腿麻木,吓的迈不动步子。
还好西兰花并没有看她一眼,自顾自的去厨房加了一杯茶水,又慢慢的走了回来关上了房门。见她进了房间,红恩这才敢动起来,赶快跑回了房间,立即将门牢牢锁上,将窗子全部关牢,这才躺回到床上。
我一定是疯了。红恩只能做这样的假设,也只有这样的假设才能够成立。
所有人都是妖怪,那么花生米呢?花生米是人还是妖怪呢?红恩觉得花生米是妖怪的可能性更大。他有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冷漠眼神,那种没有温度,仿佛世界在他们的眼里提不起任何兴趣的麻木和冷漠。是的,因为它们都是妖怪。
红恩摇摇头,身子仍忍不住发抖。
她摸出手机,手机仍然显示没有信号。明明手机在刚来的时候还是有信号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红恩确定自己来到的就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清潭县,与她知道的清潭一模一样,她不可能来错地方,世界上不会有两座一模一样的海龙川。如果确定自己现在所在的仍旧是清潭,那么现在的这个清潭却已经不是她来时的那个清潭了。
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时间点有什么悄悄的改变了,像是一个不停运转的巨大齿轮,一个小小的螺丝的松动,导致了所有事情的扭曲。从哪里开始的呢?
红恩头脑里千头万绪,却始终理不出一个清晰的线来。因为担心睡着了会做噩梦,更担心不知道会不会有奇怪的东西溜进来,红恩翻来覆去的彻夜未眠。
那只每晚都会溜进来的黑色猫咪今夜也没有光临,即使它来,恐怕红恩也不敢给它开窗,不过那肥猫总不会也能变异吧?想到这里红恩更怕了。她又想到了花生米,不管怎样,她能感觉到,花生米似乎是在帮助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城市的秘密,所以每次红恩要在晚上出门的时候他都会出声阻止自己。
早知道自己就不该贪玩跑出去,也许事情还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红恩一会唉声叹气,一会愤怒不已,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被困在了这里,它们所谓的自己拿走的又是什么呢?
天蒙蒙亮的时候,红恩仍是醒着的。她十分疲惫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睡着。太阳升起对她而言简直是最大的恩赐,她爬起来,推开窗子,窗外的蔷薇花浓香扑鼻,她却哈欠连连,打不开眼睛。
尽管很抗拒可红恩还是挣扎着从房间走出来,这次红恩学乖了,她把重要的东西都随身带好,随时准备溜之大吉。红恩下楼的时候看到厨房的餐桌上,三个人正在吃饭,白菜头,西兰花和巧克力,仍然不见花生米。
三个人都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西兰花的长脸经过了昨晚的现行后越看越像萝卜,巧克力则不知道是什么鬼,现在也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红恩咬紧牙关,自行下了楼走了出去,她现在还没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
红恩到了街上,发现空气清新,花香四溢,又是美好的一天。街上已经有人在行走,人来人往,匆匆忙忙,却又都是人的样子,看来似乎只有到了晚上城里的人才会露出真面目。白天倒都是正常的人。
但是红恩仍然不敢大意,她又来到钱胖子的面包店,点了两个菠萝包。钱胖子木讷的给她装好了面包,却没看她一眼,没说一句话。
红恩觉得眼前的钱胖子和平时那个嘻嘻哈哈的钱胖子判若两人,除了仍然长得一样,几乎再也找不到共同点。
红恩拿了面包怔怔的却没离开,钱胖子却再不看她一眼,忙着手里的工作,可是他的手里明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钱老板……那个……那个请再给我一个绿豆饼……”
钱老板又去给她装了东西,低着头递过来。
红恩咬了咬下嘴唇决定不能这样放弃机会,“钱老板,你……你昨天到我们店里去典当什么呢?你明明应该不缺钱的。”
钱老板没有理会她,继续忙着手里根本没有的工作。
红恩忍不住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抹布丢在一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到了,你的盒子里只有一个名字。”
钱老板又走过去,将地上的抹布捡了起来,继续慢悠悠地擦着工作台。
过了一会,抬起眼来似乎别有深意的看着她:“欠了别人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
红恩悚然一惊,这一句话她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欠了别人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
“可是欠了谁什么东西呢?”
钱老板木讷的擦着桌子,再也不搭理她,红恩默默的站了好久,无论再问什么钱老板只是不理。红恩只好带着更多的疑问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钱老板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恩意识到,钱老板已经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像……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第十一章
红恩默默的走了出来,不想回典当行却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已经带好了身份证也带好了钱,现在她随时可以离开了。
她的手里捏着两个面包却没有一点胃口吃下去,花生米失踪未归,钱老板变了样子,她不敢保证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可是她隐隐感觉到典当行绝对不是简单的典当行,钱老板就是在进了典当行典当了东西后才变成这样的,典当行里有古怪。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想这些东西了,将一切抛之脑后,连同花生米一起,她要自私的离开了。
红恩快步走过大片大片美丽的花园,紫荆花繁茂的有些过头了,可她无心再看一眼,若不是因为贪恋美景,她又怎么会进入这个奇怪的地方呢。
红恩原路返回,沿着上次来过的路径,穿过稻田地,走过那一片狭窄的花路,穿过一小片街区,就可以来到汽车站。
汽车站的客车基本上一个半小时发车一趟可以去到市里,从市里到家里要坐五六个小时的汽车,这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如果堵车的话开上十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太堵车她可以选择坐火车,总之怎样都可以到的了家。
红恩急切的穿过最后的街区,朝着汽车站一路跑了过去,等到她跑到汽车站的位置时奇怪的发现,那里空空如也,竟然什么都没有。
没有汽车站,没有去市里的客车,没有了客车发车列表,没有了守在汽车站旁边卖饮料和烤肠的大妈。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条空空的马路。
红恩转了两圈,仍旧什么也没有。
居然凭空消失了?
偌大的一个汽车站,几台停靠在路边等着按时间发车的客车不见了,还有两台报废的旧车也跟着不见了。
红恩慌了,怎么会这样,没有了车,她就无法离开这里。意识到自己将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地方,红恩感觉最后支撑自己的那一点点力气也在慢慢流失,她无力的跌坐了下来。疲惫、辛酸、委屈、担惊受怕、心慌意乱所有的情绪一起朝她挤压过来。红恩几乎要放声大哭,她本以为逃回家去就万事大吉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公交车站居然整个没了。
这是正常会发生的事吗?可是现在一切不可能的事都在慢慢变成现实。有人不准许她离开,有人诬陷她拿了谁的东西,有人知道她的一切行踪,她知道自己逃不出那个人的手掌心。奇怪的力量在推着她前进,让她无法回头。
坐了不知道多久,久到红恩觉得肚子饿了,将手里的两个面包吃完站了起来,既然逃不掉的,那就不要逃避了吧。红恩从来不是个胆小鬼,既然走不脱,逃不掉,那就只好去打破它。
她又再一次的原路折返,穿过一小个街区,走过一条漫长的花路,跨过一个稻田地就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这次她走的很慢,周围美丽的景色也无心欣赏,她早已失去了来时的兴奋心情,只是默默的踢着脚边的石子。穿过花海,她仍旧看到了那座高不可攀的海龙川,海龙川的顶端缭绕着白色的雾气,看起来神秘莫测,然后她穿过了花海,和上次一样,她又回到烟雨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红恩知道自己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到典当行,不然她又要看到那群魔乱舞的景象。
红恩没精打采的走着,心事重重,忽然她感觉到背后传来脚步声,红恩本能的警惕起来,她故意放慢脚步,后面的人也跟着放慢了脚步,她加快步子,后面的人也跟着一起加快。那是有人在跟踪她。
红恩心里一阵发毛,怎么又有人跟着她。可是这次那人却没叫她的名字,只是一直尾随在她身后。
红恩快速的往典当行里跑,背后的人也跟着跑起来,速度如风,紧追不舍。
红恩一把拉开典当行的大门,企图想上次一样将怪家伙挡在门外,哪知门刚关上就被人大力的拉开,一把将红恩提起来丢了出去。
红恩在地板上急速滑动,直撞到后面的实木柜台桌子才停下来,可是她也被撞的不轻,身子跟散架了一样疼。
她抬头就看到巧克力冷冰冰的站在她的面前,没想到跟踪她的居然是巧克力。
红恩痛的直吸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借的东西,你也该还了吧。”巧克力往前迈了一步,别看她身子瘦小,力气却大的惊人,红恩简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是这种痛她可不想再来一次,摇摆着手断断续续的说:“还……还……就是了,你说怎么还……就怎么还……”
可能是红恩的态度她还比较满意,巧克力的脚步停了下来。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朝她伸出手来,一副讨要的模样。
如果花生米和巧克力是一伙的话,也许她知道花生米怎么样了,花生米去了哪?她忍着痛,想无论如何也要知道花生米的下落,忍不住问道:“巧克力,在那之前,你能先告诉我花生米去哪儿了吗?”
巧克力的眼睛惊奇的瞪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红恩一时忘记了巧克力是她给这个女孩私下起的名字,平时用习惯了现在居然张口就说了出来,刚说出口就知道事情不妙。
“这个……”可是巧克力气势汹汹的站在对面,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索性说出来算了,“我……因为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所以给你起了个名字,叫巧克力,没经过你的同意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我没有恶意……”
巧克力的脸突然奇怪的扭曲起来,“名字,你给我起了名字,我叫巧克力?”
“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给人背后起外号确实不对,你……你别介意。”
“巧克力?巧克力?”巧克力一边沉吟着,一边双眼流露出狂喜的目光,样子十分奇怪,真是吓呆了红恩,不知道她这是又要干什么。
巧克力一会愁容满面,一会欣喜若狂,面部一会狰狞如鬼一会笑颜如花,简直无法形容,红恩看着她不断变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巧克力的注意力似乎都被名字吸引了去,她一面嘴里念念有词的重复着“巧克力”一面跌跌撞撞,欢喜异常的跑上了楼,就这么将红恩扔在了地上不管不顾。
她不是面无表情的吗?怎么一下子突然冒出这么多表情出来,红恩不想关心巧克力的脸,她只关心自己的后背是不是已经断成了两截,她捂着自己的腰,一步一步的往楼上挪去,还好巧克力没再出现难为她。
红恩立刻锁上了房门,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天哪!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红恩气喘吁吁,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一样的疼,心里和身体都承受着极限的考验。想走却走不了,想留又不敢留,简直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可是红恩从不是个胆小怕事、懦弱的人,这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她虽然害怕,但是大脑仍然转的飞速,她在快速思考眼前的情况,“不可能啊,活生生的二十一世纪,宇宙飞船都上了月球,世界如此透明,科学高于一切的时代,她为什么还会发生如此不科学的事情?”
“是了是了!一定是做梦呢!”红恩捏了捏自己的脸,痛的差点叫出来。
她比谁都清楚,根本不可能是做梦。
看来连安慰自己也做不到了,她从床上弹起来,趴在门边听了听,门口没有任何的声音。她有预感,似乎只有晚上这些人才会“变身”,耐心等到白天再找机会好了。
人缩在床上胡思乱想,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她已经发誓无论听见任何诡异的声音都绝对不理不睬,带着虚弱的信心,红恩挣扎到半夜的时候仍是辗转难眠,后来猛然间想起妈妈给她的那两小瓶防狼喷雾剂,左右手各握着一只,这次缩在被子里才稍微放心了点。
这东西连色狼都怕,只希望对那些怪物们也有作用吧。
她这几天睡得极差,精神又极度疲惫,这会感觉安心了些,不一会就睡了。
她睡得不沉,不知过了多久,只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什么在拍打着窗户。又是什么来?红恩几乎瞬间就从床上弹起来,睡意全无。但是她转念就想到了自己绝对不能动,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
手里紧紧握着两个防狼喷雾剂,额头上冷汗直冒,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脑子却一片空白,一个有用的主意也想不起来。
红恩红恩要冷静啊!千万不能慌。
她试着调匀呼吸,慢慢的喘息,果然渐渐感觉那声音消失了。
心里作用?红恩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可是她仍缩被子里,因为背对着窗户,她根本不敢回头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静静的等了一会,红恩再没听到任何声音。
走了?
红恩刚忍不住好奇想转过头去偷看一眼,就听“咣当”一声大响,一个东西掉了进来。
红恩吓的裹着被子从床上掉下来,双手举起防狼喷雾剂,乱喷一通,一股巨大而刺激的辛辣味道扑面而来,直喷的自己眼泪鼻涕一起流,一边咳嗽一边回过头去一看,就看见花生米歪栽着栽倒在了地上。浑身破破烂烂,满脸的土灰。
“花生米?”红恩一边咳嗽着,一边眼泪鼻涕仍狂流不止,鼻子又痒又痛,连打了二十多个喷嚏才收住了口。
这东西的味道实在是太刺激了,红恩跌跌撞撞的跑到窗边推开窗猛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可是鼻子里仿佛被同时钻进了无数只蚂蚁一样的,细痒难耐,又迎着风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拿着纸巾该赶紧处理处理自己横流的鼻涕和眼泪,管理眼泪和鼻涕的阀门好像是坏了一样,就是擦不停。
这东西威力太强了吧!红恩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她一边忍着辛辣通红的眼睛里不断涌出的泪水,一边又着急去看花生米的情况,拿着纸巾堵住鼻子,这模样真是狼狈极了。
花生米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十分虚弱。
“花……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只要一开口,那火辣辣的感觉又趁机钻进了喉咙里,呛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乱摸了摸脸上的横流的泪水,红恩轻轻碰了碰花生米的胳膊,试图把他抬起来,泪水立刻再一次模糊了眼睛,轻轻将花生米翻了过来,才发现他浑身上下衣衫裤子刮得都是泥土,简直像是从地上爬过一样。
这……这……
红恩吸了吸鼻子,双手用力,拖着他的两个胳膊准备把他抬到床上来,但是哪知道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干干瘦瘦,倒是重的够可以的。红恩一边咬牙拖着花生米,一边任由眼泪鼻涕一起流,为了让花生米顺利躺倒床上休息,红恩先将他扶起来靠在床上,然后先移动他的上半身,红恩人跪在床上,提着他的胳膊先将他的上半身拖到床上来,哪知道只要手一松,他的身子就像鱼一样划了下去,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多次,红恩才终于把他给移了上来,自己不但狼狈不堪,更是精疲力竭。
红恩把自己的模样处理了一下,轻轻给花生米盖好了被子,就看见花生米的小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给他擦一下吧!红恩拿了自己的毛巾,比划了半天,竟然觉得无从下手,她没有照顾伤员的经验,更没有照顾男生的经验。花生米的脸很小,除了五官,留给她发挥的空间着实不大。
红恩比划了半天,还是觉得先给他检查一下身体上的大伤吧,刚才似乎看到他的身体上有好几处擦伤,还好出门的时候妈妈给她拿了一个小医药箱,红恩便去自己的行李箱里乱翻一通,好不容易把这个压箱底的小盒子找了出来,拿着棉签和酒精准备先给他简单的消消毒,哪知挽起他的衣服袖子一看,刚才胳膊上的擦伤居然不见了。
咦?
虽然她刚才眼睛火辣辣的狂流眼泪不止,但可也不代表会看错啊。之前他的两臂和膝盖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就好像是在地上爬过一样怎么会衣服的磨损破洞还在,伤却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红恩举着棉签的手无处安放。
扒开他另一只胳膊再看看,仍旧不见了伤口,膝盖上也是一样,他的皮肤白皙嫩滑,似乎从来也没有受过伤一样。
这真是奇了,不过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心里虽然惊讶,可是却也不像之前那么吃惊了。她跌坐在椅子上,手里仍无处安放的举着棉签。
这个地方的一切都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呵呵呵,她抽动着嘴角,安慰自己,那么伤口说不见就不见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第十二章
红恩举着棉签不知所措的时候,花生米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随即睁开了眼睛。看到红恩他并没有很惊讶,微微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你……你没事吧?”红恩瞪着红肿的眼睛问。
花生米朝着她房间里四下看了看,翘着鼻子居然像某类猫科动物那样闻了几下:“这奇怪的刺激味道是什么?”
“呃……”红恩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解释,“就是某种防身用的东西啦!刚才不小心喷了几下,没想到味道这么冲鼻子。”
花生米掩着鼻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红恩这几天一直担惊受怕,既担心花生米的安危又担心自己的处境,现在终于见到了花生米,心里的大石头已经放下了一大半。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总有一种花生米在帮她的感觉,现在有花生米在身边,她倒是心安了不少。
“这几天你去了哪?为什么突然失踪了?遭遇了什么怪事了吗”红恩一连串的发问。
花生米轻轻咳嗽了几下,声音仍旧淡漠:“我每个礼拜五都要去山里一趟,一般都会礼拜一的早上回。”
哦!红恩恍然大悟,她还真以为花生米被什么怪物给抓走了呢!敢情人家只是去工作,居然白担惊受怕了一场。
“所以,每周五出门是你的工作喽。”
花生米点了点头。
可是红恩想想又觉得不对。
“可是今天才礼拜天,而且你这身上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嗯,我是逃出来的。”花生米轻描淡写的说。
头一次见有人能这么冷静的说出自己是逃命来着。红恩也算是开了眼界,闭上微微张大的嘴巴,红恩的问题多的可是有点夸张。
“你上次不是说回头要把一切告诉我吗?你知道我这几天见到了什么吗?说了你都可能不信!”红恩的椅子往前挪了挪,准备开启自己的长篇大论。不知道从哪一个时间点开始,红恩发现自己竟然如此信任着这个陌生人。
花生米的眼睛从她的脸上轻轻掠过,然后又转过了头:“我知道。”
……
一句话噎得红恩后面的话全部断了片,他居然知道??是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这个地方扮演着什么角色,呆了多久?会不会也是可以变身的可怕怪物,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突然对自己这莫名其妙而来的信任感感到害怕。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
明显感觉到了红恩的变化,花生米眯着眼睛看着她,似乎一瞬间可以看穿人心。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可以说我是有求于你。”
“啊?”有求于我?红恩更纳闷了。
“你应该见到了这个城市的异常吧。”
“嗯……好奇怪,我明明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地方。”红恩又忍不住往前挪了挪,“我这是穿越了吗?类似平行时空的另一个人类到达不了的新世界?”她平时最喜欢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电视,脑袋里堆满了各种剧情和套路,说着说着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花生米翻了个不咸不淡的白眼,但是十分醒目。红恩感觉一盆冷水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怎么还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做这种无聊的假设?
“这里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清潭,只是被人下了诅咒。所有进入到这个小镇里的人都必须把自己的名字交出来。交出名字的人会慢慢忘记自己是谁,慢慢的空白的身体会被山上盘旋的黑暗力量所污染,因为没有了自己,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人性渐失,只剩下冷漠、自私,无情,最后终将会被这些邪恶的力量所吞噬,变成没有形态的黑夜中的一部分。”
红恩睁大眼睛,感觉喉咙干辣辣的疼,明明炎炎夏夜,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那……那要是不交出来会怎么样?”
“不交出来的话,它会亲自来拿走。”花生米说着,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一眼,似乎心存恐惧。
“它?”
“海龙川的主人,对镇子吓了诅咒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家伙占据了海龙川作为自己的巢穴,它开始大肆索要别人的名字,为了得到更多的名字它下了一个诅咒,所有进入海龙川范围内的人都必须把自己的名字交出来,如果不交,它就会自己亲自来索要。”
红恩目瞪口呆,她小的时候看过很多故事书,但是哪一出都没有眼前的情况离奇玄妙。
诅咒?索要别人的名字?有比这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吗?
她吞了口口水,嘴唇动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所以说,如果我不交出自己的名字,它就会亲自来找我?”红恩想起了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声音,不由得毛骨悚然。
“是的。一个礼拜的时间,一个礼拜内必须交出自己的名字,在礼拜五的早上出发,在礼拜六的时候送到它的手上,没有送上自己名字的人,它都会找过来。”
“它知道谁交了名字,谁没交?”
“它知道一切。”花生米淡淡的说。
红恩不自觉的又打了个冷战,她在心里默默的数了数自己的日子,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这里第五天了,她还只剩下两天的时间!
“可是可是!可是所有被拿走名字的人都会忘记一切,那为什么你却什么都还记得呢?”红恩觉察到花生米跟这里所有人都有些许不同,她想起了第一天来时被噩梦缠绕,是花生米的锤子声唤醒了她,花生米几次提醒她不要去外面,他也知道一切。
“因为我给它的是假名字。所以我没有被拿走记忆。”花生米冲着她似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神色。
哦!聪明啊!红恩顿时醒悟,敢情我也给它假名字好了!
花生米似乎猜到了红恩的想法,眼睛锐利起来:“但是我还是受到了诅咒,我虽然没有被拿走记忆,但是身体仍然被拿走了。它知道我给它的是假名字,还是惩罚了我。”
红恩不由得浑身一紧,“你……被怎么了?”
花生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整个清潭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还没有被拿走,你一定要尽一切可能保住自己的名字。我会帮助你的。”
“可是我……我该怎么办呢?”
“我受了伤,等两天后我康复了就带你去找它。”
找它???红恩被这两个字吓绿了脸,那种怪物躲都躲不及居然要去找它?椅子不自觉的往后一挪,差点就摔了下去。
而且再过两天红恩就已经来到这里第七天了,到时候怕是自己不去找它,它也会来找自己的,那该怎么办?红恩心头一片混乱,只觉得一切都离谱的可怕。
“这两天你一定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假装你和大家是一样的,一旦被人发现了你知道了秘密,所有人都会攻击你的。”
花生米眼睛倏忽变得锐利,头发无声的倒立起来,看起来十分凶恶。像是一头温顺的巨兽突然龇牙咧嘴,变成了攻击的形态。
红恩不寒而栗,赶快忙不迭的点头。
“无论你看到了多么不可思议,超乎想象的事情都不要吃惊,否则的话,一旦暴漏它们一定会吃了你的。”
红恩越听越害怕,不停的点头,花生米这才收起那种骇人的目光来,头发也顺下来,又变得平平静静的正常样子。
红恩只觉得浑身禁不住的发抖,那种明知道危险,却怎么也逃不掉的感觉糟糕极了。红恩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她捏紧拳头,自己给自己打气。
不要怕啊红恩,现在没有人能救你,你必须自己来救自己。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红恩眼睛里的怯懦消失了,变得勇敢而坚强,就像她平时的那样,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胆小的女孩子。
“如果找到它以后呢?我要干什么?”
“杀了它。”
红恩再也没忍住,椅子“啪”的一声翻了过去,一屁股重重的落在地上,痛的她龇牙咧嘴。
没搞错吧!红恩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红恩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把椅子摆好,仍觉得心里砰砰乱跳,刚才肯定是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
“杀了它。”
花生米轻声说,眼神却直勾勾像猎鹰一样盯着红恩。
红恩刚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勇气瞬间就被抽离干净,只感觉嘴角抽搐,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个……我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今年已经28岁了,不是18。我小学的时候体育还可以,但是自从上了初中后体育就再也没及过格。仰卧起坐最多一分钟只能做20个,现在更是10个都难,工作之后半年也没运动一下,颈椎和胸椎都不太好,懒癌晚期,一口老腰说断就断,打架纵火行凶什么的,我……我肯定做不来,要不你……你换个人吧……”红恩连连摇头这,太不靠谱了,要她杀条鱼她都动不了手,何况是个这么个可怕的东西,根本没可能实现。
花生米却仍淡然的看着她,看的红恩脸上发白。
“我会帮你的。”
“……”
“只有杀了它,被它吞掉的名字才会吐出来,否则的话,我们所有人都迟早被怪物们吞噬,甚至整个小镇都会消失。这是唯一的办法。”
“……”
红恩没有回答,内心却在苦苦挣扎。花生米说的道理她都明白,可是……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分量太重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三个字吓死了。
她还需要花点时间来说服自己。毕竟这……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花生米没给她更多的准备时间,从床上掀开被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他浑身仍旧脏兮兮的,可是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虚弱,似乎已经治愈的差不多了,真是神奇。
花生米推开门,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转过头对她说:“后天一早我会来找你。还有,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不要主动来找我,有事情我会来找你的。”
然后扣上门,似乎红恩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一样,一切已经顺理成章的推进下去,可是红恩明明还没答应呢!
红恩无数的话被一声关门声打断,她看着花生米刚才躺过留下的痕迹,怔怔发呆。若不是这里还留有一点证据,她真的再一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她还有一箩筐的问题没有问出口,太多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纠缠在一起,在脑袋里打上了死结,怎么也扭不开。可是花生米已经离开了,显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红恩将床铺干净了,躺了下来。
花生米安全回来了,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红恩少见地睡了个好觉,一夜无眠,再也没有被恶梦搅扰。
第十三章
清晨起来的时候,红恩竟然少见的觉得神清气爽。但是她仍时刻记得昨晚花生米的话,她一边洗漱一边在心中默念:淡定,淡定,一定要淡定,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花生米受了伤,他说要两天的时间才能痊愈,红恩不知怎么,竟对一个陌生人信任如此。花生米虽然人冷冷淡淡的,但是却莫名叫人觉得放心。红恩一边下楼梯一边胡思乱想,他这人能神奇的自我治愈也是奇了,只希望他能快一点把自己治好……
红恩下到二楼,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像一个肉虫子一样的奇怪东西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红恩一瞬间感觉一股电流从脚底板直接贯穿到了脑袋顶,一股巨大的恶心感和眩晕感让她浑身发麻。
她从小最怕毛毛虫之类的,一只小小的毛毛虫都能吓个半死,何况现在这么短粗胖肥肥的一截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扭来扭曲,那感觉真是比吃苹果吃到半条虫子还恶心人。
红恩条件反射的逃了上去,噼里啪啦连滚带爬的往楼上逃。
妈妈呀!太恐怖了!
刚逃了两步,楼上另一个奇形怪状,难以形容的怪物从巧克力的房间里慢慢走了下来,这东西生着两只倒三角形的眼睛,眼睛里寒光四射,一对触须在头顶上方像两根天线一样,身形完全是无法形容的怪模样,不像是红恩脑袋里能联想到的任何一种动物,两只前脚和人手差不多,后腿却又像某种动物……
红恩条件反射的站起来,立即变成一种轻松的样子,溜溜达达的从她的身边若无其事的走过,好像是非常悠闲自在的上楼取东西一样,与她擦身而过时,红恩眼睛微微向下移动,就看到了她的身后拖着一条粗大的没毛的光溜溜的大尾巴。
红恩回到自己的房间赶快扣上了房门,立刻靠着门滑下来,缺氧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大白天的就都现了形,不是只有晚上才变身的吗?红恩惊惧不已,还是说因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里的秘密,所以再也不需要遮掩,一切就那么明明白白的摊在眼前。
她又想起花生米的话来,无论如何一定不要被别人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秘密,淡定淡定……
她不断的游说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时,又重新推开门勇敢的走了出去。路过二楼的餐桌时,她看到餐桌边坐着一只肉呼呼的大毛虫,两只前脚正一只拿着碗,一只拿着筷子,剩下的一排小脚还在自由的动来动去。巧克力变成的大怪物斜着三角眼面无表情的扒着饭,旁边还坐着一个脸长的像白萝卜一样长一样白的怪物来,鼻梁上居然还架着一副老花镜,从这眼镜上判断,这个八成就是西兰花了吧!一桌子怪物在那里安安静静人模人样的吃着饭,花生米坐在他们中间是那么突兀,他背影瘦小,头发乱糟糟的,正低头吃着饭。
红恩假装自己仍向往常一样出去买面包,要她现在和这样一桌子人吃饭,她不露馅才怪。红恩推开大门,上了街,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猛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红恩仍是习惯性的往面包店走去,路旁花香醉人,粉色的小花热闹闹的缀满了枝头,红恩却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了。当初要不是被这里的鲜花吸引,也绝不会突然冒出跑到这里来的念头,她现在无比后悔没听妈妈的意见,早知道还不如在家附近老老实实的找个工作的好。现在想回却回不去,想跑也跑不了,好像被人扣在了这里一样,这种滋味真是不舒服。
没走多久,街上就陆陆续续的出现了行人,各色各样的奇葩怪物在大街上横行,饶是红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冷不丁看到满大街乱走的怪物还是头皮一紧。
妈呀,这场面太惊悚了,红恩尽量让自己保持正常的步速和表情,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路过一个正在边走边吃早餐的怪物身边时,不小心擦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手里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怪物吃了一惊,慢慢的回过头来,红恩就看到他粗厚的头顶上立着几根稀稀疏疏的毛,嘴巴极大,两颗间距很宽的门牙漏在外面。
“对不起!”红恩吓的连连后退,“我不是故意的!”
他又低头看了眼煎饼果子,又抬头看了眼红恩,嘴巴慢慢开始张大,越来越大,两颗大牙格外显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红恩满头热汗,一连串的说着道歉,脚底下抹油,赶紧溜之大吉。可是她又不敢真的跑起来,压抑着步子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才听见后面远远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叫:“哞!!!!!”
声音震的树上的鸟儿纷纷飞散。
红恩浑身一哆嗦,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冲,回公司危险,到外面来更危险,这个地方到底哪里才能让人喘口气啊!
还好面包店近在眼前,红恩一把推开面包店的门,门口的风铃传来清脆的声音。
来到房子里,红恩心里才踏实些,钱胖子正背对着她摆货架呢。
“老板,麻烦给我两个菠萝包。”红恩舒一口气,在面包店的休息椅上坐下来。
钱胖子的身子晃了一晃,装了两个菠萝包递了过来,他转过脸来时,红恩看到他的脸变成了一个扁嘴的大怪物,双手肥大却动作十分灵敏。一对小耳朵立在帽子外,样子十分呆萌,一点恐怖的感觉都没有。
原来连钱胖子也没能幸免……
红恩无声的打了个冷战,平静的接过菠萝包,她现在真的可以确定全镇的人都变了身,钱胖子只比她早来了几天而已,没想到刚交出了名字就变成了这样。
真是不知道自己如果也丢了名字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红恩赶紧打断自己不吉利的想象,可不能屈服,她说什么也不能交出自己的名字就是了!
钱胖子转过头继续动作利索的装着面包,一只苍蝇一直在他的耳朵附近转来转去,他的那对袖珍小耳朵不停的动来动去,看起来居然还蛮搞笑的。
吃好了面包,红恩付了钱,往钱胖子的身边挪了挪,小声跟他说:“老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名字?”
钱老板木然的看着她,小眼睛毫无光彩。
如果告诉他他的名字会有什么结果呢?红恩突然好奇,如果钱老板记起了自己的名字他会不会就会变回来了呢?碰巧的是红恩正好记得他的名字。
红恩大着胆子,决定勇敢一试。
“钱老板……你有名字的,你的名字是……钱丰登……”红恩一边观察着钱老板的变化一边慢慢地说。
钱老板的小眼睛眯起来,似乎很疑惑。
“钱丰登是你,你的名字是钱丰登。”红恩确定的点点头。
钱老板的眼睛慢慢的睁大,露出一种又是惊惧又是惊喜的样子,声音沉闷,瓮声瓮气的重复着:“钱丰登?钱丰登?”
钱老板焦虑的在面包店里转着,一边疑惑地抓着自己的脑袋一边不停地摇头:“钱丰登?钱丰登?”
红恩吃惊的看着钱老板越来越暴躁,越来越生气,没一会就已经气喘吁吁,满面怒容:“钱丰登?钱丰登?”
红恩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他名字?怎么感觉他现在反倒比刚才更恐怖了!
钱老板狂躁的乱转着,越来越失控,突然一拳头砸向了面包展架,将面包打的满天飞,接着又一拳头砸向了面包台,房子里“噼里啪啦”的响着,各种东西统统都被砸毁。
钱老板狂躁的挥着拳头一边狂怒不已:“钱丰登?钱丰登?我是钱丰登?”
红恩后悔不已,可是也已经来不及了,她从钱老板的拳头地下躲来躲去,但是谎话却也是不能说的,再说他本来就是钱丰登。
“是!你就是钱胖子,钱丰登!你要记起来啊!我还是明天再来看你好了!”
红恩赶紧趁钱胖子不注意溜了出去,到了外面仍能听见面包店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红恩越想越怕,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万一钱老板没想起自己是谁,反倒是疯了怎么办?这可全是她的责任啊!
红恩后悔不已,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挽救,她现在可不敢靠近疯狂的钱老板,还是先回典当行吧。红恩一想到回典当行去,脚步又忍不住慢了下来,典当行现在也不是个善良的地方,巧克力更是极不友善,想到巧克力,红恩连逃的想法都有了,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与其在满是怪物的街上转悠,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
还是找个机会和花生米商量一下吧!
红恩回到了典当行,西兰花和巧克力大模大样的坐在柜台里,只是一个仍是三角脸怪物,另一个仍是个萝卜怪。
红恩低着头慢慢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大办公桌前坐下,长长的舒一口气,感觉时间像是凝固了不动般,过了好久看一下时间居然只过了五分钟。
红恩兴趣泛泛的拿起那一摞账目,果不其然,账目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厚摞。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一样。
红恩叹了口气,反正闲着也是多想,倒不如找点事做,慢慢的算着帐却仍挡不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花生米的房间就在她办公桌的旁边,她无数次想去找花生米,可是心里又记得花生米的话,没事的时候最好别去找他引人注目,毕竟现在情况如此危险,只要稍微有一点偏差,自己怕是就要被困在这个怪地方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想到这一点红恩再也不敢乱动了,可是拢了两张单子后就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钱老板怎么样了?花生米真的可以百分之百的信任的人吗?巧克力昨天一直在跟踪她,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找她的茬,最让她担忧的还是那个传说中盘踞在海龙川顶的那个“它”,红恩不敢去想象它的样子,她只感觉自己心念一动间的任何想法都像是被人窥探了一样,似乎只要一想到“它”。立刻就会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无声的盯着她。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红恩打了个寒战,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去想那个东西,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坐在办公桌前吧。哪知一抬头,突然看到了一双倒三角的眼睛,正在平静的和她对视。
巧克力?她什么时候在那的!红恩愕然,她一点都没注意到那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红恩差点就要转身飞逃,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淡定淡定……
她不动声色的喘着气,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若无其事的继续算自己的帐,其实手已经抖的写不了一个字了。
第十四章
过了一会儿,红恩没听到任何声息,她忍不住想要抬头确认一下情况,眼睛稍稍抬起,突然发现巧克力已经近在眼前,正站在大桌子的另一端俯视着她。
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无就一瞬间到了眼前,红恩吃惊之下手一抖,圆珠笔在草纸上画出粗黑的一条来。
巧克力低着三角型的脑袋看着她,红恩满脸冷汗,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有什么事吗?”
巧克力的小眼睛似乎充满疑惑,她弱弱的问:“你之前说……说我叫巧克力是吗?”
甜美的女音配上这样一副样子,红恩一瞬间有了种滑稽的感觉,似乎巧克力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也不是的……那个……巧克力是我给你起的……那个昵称……”
她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了。
“意思就是说我有名字了?”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红恩不确定那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愤怒,红恩有点害怕,但是与巧克力如此之近,连她皮肤上的褶皱都看的清清楚楚,万一一句话不高兴,一巴掌拍下来可就有的受了。
红恩吞了口口水,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的肚子上移开。
“虽然说不是真名,但是昵称也算是名字的一种吧……”这个还真难倒红恩了。
巧克力突然浑身抽动起来,头上的一对触须不停的动着,尾巴在身后狂舞。
“巧克力……巧克力……巧克力!巧克力!啊!好名字啊!”巧克力在她面前手舞足蹈起来,红恩现在可以确定了她十分兴奋,但是她的脚掌巨大无比,踩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怪响。这和红恩定好的低调行事十分不符。
红恩赶紧叫她停下来:“那个……你快停下来!别跳了!巧克力!拜托!别跳了!”
巧克力像个兴奋的小女生一样转了一圈,停下来,眨巴着小眼睛欢呼一声转身跑上了楼。“咚咚咚咚咚咚!”地板简直要被她踩成十八段。
红恩差点被她吓成心脏病,随着一路巨大的“咚咚咚”声,巧克力似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扣上了房门。
红恩被吓傻了。呆坐了两秒后,花生米的房门被用力的拉开,花生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她,眼神里是一种陌生的冷。
“过来。”
然后人又缩了回去。
糟糕了,红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似乎做了什么错的离谱的事,花生米从未如此生气过,万一事情被自己搞砸了,可就糟了。
红恩战战兢兢的进了花生米的房间里,刚走进来,身后的门嘭的一声就扣上了。
花生米仍旧是一头乱糟糟的样子,睡眼惺忪,虽然精神不佳但是紧皱的眉头还是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在搞什么?”
“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红恩低着头,小声说。
“你给别人乱起什么名字?”花生米的眉头皱的更紧。
“也没有乱起名字吧!进到这里那么久,一个人都没名字,难道我要用abc来区分吗?再说我只是私下随便叫叫,只是不小心就说出了口。”红恩试图给自己辩解,但是发现好像没什么用,花生米仍旧眉头紧锁。
“整个小镇里所有的名字都在它的手里,一旦出现问题,它一定会发现的,还好只是一个,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如果只是当做是意外……”
花生米还在努力构想找理由开脱,红恩悠悠的问:“要是……我举个例子,要是我告诉面包店的老板他的真实名字的话,他会怎么样?”
花生米转过头来紧紧盯着她,“如果你告诉了他的真实名字,他极有可能会再一次被它拿走名字,那时他会再付一次代价,也许下一次被拿走的就仅仅不是身体的控制权了。”
红恩冷汗直冒:“还会被拿走什么?”
“剩下的全部。虽然他会短暂的神志清醒,但是当他的名字再一次被剥离的时候,也许连他的人也会被它吞噬。”花生米往前逼近了一步,红恩被他凌厉的目光吓的退后了一步。
“然后呢?”红恩仍是忍不住问。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花生米斜眼瞥着她,“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红恩不自觉的又退了一步,才发现后背已经靠在了墙上,花生米又往前迈进了一步,眼神凌厉,像是某种微微发怒的巨兽,他的刘海遮着眼睛,眼睛里却有一道寒光射出来。
红恩被那样的神情震慑住了,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人危险无比,本能的想要逃离。
他真的是朋友吗?还是潜藏的敌人?红恩无法判断,只是那样危险的眼神只是一扫,花生米又收了回去。
他的眼睛又变得懒懒散散,平淡无奇的样子。
“所以你一定不能把名字还给他们,那样只会害了他们。”
“对不起,我以为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恢复了。”
“我说过了,除了杀死海龙川上的那个魔鬼,否则咱们都会被他吞噬掉的。你也永远回不到你的世界。”
红恩点点头,不自觉的想拉开和花生米的距离,但是她已退无可退。
“你一共还了几个人的名字。”
“面包店的老板,钱胖子,还有巧克力,两个人……”
花生米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轻轻的拍了下头。似乎很是无奈。
“很严重吗?”
“没事的,从现在起你不要再说一句话,其他的我来搞定。没有我的指示一定不要擅自行动。”
花生米打开门,示意红恩可以出去了,红恩看到花生米开门的时候腿仍有点瘸,看来他的伤没有好。
红恩默默出了门,花生米立刻扣上了房门。
红恩怔怔的站在空落落的大厅里,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身边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花生米要她去杀掉海龙川的主人,可这一切都是花生米的一面之词,没有人可以证明花生米所说的内容的真伪。红恩猛然间发现,如果花生米说谎,自己岂不是就真的被他利用了?
天哪!红恩觉得心好累。到底谁是可以相信的人,谁不可以相信呢?
红恩默然的呆坐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看见那条大虫子慢慢上了楼梯,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红恩浑身一阵发麻,眼看着大虫子无数只手配合默契,摘菜的摘菜,切菜的切菜,忙的不亦乐乎。
果然手多力量大,大虫子状的白菜头很快做好了饭菜,时间正好十二点整。
不一会,大家陆陆续续的都来了,西兰花仍旧盛了一大盘的西兰花给自己,将西兰花咬的“喀嗤喀嗤”响。白菜头就坐在红恩的正对面,红恩无时无刻都能看到白菜头粉嫩嫩的近乎透明的身体,身体还不时的慢慢蠕动,菜盘里的菜真是说什么也吃不下了。
花生米仍旧一张冷漠脸,低头吃着自己的饭,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巧克力呢?红恩稍稍移开一点目光,将视线落在花生米旁边的巧克力身上,只见巧克力正偷偷用一双小眼睛打量自己呢。
嘴角奇怪的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红恩赶紧低下头扒饭,她记得巧克力不是向来面无表情吗?怎么现在小表情这么多?
闷声扒了一会饭,红恩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就把饭碗放进水槽里,自己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上楼梯的时候巧克力跟在红恩的后面,脚步轻快,与红恩擦肩而过的时候,红恩似乎听到了喜悦的“嘻嘻”笑声。
天哪!她好像开心的有点过头了。
红恩想起花生米的话来,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再一次被拿走名字时,她可就要小命不保了,可她居然还笑的这么开心。一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红恩觉得十分内疚。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将被子拉起来盖在身上,红恩却迟迟无法入睡。
我该相信花生米吗?她的脑袋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重复的自己都烦了。可是如果不相信花生米,那么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了。如果不相信花生米的话,红恩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在这里要怎么活下去,还有一天半,她就已经来到这里整整七天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幸福愉快的事就是了。
还是暂时选择相信花生米吧,先和他组成一个临时同盟。不管怎么样,这一趟海龙川是非去不可了,如果能顺利找到拿回名字的方法就更好了,如果不能就再见机行事吧。对于现在的红恩而言,她根本不具备判断真伪的能力。
红恩说服了自己,如果成功拿回了大家的名字,一切就真能如他所料的恢复原状吧,那样的话,她也可以回家了。
一想到回家,红恩忽然间感觉有关家的记忆已经模模糊糊了,似乎遥不可及。好像是500度的大近视没戴眼镜所看到的画面一样,明明就近在眼前,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自己经历的28年岁月像是流沙一样慢慢从脑海里溜走,红恩一下子竟想不起一点关于过去的事情。糟糕了,这是不是异化前的征兆呢?
难道自己也要变身了吗?
红恩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似乎是要睡了,又似乎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红恩啊……红恩……”
声音从远远的地方飘来,好像是爸爸的声音,又像是妈妈的声音,像同学的声音,一会又像领导的声音,一声声呼唤一重重的扑过来,像是魔咒般在脑袋里旋转。
“红恩啊……红恩…………”
声音又熟悉又亲切,让红恩忍不住想扑到她的怀里来。
让人放下一切戒备的温暖声音,红恩轻轻哼一声,忍不住就要出口应答。
我在这里啊!
花生米冷着脸的样子突然出现,冷冷地看着她。
“任何人叫你都不要回答。”
红恩猛然一惊,思绪瞬间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感觉自己好像正站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四周空间慢慢开始旋转。无数个熟人的脸忽而出现又忽而消失,不断变换,然后又慢慢消散。
空间的旋转停止了。
红恩倏然从床上坐起,惊醒。
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天哪!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一个梦!
红恩喘息不已。
那种感觉很奇妙,似乎并不是她自己主动做的梦,而是被人强行拖进了梦里般,身体在抗拒,精神也在尖叫,可还是不由自主的陷入深深的梦境中。
天哪!红恩赶紧换了件衣服,她现在反倒觉得西兰花她们没那么可怕了,原来最可怕的事是孤单一人啊!红恩赶紧下了楼,她现在宁愿对着巧克力的那张怪脸也不想一个人无助的做恶梦了。
第十五章
红恩下了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果然今天一天都不再有新的名字送过来,她猜想那些名字一定是在每个礼拜五的早上被花生米打包带走,送到了海龙川顶,所以花生米才会在礼拜五的时候人就不见了的。这样想来,一切就似乎合情合理了。
而花生米一定是在山上发生了什么才身受重伤的提前逃了下来,那又是发生了什么呢?
红恩满肚子好奇,却又没法开口问。何况就算问了,花生米也未必会告诉她。
红恩呆呆的坐了一下午,脑子里面千头万绪。
可是坐在这里太无聊了,一下午她的腿都抖个不停,坐立难安。她望着外面阳光明媚的世界,思绪却跟着外面的飞鸟在天地间遨游。可是出去呢,绝对是危险的,可是呆坐在这里也未必就安全了,红恩感觉自己又忍不住要出去玩一会了,再这样憋下去,她肯定先一步被憋闷死。
红恩已经有点能够理解这里的情况了,一座全部都是怪物的小镇,想想居然还蛮刺激的。之前一直担惊受怕,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的看一看周围的情况,现在恐惧之情稍减,好奇倒是占了上风。何况自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怪地方,情况总要打探清楚吧。
自己已经成功的说服了自己,红恩想象了诸多出门可能遇到的情况,比如被人尾随啊,或者听见奇怪的呼唤声啊,见到一切正常无法解释的怪现象什么的,她一定要统统视而不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淡定二字必须紧紧的贴在脑门上。
想通了这一节事情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毕竟红恩也奇怪那穿着西装的马要怎么办公?卖糖炒栗子的公鸡也是头一次见。
又打发完了下午的时光,红恩便背着自己的包包出了门。外面阳光正暖,红恩长长的舒了口气。在鲜花怒放的街上走着,红恩此刻重新打量起街边的花树才感觉到好奇,这花树如此繁茂,一片叶子也无,是什么花却又不认得,花期如此之长,倒是蛮少见的,红恩拍了图片,准备到时候找时间研究研究这是什么花。
刚刚到了下班时间,街上的行人陆陆续续的多起来。红恩一边看一边拍照。
坐在休息椅上吃冰淇淋的河马,橱窗里一本正经的幽灵怪,头上长着独角的独角兽出租车司机……
“啪啪啪啪”红恩不断的按着快门,把这些千奇百怪的图片都存进了手机里。虽然手机没信号,当成相机来用居然也蛮好用的!
红恩正专心的拍着照,突然发现脚上跳过一排黑色的小圆球,赫然就是上次在柜子里发现的那些奇怪的家伙们。
这些小家伙一人背上扛了一个东西,正累的吭哧吭哧的往前走。
红恩蹲下来仔细一看,发现这些小圆球背上的居然都是一个个袖珍家具,比玩具模型还要小好几倍。红恩纳闷,哪来的这么小的小家具啊!他们这是要把小家具抬去哪儿?红恩抬头一看,原来这一排小圆球是从一个家具店里出来的,她趴到家具店门口往里一看,只见家具店里都是些正常尺寸的家具,怎么出门就成了袖珍家具呢!
红恩眼睛贴在家具店门玻璃上,撅着屁股往里看。
就看见一个小黑球站到一个家具前面,弯下小细腿似乎做了一个蹲下的姿势,双手一用力,“咻”的一声,巨大的家具离地,一瞬间家具开始缩小,缩小,缩小,最后变成了超级袖珍家具落在了小黑球的身上,背好了家具还不忘颠了一颠,小腿飞速的交替,就从门缝里溜了出来,跟着大部队一起过了马路,去了马路对面的另一家正在布置新装修的咖啡店。
红恩好奇的跟着小黑球一路跑过来,一路跑一路咔嚓咔嚓的拍照。
就看见小黑球们井然有序的进了咖啡店,将家具往地上一放,说来奇怪,家具放在地上倏忽一下子又恢复原状,几个小黑球几下子就将家具运输摆放完毕,看的红恩一愣一愣的。
真是搬家小能手啊!这偷起东西来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她不禁想到上次他们从典当行的柜子里逃出来,也不知道偷没偷拿东西呢!
红恩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又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今天大家看起来都还满友善的呢,并没有人来攻击她,也没人来找她的茬。红恩溜溜达达一直溜达到了小镇最东边的河岸边,清潭镇不大,过了河就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地,间或有几户人家中了花,红灿灿的一片似火烧般,河岸边的草丛里零零星星的开着金盏花,小花随风摇曳,含蓄微笑,不事张扬的样子美极了。
红恩舒舒服服的抻了个懒腰,即使是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可是不得不承认,清潭真的很美啊!
“啊!好舒服啊!”
有人在她身后满足的说。
红恩认同的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身后怎么有人?猛地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也在那里舒舒服服的眯着眼睛抻懒腰。
这一下来的突然,红恩完全措手不及,差点掉下河床去。
巧克力的一双倒三角眼眯起来,似乎在享受着夕阳的余晖,可是配上她的大肚子和袋鼠腿,加上三角形的脸这副尊荣实在是不敢恭维。
“你……你怎么来了!”把自己照了无数张照片的手机悄悄举起来,对着巧克力拍了一下之后,偷偷藏到了包包里。
“我是跟着你来的,我是想问你,我真的叫巧克力吗?”巧克力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一个十八九岁女孩子的声音,和以前那种冰冷压抑的声音完全不同。
红恩看着她的小眼睛好奇的眨着,脸上似乎有惊喜的样子,那表情放在这样一个怪物的身上还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其实呢!巧克力是我给你起的……昵称!不是真的真实名字,但是昵称也是名字的一种,我上次就说了。”
“耶!我终于找到我自己了!我是巧克力!我是巧克力!”巧克力欢呼一声,双腿像女孩子那样拘谨的跳起来,落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
“可是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巧克力郁闷的打量自己,“怎么大家都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红恩瞪大眼睛看着她,所以说……现在她……是正常了吗?
“你找回自己的意识了吗?”
巧克力还在捂着脸纠结于自己的长相。
“我找回了意识有什么用!我的身体还是这样子的!还好大家现在都怪模怪样,谁也没时间来嘲笑我了!”
红恩感觉她现在说话的样子的确像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来。
红恩在软软的草地上坐下,巧克力坐在了她的旁边,两个人一起吹着风,这感觉真是奇妙极了。
“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红恩问旁边的大个子巧克力。
巧克力嘟着嘴,对自己的样子十分不满,她摇了摇头:“我不太记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被一个很恐怖的声音纠缠着,叫我交出名字,然后我就不记得了,可能我真的交出了名字吧!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果然是这样。
“中间的过程完全不记得了吗?”
“记得,可是你让我说清楚,我却又感觉说不出来的样子。”巧克力打量了一下红恩:“你好像还没被拿走名字?”
“是啊!”红恩尴尬一笑,“不过应该也快了”。
“你来多久了?”
“六天了。”
“如果七天内还不把名字交出来的话,它就会亲自来索要,到时候怕是更糟糕了吧!”巧克力微微吃惊。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不被拿走名字呢?”
巧克力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高山,海龙川屹立在平原的尽头,似乎遥不可及。红恩跟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海龙川的山顶上仍旧弥漫着缭绕的云雾,只是天空之上似乎有一朵黑色的阴云盘旋在山顶之上,让海龙川看起来分外的压抑低沉,令人不敢靠近。
“办法也是有的,但是太危险了。”巧克力看着她,又看看海龙川:“去到海龙川,然后让它的主人把名字还给我们。”
红恩微感沮丧,果然方法还是一样的。看来她必须去海龙川冒一趟险了,不光是为了镇上的人,也是为了自己。
“只要杀了他就可以了是吧。”
巧克力奇怪的看着她,“杀了它?只是把名字还来就可以了吧!杀了它倒也不必。”
咦?红恩吃了一惊,这可和花生米说的不一样啊!
“不用去杀了它?”
“海龙川的主人是方圆五百里清潭镇的守护神,它是杀不死的,除非它想自杀。可是谁好好端端的会自杀呢,说这话的人肯定在逗你玩。”巧克力觉得十分可笑。
红恩立即想到了花生米那张严肃认真的脸,感觉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是……花生米说的。”
“花生米?”巧克力拔高了一个声音。
“就是典当行里的那个男孩,这是我给他起的名字。”红恩嗫嚅,早知道名字会被用出来,当初就认真取名字了。
“所有人都变了身,却唯独他没有变,这可真是奇了。”巧克力皱起眉头,悄悄拉近红恩,在她耳边小声说。
红恩又何尝不是对花生米一肚子的疑问,只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考察花生米了,明天就是第七天,她不赶快想办法,自己也要变身了,而她能依赖的只有花生米,她不想动摇自己那本就不多的信心。
红恩看着夕阳慢慢坠下,就准备回去了。巧克力也站起来,跟着红恩一路走回去,说来也怪,巧克力找到了自己的意识后,红恩对她的恐惧感就消失了,虽然相貌怪异,却也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可怜女孩子。
巧克力挨着红恩走着,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巧克力走着走着就用自己的手挽住了红恩的胳膊,红恩感觉到粗硬的触感,却没说什么,欢迎了她的接触。
巧克力对红恩十分依赖,她原本是个高考失利的高中生,因为不想复读就跑出来打工,哪里知道打工远比想象中的难多了,现在不但回不了家连身体也不再是自己的。
“早知道还不如听家里的安排去复读了!”
巧克力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红恩的身上。
“我现在可全指望你了,你一定要帮我们把名字都拿回来啊!”巧克力无比热切的说。
“嗯,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不是努力,是一定。你看!”巧克力拉着红恩一路奔跑,两边的建筑渐多,行人也多了起来。
巧克力指着街上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怪物们,对着红恩说:“现在只有你可以帮助我们了!”巧克力用力的握紧了红恩的手:“我不想一直这样生活,我想考大学!真的拜托了!”
红恩的心没来由的沉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学的高等函数和高等几何能不能派上用场,可是除了这些技能她可是一无是处。
但是她还是回握了巧克力,“放心吧!你会有机会考大学的。”
这里绝不会是谁命运的终点。巧克力这才放心的笑起来,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上,倒三角眼眯起来,看起来十分的温顺可爱。
第十六章
红恩和巧克力一路沿着街走回来,两个女孩子虽然现在形象上巧克力怪模怪样,但是骨子里仍旧是个小女孩子,一路喋喋不休的边走边聊,简直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话说,红恩终于难得碰到一个正常人,话匣子打开说什么也关不上,一直走到买糖炒栗子的小店才停下来。大公鸡正系着围裙卖力的炒着栗子,好在红恩现在已经可以接受了。淡定的买了包糖炒栗子和盐水花生,两人吃的不亦乐乎。
回到典当行门口的时候两个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好朋友,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红恩悄悄对巧克力吩咐,“待会回去,咱们就像以前一样,千万别被别人发现了你的秘密。我可能明天就上山了,我肯定不会让它再来拿走你的名字,你一切小心,反正不管谁叫你的名字你就不回答就是了。”
巧克力点点头,两人分前后进了典当行,红恩刚走进典当行二楼就看见西兰花和白菜头花生米三人正在餐桌前吃饭,她尴尬的一笑:“我不吃了,我吃过了。”转身“砰砰”的上楼去,直到转身上楼她都感觉有三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连她上楼了都还有三道目光在紧紧尾随。
红恩快速上了楼就听见巧克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个……我吃过了,不吃了。”
红恩关上门,心想这孩子怎么说的跟我一样,也不知道换一个说法。
将门锁上,红恩才松了口气。想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心里又紧张又忐忑。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拿出了带的一双运动鞋和运动衣,还好来的时候做了登山的准备,自己记得设备倒是准备的挺齐全的。
红恩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放在箱子里,只整理出了一小背包的东西,今晚她已经不打算睡了,不知道花生米会什么时候来找她。毕竟十二点一过,就算是第七天了。想到第七天即将到来,红恩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红恩将两瓶防狼喷雾剂分别放在外套两边的口袋里,一切准备就绪,抱着腿缩在床上一边吃盐水花生一边等待着。
窗外已经彻底漆黑一片。红恩百般无聊,原本还是坐着的,没过一会就变成了靠在床上,再过一会已经和衣而卧了。她有预感睡着了一定会做怪梦,所以坚决瞪着眼睛不睡。坚持到七点多的时候是在难以打发时间,索性拿出小说来随便翻翻,其实书里讲了什么她根本不不知道。
八点多的时候那个不速之客的黑猫又轻轻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红恩见到猫咪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拿出剩的盐水花生来逗猫咪,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喜欢吃盐水花生的猫咪,猫咪毫不客气的大吃特吃,没一会就把小半袋花生吃了个干干净净。
红恩摸着猫咪痛苦的等着时间流逝。
“猫咪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红恩自说自话,根本没管猫咪能不能听得懂。
“万一失败的话,不但不救不了别人,连我也要变成怪物了!”红恩躺下来,挠着猫咪的肚皮,猫咪眯着眼睛,舒服的亮出肚皮。
本来已经决定好说什么也不睡的,可是哪知道躺下来后居然迷迷糊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过这次她幸运的没有做恶梦,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被人轻轻拉扯:“红恩……红恩……”
是一个蛮熟悉的声音。
红恩睁开眼睛,就看见西兰花那张超级长的萝卜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
“红恩,把我的名字给我吧!”
“啊?”红恩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红恩,随便给我起个名字吧!帮我找回我自己吧!”
“啊!”红恩一时间没想好说辞:“可是!如果我把名字还给你,会被它发现的!再一次拿走名字的时候,说不定会连人也会被一起拿走。我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西兰花粗暴的打断她:“就叫它一起拿走好了!谁稀罕!反正我现在必须找回我的意识!快!”
西兰花微微有些怒意,下巴上的长须簌簌而动。
红恩不自觉的把猫抱到怀里,“那个!我觉得这样可能对您不太好,我马上就去海龙川,我会把大家的名字拿回来的。”
西兰花真的发怒了,一股力量冲天而上,她的整个人像是被大风吹起来一样,衣服和头发往后吹去,直吹的红恩睁不开眼,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推着,从床上翻了下来。
“还给我!还给我!”西兰花的眼睛立起来,看起来十分恐怖。
红恩穿上鞋,立刻向窗户边上跑过去,推开窗子,猛然发现窗外无数个脑袋正在往里窥探,大小各异,千奇百怪的脑袋都在探头探脑。
“名字……”
“给我名字……”
红恩感觉浑身一震酥麻,赶快将窗户扣上,身后的西兰花却也已经堵住了退路。
“快点给我!快点给我!”西兰花一边怪叫着一边朝红恩冲来。
完蛋了!只能拿出我的神器了!
红恩只有防狼喷雾剂可用,她刚把手伸进口袋里,眼前突然闪过一条小小的黑色影子。黑猫跳起来,对着西兰花的脸“刷刷刷”横竖各挠了三下,西兰花捂着脸狂叫不已,叫声骇人听闻。
黑猫轻飘飘的落地,回过头来轻蔑的瞥她一眼:“你闯祸了,快点跟我走。”
红恩吓的张大嘴巴,猫居然说话了!黑猫率先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了出去,红恩看看西兰花,西兰花的脸上被划出了几道黑色的伤口来,伤口正慢慢的散发着黑色的烟雾,模样怪极了。
红恩从西兰花旁边小心翼翼的跑出去,窗户外仍有无数个脑袋在晃来晃去的瞄着她。
红恩跟着黑猫下了楼,肚子里仍不停的打着鼓,就说怎么会突然跳出一只猫来,这猫果然有猫腻。黑猫快速的下着楼梯,红恩眼看着它身边忽然缠绕一层薄薄的黑色烟雾,然后整个身子拉长,紧接着一个蹲着的人站了起来,继续迈着步子走,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若不是红恩正盯着它,怎么也看不到这离奇一幕。
红儿机械的跟着那人下楼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花生米。
原来……原来花生米变身以后居然成了一只猫……
一想到那只黑猫竟然就是花生米,红恩感觉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花生米下到二楼,快速将二楼客厅里敞开的窗户关山。他刚关上窗户,无数个脑袋就“啪“的一声撞在了玻璃上,若再晚几秒,这些家伙非溜进来不可。
“别傻愣着,快去把一楼的门窗关上,它们无孔不入。”
红恩这才后知后觉的动起来,跑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大门洞开,黑洞洞的黑暗像一张血盆大口,红恩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刚准备关门就有几个动作快的家伙溜了过来,红恩发动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一顿乱捶乱踢将那几个脑袋踢了出去,然后迅速的“嘭”的一声扣上门,将门拴拴好,气还没喘一口,窗子又“噼里啪啦”的响起来,似乎有什么正要破窗而入。
啊呀!这可怎么办!红恩赶快又跑到窗户边,窗户“嘭”的一声被撞开了。
一堆扭缠在一起的怪物们将窗户塞的满满当当的,彼此争着先闯进来。结果谁也不让谁,互相推搡着,反倒没一个能挤进来。
“给我名字吧!”
“还给我!”
“给我!”
红恩吓的连连后退,这要怎么办啊!这么多个!
她已经完全方寸大乱。
这时候听到声音的巧克力从楼梯上一溜烟跑下来,手里挥着一条擀面杖,一边嘴里怪叫连连:“啊!!!!!”
红恩见她架势十足,挥着擀面杖怒气冲冲的冲了下来,几下子就把它们打退了回去,用力将窗户关上,自己用后背顶着,窗户仍旧不安分的扭动着,拧成各种奇怪的形状的怪物们虎视眈眈,似乎随时有可能会重新冲进来。
花生米悄无声息的从楼梯上溜下来,拽着红恩往后面跑。
“从后门走。”
红恩看着巧克力,巧克力累的满头大汗,两对触角兴奋的乱摆,仍不忘殷切提醒:“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巧克力背后的窗子正被推的“咚咚”响,撞的巧克力的身子左摇右摆,但是她仍旧咬紧牙关,坚决不放进来一个。
红恩感觉眼眶湿润了,她感动不已,用力的点点头,再也不用花生米扯着,自己率先飞跑起来。
说什么也不能辜负别人对自己的信任啊!
红恩从来不知道典当行一楼还有个后门,那后门隐藏在楼梯的后面,平时被一堆杂物挡着,十分隐秘。
花生米踢开后门,率先隐没在黑暗中。红恩大着胆子紧紧跟随着花生米的步伐。
清潭是个小城镇,除了主路的路灯比较明亮外,辅路和一些小路有的干脆就没灯。主路的路灯过了十点也会熄灭,到时候天地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群魔乱舞,妖魔横行,红恩想想都觉得得慌。
红恩跟着花生米走了一会,不见有人追来,稍稍放了心,快跑几步和花生米并肩而行,忍不住问道:“现在安全了吗?”
花生米瞥了她一眼,双手揣在兜里,脚步迈的飞快。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可以给人起名字了,所有的人都会来找你索要名字。”花生米冷冷的说。
红恩没想到事态竟会如此严重,“怎么会?我明明没有对任何人说?那它知道了吗?”
“已经知道了,不过也更好,这样你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上山了。”
花生米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下来,红恩正疾步快走,一下子就撞到了花生米的背上。
花生米回头看着她:“计划暂时稍作调整。咱们现在先去面包店躲三十分钟,然后连夜出发。”
说完他又快步走起来。
红恩完全不掌控事情的主动权,很被动的问:“我们为什么去面包店呆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后才是十二点,那时我的伤才会痊愈,我的伤好了我们才有力气爬海龙川。”
红恩了然,她还从没见过一个可以爬上过海龙川的人。
因为红恩将钱胖子的名字还给了他,钱胖子此刻肯定已经恢复了记忆,现在正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早上走的时候他还比较激动,红恩正想在临走前去看看他。
哪知等到两个人来到面包店时,面包店已经关门了。
花生米直接过去用力的敲门,敲了半天没人理。
红恩好心提醒:“好像是没人。”
花生米毫不理会,继续敲门,“他还在里面。”
花生米又敲了一阵,果然就听见门里面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小声音:“里面没人,没人,别敲了。”
红恩一听,果然是钱胖子的声音,看来他真的回复记忆了。
“钱老板!是我啊!我是红恩,你快开门!”
“红恩?红恩你快走!这地方邪门了!马上回家吧!快快快!”钱胖子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不断催促。
红恩蹲下来,轻声对门里说:“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走不了了。”
门内安静了数秒,然后传来门锁解开的声音。
第十七章
门被推开一小条缝,花生米和红恩从缝中挤了进去。
两人刚进了门,门又立刻被封了起来。
花生米开了灯,就看见整个面包店一片狼藉,东西都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还系着白色围裙的钱胖子正抽抽噎噎的坐在地上,眼圈里还挂着泪。
他的一对小耳朵仍旧颇有喜感的动来动去。
红恩越过东倒西歪的货架,朝钱老板走去。
“钱老板?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钱老板又哭起来,瞬间眼泪成河,刹也刹不住。
“红恩啊!我变成怪物啦!这可怎么办呦!”说着又伏在地上大哭不止。
红恩试图将钱老板扶起来,哪知道钱老板像长在地上了一样,居然纹丝不动。
花生米环顾四周,“我去屋顶调养一下,你们无论如何不要出门。”
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红恩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倏忽飞上了房顶,动作干净利落。
红恩蹲下来,试着安抚着钱老板,告诉他现在不是最糟的情况,她现在就去把大家的名字要回来。
“你能救我?”钱老板眨巴着泪眼朦胧的圆眼睛。
“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我会努力的。”红恩觉得自己也没什底气。
“不是努力,是一定啊!我还没娶媳妇呢!本来还指望开蛋糕店再赚点钱就买房子成家呢。呜呜。”
“放心吧,我一定把你的名字拿回来,你看我们十二点就出发了,你就等好消息好了。”
红恩又劝了半天,钱老板才勉强收住了眼泪。
钱老板一边擦擦眼泪一边站起来:“那我做一点面包给你们路上吃吧,当我的谢礼。”
扶起东倒西歪的厨具,将还完好的面粉收集起来,钱老板吭哧吭哧的开始和面做面包了。一开始做上面包,钱老板仿佛又找到了做人的乐趣,左右手同时开工,动作麻利敏捷,整个人都似乎散发出光芒来。
红恩有点担心花生米,悄悄溜到门口往房顶上看,就看见花生米正盘腿坐在屋顶上。此时路灯早已熄灭,但是一轮巨大的圆月高悬于空,在月光的映照下,花生米像是雕像般一动不动。
看到他安然无恙,红恩也放心了,撸了胳膊袖子去给钱老板帮忙。
“红恩帮我把蛋白和蛋清分离。”钱老板把蛋清分离器扔到红恩手里,红恩手忙脚乱搞了半天将分离的蛋清递给钱老板。
钱老板抓了一把细砂糖丢进蛋黄盆里又递给了红恩,“打蛋。”
“哦!”
“时间比较紧急,只能给你们做一些简单的蛋糕了。”
“已经可以了,谢谢你哦。”红恩看着钱老板左右手开工,双手动作飞快,全神贯注,一对小耳朵也跟着紧张的动来动去,模样看起来十分好笑,但她心里却感觉暖暖的。
“红恩啊!去了山上你可要小心,我的未来就指望你了。”
红恩手上打着蛋,用力的点点头。
“来,我看一下!不行!我亲自来。”钱老板抹了一把脸,面粉粘了满头满脸,双腿扎好马步,左手捏紧盆边,右手猛然发力,筷子快速旋转,快到红恩根本看不清筷子在哪里。
“好快!”红恩钦佩不已。
“嘿嘿嘿嘿,厉害吧!我还能更快呢!”钱老板马步往下一蹲,嘴里低吼一声,筷子差点飞起来。
几下子蛋黄就被打到完美状态,钱老板得意一笑,红恩按照指挥一会加色拉油,一会加面粉忙的不亦乐乎。等到钱老板把烤箱的开关打开时,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了一口气。
瘫在地上看看对方好笑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哎呀!总算是找回了一点点自信,红恩啊!你们去山上一定要小心,花生米虽然年轻,但是很可靠,听他的准没错。”
红恩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钱老板怎么知道花生米的名字的!那明明是她给那个年轻男人起的外号的!怎么可能被别人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他叫花生米的!”说着悄悄指了指楼上。
“是他自己说的呀,他说他没名字,非要称呼的话就叫他花生米好了。”
红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敢情已经被他知道了自己给他乱取名字的事了。
两个人在厨房里忘我的做着蛋糕,根本没注意到外面有什么异动,忙乎了一阵早就放松了警惕,哪知突然窗户被人猛的拍打起来。
“啪啪啪啪!”声音十分刺耳。
红恩吓的跳起来,糟糕了!被它们追来了!
就听见几个窗户同时响起了巨大的拍打声,似乎有什么就要破窗而入。
钱老板吓的赶紧缩在红恩的后面,红恩大着胆子:“别怕别怕!快把窗户都锁上!”
可是窗子同时响起来,红恩简直不知道要去先关哪一个,堵上了这个那个又响起来,堵上了这个那个也响起来。
钱老板拿着扫把挥了半天,一点用处都没有。
“啪!”靠门的窗子被用力的推开,无数个怪物朝窗子里伸出手来。
“名字啊!”
“名字!”
简直像是来讨债的一样。
红恩抢过钱老板手里的扫帚,把那些试图挤进来的脑袋统统一顿乱敲,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那些家伙见到她反而更疯狂的朝窗子里挤。
怎么办啊!红恩脑子里一片乱,要不就随口给它们起个名字先应付着。
“好啦好啦!我给你们名字就是了!你叫……这个叫……”指着一个无鼻子怪沉吟,对方立刻满眼期待的等着。
“叫……”名字一下子还真难想起来。
要不先叫“大鼻子”算了!
话还没说出口,突然听见房顶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吼叫,像是某种凶恶的大型巨兽。
“呃……”
声音十分压抑,但是却隐隐有着某种威严,让人不由得浑身一紧。
那些原本已经进到屋子里来的怪物们听到低吼声突然开始惶惶不安起来,然后慢慢后退,慢慢后退,竟然又退回去了。
咦?
又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这一次明显比前几次声音更大。
那些怪头怪脑的家伙们吓的尖叫一声,转身逃了出去,临出去前还不忘把窗子给带上。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红恩还不相信它们就这么轻易离开了。
又过了半晌,仍是没什么响声,这才敢信它们是真的都走了。
红恩悄悄溜到窗前往外偷偷看看,果然一只也无。
钱老板呆坐在地上,小短腿十分短小。
“叮!”
房间里突然传来清脆的一声,红恩和钱老板几乎同时悚然一惊。
转头一看,原来是烤箱自动关闭,蛋糕烤好了。
原来是蛋糕啊!两人这才长舒一口气。钱老板站起来,把烤箱打开,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
啊!好香啊!
钱老板麻利的开始切蛋糕,分装蛋糕。今天一天经历的已经够离奇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嘴里嘟囔着,手上的功夫一刻没停,不一会就包好了一大包蛋糕,又在红恩的包里塞满了水。
“钱老板,你也不用太害怕,我走了它们就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你每天照常开门营业,不管见到什么事情都一定要淡定淡定,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千万不要露馅。”
“嗯嗯,谢谢你。”钱老板看起来仍然忧心忡忡,嘴里念叨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红恩准备去看看花生米,一回头,看到花生米已经倚在门口等待了。
“那我们先走了,谢谢你的蛋糕。”
红恩对钱老板感激的说。
钱老板搓着手,眼睛里又沁满了眼泪,嘴里念念有词:“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对,都是假的,梦会醒来的。”
红恩离开了面包店,和花生米在黑夜中行进,这种真实的寒冷和恐惧,红恩知道这根本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活生生的真实经历。
离开繁华的中心街道很快两边的建筑就渐渐稀少,变得低矮简陋,再过一会儿就看不见那些漂亮的楼房了。红恩虽然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半夜里寒气这么重,她把自己抱紧,缩在花生米的后面走着,看着前面花生米一摇一晃的背影发呆。
因为没有手电筒,她把手机充满了电来当电灯用,虽然光线狭小,也还勉强能看得清。
脚下的柏油马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红恩用灯照着脚下,小心翼翼的走着,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清晰的“咕噜咕噜”声。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呃……
花生米停了下来,略微有点尴尬的摸摸肚子。
红恩了然,敢情这家伙是肚子饿了啊!怪不得他临走前要去一趟面包店肯定是已经肚子饿了,饿了居然还硬着头皮不说,看来还蛮害羞的。
红恩站在后面,没看见花生米羞红的脸,只能听见他肚子又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
“要不咱们吃个宵夜再上路吧,钱老板新烤的面包等一下就凉了,不如趁热吃吃?”红恩没想到自己一本正经的冒险之旅一开始就被破坏了严肃的气氛。
刚提起来的心瞬间跌落回肚子里,一身的凛然正气也被日常的吃喝拉撒打败。索性两个人找个地方坐下来开吃好了,红恩拿出水和刚烤好的蛋糕,拿出手机时看到时间刚好变成了十二点整。
她还是头一次大半夜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野外爬山呢,想想也是胆子够大胆呢,如果被妈妈知道了,非骂死人不可。
红恩将蛋糕拿出两块来,又把袋子系好,转头递给花生米。红恩揶揄的想,既然选择让我做大事情,干嘛不给我点特殊技能?世界已经如此疯狂了,我还是个普通人,居然还得在寒风里冷飕飕的蹲在外面啃面包。
蛋糕递了个空,原来花生米坐着的地方已经空了。人呢?红恩拿起手机胡乱照了一番,发现一个大活人竟然悄无声息的没了!
红恩“霍”的一声站起来,蛋糕甩了出去。再拿手机仔细一照,发现地上蹲着一只冷面黑猫。
黑猫淡定的舔着爪子,将掉在地上的蛋糕捡起来,吃了。
末了还瞥她一眼:“浪费食物。”
红恩可没法像他一样淡定,忍不住叫出声来:“你怎么变身了!”
花生米嘴里吃着蛋糕,尾巴轻轻摇着,细长的眼睛十分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十二点以后就会变身,每天都是这样。”
红恩不由得想起前几次见到黑猫的情景来,最恐怖的是他还趴到自己的床上睡过大觉呢!不禁浑身一抖,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所以就是,这就是你变身后的样子吗?”
“不全是,我的本体太大了,只是这样比较方便行动。我给它假名字被它发现了,它就把我变成这个样子。每天十二点之后一定会变身。”
“所以,你以前变成猫到我房间里来……”红恩没好意思问下去。
“那是为了看住你,不被人在梦中拿了名字。它很厉害,触手无孔不入,谁也逃不掉。”
花生米吃完了蛋糕。舔了舔爪子,看起来意犹未尽:“再给我一块。”
红恩乖乖去背包里拿了一块蛋糕来,自己也拿了一块坐下来,钱老板的手艺真不赖,这蛋糕香软嫩滑,入口即化,当真好吃极了。
“它既然那么厉害,那我的事也知道了?”红恩不自觉就吃完了一块,忍不住又吃一块。
“你偷了它三个名字,它现在派我来抓你将功赎罪。”花生米吃完了蛋糕满足的拍了拍肚子,嘴角上还沾着蛋糕渣。
红恩大吃一惊,蛋糕噎在嗓子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第十八章
“抓我?”红恩差点被这话吓哭了。
“这可和你当初说的不相符啊!”
“谁叫你动了它的名字,所以现在情况有所改变,如果没有它的命令我只能把偷偷带你上山,但是现在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带你上山了。”
“可是抓了我之后呢,要怎么处置我,也要给我变身吗?”刚才的使命感瞬间消失无踪影,红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某个可怕的圈套里。
“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我怎么打败它呢?怎么拿回名字?不会这你也不知道吧!”红恩快哭了,这人居然这么不靠谱。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她直接打了个喷嚏。
花生米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看黑乎乎的天空。
“不要在晚上说这些,它会听到的。先走吧,以后再找机会告诉你。”花生米率先迈开步子,红恩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是个拯救小镇人们的大英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结果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个犯人,气势首先就颓了,感觉自己正在迈往刑场的路上,步子怎么也迈不开。
花生米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太慢了,你来背我。”
“啊?”红恩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有人居然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你来背我”这样的话来,虽然说话的是一只猫。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啊!不是应该说“我来背你”这样温柔的话吗?红恩觉得自己的内心像头发一样在大风里凌乱了。
花生米明显没有红恩那么多的小心思,身子轻飘飘的腾空,就钻进了红恩的书包里。
哦!原来是书包里啊!
红恩这才明白过来,书包里倒是勉强可以允许他钻进来。书包里装满了水和蛋糕,现在又加了一只肥猫来,也是重的不行。
“在前面那个小树丛里有一辆车,今晚先在车上勉强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恢复了身体就出发。”
“我们是开车上山吗?”红恩惊喜,没想到他还备了车!准备的到是够充分的!
“车只能到山脚下,剩下的路还是要我们自己走。”
到山脚下也行啊!红恩知道虽然现在看起来离海龙川并不远,实际上走起来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要是真有车那可方便多了。
红恩立刻感觉有了力气,背包也不觉得那么重了。立即加快脚步往小树林里走,扒开一丛丛茂密的树丛,沿着一条十分狭窄的小土路走了半天还是没看到汽车的影子,后面越走越觉得可疑,这路这么窄,车怎么进呢!
“到了。”花生米懒洋洋的说。
红恩已经双腿酸软没有力气了,凭借最后的信念扒开草丛一看,一棵大树底下安静的停着一辆无蓬的电三轮车,这种车红恩见过很多次,基本上每个快餐店门口都停着一辆,早晨的时候骑着它去买菜,后面的位置上绑着新鲜的绿色蔬菜,电车发动的时候蔬菜一颤一颤随时可能被颠下来。
还有的地方管这东西叫电驴子……
红恩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实永远和她的想象有些微妙的差别。她有些气急:“这就是你说的车?”
“对呀。”花生米跳上车,找了个角落盘成了一个圆。一副“你自便吧”的样子。
红恩知道就不该有什么太大的期待,居然就是这么个“露天敞篷跑车”。
不过现在又不是来度假的,也不能挑剔什么车了,能用就不错了。车上的位置不大,红恩只能抱着腿极不舒服的勉强撑着睡。她已经很累了,刚坐下来眼皮就开始打架。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还在说话:“我们在这里不怕那些家伙们追过来吗?”
“没关系,我已经痊愈了,它们不敢再来。”
“哦,那你还挺厉害的……”
后面花生米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红恩已经听不见了,自己就这么不舒服的窝着睡着了,居然睡的极香,树上的叶子落了一头也毫没察觉。
第二天一早,只感觉身子底下的小铁板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的震颤着。红恩揉着眼睛醒来时,发现自己所乘的那辆小电动三轮车正在全力往前冲刺,花生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骑在三轮车上奋力前行。
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衣服吹的鼓鼓的,猫着腰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卖力。
红恩环顾四周,发现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了,路渐渐向上,正在翻过一个小山丘。红恩的头发被吹的四下里狂舞,她扒开头发,留出一条缝来好奇的看着。
风很大,不知是不是车子开的飞快的缘故。
但是不妨碍周围的美景朝红恩扑来,红恩从没见过那么美的景色,小山丘上被无数野花覆盖,草长得很高,安安静静,似乎很久没有被人打扰过的模样,野花星星点点地毯般铺在绿草地上,一望无际。
花生米驾驶的三轮车时不时的压到这些美丽的花花草草,花瓣被风带着飞起来,一路开过,花瓣跟随着飞翔,好像在是护送她们前行一样。
红恩忍不住惊喜的笑出声来,太美了。那种藏匿于深山中,久到被时光遗忘的美,这一刻被她深深的记录了下来。
翻过那一片花海,车子又驶进了树林中,树林中的路更难走了,红恩感觉车子颠簸的厉害,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样。林中参天大树茂密异常,夹裹在道路两旁,一条窄的几乎看不见的路被长草遮掩,淡紫色的小花纠缠着红色的野果一串串挂在枝头垂落下来,十分美丽,红恩抓紧时间按快门,忙的不亦乐乎。
车子又剧烈的颠簸了几下之后,彻底歇菜。
花生米从车上跳下来,“前面的路已经用不了车了,只能我们自己走。”
红恩拿好东西,花生米将车移到了一边的大树下用野草盖好,又继续赶路了,两个人继续又走了一小会,就遇见了一个汩汩喷水的泉眼。
“这个是泉眼水,很清甜。”
红恩赶快俯下身来尝了一下,泉水清冽,真是从未尝过的甘甜。迫不及待的洗了个脸,将空瓶子都灌满了水,这才满足的坐在大石头上歇了一会。
肚子早已饿得不行,红恩翻出包包,“吃点东西再走吧。”
手在包里摸了半天,居然什么也没摸到。咦?红恩把包翻出来一看,满满一袋子的蛋糕居然没了!她有预感贼就在附近,往花生米那边一瞧,花生米若无其事的转移视线,假装不看这里,果然是被他都吃光了!
“你这只贪吃猫!干粮都被你偷吃完了!”
“我这人有强迫症,对吃的没有免疫力,看到吃的一定要吃完,否则睡不好觉。”花生米两手一摊,一副自己也很无奈的神情。
“再说,我明明有给你留一块。”
红恩抖开袋子,果然看见大袋子里孤零零的剩下最后一小块被挤得变形的蛋糕来,周围一粒碎渣都不剩,全部被他消灭了。
这是只有顶级吃货才有的功力啊!
红恩决定自己一个人独享这块蛋糕,无视那只馋猫。可是一想到前路漫漫,没了吃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红恩吃完了蛋糕,跟着花生米再次上了路。过了好走的平原和森林,两人已经来到了山脚下,山路崎岖,十分难行,花生米找了根木棍给红恩当助手,自己主动承担了背装水单肩包任务,饶是这样,红恩仍然托了花生米的后腿。
海龙川一直以来都是登山爱好者一定要征服的目标,原因就在于海龙川十分陡峭,坡度大,几乎没有什么支撑点,有的地方几乎可以达到垂直的状态,若不借助工具,而且具有十分专业的攀岩技巧,几乎到不了顶峰。这也是近几年很少有人真正达到过顶峰的原因,因为除了自然条件的恶劣,海龙川顶的天气也很异常,终年弥漫的大雾缠绕在顶峰,几乎不可视物,只有极少的日子才会有太阳冲破云雾,山顶大雾消散,才可以一窥山顶的美景,如果赶巧遇见了大雾,那么说什么都必须要下山来。
红恩眼前耸立着的就是这样一座赫赫威名的高山。因为海龙川一直都是清潭县的标志性高山,围绕海龙川而生的传说和神话也是一箩筐。谁曾经看见仙人在棋盘石下棋啦!南天门有守卫在巡逻啦!大概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吧,长大了,大家都不过是一笑置之。
红恩更是不信,背好自己的东西沿着崎岖的山路缓慢向上而去。
红恩好久没登过山了,一开始还兴致勃勃走的飞快,但是海龙川坡度极高,没过一会就已经行动迟缓,必须要依靠树枝才能勉强行进,又走了一会,双腿已经跟灌了铅一样。红恩靠在一棵大树下摇摇手,真的是说什么也走不了一步了。
花生米倒是神色如常,“你才走了四十分钟。”
“啊!我居然已经走了四十分钟了!我好厉害!我从来没走过这么久的山路。”红恩气喘吁吁,汗水断了线一样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四十分钟的路,她已经喝了三瓶水了。肚子里水胀胀的十分不舒服。
“就说了我身体素质不行,咱那大计要不再改一改,还是你主力,我给你当辅助吧。”红恩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没那个水能力能跟这海龙川的主人相抗衡。
花生米喝了口水,迎风站起来,风吹着脸上的汗凉飕飕的,舒服极了。
他看着远方,近乎是在喃喃自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海龙川被这个来历不明的怪物占据,它把海龙川当做自己的巢穴,自诩为海龙川的主人,但是其实它是谁,来自哪里,别人不知道它自己更不知道。它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名字,寻找自己到底是谁的秘密。因为如果它找不到自己的话,终将会被更大的黑暗力量吞噬,变成海龙川顶永远散不去的阴云,黑暗会永远笼罩这里。”
红恩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听某个神话故事一样,但是海龙川的风凉凉的吹在身上却让她一阵阵不寒而栗,她竟觉得一切都那么真实。
“所以它对小镇下了诅咒,开始抢夺别人的名字,但是每个名字只能给它提供短暂的记忆和形象,时间一过它又恢复成最原始的自己。”
“它没有形象?”
“嗯,它只是一团黑色的烟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哦,红恩想象着这样一团孤独又寂寞的黑色烟云缭绕在高高的山巅之上,终日茫然无措,惶恐不安的样子,忽然觉得它倒是有点可怜了。
“那我该做什么呢?”
“它会让你将自己的名字给它。”
“那我是一定不同意的!”
“但是你可以和它谈条件,你假装答应帮它找回名字。”
“那我到是可以帮它找一找。”只要不要我的名字,怎么都行,红恩心想。可是转念又一想,它找了那么久都还找不到,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吧。
“但是如果你找到了它的名字千万不要告诉它,只要你捏着它的名字,它就要永远听命于你。”
“然后就让它解开镇上的诅咒,把名字还给大家?”红恩顺着他的思路想。
“然后就趁机杀了它。”
花生米眼神犀利一闪,风骤然变大,吹的红恩睁不开眼睛。
花生米回过头来:“只有杀了它才能保证它再也不会祸害他人,别让一时的善意害了更多的人。”
红恩默默的点点头,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它”却提不起什么恶意。杀了它?这真是连想都不敢想,无论它是什么,红恩都不想残害生命。花生米又开始赶路了,红恩跟在他的后面,继续追问:“那……那我要是没找到它的名字呢?”
“你会找到的。”花生米迈着大步子,突然朝着红恩神秘一笑:“因为拿走它名字的就是你。”
啥?
红恩惊呆了,呆在那里半天没动一下。
“你是说是我拿了它的名字??”红恩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可能是自己!
“是啊。”花生米轻飘飘的说。
“怎么是我拿了它的名字呢!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红恩彻底懵了。
第十九章
红恩被花生米的话彻底吓到了,她做了一万种假设,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怎么就拿走了那个怪东西的名字的。她明明连那个东西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辜。除非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红恩一路上惴惴不安,最后得出结论这绝对是它为了抢别人名字而找的理由,先假装别人拿了它的名字,然后它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假装报复别人,再理所当然去抢走别人的名字。
都是套路啊!
红恩真是气的不行,冤枉她的事她是说什么也要掰扯清楚的。这辈子最不愿意的就是背黑锅了,何况是这么一口超级大黑锅。
花生米只顾赶路,根本不再理红恩一连串的嗦。红恩自己没趣,只好低着头默默的想着心事。
因为红恩走的慢,山路又难行。两人走了一上午居然才刚刚翻过了一个小山丘,红恩瘫在山丘顶上,看到远处的海龙川山顶仍缠绕在云雾里,自己似乎忙活了半天也没能走到一半的路程,身体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信号,她真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肚子饿的咕咕叫,那个不靠谱的花生米又不知去了哪。
如果红恩还有别的选择,一定不会选择跟花生米同行。真是又自大又无情,又不懂得照顾人,如果不是刚才红恩跌倒了站不起来,这人说不定还要继续赶路呢。
按照她现在的状况到了山顶的恐怕只能是她的尸体了。
红恩正满腹牢骚的时候,花生米扛着两条巨大的鱼回来了。大鱼活蹦乱跳,溅得花生米一头一脸的水。
红恩坐起来,震惊不已:“你哪里抓到的鱼?”
花生米将鱼扔在地上,“旁边有一条小河,水很甜。”
红恩听到有水,立刻来了精神,她已经快要干枯而死了,喝水无法拯救她,她必须去洗个冷水脸舒活舒活,挣扎着站起来正想问花生米需不需要工具收拾鱼的时候,花生米伸出手,指甲突然变长,变成兽爪的模样,几下子便将鱼开膛破肚,切割完毕。
红恩吞了口口水,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已经能平静接受任何事情了之后转身去河水边凉凉快快的洗了个脸,回到树下的时候花生米已经在烤鱼了,动作娴熟,一条鱼用一根树杈串起来,居然有模有样。
红恩还没发问,顶级吃货花生米已经忍不住自动话多起来:“烤鱼,最重要的就是鱼肉的鲜嫩程度,加上适当的火候,配料反倒是其次,真正的美味其实根本不需要加调味料。”
也只有在吃的面前,花生米才会变成另外一种属性。
不过红恩十分认同花生米的话,因为她已经闻到鱼的香味了,她托着腮,眼巴巴的等着烤鱼烤好,看来花生米有着丰富的户外烤鱼经验,程序十分熟练,动作十分精准,火候更是拿捏的恰到好处。等花生米将一大串香喷喷的鱼递过来时,鱼肉焦黄却香气四溢,红恩第一次吃到这么鲜嫩美味的鱼,花生米在鱼身上挤了不知名野草的草汁,那种特别的香味简直让红恩一瞬间变了身,狼吞虎咽简直比花生米还夸张。
“好吃!好吃!”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吃鱼的过程,就把一整条鱼全部吃的干干净净,等她吃完的时候仍意犹未尽。花生米吃的比她还快,吃完了居然忍不住像猫一样舔了舔手,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赶快假装收拾垃圾,若无其事的将火扑灭。
果然是馋猫一只啊!
红恩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看来以后不担心没东西吃啦!蛋糕被吃完了,却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鱼,倒也不亏。
花生米把火熄灭后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又打算上路,可是红恩真的已经两腿酸软,到达体力的极限了,何况海龙川山顶仍遥遥无期,以她的速度不知道哪一年才能上得了山。
花生米也知道红恩没法走那么久的山路,略微沉吟了一下,“我来背你吧。”
红恩倒是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了一跳,“背……倒是也不用了吧,毕竟……”毕竟男女多少还是有点授受不亲,何况她可不想被陌生男人背来背去。
花生米却已经蹲了下来,身子突然变长,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豹子的模样。
红恩张大嘴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花生米用尾巴卷起来轻轻的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抓紧了,我跑的很快。”
不是吧!红恩吃惊不已,但是还是听话的抓紧了花生米的毛皮,他的毛很短,但触手却十分温暖滑润。
他不是一只猫吗?怎么还能变成豹子?
“这是你的本体吗?原来你变身后是一只豹子!”
花生米脚步轻飘飘的,却步履飞快,道路两旁的风景快速倒退,风吹的红恩的头发漫天飞舞。
“不是,这就是一只猫,只是变大了而已。”花生米冷哼一声。
红恩倒是觉得蛮酷的,可是花生米很明显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有了花生米这台移动跑步机,他们行进的速度就快多了,在红恩看来能去掉半条命的小河花生米纵身一跃便轻松跨过,翻越小山丘更是轻而易举。红恩只需要负责坐在花生米背上眺望着远方的美景就好了,当真是舒爽惬意。山川河流,农田小镇都变成了渺小的一点,天地间一片辽阔。
路越往上便越加难走,连花生米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慢慢前进。不知不觉路上的树木越来越少,反而石头越来越多,巨大的石头一个挨着一个,几乎很少能看见土地了。
花生米在一个大石前停下了,红恩立即从花生米的背上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在她面前一块立起来的大石上横竖各刻着几道深深的沟壑,风雨侵蚀的痕迹明显,似乎颇有年头,仔细一打量倒是有点像是围棋的棋盘,红恩瞬间醒悟:“这里该不会就是棋盘石吧!”
花生米趴下来,看样子累的不行。他轻轻摇动着尾巴,有气无力的说:“这里就是棋盘石,我们先休息一下好了。我没想到你居然那么重。”
最后一句噎的红恩脸色有点红,她知道自己的确不轻,花生米变大了之后也不见得就能轻松驮着她这百十来斤的活物漫山遍野的跑这么久。
花生米不一会就睡着了,小巧精致的鼻翼轻轻颤动,似乎睡的很不踏实。红恩轻悄悄的走到一边眺望远处的景色,此刻已经看不到山下的任何景物了,眼前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的在云雾间沉浮,似乎已经站到了云巅之上。
红恩张开双臂,苍凉的风拍打着的脸颊,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正在云雾间穿梭的飞鸟,磅礴的天地间,自己实在太过渺小和微不足道了。
太阳西沉的时候花生米居然还未醒,红恩将附近草丛里的野花摘下来做成了一个花环悄悄戴在花生米的头上,那家伙居然也没反应。
红恩不由得有点郁闷,自己到底是多沉啊,居然把他累成这个样子。
又过了一会,花生米醒了,他站起身抖了抖毛转头对红恩说:“我去抓两条鱼,你在这里等一下。”
“等一下!”红恩焦急的叫出声来。
花生米以为红恩一个人在山上会害怕,安慰道:“天黑之前我会回来的,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红恩意识到这确实是需要担心的,但是她叫住花生米可不是为了这个。
“那个……鱼!麻烦我要两条!谢谢!”
花生米一愣,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似乎是忍不住要笑起来的样子,转身隐匿于草丛中,瞬间没了踪迹。
等到花生米离开后,红恩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害怕,原来一个人呆在山上是这么恐怖的事情啊。山上的风很大,也很凉,吹的红恩毛骨悚然,尤其是太阳慢慢坠下时,天色慢慢转黑的时候,风声刺耳,视线模糊,简直叫人发狂。
红恩觉得自己在女孩子中胆子不算小,爸爸妈妈以前上夜班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在家,开始的时候还会找同学过来陪陪,可是总不能每次爸妈夜班的时候都找人来陪吧。这个时候红恩就会羡慕那些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孩子来,不过还好她并不怕一个人,久而久之也已经习惯了那些黑漆漆的夜晚。即使到了清潭遇到了这么多离奇的事,红恩虽然觉得恐怖怪异,但是也都能应付的过来,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孩子。
但是在这阴风阵阵的山上,红恩倒是少见的怕了,从内心里觉得发毛,她打开手机的手电,微弱的一点光线配着山上奇奇怪怪的“沙沙”响,更是的慌。
她开始无比期待花生米早点回来了,这次去的好久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点了两条鱼的缘故,居然这么久还没回,红恩有点着急,但是又不敢随意走动。
红恩听着背后风吹树梢的巨大声响,觉得这个时候这座山才真正的活起来,无数奇异的声响远远近近的响着,彼此呼应,好像漫山遍野沉睡的怪兽们都苏醒了过来,开始觅食。
等花生米回来的时候,红恩真是差一点就要抱着他大哭一场,还好花生米一张冷脸瞬间打消了红恩的念头。花生米变了身,利索的收拾鱼,红恩帮忙拾了一些干树枝,半山腰的枯树尤其多,不一会就捡了一堆。
花生米利索的选了几根树杈将鱼穿起来,然后开始生火,红恩也帮着旋转烤架,这次的鱼明显比中午的小很多,数量却又多了一倍,这样算来倒也不亏。
红恩看着鱼,忍不住将口水吞到肚子里。花生米将一小把绿色的叶子碾碎,将叶子汁抹在鱼身上,又开始了解说:“烤鱼好吃的秘诀就在这几片叶子上,这叶子酸酸的,味道很怪,但是烤熟了吃味道却好的很。”
红恩十分认同的点点头,晚上虽然天黑,但是篝火很旺,仍旧将鱼烤的外焦里嫩,红恩和花生米瞬间变成馋猫,狼吞虎咽的把鱼吃个精光,烤着暖烘烘的篝火,居然觉得还挺满足的。
花生米也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红恩更是双眼皮不停的打架。
不知道什么时候红恩也睡着了,原本在她一旁离得老远的花生米睡着睡着就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团成一团。
红恩睡着的时候一只手还揣在口袋里,手里还握着一个喷雾剂,她亲自试过这东西的威力,绝对放心,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红恩绝对赏他一剂喷剂。
但是等半夜花生米起来溜达溜达出去的时候,红恩压根不知道这回事,仍旧睡的死死的。消失了一会之后,花生米又回来了,团了一个团继续睡。
第二十章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又出发了。
一轮巨大的暖阳缓缓霸占了整个天空。橘红色的太阳染红了天边的云霞,红恩第一次看到彩色的天空,七彩之云缠绕天际,她清晰的看到了红橙黄绿青蓝紫几种颜色织成的云毯,旷绝的奇景不禁让红恩感叹起大自然的玄妙来,她就在这样壮丽的背景下,骑着大猫快速朝峰顶飞驰。
离开棋盘石一直向上就能达到鹰嘴峰,鹰嘴峰和仙女峰都是海龙川的副峰,跨过鹰嘴峰继续向上达到南天门,跨过南天门就可以站上海龙川之巅,俯瞰这片苍茫的大地了。
但是离开棋盘石后,石头变得越来越大,路越来越陡峭,几乎垂直的石壁比比皆是,花生米就在这些石头上纵身跳跃,石壁上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红恩感觉自己好像是悬空挂在峭壁上,胆战心惊的看着花生米在滑溜溜的石壁上飞跃。
快到鹰嘴峰上的时候,山峰整个像是被谁用剑劈开了一般,山体被平整的切开了,一半不知去向,只剩下另一半仍然孤独的立在山顶。
花生米在遇到这块石头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在原地不停的打着转,试着冲了几次,又都退了回来。红恩知道如果是平时花生米自己一定可以跳上去,但是现在驮着自己这个一百来斤的活物,还要爬上这么陡峭的山,真是有点难为他了。
红恩有点担心起花生米来,但是这样的山,放她自己上是说什么也没可能爬上去的。但是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只有上山拿回了名字一切才有可能回到原点。
“抱紧了,我等一下会冲的很快。”花生米低声说,眼睛却仍然在打量着山体。
“嗯。”红恩依言紧紧的抱住了花生米的脖子,以前一想到花生米是个男生,多少还有些介怀,但是现在显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第一次看见花生米如此谨慎小心的模样,连她的心跟着揪起来。
花生米又试验了几次,似乎在寻找上山的最佳路径,可是红恩观察了半天,根本没发现这面滑溜溜的石壁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山下是万丈深渊,上面是通天绝壁,这要怎么办呢。
花生米身子慢慢的后退,慢慢往的后退,前腿慢慢的压下来,然后突然一个俯冲冲了上去,红恩一声惊叫,感觉身子瞬间腾空而起,好像飞了起来,身子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云雾,像在天上飞翔一样。惊叫变成了惊喜,红恩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颗正在发射的子弹,正穿过空气,朝着目标笔直的射了出去。
花生米身子跃来跳去,尽可能的寻找攀岩物,一颗在岩缝中挣扎的怪树就是他的落脚点,借力向上一弹,身子又腾空而起。四肢牢牢的嵌在岩壁上,回身一转,花生米漂亮的飞了出去。
红恩已经可以看到崖顶了,花生米在崖边横出的树枝上一弹,忽然听见“咔嚓”一声,枯枝断成了两断。
花生米一下子将红恩顶了上去,红恩在半空中腾空翻了个身,就看见花生米和枯枝一起掉了下去。
紧接着红恩像一张肉饼一样掉在了崖顶的草地上。
草地厚实的密不透风,红恩落地时感受到青草柔软的触感。可是等她爬起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涌了出来,花生米掉下去了!他掉下去了!
红恩爬到悬崖边往下一看,高空的眩晕感瞬间让她五脏六腑扭曲在一起,差点呕吐出来,崖下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
“花生米!!!!花生米!!!!!”
花生米……花生米……花生米……花生米……
山谷里传来一遍一遍的回响,震的人耳朵发麻,眼泪断了线一样的掉下来。
没有人回应。
红恩提起一口气,准备继续呼叫时,一只黑色的爪子突然扒上了悬崖边,紧接着又攀上来另一只爪子。
红恩一口气憋回去,呛的连连咳嗽。
两只爪子一用力,花生米旋了上来。
好家伙!吓人一跳!
红恩眼看着他掉了下去,哪想到他居然抓住崖壁又跳了上来。
花生米趴下来,舔着自己的后退,眼睛淡漠的看她一眼:“我后腿刮伤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红恩这才发现花生米的四只脚都已经刮的血迹斑斑,后腿更是有一个不小的口子,肉翻了出来,血却流的不多。模样有点可怜。
红恩于心不忍,从包里拿出药箱来,这个药箱她收拾东西的时候也随身带了来,总觉得万一能用到呢,没想到居然真的用到了。
花生米一开始有点抗拒,但是红恩根本没理他,自顾自的给他涂药包扎,四肢脚也都细心的包起来,一切弄好后,花生米就团起来睡了。
红恩这才喘一口气,歇一会,喝了几口凉水才感觉到肚子已经饿扁了,花生米受了伤根本没法去抓鱼,何况在这绝巅之上,哪里还有鱼啊!
红恩起身在附近找了一圈,只找到了几个干瘪瘪的小红果,不知道挂在干树枝上风干几年了,摘了一小把用水冲了一下,吃了几个只觉得酸涩微苦,肚子里干巴巴的皱在一起更不舒服了。
红恩学着上次花生米那样找了一些干树枝来生火,搞到自己灰头土脸火也没有生起来,她气闷的将干柴扔在一边,上次见花生米生火挺容易的,哪知道自己根本不行。
花生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小猫,看起来有点虚弱,眼睛紧紧的闭着,小鼻子一动一动,睡的不安稳。
红恩在花生米的身边躺下来也睡了一会,醒来时,花生米正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啊!你醒了!我怎么睡着了!”红恩赶紧擦擦口水站起来。
花生米还是小小一只猫的造型,四肢脚都被包了起来,神奇的是他变小的时候绷带居然也跟着变小了,红恩抱起花生米,花生米少见的表情有点慌乱。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只是一点擦伤而已。”花生米试图挣扎,红恩搓了一下他的伤口,花生米痛的差点跳起来。
“你就老老实实在那里呆着吧。”红恩背起包,抱着花生米沿着小路走上去。
“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吗?我看这里没别的路了。”
“哼。”花生米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从这里上南天门,过了南天门还是我载你。”
“是是。”真是爱逞强。
从鹰嘴峰到南天门的距离很长,但是红恩已经爬了一天的山了,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路,没有了花生米的依靠,红恩居然迈着步子以超乎自己想象的顽强意志爬到了南天门。
南天门孤零零的立在一堆石头中央,高高的矗立着。果然是几块巨石搭成的一个门啊,也没什么特别的,果然传说就是神乎其神,喜欢夸大其词。但是想到自己居然到了别人轻易到不了的南天门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红恩把花生米放下来,忍不住在大石头上躺了下来,四肢百骸这时候开始将积攒的劳累送还回来,累的她一动也不想动一下。
花生米抖了抖毛,变成了大猫体型:“我去找点吃的,你等一下。”
说完,就钻进了草丛中消失了。
红恩休息了好久才活动一下胳膊腿,感觉自己这口老腰今天差不多就要在这里报废了。
花生米这次回来的很快,他叼着一个大叶子,叶子放下来,里面摆着几个长的歪瓜裂枣的野果子。山上风大,吹得这些果子都长的七扭八歪。
“山顶只有这些可以充充饥,勉强吃一些吧。”
红恩拿着一个小果子,泪眼婆娑。含着眼泪吃完一个,果然和没吃没什么区别。
山顶近在眼前,但是两个人都没有了上山的力气。
红恩嚼了几个果子后拿出医药箱来准备给花生米换药,花生米坚决不同意,红恩将他抓过来拆开绷带一看,伤离奇的好了。她这才想起上一次也有这样的情况,花生米居然真的可以自愈。
“这个也是你附带的能力吗?”红恩好奇。
花生米冷哼一声,似乎对这能力不怎么得意。
“今天现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晚上十二点后再出发。到了南天门晚上会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总之不理就是了。”花生米说着,率先躺下来。
周围已经开始慢慢暗下来,红恩抱着背包将包当成枕头躺下来。居然要半夜上山,想来真是又刺激又担心。本来一想到上山去找那怪物心里就十分抗拒,但是没想到现在反倒把到达山顶当成一种胜利了。毕竟连续两天的奔波已经让红恩精疲力竭,她已经无比怀念香喷喷的米饭和暖哄哄的被窝。也许怪物的巢穴里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但是最起码遮风挡雨的山洞总有一个吧。
“花生米?它会把我们丢进牢房里吗?”红恩担忧地问。
“不会。”
“哦!那它会热情的招待我们吗?”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又不是来探亲度假的,红恩忧郁的想。
“会的,香喷喷的米饭和暖烘烘的被窝,早点睡觉再做梦吧。”说着翻了个身,就不再理红恩。
红恩面红耳赤,怎么自己心里想的居然都被他知道了!难道他还有看透人心的本事!红恩还想再问,花生米却已经闭着眼睛睡了。
红恩也翻了个身,将身子团起来,山上的风极大,尤其是当风从南天门呼啸而过时传来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半夜不知几点的时候四周传来了奇怪的啼叫和脚步声,似乎四周所有的石头和树木都活了起来,一起在到处走动一般。
红恩吓的紧紧捏住花生米,闭着眼睛说什么不敢睁开来。
但是周围的声音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红恩的周围走走停停。
不管是什么都快点走吧!可别再靠近了!红恩吓的浑身发抖,手上不小心用力一捏,花生米猛然痛的叫了一声:“喵。”
于是山上呼应般响起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叫声。
“咻咻咻~”
“呜……”
“啊呜……”
“哔唔哔唔哔唔”
红恩只感觉头皮一阵一阵发麻,浑身颤立,只希望这漫漫长夜快点结束。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花生米用鼻子拱了拱红恩,“起床出发了。”
没想到自己还能睡着,红恩揉着眼睛爬起来,只觉得浑身像挂了三百斤重物一般沉重不堪。她问花生米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花生米一脸没睡醒的表情。
“有吗?没听到。”
那么大的声响居然没听到!红恩说什么也不相信。
花生米抖了抖毛,又变成了大猫的样子,蹲下来:“坐到我背上来,马上就要到了!做好准备了吗?”
“啊!准备!我可还没准备好,主要是我不知道要准备什么。要带礼物吗?你该早点提醒我!我们那里拜神都需要供品的!”红恩轻车熟路的爬上了花生米的背,想到即将要见到海龙川的主人,心理更加忐忑了。
“无论怎么样,你只要记得它的名字在你手里就好了。”
红恩气馁:“我发誓我真的没拿它的名字,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吧,但是你要做出名字就是在你手里的样子,这样才有和它谈判的筹码。”
红恩点点头,心里更加惴惴不安了。
海龙川的主人,清潭县的守护者,一个堕落的神。
红恩摇摇头,太扯了。她居然骑着一只大猫去见一位神。她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这事实。
第二十一章
花生米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猛地冲了上去。
如果说原来爬山的时候还可以勉强找到落脚的地方,但是此时,红恩惊奇的发现,花生米竟然凭空飞了起来,在无凭无依的黑夜中化成一条模糊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冲向更高更飘渺的地方。天空中无数星斗闪耀,银河像一只神秘莫测的巨大瞳孔,站在人永远触碰不到的天宇默默垂视人间,红恩觉得自己被那满目的星斗晃晕了神。好像已经彻底脱离了人间,开始奔赴神的宫殿。
事实上确实如此。
红恩根本没有看清哪里有什么落脚点,突然感觉身子底下就有了凭借物,花生米落了下来,惯性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到了。”
红恩感到一种异样的眩晕,瞬间却又恢复正常。
她慢慢的从花生米的背上爬了下来,周围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到了?”
红恩茫然环顾四周,感觉此刻自己和瞎子也没什么区别。原本还有些微微恐惧的心里现在也好像被黑夜吞噬了一样,心里空洞洞的。
“怎么不白天上来呢?”红恩摸着黑往前挪了两步,感知全部被封闭起来,只有耳朵还能用。
“怕你害怕。”
现在这样难道就不害怕了吗?红恩无语,这黑灯瞎火的更害怕好吗。
远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点小小的光亮,正以非凡的速度朝他们冲了过来,火光晃来晃去,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红恩浑身一阵发紧,这是什么东西!
等火光冲到身边来红恩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头上顶着一盏小小油灯的小松鼠,小松鼠动作灵敏,一溜烟不知攀着什么爬上了半空中,将手里的油灯一倒,一盏灯倏忽亮了起来,原来离红恩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立起来的路灯,但是夜太黑红恩根本没发觉。
就在小松鼠点燃第一盏路灯的同时,立在两旁的路灯毫没征兆的突然一路亮了起来,在红恩的眼前出现了一条路。
路灯一直笔直的亮着,在尽头的时候点燃了两只巨大的火炬,然后像是得到了讯号般,一栋五层的建筑物里所有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噗”的一声响,建筑物外面的照明灯一瞬间炫耀般的同时亮起,一座巍峨华丽的建筑明晃晃的出现在了红恩的面前。
红恩吓傻了眼。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看见“盘丝洞”的思想准备,没想到居然是一座如此气派的超豪华宫殿。
花生米在一旁冷哼一声,显然对这样夸张又炫富的出场方式不屑一顾。
“不是吧!”红恩忍不住惊喜的叫出声来。实在是太意外了!她已经完全被这架势震慑到了。
灯光继续炫耀般的噼里啪啦的统统亮起来,不一会就将整个山顶照的亮如白昼。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神的府邸。”
周围突然传来热情洋溢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红恩转头一看,不知道何时,自己身边居然站满了千奇百怪的各种……人?动物?怪物?红恩发觉自己没法给它们找一个合适的名词。
刚刚还感觉周围悄无声息空无一物,没想到居然瞬间挤满了怪物,各个比赛一样脸上扬着欢快的笑脸,配上这些怪异的面孔说不出的渗人。
红恩勉强礼貌笑笑,身体不自觉往花生米的方向靠了靠。
“累了吧!我们等您好久了!”一个长鼻子怪笑脸迎人的凑了过来,准备帮红恩拿包。
“谢谢,我自己拿就好了!”
“请走这边,主人等您很久了!”又一个脸上长着触须的怪家伙探出头来。
红恩无措的抓着包,回头看看旁边的花生米,花生米从刚才落地开始就是一副全世界都欠我八百万没还的表情。头也不抬,对红恩拼命使给他的眼色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看起来像极了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可和她想象中的情景不太吻合啊!她不是被定义为“犯人”了吗?这待遇看起来可不像是犯人标准啊!还是说这些热情都只是伪善的面具,先礼后兵,待会再露出真面目?
红恩在一大群怪物的簇拥和欢呼下朝着宫殿走去,红恩路过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口那两堆火焰的底部没有任何的材料,火焰悬空无物的燃烧,看起来诡异极了。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怕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大门从中打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正式呈现在她的面前。
一片绚烂的灯光下,一条长达二十米的长桌突兀的出现在红恩的眼前,优美的音乐不绝于耳,佣人鱼贯而出,不断往餐桌上摆放热气腾腾的食物。
哇!不是吧!红恩忍不住顺着长桌一排看去,只见各式各样的美食层层叠叠的堆满了桌子,花样繁多,菜式精美。鸡鸭鱼肉流水样的端上桌来。她早已饥寒交迫,肚子里一片冰凉,这时候看到如此丰盛的晚餐,口水不自觉的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这犯人的待遇也太好了吧!红恩知道自己现在的造型肯定是灰头土脸,满身泥垢。可是没办法,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她现在实在太想把眼前那只烧鸡的鸡腿吃掉。
巨大餐桌的尽头,一个高背椅背对着他们,从上面幽幽传来声音,“远道而来的朋友,请入座。”
那声音一下子听起来竟然十分耳熟。
红恩实在太饿了,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眼睛盯住面前的烧鸡就再也移不开视线。刚才那些一路跟随他们的怪家伙们也陆陆续续的走进房子里来。说来奇怪,在外面还是一副怪模怪样的样子走进门来的时候,被屋内的灯光一照,瞬间就变成了人形。
一大群人拥挤着坐了下来,一下子竟然热闹非凡。
红恩震惊的吐吐舌头,还好她已经见多了怪事,多离奇的情况也都能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的眼睛快速的扫了一眼餐厅尽头的高背椅,下一个瞬间,眼睛就忍不住盯住了面前的美食,口水又喷泉一样的涌出来。
话说花生米怎么一点声息也无呢?他这个小馋猫居然这么冷静。红恩转过头往旁边一看,好家伙,那家伙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一旁,口水早流了一地,比她还夸张。
不一会,餐桌上已经坐满了人,每个人都穿着漂亮的晚礼服,打扮考究,看起来十分华丽夺目。红恩觉得自己坐在这群人的中间简直是个异类,她偷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灰尘“嘭”的一声腾空而上,掀起一小阵烟来,十分壮观。
高背椅笨重的晃悠了两下,主人轻轻伸出手来,拍了两拍,“好了!各位亲爱的客人,给大家介绍一个新的朋友。车红恩。”
大家伙的眼光齐刷刷的朝着红恩看过来,红恩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视,未免有点害羞。明明刚才还是一副群魔乱舞的样子,现在忽然间就都变成了君子淑女,各个穿着西装和礼服,反倒是把一身运动服,满脸是灰的红恩显得寒酸极了。
大家友善的笑着和她打招呼,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红恩一瞬间有一种参加同学聚会的感觉。好像每一个都是她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般,那种亲切温暖的感觉让人浑身说不出的舒坦,红恩紧张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可是宴席什么时候开始啊!再不我的鸡腿就要凉了。红恩忍不住在心底呐喊。
高背椅“吱呦”一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椅子慢慢的转了过来。一个圆头圆脑的人端坐在主人椅上。
他哈哈一笑,“小红恩,我等你很久了!怎么样,海龙川的景色还不错吧!”
咦?红恩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那大模大样坐在高背椅上的居然是钱胖子,面包店的钱老板?
不可能吧!
红恩感觉自己一下子错乱了。
钱老板翘着二郎腿,小短腿一晃一晃的十分自在。
饶是红恩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见到海龙川的主人居然就是钱胖子,还是吓傻了眼!
“啊!还……很好……”她条件反射的说。
钱胖子笑容满面,看起来十分开心,“这是我精心为了迎接你而准备晚宴还喜欢吗?”
红恩木然的点点头。
钱胖子更高兴了,“本来我是打算亲自迎接你的,但是我想不能与你在那么随便的情况下相见。为了表达对此次会面的重视我特别准备了惊喜欢迎会,并派我的小猫咪带我迎接,它这一路上的照顾你可还满意?”
红恩不自觉的往旁边看了眼花生米,花生米仍旧一副生无可恋的颓丧样子,冷着一张脸。
“很好……谢……谢谢。”红恩勉强把舌头伸直说道。
钱胖子满意的点点头:“小猫咪辛苦啦,快到我的怀里来。”
红恩惊奇的再一转头,发现花生米变成了一只超级迷你小黑猫咪的形象,踮着脚尖,尾巴翘得老高,一脸嫌弃的朝着钱胖子走了过去。
不是吧!花生米居然是他的宠物!
花生米走过去,朝他的身上一跳,团成一团趴在钱胖子的怀里。
钱胖子挠着他的脖子,“我的小乖乖真听话。”
红恩立即知道刚才花生米那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的由来了,随即又想起花生米每次提起海龙川主人时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愤怒和杀气。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红恩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
“翻肚肚,挠肚肚。”钱胖子命令。
花生米乖乖的翻过身来,露出肉色肚肚来,钱老板的手在它的肚子上轻轻的挠啊挠,就好像红恩摸爷爷家的猫一样。
钱胖子仰起头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有点恐怖也有点渗人。
红恩不自觉的想起花生米那张精致的脸来,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被别人这样揉来揉去,怪不得会积攒了那么多的怒火和不甘呢。
红恩实在又渴又饿,忍不住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偷抿了一口酒,没想到这葡萄酒居然像饮料一样好喝,一点酒味都没有。
钱胖子搓着小胖手,一脸期待的看着红恩:“小红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呢。”
红恩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大餐,就要凉了啊!暴殄天物啊!嘴里还在敷衍的应着:“嗯。”
“名字,我的名字,你还记得吗?”钱老板紧张的看着她。
原来它真的不是钱老板,只是占用了钱老板的名字而已啊!红恩猛然间了悟,是了!一定是它拿走了别人名字的同时就拥有了别人的一切,身体,记忆和所有的习惯够复制了过来,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记得花生米说过它只是一团黑色的烟云,是没有形体的。
红恩头疼的挠挠头,这个问题还是来了。
钱老板期待的看着她。
“嗯……对……”
钱老板惊喜的瞪大眼睛,身体前倾,手“啪”的一声猛拍在面前的餐桌上,桌子上的红烧蹄差点弹起来。
“那……那我的名字是什么!”钱老板激动的浑身发抖,原本还热闹喧哗的人群倏忽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瞪着眼睛等待红恩的回答。
红恩感觉自己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又头疼的挠挠头。
“这个……我今天比较累了可能暂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钱老板挑起眉毛,虽然长相一模一样,但是他眼睛里透漏出来的狡黠神色却是钱老板所没有的。他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摸了摸下巴:“原来是这样。”
红恩大气也不敢喘,连跟它对视的勇气也没有。
“这样的话,那我们今天就先暂时不考虑这个了!先来吃东西吧!想必大家都饿了!别客气,这就开动吧!”
人群复又喧闹起来,觥筹交错间,大家开始谈天说地,胡吃海喝起来。
红恩等这句话等的太久了,什么都可以放在一边,她必须先饱餐一顿脑袋才有力气想主意。她吞了口口水,伸出手来瞄准眼前那盘烧鸡抓了下去,手在离烧鸡只有一公分的地方突然停住了,怎么也无法再继续前进,就好像有人在烧鸡上罩了一个透明的罩子一样。
咦?这倒是奇了!
红恩又对着旁边那盘排骨伸了出去,筷子在离排骨一公分的地方突然被弹了回来。这是什么情况?红恩试夹了几次都无法成功,每次都被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她气闷的放下筷子,发现整个餐桌上每个人都在大吃特吃,吃的形象全无,毫不顾忌,汁水甩的满天飞也没人在意。男人也就算了,女人也同样吃相夸张。
就说她对面那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吧,嘴巴张的奇大,油渍蹭了满满一脸还在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送着食物。
红儿呷呷嘴,转头去看看钱老板,钱老板举起面前那只诱人的红烧蹄大口的咬起来。它的身子底下,伸出一只小小的黑爪子来,正在拼命抓桌子上的那盘三文鱼刺身,可惜手太短,试了几次都没有碰到。
红恩坐在一大群胡吃海喝的人中央,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勾的她的胃痉挛不已,它已经在大声抗议了。
红恩吞下喷泉一样的口水,捂着饿扁的肚子,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食物被一盘盘的扫空。不要啊!留点给我啊!红恩在心里呐喊,肯定是它干的,它一定是在报复我不肯告诉它名字。
红恩幽怨地盯着钱老板,钱老板美滋滋的啃着自己的大蹄,摇头晃脑的得意不已。红恩已经饿的快失去理智,她怒火中烧,不管不顾的伸出两只手来对着自己面前的烧鸡一顿猛抓,直累的她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烧鸡仍就完好无误的躺在盘子里。
她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感觉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人无情抽走了。佣人们立即将空盘子撤走,又马上端新的菜上来。
红恩有气无力的转过头,看着吃的眉飞色舞的钱老板决定选择了投降:“我投降,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你能先让我吃点东西吗?我好饿!”
钱老板开心的笑起来,一张油嘴咧到了耳朵根:“吃啊!好吃着嘞!”
他的大手随便这么甩了一下子,红恩再去夹东西的时候就毫不费力了!红恩流着眼泪咬着椒盐排骨,手上又不断的将菜送到自己的嘴巴里,吃的和对面那女人一样没有形象。
她忍不住感叹:“又活过来了!”
第二十二章
钱老板面前的餐桌上,一只黑色的小爪子焦急的来回摸着,每次刚要摸到东西时盘子就被人无情端走,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钱老板豪迈的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正好撂在了来回乱摸的小爪子上,小爪子痛的立刻缩了回去,再也没有伸出来过。
钱老板双手端着脸,心满意足的看着红恩狼吞虎咽,红恩感觉到了钱老板的目光,但是现在还哪里有时间理他啊!东西太好吃了!红恩根本没法控制自己,这食物里好像有某种让人吃了就停不下来的魔力一般。红恩没一会就肚子饱胀,但是嘴巴却根本停不下来。
她忍耐着眼泪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送东西,吃的肚子溜圆,手还在夹着菜。面前空了的盘子立刻被人换走,装得满满的盘子又迅速填满了刚才的空缺。
再吃下去人要被吃死了啊!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刚才饿的人不行,现在又撑的人不行。
陆陆续续有吃的太饱的人倒在了餐桌上,嘴边流着口水,看起来惨不忍睹,红恩可不想那么没形象的摔在餐桌上,但是手却自动的往嘴里填着食物,已经尝不出吃的是什么味道了,只是机械的吃着,根本停不下来。
钱老板看着大家纷纷倒下,皱起眉头来:“吃啊!继续吃啊!这可是我精心为大家准备的晚餐啊!可不能浪费了我的一片热情。”
红恩一边看着钱老板一边露出求救的目光来,这个混蛋!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有本事就欺负人!可是先救救我吧!我真的肚子快炸了!
钱老板微微笑着看着红恩,态度好得不得了:“小红恩,我的厨艺还不错吧!”
红恩哪里还敢说不好,拼命的点头。
“关于我名字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红恩继续拼命的点头。
钱老板愉快的打了个响指,正在埋头狂吃的人们突然就停了下来,好像大梦初醒般。红恩的手也跟着停了下来,一个饱胀的响嗝毫不犹豫的蹦了出来,“咯”的一声巨响。
“这才对嘛,不过现在千万不要告诉我!我要明天准备一个盛大的庆祝会热烈的迎接我的新名字!”钱老板笑眯眯的说。
红恩看到他这脸狡猾的笑容,就知道它肯定有什么阴谋正在谋划。不过花生米已经交代过了,名字一定不能给它。红恩现在无比认同花生米的话,这个家伙绝没那么容易对付。
红恩扶着桌子站起来,发觉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的沉重。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东西了。
大家基本上都和她一样扶着自己的肚子慢慢的走着,五层的超豪华宫殿,大家纷纷和钱老板告辞,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红恩的肚子像是怀孕五个月的孕妇一样,她觉得自己也该礼貌的和主人打过招呼后再去休息。
她刚艰难地挪了两步,两个身材十分苗条高挑的女佣人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架起她来,“我们扶您走。”
啊!这……这待遇!
红恩被架到了钱老板的面前,钱老板自在的摸着黑猫,一副悠闲的样子。
“谢谢招待,那我先去休息了,大事咱们明天细说吧!”
“送小红恩去三楼的客房。”
“是。”
两个苗条的佣人又架着红恩,将她带到了三楼。红恩百忙之中看了眼花生米,花生米一脸嫌弃,目光冷嗦嗦。
红恩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感觉此刻的花生米似乎心情不太愉快。她越发理解花生米为什么会有想杀人的心情了。
三楼的走廊十分宽敞舒服,最尽头一间超豪华的房门推开,红恩感觉眼前一片金光闪耀。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可以住上这么华丽的房子,她不可思议的到处看着,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一名女佣人动作麻利的开始给簇新的浴缸里放水,另一名佣人将一个推车推过来,睡衣和各种洗漱用品一起摆在红恩的面前。佣人完美的笑着:“请选择您喜欢的款式。”
红恩一般只有在恶俗言情剧里才看到过这种场面,难不成它还有看言情剧的爱好?她木讷讷的选了几样,佣人又将推车推了出去,不一会又推来一车的拖鞋,“请您选择一款自己喜欢的。”
红恩拿了一双鞋,眼看着佣人转了出去,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名堂,赶紧说:“那个!谢谢你,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不需要你们帮忙了。谢谢。”
两名佣人退出来,一起礼貌的鞠躬,然后离开了。
红恩见她们已经走远,这才舒了一口气。拿着一堆东西蹑手蹑脚的往浴室一看,哇!浴室简直比她的家还大,到处闪闪发亮,光洁一新,像是从未有人住过的新房子一样。红恩惊喜不已,不但没有被人投进牢房,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住宿条件,这可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红恩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像是重生一般,浑身舒坦的不行。美滋滋的洗了脸,敷着面膜心情舒畅的躺在床上,大床清香松软,好像能把全身的疲惫吸收殆尽一样,四肢百骸源源不断传来的酸痛统统消失不见,身体和精神彻彻底底的放松了。
红恩感觉自己幸福的有点太突然了。这个怪家伙老是不按套路出牌,谁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又设了什么陷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别人跳呢。可是红恩太累了,脑子已经迟钝的没法思考这些阴谋诡计,刚躺下去没一会就睡着了。
红恩这一觉睡的特别沉,特别死。梦也没有做一个,黑洞洞的睡眠像是能吸附一切的黑洞,将她吞的一干二净。
慢慢地,胳膊上传来小而轻的抓挠,一下一下,特别认真持久。猛然间红恩的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瞬间坐了起来。摸摸脸,脸上的面膜早就干透了。
糟糕!红恩赶紧把面膜撕下来。一低头,就看见面前端坐着一只表情冷漠的黑猫。
“你倒是还挺享受的。”花生米冷冷开口。
“啊!花生米!你来了!”红恩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我只能和你快速的说几句话你要记住了。”花生米不放心的回过头去看了看,确保身后真的什么也没有,这才凑到红恩的耳边小声说:“听着,明天它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要你交出名字,你一定要想办法拖延,要是拖延不了的话想个办法和它打赌,相信我,它虽然很强大,但是很幼稚,智商和情商偏低,你一定能骗过它。”
红恩点点头。
“还有,你如果想起它的名字,一定要先来告诉我知道吗?”
啊!这个红恩有点为难了。这和叫一个口袋里没钱的人必须把所有的钱拿出来不是一个道理吗?她没钱,更没名字,大脑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这个……”
“花花……花花……”不知从走廊的哪个位置传来若隐若现的呼唤声。
“花花……小花花……”叫的又亲切又粘人。
红恩瞬间闭嘴。花生米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嘴角不满的歪着,“呲!”
“我要先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花生米跳下床,尾巴翘得老高,一路高傲的离开了,到了门口,倏忽就不见了影子。
红恩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多一点,她却已经睡不着了。拉开窗帘,却发现外面大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她现在才有了种自己站在绝巅之上的寂寥感觉。似乎万物在眼前都化成了一片茫茫云海里微不足道的微小尘埃,人们的生老病死在眼前翻涌,须臾泯灭,然后陷入空寂。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孤独而灿烂的感觉吗?
可是红恩明明什么都还没看到呢。窗外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却不知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触来。
红恩关了窗,那种感觉仍然久久未去。
红恩换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开始琢磨起这个海龙川的主人来。
它拿走了别人的名字后明显可以拥有那人的容貌和记忆,可是从它不断索取来看,这种功效应该只是暂时的,一段时间结束必然会失效,所以它才会迫切的需要找回自己的名字。红恩躺在床上,把自己的记忆好好从头到尾的搜刮了一遍,自己的这28年过的十分平淡无奇,甚至可以说有点无聊。根本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发生过,而且她从小异性缘就不好,搭过话的就更是少得可怜,学习加上工作这些年,现在手机里还存有号码的男生两个手都数的过来,她这么平凡的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有能力去拿走它这么个厉害角色的名字。怎么想都没可能。
红恩颓然叹了一口气,解释要是有人听的话自己也就不会跑到这个怪地方来了。
可是今天怎么对付那个怪家伙呢?斗智斗勇吗?想想就觉得没可能成功。而且红恩一无所长,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它抗衡,红恩越想越觉得成功艰难,忍不住长叹一声仰躺在床上。
太难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红恩警觉的坐起来,走过去开门。
“请下楼吃早饭。”细高的佣人微笑着说。
“好的。”红恩叹了口气,拿好自己的东西走下楼去,这里真的是太舒服了,舒服的让人精神萎靡,都失去了斗志。
她沿着旋转楼梯下了楼,就看到一楼的超大型餐桌尽头上,钱老板孤零零的一个人坐着。
“嗨!小红恩!昨晚睡得好吗?”钱老板热情洋溢的招呼道。
“很好,睡的很舒服,谢谢招待。”红恩环顾四周,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真是怪了,难道所有人都走干净了?
红恩狐疑的坐下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立刻端上热气腾腾的早餐,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红恩特意捡了个离钱老板比较远的位置坐下来,两个人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彼此默默的吃着饭。
空气格外的安静,只有钱老板不断切割牛肉时,刀叉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
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昨晚明明满满当当的都住满了人。偌大的空间里,两个人看起来都格外的寂寞。
吃了几口,红恩放下筷子,忍不住问:“那个,我想问一下,昨晚的客人们都回去了吗?”
“客人?”钱老板切下一大块牛肉丢进嘴巴里,淡定的说:“我这里只有你一个客人。”
“哦。”
红恩默默拿起筷子,可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它,钱老板吃的十分惬意,似乎没什么不妥。红恩举着筷子半天没有吃下去一口,第一次觉得安静过头了反而也渗的人发慌。
第二十三章
钱老板自己吃的热火朝天却发现红恩半天不动筷子,奇怪的问:“咦?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哦!不是!不是!就是觉的有点太安静了。”红恩赶紧动起筷子来,大口的吃着面前的那盘炒饭。
“这样啊!原来你喜欢吃饭的时候人多一点。”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抓住一小把小纸条来,对着小纸条吹了一口气,将纸条往半空中一撒。
红恩眼看着那一小把纸条迎风飞舞,从半空里的纸条中直接就扯出一个个人来,人们落地时立即化成真人大小,大家伙热闹纷纷的往餐桌前走过来,彼此笑着打招呼,好像好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一眨眼功夫,小纸条消失的干净,全都变成了人,红恩的周围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笑着拿起东西吃起来。
“吃吃吃!别客气啊!”
“味道不错啊!你多吃点!”
人们谈笑着,盘子碟子乒乒乓乓的响起来,吃的不亦乐乎。
红恩惊奇的张大嘴巴。敢情昨晚那些热闹纷纷的人群都是它用纸条变的!她赶忙回头,看着那些突然出现正忙得不可开交的佣人们震惊的想,这也是用纸条变的?
天哪!红恩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莫不是其实这里就只有它自己一个人吧!
钱老板看着红恩的脸上变化万千,焦急的问:“怎么了?嫌不够热闹吗?那我再变一些出来。”说着掏出了厚厚一大摞纸条,准备开始吹气。
红恩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已经够了!够了够了!”
但是为时已晚,钱老板憋足了一口气,猛地吹了出去,纸条漫天飞舞,噼里啪啦的纷纷落地成人,不大一会,偌大的客厅里就挤擦擦的挤满了人,乱哄哄的十分拥挤,身也转不了一个。
原本还空荡荡的客厅此刻瞬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红恩被前后左右的人挤着连筷子也抬不起来,面前的早餐被快速的清空,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吃的就全部被消灭了。
钱老板满意的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景象,感叹道,“真是热闹啊!”
红恩放下筷子,“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其实她还根本什么都没吃呢。
她试图推开椅子,椅子却被后面的人挡住了,半分也动弹不得。她想站起来却根本没可能,挤了半天仍是挤不出去,她颓然坐下来,无奈的想,都是自己多嘴惹的祸啊!
吃饱了饭。这些纸片人就到处溜溜达达四处玩去了。红恩这才能够动起身来,钱老板仍旧一副等待表扬的神情看着红恩:“还满意吗?”
“满意极了。”红恩有气无力的说,她站起身来,想到外面去走走。
此刻浓雾消散,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大地,世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跟我到茶室去坐坐吧。”钱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红恩的身边,悄无声息,一点征兆也没有。
红恩被吓了一大跳,刚刚它还远在长桌的另一边的,怎么一瞬间就到了跟前了!
红恩知道是躲不过了,只能乖乖跟着钱老板往茶室走去。茶室在二楼,上楼梯时,红恩看着钱老板那无比熟悉的身影,想象着他身体肥胖却动作灵敏的做菠萝包的场景,怎么也没法把他和海龙川上的恐怖之神联系在一起。
红恩擦了擦鼻子,一抬头,发现看见钱老板的脑袋顶上飘出一缕缕黑色的烟雾来。
啊!那是什么!
屁股左扭右摆动作越来越夸张,突然钱老板的屁股消失了,化成一股飘渺的黑烟,红恩睁大眼睛定睛一看,钱老板的屁股又完好的回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转过一个楼梯拐角,钱老板的整个人突然闪了几闪,像是电视画面突然出现了雪花一样模糊,过一秒又恢复如初,要不是红恩一直盯着人家的后背也许还发现不了呢。
红恩跟随着钱老板进了一间古香古色的茶室,展示架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茶壶和器皿,红恩一路看过去,有点震惊:“这些都是你的藏品吗?”
“不是。”钱老板爽快的说:“都是纸变的。”
红恩咂舌,心想你这纸片还真好用啊!简直是万能的。她情不自禁的看看这座富丽堂皇的房子,莫名有点担忧,心想这房子该不会也是纸变的吧!可是显然她不怎么想知道答案,万一真的知道自己现在住在纸房子里,可能心情都会受到影响吧,还是少知道点真相比较好。
红恩接过钱老板递过来的茶杯,刚想啜一口。猛然间发现坐在对面的钱老板消失了,座位上只剩下一团浓黑的烟雾。
红恩大吃一惊,忍不住把茶杯甩了出去,惊叫一声:“啊!”
钱老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连同整个人都变成了飘渺的烟雾状态,失望的看看自己:“啊!失效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快就失效了。”
红恩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是了是了,花生米曾经说过,它的本体就是一团黑色的烟雾,没有了名字,它就什么都没有了。八成是它的假名字过期了!
红恩又小心翼翼的坐下来。可能是已经习惯自己失去身体的样子了,它淡定的从烟雾中伸出两只黑色烟雾状手臂来,快速的继续泡着茶,不一会给红恩又倒了一杯。
“你看我这个样子。”黑色烟雾中又凭空生出两只眼睛和一张嘴来。它撇撇嘴,“失去了名字我就会变成这样。”
红恩喝口茶来压压惊,发现茶杯中飘荡着一朵鲜艳的黄色菊花,茶入口清香,好喝极了。
“怎么样?是不是吓到了?”它探过头来,好奇的问。
“也没有啦!”红恩掩饰着又啜了一口茶。
似乎对自己没有吓到红恩感到很不满意,它嘟嘟囔囔地说:“这样哦!那你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吧,除了你的名字,我对你还真的是一无所知呢。”
自我介绍?这种东西红恩好久没用了,但是也没必要像面试一样一本正经吧。可是它就坐在对面,幻化出来的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红恩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这个,我是车红恩,今年已经28岁了,上一家公司是在一家非常不起眼的典当行当会计,对了,我大学学的是会计专业,星座的话是双鱼座,还有什么?”
“婚否。”它好心提醒。
哦!它还关心这个啊!红恩撇过脸去,“目前还是单身狗啦!”
“狗?”它看起来很疑惑,随即笑起来,嘴角简直能咧到耳朵根,如果它有耳朵根的话。
“狗狗?那倒是很可爱啊!”它笑的一脸狡猾,伸出一只虚化的手在红恩眼前比划。
“要是你以后不听话的话我就把你变成狗狗好了,正好我有了猫,再有一只狗狗就更完美了!”
哎!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做这样的决定!
“什么叫变成狗狗啊!你别胡乱自作主张!”红恩气的面红脖子粗。
“嗯嗯!就这么决定了!”它看起来对这个决定很满意。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就当做你的惩罚好了!”它十分满意的说。
“什么算做不听话?”红恩感觉自己嘴角抽搐,话都说不利索了。
“比如说不告诉我的名字之类的。”说着又是狡黠一笑。
套路啊!满满的都是套路!红恩终于彻底明白了花生米想干掉它的心情了!这人又奸诈又狡猾,明明拥有超越一切的力量,却还喜欢到处作弄人来找乐子,真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红恩坚信,如果不告诉它名字,它真的会把自己变成一只狗,到时候就和花生米两个人彼此不相上下了。
但是真的告诉它名字也是万万不可的,这可怎么办呢?红恩焦急万分,“名字的话……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啊!你要告诉我名字!”它激动起来,一掌拍到桌子上,红恩只感觉一阵大风迎面扑来,将她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
“但是……想让我告诉你名字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红恩在脑子里快速想着,怎么办呢?要说什么呢?怎么搪塞它?
“那你要怎么办?”它嘟囔着。
谈条件的好机会来了!红恩假装为难的挠挠头:“这个……也不好说……”
“要说就说!什么叫不好说!”
“想要得到名字也是可以的,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我们两个来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就把名字还给你。”红恩此刻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好!没问题!”它看起来非但不担心,甚至还有点兴奋。
白痴啊!红恩在肚子里后悔不已,跟一个神打赌,这不是明摆着吃亏吗!
“但是打赌的前提条件是你不可以使用自己的力量作弊,咱们必须平等的公平比赛。”红恩赶紧补充。
“没问题!”它还是一脸兴奋。
“好!那我们就比三场,比赛结束后不管谁输谁赢,你都必须把拿走的那些名字都还给大家,这是我们比赛的条件,你同意吗?”
“这……无论输赢我都还名字……”它看起来有点犹豫。
“你想,如果你赢了,你就不需要再拿别人的名字了,因为你已经找到了自己,如果你输了的话……”红恩眼睛一挑,“你觉得自己会输吗?”
黑色烟雾坚决的摇摇头,“绝对不可能。”
红恩一拍掌,“所以根本不需要了解你输了的这种假设!”
它犹自疑惑的捏着下巴思索,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咳,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们的比赛立即取消,你也永远别想从我这里拿到名字。”红恩赶紧增加赌注。
它显然有点为难,但还是下了血本一拍桌子:“行!答应就答应!只要拿回了名字,谁还要其他的那些替代品,那怎么比赛?”它显然有点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就把三场比出胜负来才好。
但是红恩可不那么想,她的脑袋里还压根什么都没有呢!她肯定要设计成自己一定会赢的赛制才行,当下假装高深莫测的摇摇头:“现在还不行。时机未到。”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啜了一口茶。
“那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等我拟定好了赛制和规则的时候再通知你吧!”红恩赶紧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哎呀!好累呀!我可以到处去转一转吗?”
“可以可以可以的!”它搓着手,笑的一脸开心。
红恩做贼心虚,可不敢继续跟它打交道,赶紧找了个理由就溜了。还好它没有跟出来。红恩重新来到大厅,发现刚才的那些人又都不见了,小白纸条飘飘洒洒的落了满地。巨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十分寂寥冷清。红恩逃离似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草地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小纸片。
一阵风吹来,地上的纸片打着旋飞舞起来,红恩的头发在狂风里飞扬,她拨开挡着眼睛的头发,看到雪花样的纸片被风吹成几个小小的旋涡螺旋着冲上天空。当风戛然而止时,纸片又突然像用尽了力气般纷纷落了下来。这场景好奇特啊!红恩禁不住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红恩不知不觉间心情明朗起来,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四处看着,一会又忍不住回头细细打量起这座宫殿。现在看来,在这空旷的山顶之上,孤零零立着的这座庞然大物远不如她昨晚看到的热闹和气派,反而又一种说不出的寥落和孤单。原来高高在上的神也是要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和寂寞啊!一个人守着一座山,想想也是挺无趣的,她默默的想。
突然,一阵细微的扫地声传入耳朵,红恩转过花坛一看,原来是一个系着围裙的少年正在扫纸片。咦?这不是刚才端菜的那个少年吗?红恩好奇的走过去,那男孩正在认真的干活,年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子又细又高,干的十分卖力。昨晚还明明没见过他,怎么今天却又出现了?
她有点好奇的走过去瞧,哪知男孩看到她一声大叫:“停下来!快别踩那里!”
红恩吓的一只脚悬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不是吧!难不成这里还有埋伏?
第二十四章
少年一路狂奔而来,将红恩脚底下的一堆纸片抢救了下来。
“这个不能踩的!”
红恩见那不就是被它吹起来变成人的那些纸片吗,不是都已经作废了的吗?
“这些纸片有什么用啊?”红恩好奇的捡起地上的一张小纸片。
“这些都是主人的法力集结而成,上面是有法力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红恩手上的白纸片突然像蛇一样的缠上她的手指,红恩吓了一跳,赶紧甩手,那纸片飞在半空里突然间燃起蓝色的小火花,瞬间燃烧殆尽。
红恩着实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少年吐吐舌头:“就算是作废的废纸也含有微弱的法力的,所以要小心些才好。”说着将那些纸片宝贝似的都收集起来。
红恩看到他把纸片都规整的收集在一起,好奇不已:“这些不会是还要再次利用吧?”
“也不算是啦!是我自己收集起来的。”
“你收集的?”红恩更奇了。
“对呀!”少年捧起一堆纸片来,宝贝地拿起一片,“嗖”的一下子丢进嘴巴里,开心的嚼着。“很好吃的,可以增加法力。”说着,“哈”一声的吐出一口冰蓝色的火焰来。
红恩抖了几抖,差点忘了这里可不是个正常的地方,更别指望能找到一个正常的人了。
她敷衍的笑笑:“呵呵呵,您慢慢享用,我先去别的地方转转了。”
红恩要赶紧离开这个怪家伙。
“你不吃吗?怪浪费的!”少年的声音脆生生的响着。
红恩朝他摆摆手,赶紧离开了。
宫殿大的离奇,沿着宫殿周围的是一片翠绿欲滴的草坪,一直延伸到视线看不到的尽头。山上的大风时断时续,却吹得人很舒服。放眼望去除了隐藏在云雾后面时隐时现的山峦,就只剩下一片虚无了。
红恩眺望了一会,新鲜感渐渐退去后,心里也只剩下了一片空落落的感觉。一个人整天呆在这样高的地方也够无聊的了。也不知它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红恩四处溜达着心里琢磨着去哪儿找花生米呢,走没多久就在一个斜坡上看到了花生米,他正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呢。这里的人少的可怜,还真是拜此所赐,人倒是蛮好找的。红恩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红恩先开的场。
“不怎么样。”花生米冷冷的说。继而转头看着她:“你呢,进展顺利吗?”
红恩比个胜利的手势,“我已经说动它来跟我打赌了,三场比赛,只是比赛的规则和比赛内容还没定,因为我想先找你来商量一下。”
花生米倏忽一下子坐起身来,速度快的红恩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虽然说的内容是太好了,他的表情到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
“我在想怎么设置三场我们一定都能赢的比赛,因为它已经答应过我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把名字还给大家的。它的话可信吗?”
花生米沉吟着,可是这么久了连他自己也没能摸清楚它的脾性,“也许吧。”
红恩忍不住好奇的问:“你说它作为清潭县的守护者却来抢夺别人的名字这还能称之为神吗?”
“鬼怪一心向善也可称神,若神一心行恶,和妖魔鬼怪也没有什么区别。”
“哦!”红恩一副了然的样子,也就是说如果它一心行善功德无量的话,自然晋升为神,可没想到它竟然自己自甘堕落,实在是可惜了。
红恩和它初次见面,到觉得它和自己想象中穷凶极恶的大坏蛋有些不同,好像也没有坏的那么彻底。
“那你说……”红恩还想继续发问,头却突然被花生米按了下去,一阵风吹来,几个小小的纸片随风飞舞。花生米吹一口气,纸片在半空里燃起来,化成几缕青烟消散。
“它的耳朵来了,我们换个地方。”
花生米拉起红恩,两个人一路快跑着,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陡坡。花生米拉着红恩往坡底下一滑,两个人便顺着陡坡滑了下去。哪知这一下力道如此之大,陡坡如此之斗,完全超出了花生米的控制,花生米暂停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两个人沿着陡坡不停的一路下滑,突然就跌落到了一个山洞里。洞口与陡坡相连,没想到陡坡的下面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山洞的顶端射进一束阳光,在阳光投射到的那面墙壁上,开出了一大串垂吊着的紫色小野花,附在这面光洁的墙壁上看起来十分清幽。
红恩捂着屁股,痛的叫出声来:“好痛!下面怎么是空的!”
花生米不比红恩直接掉下来,落地时倒是保持住了潇洒的造型。他抬头往上面看看,就看到几张小纸片在半空里飞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索性这些东西都没有灵性,不知道往下看一看,就这样又飞走了。花生米这才放下心来。
“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必须想办法从它的身边逃离。”
“我现在特别理解你的心情。”尤其是看到了它居然真的把花生米当成猫咪来养后,更是同情他了。
花生米冷哼一声,显然对这种关心不屑一顾。
“你跟它接触的时间多一些,知道它有什么缺点吗?咱们就根据它的缺点来定比赛,保管它输的亲妈都不认识它。”红恩问。
“缺点?”花生米坐下来认真的思考着。
“要说缺点的话那可太多了,懒,嘴巴馋,傲娇,自大,狂妄,敏感,多疑,自负,臭美,小心眼,腹黑,酒品奇差,喜怒无常……”花生米一口气说一大串出来,红恩没想到花生米竟然对它积攒了那么多的怨念。
“我们就从它这么多的缺点当中提炼几个关键的出来吧!”
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小声的商量着。商量了半天,翻来覆去的推翻计划,刚定下一场比赛内容时,已经日阳西斜了。
花生米变成大猫后载着红恩飞了上去,两个人已经商量妥当,上岸后立刻分开行动,假装谁也没碰见过谁。
红恩溜溜达达的回到宫殿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美的菜肴,红恩若无其事的坐下来,对着它粲然一笑,夹起一块牛肉就丢进嘴巴里,一口咬下去差点把自己的牙崩掉。吐出来一看,居然是石头!
红恩气闷的再往餐桌上一看,所有的食物都变成了石头。
一抬头,果然就看见了它一脸坏笑的样子。红恩放下筷子,忍不住瞪了它一眼,“你这是招待客人的态度吗?”
“客人?我的客人在哪里?”它仍旧笑嘻嘻的。
看它的样子红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红恩怒目而视,它也不甘示弱的瞪回来。好嘛!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一脸谄媚现如今又一副吃人的样子,看来花生米说这人喜怒无常还是很客观的。
偏偏这时候花生米也走了进来,也假装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他可能还不知道红恩已经和它宣战了,淡定的夹起一块豆腐,刚要放在嘴边,却聪明的停下来,他立刻发现了情况不对劲。放下筷子,默默的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它伸出手来,隔着虚空弹了一下,坐在遥远餐桌彼端的红恩脑袋上被“啵”的弹了一下,红恩的脑袋上立刻红肿一片,鼓起一个大包。它这一下力道极大,但是却并不是凌厉的骇人力量,反而让人觉得十分柔和,没有棱角。
红恩捂着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嚷道:“你如果是这样的态度话,那咱们的打赌就取消算了,你永远也别想拿到名字!”
它的那团烟雾状的脸上咧出一个巨大的笑脸来,又伸出两只手来拖着下巴问:“那请问我的好客人,刚才躲到哪里去啦?”
“哦?我去哪儿你不知道吗?我以为神都是万能的呢!”红恩故意夹起一块石头来,认真的端详着。
它果然被气的不行,用力一拍桌子:“哈!没人警告你不能得罪我吗?尤其是一个不怎么大度的神!”
红恩装模作样的四处看着,“神没见到一个,神经病倒是近在眼前!”
它气的火冒三丈,突然间膨胀起来,迅速变大,“嗖”的一声变成一大条黏哒哒的状态蹿到红恩的面前,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一样。
红恩忍不住叫出声来,她后悔自己得罪这个家伙了!
像突然撞到一块透明的玻璃一样,它在离红恩的鼻子只剩下一厘米的地方突然扁平的挤成了一张大饼状,眼睛和嘴巴都被压走了型。
红恩转过脸来,看到它那副样子,觉得更可怖了。它反倒突然眉眼舒展笑起来,身子又一下子缩回到了原位处,好端端的坐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想好怎么惩罚你了。”它乐滋滋的说。
糟糕!红恩的悔意排山倒海般袭来,刚才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把这个小气鬼给得罪了,现在要想办法挽回局面才行。她马上展开一个灿烂的笑脸,准备坦白从宽,“其实我刚才也没去干什么……”
“停,千万别告诉我。”它伸出手来塞住耳朵,“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了。”
“可是我现在又非告诉你不可了。”红恩也一下子火气上涌,这人怎么反复无常!
“红恩啊!”它笑眯眯的说,“我已经有一只猫了,我本来想再养一条小狗狗,可是我刚才近距离观察,觉得你肉呼呼的更像一只小肥猪哎!”
“啊!不是!我其实刚才只是出去转了一下,然后掉进了一个……”
“越看越像呢!不信你自己摸摸看。”它没理红恩的话,继续笑眯眯的说,那眼神看的她觉得浑身不舒服,红恩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鼻子,猛然间发现自己的鼻子变成了圆鼓鼓的一大个。这是什么情况!
举起手来一看,自己的手变成了一个硬硬的猪蹄,她感觉自己的视线慢慢降下来,矮到和桌面齐平的位置,然后她就看到了花生米错愕的眼神。
她摸了摸耳朵,耳朵大的离奇,忽闪忽闪的像两面大扇子一样。
红恩绝望了,不是真的吧?它真的把我变成猪了!
“你……你……你……”红恩眼泪婆娑的看着自己这两只粉嫩嫩的猪蹄,眼泪再也忍不住断了线一样流了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变成一只猪!
“哈哈哈哈哈!”它狂笑不止,笑的不停的捶打着桌面,好像是看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你快点把我变回来!”
“不要!哈哈哈哈!”
“你快点把我变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把我变回来,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它笑的前仰后合,看到红恩在那里哭的声嘶力竭更是笑的眼泪都飚了出来。
“你这个没名字的小气鬼!我连骂你都找不到台词!”红恩一边哭着一边骂,“你……心理扭曲变态。”
“小红猪!哈哈哈!”
“没名字的混蛋!”
“小红猪!”
“我诅咒你一辈子找不到名字!”红恩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它对着半空轻轻吹了一口气,餐桌上的石头又变回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自己自得其乐的大吃起来,“小红猪,快起来吃饭啦!”
红恩抽噎着伸出手来又看到了自己的小猪蹄,哭的更加不能自已。她跳下椅子,一边哭一边跑走了。
只是她吭哧吭哧跑了半天也没跑出去多远,她现在变成了迷你小粉猪,腿短的可怜,身体圆滚滚的极重,根本没法快跑。
身后又传来它的狂笑,红恩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闭着眼睛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起来趴在床上大哭不止。
第二十五章
红恩现在才知道自己和神顶嘴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她太无知了,为什么要得罪它呢!难不成真以为它有那么善良吗?
红恩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她已经变成了一头猪。
红恩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头脑里浑浑噩噩的乱作一团。迷迷糊糊中背后传来花生米冷冷的声音:“你这叫自作自受,谁叫你得罪它的。”
红恩抽抽噎噎的转过身来:“我也没想过它那么坏!说一句就生气!”
“现在好了,我成了猫,你成了猪,倒是挺和谐的。”
“我不想和谐,我想回家!”红恩已经后悔自己上了海龙川。
“你早已无法置身事外了,你的名字还没有还给它,它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真是没想到它是这样的人,品德这么差,本来以为它顶多就是又懒又贪吃,喜欢吹牛又臭美,心眼又小又腹黑,酒品奇差还喜怒无常,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它居然还会跟女生斤斤计较,放在我们那这样的品行绝对找不到对象。”红恩忍不住吐槽起来。
花生米:“……”
红恩擦了擦鼻子,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彻底明白了你的感受,你是对的,我之前太心慈手软了,对付它决不能客气。”
花生米半眯着眼睛,似乎别有深意的打量她。红恩没察觉到异样,笨拙的爬起来,是的,她现在只能用爬才能勉强起身,身体传来不协调的笨重感,她完全无法适应。她爬起来回过身看到花生米的尾巴呈奇怪的黑色半透明的飘渺状,它的尾巴是怎么了?
红恩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听见花生米用另外一种声音说:“原来你们在背后是这样谈论我的。”
“花生米”的身形虚晃一下,变成了一大团没有形状的浓黑色烟雾,烟雾中出现两只巨大的眼睛,凶狠地盯着红恩,红恩被吓破了胆,一声尖叫,捂着脑袋趴在了床上。
它在红恩的脑袋上方来回飞舞着,声音颤抖,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枉我那么真诚的欢迎你,你却和我的宠物猫在背后密谋这样中伤我,我的心死了!我的人也跟着死了!天哪!我怎么这么可怜!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人真心拿我当朋友!”
它呜呜咽咽的捂着脸哭着,“啪”的一声,像一滩水一样砸落在地上,一滩黑色的液体慢慢流动,凝聚,突然又变成一团黑色的烟雾。从烟雾中伸出两条细长的腿和手臂来,身体和脸却仍是烟雾缭绕,他跌跌撞撞的捂着脸跑出去,“你们太伤我的心了!”
楼梯被踩的踢踏踢踏作响,哭声跟着一路远去。
红恩有点不知所措,这……这也太夸张了!它怎么还哭上了?明明是它欺负人,现在反倒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虽然背后这样说它的确不好,但也没到需要大哭一场的程度吧?果然是个难以捉摸的怪人。
红恩慢慢溜下床,蹑手蹑脚的推开门想打探打探情况。
刚下了楼梯就能听见它震耳欲聋的哭声,嚎的十分凄惨,嗓门洪亮。
红恩被它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吓到了。天大的委屈也未必需要哭的这么伤心吧。何况自己不过说了它一句,它可是直接把自己变成了猪呢。
虽然这样想着,红恩还是准备去看看,现在敌我实力悬殊,可不能再得罪它了。
红恩顺着声音找到了它的房间,试着敲了几下门,敲门声被阵阵哭声淹没。
“那个,我想了一下,在背后说你坏话吧确实不对,但是你要想一想,是不是先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呢?比如说随便就把别人变成猪之类的?”
哭声仍旧持续,听起来伤心欲绝。红恩无计可施,心想要不先道个歉先把它哄好?可是又未免觉得明明是它有错在先,怎么反倒是我跑来道歉?越想越不甘心,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先敲了门再说。
红恩敲了半天仍旧没人理,一晃神间眼前似乎出现了短暂的视线扭曲,房子好像朝着同一个方向诡异的弯曲起来,好像一整块巧克力受热开始慢慢融化的样子。红恩大吃一惊,是我眼睛花了,还是房子真的歪了?
房子的歪斜越来越严重,严重到红恩确定绝对不是眼睛出了问题,是房子真的融化了。房子开始脱落,像软掉的奶油一样一块一块的掉下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红恩抱着头到处躲避,可是除了房子,连桌椅也开始扭曲变形,软趴趴的滴着液体。红恩人小腿短,完全不知道应该往哪跑。房间里仍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声,大门关的紧紧的连个缝都没有。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这家伙搞的鬼。红恩气闷的跺着小脚,决定自己先逃命去了,谁知道这些东西砸到身上会不会烧起来。
小短腿虽然一溜烟的东奔西逃,但结果却差强人意,跑了半天仍旧没跑出长长的走廊,到了楼梯口时,她突然间身体悬空,腿还在惯性的刨着地。
今早见过的少年拎起她来,夹在腋下一路跑到了外面,刚跑到外面不到一秒钟,房子就软趴趴的塌下来,慢慢融化,最终变成流了一地的白色粘稠液体,然后慢慢蒸发。
偌大一座房子,眼睁睁就成了一堆白色奶油状物体。红恩似乎听见了自己的世界观也跟着崩塌的声音。
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险!好算是逃出来了!”
“这个……现在是什么情况?”
“哦,”男孩淡定的说,“主人在发脾气啦!是不是你惹到它了。”
红恩摸摸鼻子,“可能吧。”
咦?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变回了人身,红恩惊喜的打量自己,头一次发现做人的感觉这么美妙!她看着自己平时不怎么注意的手指头,觉得每一个都可爱极了。
“我居然又变回来了!”
男孩指了指头顶的大太阳,“只要一照到太阳,法术自动消失。”
“原来是这样!”能重新做回自己,红恩几乎喜极而泣,她现在无比珍爱自己的身体,发誓再也不要变成其他的怪模样了。她看着面前那一堆迅速蒸发缩小的白色粘稠状液体,觉得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前几秒还巍峨气派的宫殿,居然也可以瞬间烟消云散。
“这房子难倒也是纸变的吗?”
“是吧。”无名少年懒洋洋地说。
红恩托着腮,微风吹拂在脸上清清凉凉的,房子是假的,人是假的,它也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那么明显,却又历历在目,真实的可怕。
“你该不会也是纸变的吧?”她扭头看身边的男孩。
所有的东西都是纸变的,又能有什么是真的呢?
“没有名字就没有一切,什么都是空的,因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话,又怎么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呢?”男孩喃喃自语,没有回答红恩的话。
“其实它也很可怜的,终日在这虚空之中挣扎,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最可怕的是可能连自己都是假的。”
红恩默默的不说话,白色的粘稠状液体已经快要消失了,偌大的草地上什么都没有留下。山顶上空荡荡的,大风吹的杂草一片片倒下去,天地一览无余,房子就这样消失了,眼前干净的让人心慌。
其实红恩感觉得到,它虽然性格古怪,但心却不坏,它的力量是绵软而柔和的,不带一丝凌冽之气,让人觉察不到一丝的恶意。也许是太焦急,寂寞的太久了吧,它才会去抢夺别人的名字。红恩忽然开始有点同情它。如果自己真的知道它的名字,干脆告诉它吧。可是偏偏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有了名字的话呢?有了名字就不再是虚无了吗?”
男孩的眼睛亮起来,“只有知道自己谁,才能找到存在的意义,为什么会在这里盘旋,为何会丢失了一切。没有名字就没有了和这个世界的对应,没人会记得它是谁。”
原来是这样。
一阵和煦的风吹来,暖洋洋的。
红恩看着空荡荡的山顶,不由得瑟缩的缩缩肩:“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它伤心的连房子都融化了。”
男孩笑着摆摆手,“你去道个歉,说几句好话,把它哄开心就好了。”
我去哄它?明明是它自己小肚鸡肠的好不?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红恩可不想在大风里吹一天。她往四周看了看,光秃秃的荒凉的山顶上一无所有,连它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它?
“它在哪儿呢?”
男孩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
“它无处不在。”
红恩还想问,男孩却闭上了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红恩无奈,盯着湛蓝的天空看了一会,又看了一会,清了清嗓子叫起来:“喂!听得见吗?那个没名字的,刚才算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吧!”
湛蓝的天空上并没有一片云彩,蓝汪汪的好似一块巨大的屏障,天空静默着,看的红恩有些眼晕。
红恩揉揉眼睛,向四下里一看,它仍旧没出现。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无人回应。
红恩又叫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气闷的跌坐在草地上,心想自己真是够倒霉的,怎么会碰见这样的怪人,完全软硬不吃,一点办法都没有。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在顶自己的手心,手心里痒痒的,似乎阻碍了某个东西的出路。她抬起手,就看到一小团白色的粘稠状物体正在汩汩的冒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红恩吓的差点叫出声来,那东西拱成一个小小的半圆后就停止了,慢慢地融化出一个小门来。
红恩趴下来往里面看了看,就看见一小团十分虚弱的黑色火焰在燃烧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它居然藏在这里!
红恩往前凑了凑,可是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她向里面瞄了瞄,好脾气的劝到:“你看你和我置气把自己气冒烟一点不值得,我们就一笑泯恩仇了好不?从今以后和谐相处。”
它泪眼婆娑的看了她一眼,背过身去没说话。
红恩觉得洞口似乎在慢慢变大,看来有希望。红恩趴下来慢慢的移了进去,洞内果然可以勉强容得下她,只是她不得不抱着膝盖蹲在那里才能不撞到脑袋。
红恩以奇怪的姿势扭曲在那里,忍不住说道:“我主要想跟你讨论一下还你名字的事。”
话音刚落,它果然激动的转过来,“你肯还我名字?”
“是呀!咱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到了打赌吗?我想也没有拖下去的必要,我其实比你自己还着急呢,但是既然说到了打赌,我想我们就明天开始举行第一场比赛吧。”
它身上的烟雾因为兴奋而快速缠绕,越来越大,开始变得强壮起来。
“好好好!你说比什么!”
红恩淡然的看着他,“但是必须先约法三章,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许把我变成猪,如果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这辈子你就和你的名字说拜拜吧。”
它居然十分温顺乖巧的点点头,“只要能拿回我的名字,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红恩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她连头都无法抬起,只能用眼神示意,“难道这就是那个房子?你可以先把房子复原吗?”
它十分开心,“那有什么难的!”
轻轻打了个响指,红恩便感觉紧紧贴着自己的那些坚硬的墙壁陡然消失了,白色的小房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拔地而起,在她的眼前快速变化拼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座巍峨的五层建筑又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灯火依旧通明,她正舒服的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红恩呆呆的看了看四周,还是那个富丽堂皇的房子,还是那团黑色的烟雾。它兴奋的坐立难安,按捺不住的飘来飘去。
“所以我们第一场比试什么呢?”
红恩假装艰难的想了想,“这样吧!第一场我们就来比赛洗衣服和叠衣服怎么样?”
它果然愣了,“这算是什么内容?”
红恩狡黠一笑,“怎么?你怕了?”
花生米说过它最是懒惰,如果拿掉法力,它简直不堪一击,所以就选红恩最擅长的便好。但是红恩擅长的东西可不多,既然它那么懒,何不就比赛做家务洗衣服,虽然感觉自己占了便宜,可谁也没规定要公平比赛啊!
红恩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要事先讲明的啊!比赛的时候不可以使用法力,否则的话就视为自动放弃比赛。”
它愣了一会,突然掩着嘴巴笑起来,笑的十分夸张,笑的眼泪也跟着飚出来。
红恩纳闷,这是疯魔了吗?刺激的?
它兴奋的飘到大厅里,指着空荡荡的螺旋状楼梯叫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为找到名字而努力,有了名字自然就有了帅气的外貌,有了帅气的外貌就一定需要帅气的衣服,给你看我的另一个收藏空间!”
它响亮的打了个响指,明亮的空间倏忽黑压压一片,目力所及的五层建筑物中,所有的空间都挂满了衣服,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它看着自己的藏品兴奋不已,“这是我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精心收藏的衣服,只是我虽然收了起来却一直没什么机会穿,正好你就来帮我把衣服都洗净熨烫挂起来,有了名字以后我每件衣服都要用的!”
红恩隐隐觉得似乎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巨大的坑,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它居然有收藏衣服的癖好,放眼望去,这衣服的数量绝对有数千件之多,她一个文弱弱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洗的完……
红恩瞥了眼正在那里爱惜的摸着衣服的烟雾,冷静的说,“不是我来洗,是我们共同来洗。”
它完全不加理会,拿起一件黑色的燕尾服和一件外套在自己虚幻的身上比划,“这件怎么样?还有这件!”
它扑在自己的衣服堆里幸福的直打滚。
红恩理解不了它的幸福,她只觉得自己中了计,八成连花生米都不知道它还有这喜好吧!不过如果自己都洗不了几件,它又能洗几件呢?
红恩勉强给自己打气,还……还是有胜算的……
第二十六章
因为已经定好了比赛的内容,它变得十分亢奋,似乎连自己刚才还哭的满脸是泪的事也忘记了,在房子里无所不在的晃悠着。它十分得意,红恩则变得十分心虚,原以为自己洗衣怎么着也比一个男人来的强吧,但是现在自己的自信心在看到它那么爱美的瞬间崩塌了。她可是知道很多男生美起来连女生都自愧不如,洗衣熨衣更是一把好手,别自己真的那么倒霉就碰到了一个这样的极品。到时候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红恩找机会悄悄溜出去,把情况反映给花生米,连花生米也微微吃惊,“从没见过它有这方面的爱好,失算了。”
红恩想起它的那些藏品仍心有余悸,“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衣服,一想到全部要我来洗,我的手就酸了,总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什么亏本买卖一样。”
可能是知道自己明儿就要干活了,手腕适时的酸胀起来。红恩对这场胜利没什么信心。她只能求助似得看着花生米,希望他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花生米正在后院修剪树枝,他的头上还顶着一片飘落的绿叶,人还骑在树上。他微微皱眉,“我也没想到它居然给自己存了那么多衣服,但是明天比赛的话,总要有人给你们打水吧,既然已经不能使用法术了,必然要使用人力,你去找那只小松鼠,它明天肯定会拜托小松鼠来打水。”
“小松鼠?”红恩想起第一次来时,遇见的那只点灯的小松鼠来,是啊!想个办法把它也拉拢过来,比赛的时候设置一点障碍岂不是很有胜算!
红恩赶快到处去找小松鼠,可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她找遍了每一颗树,每一个缝隙,但是一无所获,男孩看到她在院子里忙来忙去好奇的问她在干嘛。红恩自己做贼心虚就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眼看着日薄西山,天光渐渐暗下来,红恩转遍了山岗也没有看到它。她只好泄气的回来了,花生米站在门边看风景,看她的表情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红恩路过他的身边轻轻摇了摇头。
花生米点点头没说什么,迈开步子一头扎进了朦胧的夜色中。
红恩身心俱疲的回到客厅,看到它已经热情的准备好的晚饭,它的心情十分愉快,喋喋不休的和红恩说个没完,红恩敷衍的应和着,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这下可糟糕了,小松鼠怎么会不见呢?话说除了那一晚,她的确再没见到过它,别说小松鼠了,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正胡思乱想着,花生米已经走了进来,肩膀上驼了一只小松鼠。
红恩震惊不已,怎么会!她刚才翻遍整个山顶都没有发现的小松鼠,花生米一下子就拎了回来!
小松鼠轻轻一跃跳到地上来,一遇到屋子里的柔和灯光,身子倏忽拔长,变成了白天见过的少年模样,男孩抖了抖肩,和花生米勾肩搭背的走了过来。红恩的脸绿了。原来他就是小松鼠!
花生米看了她一眼,不用想红恩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人明明就大摇大摆的站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居然还找不到。
红恩赶紧把头缩回来,决定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
它笑眯眯的招呼大家坐下来,“呦!快坐下,今天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大家快点吃吧!”
红恩笑笑,默默的吃着东西,心里却在偷偷的打着算盘,原来他就是小松鼠啊!那倒是好办了!
吃过了饭,红恩假装约了小松鼠出去放孔明灯,孔明灯是她在仓库里发现的。上面落满了灰尘,积压了不下几十个,红恩选了一些拿到外面去放了起来,美丽的孔明灯渐渐飞上深黑色的天空,斑斓的色彩唯美而梦幻。
红恩偷偷瞟了一眼男孩,见他一脸虔诚的许着愿,赶紧往四周看了眼,悄悄说:“你……是不是还没有名字呢?”
男孩诧异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红恩点了点脑袋思索,“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男孩的眼睛渐渐睁大,呼吸开始变得不均匀:“不……不是吧!”
红恩十分确定的点点头。
男孩惊喜的说不出话来。
红恩脱口而出,“就叫你小松吧!”
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遥远又空旷的声音缭绕着,“叮”。
男孩的身形虚晃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他欢喜的叫出声来,“我有名字了!哈哈!我有名字了!小松!好好听啊!原来我是小松!”
红恩赶紧让他收敛收敛,“现在可不是兴奋的时候。”
小松开心不已,不停的点着头。
红恩忧心的说:“我听说,如果我给你取了名字会再次被它拿走是真的吗?”
小松满脸欢喜:“放心吧,主人不会再拿别人的名字了!”
“哦。”
“主人即将有自己的名字了,其他人的名字它怎么会稀罕。”小松愉快的说。
看来挑破离间没成功,红恩立即换计,趴在他的耳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小松几乎是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红恩看着他兴奋的有些癫狂,未免有些担心,他不会光顾着开心关键时刻不出力吧!
小松欢天喜地的叫着:“不会的不会的!”然后人乐颠颠的跑远了。
红恩看着他的背影,怎么都觉得自己的担心不多余,但是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一切只能看明天了。她忧心的想。
第二天一早,红恩自己提早起了床,精神满满的开始洗漱扎头发,为了以最饱满的精神和热情来迎接比赛,她已经提前给自己热身了。
一出卧室,她就觉察到了今天的情况非比寻常。走廊里和客厅里到处有人在行走着,看起来十分热闹。
红恩下了楼,就看到它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小红恩,要是准备的够了,咱们就快点来比赛吧!”
红恩感觉到自己刚才酝酿出来的勇气刹那间烟消云散,一个恍惚,她已经站在了那个可怕的地方,她已经被密密麻麻无数的男士衣裤包围,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满满的快要冒出来的衣服。
“这些衣服可都是我的宝贝,一件都不许洗坏了!”
红恩觉得自己有点眼晕,已经挽好的衣服袖子无力的垂下来,她知道多,可是再看一次仍然惊心,怎么会有那么多啊!
“还等什么!”它欢快的叫一声,“比赛开始吧!”
因着不能使用魔法,它和红恩一样撅在大洗衣盆里玩命的搓着衣服,身边的花生米和小松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一个负责搬衣服,一个负责打水。周围的纸片人在乱哄哄的喊着加油。
男生的衣服又厚又大,洗起来十分吃力,红恩一开始还占据着微弱的优势,洗了没几件就渐渐的体力不支,它倒是正相反,一开始对于洗衣服有点找不到门路,洗了几件就已经轻车熟路十分在行了。
它为了方便自己洗衣服,幻化出了四肢,一边唱着歌一边悠闲自在的搓着衣服,红恩就没它那么自如了,憋红了一张脸,头上大汗淋漓,累的呼哧呼哧喘气不止。
花生米见红恩渐渐体力不支,拿给她的衣服开始变得又轻又薄,拿给烟雾男的衣服则是又厚又大的大礼服,红恩明显也发现了异常,拿起一件薄薄的衣服抖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条男士的四脚花内裤,她红着脸气闷的将内裤丢进水盆里,闭着眼睛搓起来。
花生米倒是很照顾她,拿给她的都是些内衣内裤的小物件,轻便倒是轻便了,红恩的脸却越洗越红,想她一个女孩家居然给一个陌生男人洗内裤,想想都觉得难为情。
别人不了解她的内心想法,只是在她的面前堆满内衣内裤,由着她随便拿。
小松倒也帮了点忙,给红恩打水的时候格外勤快,给烟雾男提水的时候就懒散多了,哼哼唧唧的慢了好几拍,饶是这样,等到两人开始熨烫衣服的时候已经明显的看出了差距。
红恩就奇了怪了,明明都只有两双手,它干起活来简直比机器人还快,似乎永远都有用不完的力气。她早已已经浑身疼痛,全凭毅力在坚持。
忙到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红恩再也不能动弹一下直挺挺的摊在草地上,眼看着花生米将她洗干净的衣服挂在临时搭起来的晒衣绳上,一排甩出去全部都是内衣之类,一件厚重的大衣也没有。院子里搭起了数十条临时晒衣绳,晒衣绳上挂满了衣物,看起来十分壮观。
暖阳之下,衣衫迎风招展,竟然十分美丽。
红恩任凭脸上汗水横流,它倒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在那里忙着比数量。看来真是小瞧它了,没想到拿去了法术还是有这么好的体力,以后绝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
果然小松和花生米数完之后下了定论,“红恩共洗了58件,主人一共洗了……”小松不可置信般地又看了眼,“324件!”
红恩惊奇的瞪大双眼,不是吧!它是怎么做到的!它明明就在身边,和自己一起洗的呀?
烟雾男欢呼起来,兴奋的抱着小松转圈圈。
“胜利啦!胜利啦!啊哈哈哈!”
红恩扭着头看了眼花生米,从花生米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仍然没有看出什么情绪,她只知道自己第一局败了,三局两胜,她的胜算已经小了一分。
后来还是花生米和小松一人一边将她架回了卧室,像放倒一个木头人般直挺挺的将她放在了松软的大床上,红额扭头,从她的窗户望去仍能看到到处飘扬的内裤正在迎风招展。
看来这一局的战略没定妥当,下次一定要谨慎些。
因为烟雾男赢了第一局,心情格外开心,晚上在楼下开起了盛大的庆祝晚会,美食流水样的端上来,大厅里酒气弥漫,音乐震耳欲聋,每个人都狂热的扭动着身躯,脸上红云飞升,兴奋都快脱了型。
红恩缩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大盘美食安静的吃着,因为今天用力过猛,她现在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只能勉强拿着叉子吃到嘴巴里。
红恩的眼睛偷偷的瞄着它的一举一动。一整个晚上,虽然烟雾男十分兴奋,但它真的没有碰一滴酒,看来花生米说的它酒量奇差是真的。这一点如果是真红恩又占了便宜,她的酒量一直很好,很多男孩子都喝不过她,但是后来为着女孩子应该少喝酒的原理,她已经尽量不在外面喝酒展露自己的实力了,但其实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酒量,如果对方的酒量真的那么差的话,她倒是很有把握。
红恩平静的吃着自己的美食,看着人们在群魔乱舞般地扭着身子,准备吃饱了东西就回去休息了,她作为一个失败者可没什么值庆祝的,何况她对于和一群纸片人跳舞也没什么兴趣。
红恩起了身,突然发现有一双眼睛跟随着自己而动,谁盯着我?红恩快速的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但是转过身,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却又分外明显。
红恩加快了步子,感觉背后被无数双眼睛一路盯紧,她快速的跑回到房间里,将房门扣上,这才断绝了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红恩靠着门喘了一会气,心里奇怪,怎么突然会被人盯上?她走回到床边,忽然发现窗口有一张怪异的脸正冲着她笑。她可是住在三楼,窗口怎么会有人?
红恩一惊,条件反射的就要叫出声来,那人紧张的朝她摆摆手,“别叫别叫!不是坏人!”
看他那副样子,头上顶着一双山羊角,尖尖的嘴巴上一小撮山羊胡,小小的眯眯眼笑眯眯的盯着她。
“你想要干什么?”红恩警惕的说。
他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细细的黄牙来,“请你给我取个名字吧!给我一个名字我就走!”
原来是来讨名字来了。红恩微微缓了一口气。
“这个我……可能不……”
话还没说完,窗口又闪出一排奇形怪状的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她。
“请你给我们一个名字吧。”
窗台上的一排脑袋也跟着齐刷刷的点着头,红恩试着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大家的视线也紧跟着动起来。
真没想到小松的嘴巴那么大,明明告诉他不要告诉别人的。
虽说现在它正沉迷在即将获得名字的喜悦中看不上别人的名字,可红恩却也不敢乱给别人起名字,万一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糟了。
“这个……抱歉,我可能……”
话未说完,几个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无比难听刺耳,混合着楼下喧闹的音乐声听起来异常诡异。
“你就帮帮我们吧!没有名字我们只能做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天天躲着不敢见人。”
“是啊!你就可怜可可怜我们吧!”
“你要是不帮我们,我们就天天晚上过来闹你,你让睡不着。”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家伙说。
大家伙一起瞪了他一眼,山羊胡赶快赔笑,“你别理他,他就是太心急了!你看看,要是不行,你先给这孩子起个名儿吧,大人也就算了,孩子毕竟太可怜了。”说着从窗台上将一个长尾巴的小怪物拎了出来。
红恩最是吃软不吃硬,见那小怪物的确可怜巴巴,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这件事情我也不能做主,这样吧,你们谁去把花生米找来,我问问他的意见好了。”
“好!”一声响亮的叫喊,屋子里的人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红恩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错觉。速度也太快了吧!
几个人像箭一样窜到了楼下,化成了黑色的触角沿着墙壁到处游走,然后锁定住正在优哉游哉专心吃零食的花生米,不出声色的将他缠好打包,瞬间抬上了二楼。
红恩再一眨眼,花生米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身上缠满了黑色的影子触手,影子触手落在地上化成一个个怪模怪样的人来,一共五个都乖乖的垂首站立,一脸恭顺的看着红恩。
花生米还保持着刚才被“绑架”时的姿势,一手举着一杯香槟,一手端着一叠花生米。他扭头看看现在这局面,又看看红恩,“现在是什么情况?”
“您要的人我们给您带来了。”山羊胡恭顺的说。
红恩突然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吓到了,将花生米悄悄的拉到一边来小声说,“怎么办?他们都找我来问我要名字。”
花生米细长的眼睛瞥了后面一眼,轻轻啜了口香槟,不言语。
“你说我可以给他们起名字吗?这样会不会得罪了它?”
“它现在在外面兴奋的不行,已经沉浸在即将拥有名字的喜悦当中,应该不会在意别人的名字了。”
“哦,那我就给他们起个名字吧,你看他们都挺可怜的。”
花生米看了他们一眼,淡漠的说:“真的起了名字又能怎么样呢?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又能怎么样呢?毕竟也只是临时拿来的假名字而已,真的名字还在它的手上,情况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就是说,我起的也只是临时用的假名字而已,真的名字仍然在它的手上。”
红恩心下了然,她想起了虽然花生米已经有了名字,却仍然无法改变会变身成猫的事实。
“只要它还在,就永远不会有人得到救赎。”花生米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了。
几个人眼巴巴的热切的看着红恩,“怎么样,可以给我们名字了吗?”
红恩看看他们,无奈的说:“但是有件事要跟你们说明,虽然我给你们起了名字,你们会拥有人类的容貌,甚至找回自己的记忆,但是只要真的名字还在它的手上,你们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没关系,没关系的!让我们哪怕拥有一刻的记忆也是好的啊!”山羊胡激动不已。
他拉住红恩的手,偷偷朝四下里看了一眼,小声说,“虽然咱们都得它的庇护,但是其实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一起点点头,冲着她嘻嘻笑着。
“只要你赢了它,它就会把名字还给我们的。”
可是如果输了的话呢?自己就必须还它名字,如果被它发现……
红恩赶紧甩甩头,太可怕了,她连想都不敢想。
“那我给你们起个名字吧,不过提前约法三章,你们谁都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被人发现我可以起名字的话就麻烦了。”
“好的好的!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是啊!是啊!”
“怎么可能出去乱说!”
大家兴奋的说。
红恩吸了口气,开始转动脑筋,“那……你就叫杨山胡吧!”
山羊胡欢呼一声,脸上和身上渐渐发出光晕,转过身来,已经成了一个短小精悍的小老头,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我呢我呢!”拖着长尾巴的小孩子抓着她。
“你就叫小雄好了!”
“好耶!”小雄欢呼一声,开心的跳起来,原来他竟然是一个白白胖胖可爱的小男孩。
“嗯……你就叫琵琶?对!琵琶!”
“你就叫森木吧!呵呵!”
“你的话叫百事怎么样?”
五个人得了名字,各自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对着红恩一顿感恩戴德,然后开心的离开了。
红恩总算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会了,她没想到原来取名字这么辛苦,泡了个热水澡驱赶了身体里的疲惫和劳累,刚舒舒服服的躺下来,眼皮就已经黏在了一起,再也打不开了。
第二十七章
“咻咻咻咻!”
睡得正沉的红恩突然听到一阵阵十分低沉的奇怪的鸣叫,她随手拧开床头灯,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密密麻麻的装满了人,一个挤着一个,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让着谁。
除了自己床上这点空间,其余的地方被各种奇形怪状的脸挤满了,连天花板上也不放过。
红恩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拿被子盖住了自己,“你们要干什么?”
离她最近的一张大脸裂开一个惨兮兮的怪笑,“小姑娘,听说你能给人起名字的!你给我也起个名字吧!”
房间里立刻发出细细碎碎的拥挤声,人群开始出现小范围的骚乱,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是啊!是啊!给我起个名字吧!”
不是吧,居然这么快就天下皆知了。不是已经约法三章了吗?果然我还是太好骗了,红恩欲哭无泪。
她往床里缩了缩,人群立刻逼近了一分。
“其实你们不必这样着急的。我明天就和它比第二场的比赛了,三场比完,到时候它自然会把大家的名字都还来。”
“你已经输了一局了,剩下的两局要都赢了才行!”
“谁能保证你一定会赢呢!”
“就是啊!”
“就算它答应了你会还名字,谁知道它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就反悔了呢?”
“这种喜怒无常的人我可不信!”
“还是先给我们起个名字吧!这样的日子我真是够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张嘴巴七七八八的说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大,越吵越凶,眼看就要打起架来。
看来不给他们起个名字,他们是不会走的了!
红恩头疼不已,这么多人要起到什么时候啊!
“好!我给你们起名字就好了!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好好好!我们都答应你!”
“先把窗户关上,不许再有额外的人进来了,拿了名字的人就从门走出去,我必须要赶在一个小时内把事情处理完。”
一声欢呼,关窗的关窗,开门的开门,动作十分麻溜。
反正也是睡不成了,红恩抖擞起精神,挨个的起着名字,起好名字的就从门口走了出去,一个小时轻松度过,屋子里的人却还是满满的没有丝毫减少的意思。
红恩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三点了,如果她不快一点的话,恐怕一个通宵她也没的睡了,反正事已至此,索性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取名字好了,明天再在比赛的规则里加上这一条就万事大吉了!
取名一直到六点半,红恩感觉自己脑海里所有的词汇和字眼都已经被全部蹂躏了一遍,她已经想不出一个字,最后剩下的三个人正可怜兮兮的等着呢,可是肚子里的墨水已经用完了。
三个人紧张的盯着她,耐心的等她想出名字来,红恩的手举在半空里半天,却迟迟落不下来,能想的名字已经都想过了,她的脑袋已经空了,像是已经被舔干净的番茄酱瓶子,真的挤不出来了。
“这个……你就叫……”
“什么?”
红恩头一次知道给人起名字是这么绞尽脑汁,苦不堪言的事情。就算是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拧干也挤不出一个字了。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和脑子都已经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分。
“咳!”
在三人的期盼下,她不小心咳嗽了一声,眼看着三人脸上的激动兴奋之色渐渐消退,转而无望和愤怒渐渐涌了上来,她赶紧说道:“你叫高兴!”
“如意!”
“快乐!”
三个人开心不已,欢呼着跑了出去。
红恩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阵干裂裂的疼,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透过窗户,她看到天边已经升起了骄阳,她几乎一晚没睡,此刻只想把一切抛诸脑后,狠狠的睡上几个小时,否则的话她不敢保证待会的比赛能否正常发挥。
楼下巨大的卧室内,小松正在伺候烟雾男起床,明明只是一团虚无的烟雾而已,居然也大模大样的穿着睡衣,幻化出的双手正接过小松递给它的茶水。
“昨晚楼上闹腾了一晚上,可真是够受的了。”
“那您要怎么处置?”小松偷瞧着它的脸色,只见它眉目舒展,看起来心情十分舒畅。
“反正我马上就要有名字了,也该让大家也都有名字才好,这样才和谐嘛!”
小松偷偷的舒了口气。
烟雾男换好了衣服,将衣服罩在虚幻出来的身体上,俨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它喜滋滋的来到客厅内,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发呆。
盯着天空看了许久,才悠悠的问:“来了吗?”
小松也跟着它一起仰着头看了半天,看的脖子也酸了也不知道自己该看什么,他揉揉脖子,“还没来呢。”
它悠悠的叹着气,“是不是这次也不会来邀请我呢?”
小松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除了一轮硕大的太阳,什么也无。
它恨恨地拍了下窗台,“这群势利小人,等我拿到了名字……”它转头看着小松,“怎么红恩还没下楼来,可别让她睡过了头,我现在就要开始比赛。”
红恩几乎是被小松给硬拖了下来,她睡眼惺忪的趴在桌子上,困几乎睁不开眼睛。
它翘着二郎腿急不可耐的搓着手,“今天我们比什么?”
红恩趴在桌子上,眼睛扫了一圈餐厅的方向,“花生米,小松,拿酒来,咱们这一局比赛喝酒!”
烟雾男一脸的兴奋,“哈哈!好啊!喝酒来啊!我最喜欢喝酒了!”
小松紧张的冲着红恩摇了摇头,红恩也对着他摇了摇头来表达自己的决心,“这次必须来点狠料,哪怕知道它酒量不济也只能占点便宜了。”
“快快快!”它急不可耐的拍着桌子。
小松没奈何,只能一边叹着气,一边跺着脚去端酒来。
“比赛没有太多的规则,谁先倒下就算认输怎么样?”红恩奸诈的笑着。
它眯着眼睛,十分开心,“没问题!上酒上酒!”
小松看了眼花生米,试图让花生米来阻挡这桩“惨案”的发生,花生米悠然的看着自己的指甲,十分享受,似乎不打算阻止。
托盘里的酒被它一把夺走,两个人剑拔弩张的看着对方。
“如果这局我也赢了,我的名字你可就要还给我了。”它咧着嘴角得意一笑。
“先等你赢了再说吧!”红恩也毫不客气。
酒杯从桌子的一端推到了另一端,红恩利落的接过杯子,还真不信喝不倒这个沾酒就醉的家伙。
门口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几个人,都是昨天得了名字的人,他们悄悄溜到桌边,粲然一笑,“我们是过来给你们加油打气的!”
它也并不在意,仍旧一副志在必得的开心样子,“好!多点人才热闹嘛!哈哈!”
红恩完全不知道一夜之间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看起来不像是纸片人啊!红恩赶紧摇摇头,现在可不是分心想这些的时候!
小松愁眉苦脸的开始给两个人倒酒。红恩刚刚被人从床上拖下来,胃里空空如也,连块饼干也没来得及吃,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实力。她紧张的搓着手,举起酒杯和它撞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它也爽快的一口喝干,然后“哈”的舒了口长气。
餐桌上陆陆续续的开始流水样的端上美食,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那些原本只敢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也都挤了进来看热闹。
小松一边给他们倒酒,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它的脸色。
他忍不住小声的嘟囔着,“真是够白痴的,为什么要和主人比酒,主人喝多了的话……”
话还没说完,它的身子就开始有点飘飘忽忽的摇晃起来。他也才倒了三杯而已,居然就有点醉了。
“不能比了!我看还是不要比喝酒了!”
小松忍不住把酒瓶抱在怀里不肯拿出来。
烟雾男长手一卷,就把酒瓶夺了过来,口齿不清的吵嚷着,“我自己来倒!”
它喝多了是要撒酒疯的!它撒气酒疯来是要人命的啊!小松急得不行,却也想不到好方法来阻止比赛。
眼看着又连灌着两杯,它举起酒杯的手臂晃了几晃,忽然“啪嗒啪嗒”的从手臂上掉下几块黑乎乎的粘稠状液体来。
“糟糕了!”小松暗叫不好,赶紧一溜烟的往它的房间里跑。
它的脸上顶着两坨不正常的红晕,眼睛变成了非人类的怪异形状,嘴巴咧出了诡异的弧度,好像是一块巨大的已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变成了粘稠状的湿哒哒的液体堆。
“这是稀释了吗?”红恩不可置信的看着它。
它扭扭曲曲的站起来,身子突然拔地而起,变得比房子还大,摇摇晃晃的说道:“再!再给我倒一杯!”
身上仍在“啪嗒啪嗒”的大块的掉着粘稠的液体,它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角度怪异的扭着身子四处寻找,“红恩?红恩?”
红恩明明就在它的眼前,此刻也已经吓傻了。
人们惊呼不已,他们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它啊!
花生米眼疾手快的抓住呆傻的红恩,立即开始飞檐走壁快速的逃窜着。一下子就蹿到了二楼。
“红恩?”它狂风暴雨般从餐厅里卷到了楼上,但凡是沾上黑色稠状物体的东西通通腐蚀破坏,好好的房子几下子就被撞的破烂不堪。
小松颤颤巍巍的拿着个玻璃瓶冲出来,在它的面前晃来晃去,“进来进来!”
它毫不理会的从他身前冲了过去,玻璃瓶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小松被这股大力推得摔倒在了一边。
它晃晃悠悠的上了楼,因为各自变得太大,头还挂在楼梯上,身子却好像是一滩失去形状的水一样在客厅里拖着,不断落下黑色的粘液。
它已经醉的化不出手的形状来,两团看不出形状的手扒在楼梯口,头三百六十度旋转,声音也变了调,“红恩……红恩……”
花生米踮着脚“嗖”的一声从它的眼前飞窜而去,躲到红恩的房间里立即关上了房门。
他不屑的从齿缝里冷哼一声,“切。居然会醉成这样。”
门缝里慢慢渗进黑色的粘稠液体,像是有生命般蔓延了进来。它的身体像一滩水一样从二楼一直蜿蜒到了一楼。在一楼的大厅里流成一条黑色的有生命的河,河水里不断挣扎出黑色的人形来,刚站起身就又摔落了下去,变成一滩水。
刚才还看热闹的人群尖叫着跑出去,有一个胆子大的沾了一滴黑色的液体拿起来看看,哪知那黑色的液体在他的手指上突然翻滚起来,像是一只毛毛虫般扭动起身体,他一声尖叫,拔足狂奔,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跑的慢的,或者失足踩到了黑色粘液的,统统被缠裹了起来,像是深陷沼泽般无法脱身。
第二十八章
花生米看着被撞的啪啪响的门,知道这个房间也不安全了。
红恩手足无措的看着蔓延进来的黑色粘液,“它……它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恐怖!”
黑色粘液像是黑色的触手到处摸索着,慢慢前进,沿着地板和桌子游走着,将花瓶推到了桌子下,摔得粉碎。
花生米拉过红恩,站在窗台上,“抓紧我,我要跳了。”
红恩尚未反应过来,花生米已经拉着她纵身一跃。阳光恍惚间刺眼,在他们跳下去的瞬间,门被撞开,一大团黑色液体爆炸般涌了进来,紧跟着他们从窗子跳了出去。窗台上仍留有黏哒哒的液体在滑动,沿着墙体滴滴答答的滴下来。房间里被这黑色的液体沾染的到处都是。
两人刚一落地,身后就跟着砸下一块黏糊糊的东西来。
小松朝着他们拼命招手,“快找个容器把它的头装进去!”
两个人一边逃命一边慌乱的看着,哪里有容器啊!
红恩眼睛一撇,看到了之前用过的大洗衣盆还立在墙角,她离开花生米,朝着墙角跑过去,黑色的粘液立即跟着调转方向,朝着红恩的方向追来。
红恩跳起来一把抓过了洗衣盆挡在身前,黑色粘液不设防的撞到了盆里,立刻软塌塌的软了下来,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水。
直到巨大的身子都收进了盆里,红恩才喘了一口气。
红恩捧着盆跌坐下来,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松和花生米蹑手蹑脚的走过来一看,它没有形状的头正漂浮在盆里,五官已经变了形,轻飘飘的晃荡着。
小松捂着胸口舒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把它抓到了,否则的话一旦它变成雨落在镇子上,那整个镇子都完了。”
花生米眯着眼睛看着醉的惨不忍睹的烟雾男皱眉,“不管怎么说,这一局总归是它输了。”
红恩仍旧心有余悸,“谁会想到它醉了是这幅样子。”
“你们不知道吗?亏我还拼命跟你们使眼色呢!”小松气闷的讲,“这下好了,房子弄脏了,它一旦变成这样几天都不能使用法术,咱们只能先自己打扫打扫将就着住了。”
红恩指了指洗衣盆里的黑色液体,“那这一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它抬回到房间去休息吧。”
刚才还抬得动的盆子,这会儿居然重的匪夷所思,红恩试了几次都没有移动分毫。小松也试了试,更是没用。
花生米看不过两个人没用的样子,亲自来搬,居然连他也搬不动。
“怎么这么沉?”
三个人一起咬紧牙关,使出全力才勉勉强强的搬得动,三个人合力慢慢的挪着盆子,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
“我觉得它一定是故意的,它肯定是故意在折腾我们。”红恩使劲推着盆子。
它在盆子里哼哼唧唧的哼着,晕晕乎乎,醉的完全人事不知。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盆抬到了它的房间,红恩看着这一滩液体有点不知所措,“就这样把它倒在床上?”
小松翻了几块木头出来,快速将床的四周都封起半米高的围栏来,然后将盆里的液体倒了进去,它就这样悠荡荡的浮在床上,打个嗝,偶尔还会激起几个黑色的小水花。
小松松了一口气,“现在可千万不要再打扰到它了,也不要得罪它,否则我们都会死的很惨的。”
“它每次喝醉都是这样吗?”红恩忍不住问。
“今次还算是好的,还没惹出什么大祸来,之前有一次醉厉害,差点把天给翻过来。自那以后它就被禁止喝酒了。你怎么会想到要和它比酒的,简直是哪里有马蜂窝就专捅哪里啊。”
红恩抓了抓头没有答话,她默默的看了眼花生米,给他递了个眼神,两个人走了出来。
这个花生米到底是何居心,说了两次的比赛内容都出了状况,他是故意的吗?还是无心之举?红恩也有点搞不懂了。
“你知道它喝醉会变成这样子吗?”红恩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过它的酒量很差,只是没想到喝醉后会是这样。”花生米淡然的说。
“也就是说你也是在对它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制定的战略喽。”
“算是吧。”
“也就是说你的判断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确,你不知道它居然有那么多收藏的衣服,也不知道它喝醉了会发酒疯,那你制定的第三个计划会不会也出问题呢?我们只剩下最后一场比赛了。”
花生米舒服的感受着微风拂面,似乎一点也不为此懊恼,“输了又怎样,反正只要能拿到大家的名字就好了。”
“你知道的,输了我没有名字给它。如果它知道我骗了它,说不定我们不但拿不到名字,反而会连累大家跟着一起遭殃。这一点你知道吗?”
花生米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不以为意的说:“我不会给它这个机会的,我一定会灭掉它。”
红恩看着他默默不说话,她现在不得不怀疑花生米是否有这个能力消灭它,毕竟两个人之间实力如此悬殊。由其是发现花生米的计策并非完美后,红恩内心里不免对他产生了细微的意见。她并没有心思消灭掉它,她只想拿回大家的名字然后平安回家而已。平时哪怕走的再久,也不如现在那么归心似箭。
花生米冷淡的看着前方,看不出喜怒,“第三场比赛,你们就比……”
“不,我已经想好了比什么,这一场我想听自己的。”红恩打断他,轻声说。
花生米微感错愕,轻描淡写的看了眼红恩,没有说话。凭他的聪明,一定也感觉出了红恩心态上的变化。本来他们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信任,他们甚至算不上朋友,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
“无所谓啊,那我自己来做好了。”
花生米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揣着口袋离开了。
红恩看着花生米离开并没有叫住他。第三场她无论如何必须赢了,她可输不起。既然道不同,那就各自为谋吧。
红恩气闷的哼一声,也转身离去。
因着它醉的不省人事,红恩连续几天被人追的到处走,但凡红恩在的地方永远有怪脸人追着她要取名字。喝水的时候桌子底下突然冒出一张脸来,“帮我取个名字吧!”
躺在床上拉上被子,一抬头就看到天花板上趴着一个,惨兮兮的叫着,“帮我取个名字吧!”
哪怕是关上卫生间的门也能发现有人躲在浴缸里等着她。
几乎是无孔不入,红恩被骚扰的头都快炸了,没办法只能蹲下来抱着脑袋,抓心挠肝的想着。她开始后悔自己应该多读点书的。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已经用干了肚子里所有的墨水。
花生米也开始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红恩每次看见他他都当没看见般。
真是有够小气的,红恩在他背后吹胡子瞪眼睛,难道我红恩事事都要听你的安排吗?红恩明显感觉到他一直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似乎对镇上人们的名字并不上心。
她也决定不再理他。脆弱的联盟瓦解了,他们好几天没说一句话。
自从烟雾男躺在床上休息后,小松就关上了它的房门,只有自己每天进去照看它,红恩只能自己慢慢的收拾房间,因为花生米对她不理不睬,红恩便把一腔不满都发泄在做家务上,扫的花瓶东倒西歪,擦得桌子噼啪乱响。不曾想速度快了,效率也提高了不少,房子很快被她收拾干净,变得焕然一新。
两天后,小松去看望它时,发现它已经睁开了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可是它的身上还是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根本成不了型。
“我……我这是怎么了?”它抬起自己的胳膊,胳膊就软趴趴的塌了下来。
“您喝醉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任性的喝酒了。”
它的头上戴着一顶睡帽,看起来十分虚弱,它乖乖躺下来拉好被子,“看来我还要再睡一下才能恢复。”
小松见它又睡下了,自己悄悄的溜了出来。红恩站在门口问道:“它没事吧?”
“没什么,应该再有一天就能恢复了。”红恩点点头,忽然看到花生米的身影从窗前一扫而过。自从红恩决定不再事事听从花生米时,她就彻底和花生米渐渐疏远了。
花生米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微风吹着他的刘海。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左手上五根尖爪十分锋利,他舔着自己的爪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
他的眼神锐利而冷漠,细长的猫眼里闪着阴冷的光。
在他的楼下,红恩也推开窗子,望着窗外浓黑的夜色迟迟难以入睡。
在她的楼下,烟雾男正舒服的睡在床上,呼呼大睡,身体仍是软绵绵的液体状,嘴角却留着口水,舒服的不能再舒服了。
随着它的呼噜声起落,它的身体里轻飘飘的蒸发出几只酒精凝结的萤火虫来,萤火虫越来越多的从它的身体里挣脱出来,它身体里的水分渐渐流逝,等到满室都充盈着萤火虫时,它已经慢慢的恢复成了烟雾状的身子,飘飘荡荡,像正在奋力燃烧的黑色火焰,也像是快要熄灭的半点残光,是半生半死的挣扎。
萤火虫慢慢的从窗子里飞了出去,飘飘忽忽的飞上半空,飞入天际,似乎和天上的星斗们连成一片,和银河浑搅在了一起,在天与地之间连接了一条神奇的隧道。一瞬间天和地不再有距离,它们原来靠的那么近,那么相亲相爱。
红恩吃惊的看着萤火虫从窗前飞过,数量越来越多,多的不可思议,美的目不暇接。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在指尖碰到的一刹,萤火虫忽然被冰冻住,变成蓝色的水晶状,然后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像是破碎的玻璃,碎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形状纷纷坠落。
红恩忍不住赞叹一声,“美啊!”
萤火虫螺旋着飞往天际,然后带着尾部的微茫光亮渐渐远去,让人无比的安心和舒服。天地一片祥和宁静,世界在这一刻是那么美好。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红恩看到烟雾男出现在了餐桌前,端端正正,好脾气的坐着。一场大醉让它安分了不少,也规矩了很多。
红恩坐了下来,小松立刻给她端上了餐盘。红恩在小松给她填牛奶的时候偷偷与他对视一眼。小松会意的点点头。假装若无其事的说,“说到底,上一场可能得算是红恩赢了呢。毕竟最先倒下的是主人。”
它切着牛排,嚼的十分用力。
它点点头,“这一场的确是红恩赢了,现在我们一比一平局。嗯,就看最后一场的了。”
“我想我们过几天再比下一场吧,毕竟你的状态可能还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它的黑脸上慢慢泛了红,它咳嗽几声,从嘴里喷出几个酒泡泡来,刚想争辩几句,忽然窗外阴云密布,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黑云遮蔽,整个世界一下子变成了黑天,小松掏出一把纸条来,凌空一吹,小纸条成了在半空里跳动的蓝色火焰,屋子里一下子变成了蓝色。
小松跳到窗前往外面一望,大风吹的窗子劈破作响,吹的小松的头发全部朝着奇怪的方向飞去,小松伸着脑袋望了一会,半空里电闪雷鸣,好像天要炸开了一样。
小松惊喜的缩回脑袋,“主人!是神信鸟。是神信鸟朝着我们这边落下来了!”
神信鸟是什么?红恩好奇。
它的嘴巴渐渐裂开,比小松还兴奋,“真的是神信鸟吗?”
小松又叫又跳,欢喜的嚷着:“是神信鸟降落啦!”
它哈哈大笑,打了个响亮的响指,房子突然又往上长去,房内部开始重新锻造,结构和装修变得更加的华丽,夸张。不一会整座宫殿焕然一新,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它拿出张纸条随手一丢,纸条突然迎风招展,黑笔写成的名字脱离纸张,竟然飞了出来,被它直接吸进了肚子里,名字刚一落肚,它的身体一阵“噼啪”作响,紧接着一个挺拔的中年男人从烟雾中显现。
红恩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副形象她一点都不陌生,这分明是她前几天刚见过的形象,他的新名字还是自己起的,叫巴伦。
巴伦身穿剪裁得体的米色西装,两撇小胡子十分性感可爱。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新形象,随手一挥,宫殿大门洞开,等待着恭迎神信鸟的到来。
天空中的电闪雷鸣已经停止,寂静中听到一声清冽的啼叫声,悠长而又辽远。
红恩也跟着凑到门口去看热闹,神信鸟是什么鸟?难道真是神鸟?
一阵大风从天而降,一只通体发着光的大鸟在黑云中穿梭,它的尾巴分成九股,尾巴上的羽毛见风即着,瞬间燃烧起熊熊大火,整只大鸟通体焚烧着烈焰,看起来十分可怖。它在半空里转了两圈,突然发足了力朝着宫殿猛冲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待它接近宫殿时,小松突然惊叫出来,“不好了!不是神信鸟!是焚鸟!它冲过来了!”
焚鸟愤怒的啼叫着,雷电呼应它的叫声,越发肆虐起来。
那大鸟如此之大,宫殿的大门根本装不下,可是它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携带着一大团的火焰冲了进来。
红恩感觉整个宫殿似乎都被瞬间点燃了,连她自己也跟着燃烧了起来,一阵大火迎面扑来。焚鸟刚一进入宫殿内,迅速熄灭,变成一张燃烧的纸片落在桌子上,纸片刚一落地,立刻化成一排燃烧着的字迹,刻在了桌子上。
小松和烟雾男急匆匆的赶过去一看,那一排燃烧的字迹是:六月十五日,焚神殿,惩戒大会,恭候光临。
那一排字迹在几个人看完后立刻燃烧殆尽,什么都没有留下。惩戒大会?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啊!红恩偷偷打量两个人的反应,两人目瞪口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小松最先有了反应,他结结巴巴的说:“为……为为什么来的是焚鸟而不是神信鸟?为什么是去惩戒大会而不是去众神大会?”
烟雾男吧唧吧唧嘴,一个转身又化成了一团烟雾状的黑影来。此时一张空白的纸片从它的身体里慢悠悠的飘出来。
它看似浑不在意的坐回到餐桌上,继续切着自己的牛肉,“凉了果然就不好吃了!”指尖上燃起一小团蓝色的火焰,开始自顾自的给牛肉加热。
小松看起来比它紧张多了,“那怎么办,要去惩戒大会吗?”
它大口的吃着还冒着蓝色火光的牛排,“还不是欺负我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就没有办法入神籍,就然就把我当黑户处理。”说着又狠狠的吃了一口牛排。
红恩微微纳罕,原来连神的世界也这么等级森严,还有黑户呢。
小松一屁股坐在地上,吓的屁滚尿流:“这惩戒大会咱们是说什么也不能去的!”
它轻松的耸耸肩,“不怕的,只要我赢了第三场得回了自己的名字,我就可以入神籍了。”
红恩感觉到它和小松的目光齐齐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赶紧尽头扒饭,可是越想越觉得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参与其中,却无能为力。
红恩决定不再隐瞒,大着胆子坦白,“既然这件事情对你这么重要,我也不能隐瞒,其实我……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名字……”
它停下来,直直的看着她:“别抵赖,我都知道的。”
“可是……”
“如果你不记得我的名字,那么镇上所有人的名字我也全部都不记得。”它吃掉最后一块牛排擦擦嘴,一副威胁的姿态。
红恩彻底安静了。它认定了名字就在自己的手上,看来无论说什么都不会信的了。她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她希望自己能赢,拿回所有人的名字平安离开,可也希望它能得到自己的名字,不再做个黑户,不用继续在山顶焦灼的彷徨。
如果我真的知道它的名字该多好啊……
“比赛就定在明天吧。明天就是十二号了,我必须在十五号之前拿到名字。”烟雾男说。
红恩打起精神,点点头,一切就交给老天吧。
“明天第三场的比赛内容,暂时保密,你只需要跟着我一起下山就好了。”
“下山?”它微微吃惊。
“是的,比赛的场地在山下的小镇里。”
它有点好奇,“可以提前透漏是关于哪一方面的吗?”
红恩摇摇头,“无可奉告!”
这时候花生米慢悠悠的双手插着裤袋走过来。烟雾男招招手,在花生米身上一摸,花生米立刻变成了一只黑猫,被它拎着放到了自己的怀里。红恩明显感觉到了花生米眼神的变化,他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怒气。它好像丝毫没有感觉,仍旧抓着它的下巴,给他挠痒痒,花生米根本无力抵抗,只能任由它到处抓挠着。
“不过之前还是要约法三章,我们两个人的比赛你不可以使用法术,我们两个人必须公平竞争。”
“没问题。”感觉现在的它似乎没了脾气,怎么着都行。
它乖顺的让红恩有点不好意思使用阴谋诡计了。
红恩预计好的第三场比赛是和它比赛做蛋糕,上次她体验过在钱胖子的店里做蛋糕的感觉,这家伙如此没有耐心,根本没可能做出完整的蛋糕来。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自己能胜利的办法了。
下午没事的时候,红恩悄悄的拉了小松问,“这众神大会和惩戒大会都是怎么回事呢?”
小松倒是知无不言,“众神大会是每年六月十五的时候举办的一场会议,所有有名望的神都会受邀参加。”
“哦。”原来是这样。
“不过只有在神籍名册上的人才会被邀请,主人因为没有名字,所以从来没有被邀请过。也就意味着,主人的存在和地位不被神界所承认。”
这么可怜人呢,红恩有点同情它了。
“而惩戒大会,则是为了惩罚那些为非作歹,滋扰人间的凶恶之徒的审判大会,一旦被评判为有罪,则将会受到诸神的惩罚,主人心心念念希望自己可以被邀请参加众神大会,却不曾想,居然等来了惩戒大会……”
“所以说,神界已经给它判定为是凶恶之徒这一个梯队的?”
“才不是呢!”小松激动的抗议,“还不是因为你拿了主人的名字!害的主人被迫去抢别人的!”小松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主人的坏话,气的他抓着扫帚几近抓狂。红恩有点心虚,怎么绕来绕去自己居然成了始作俑者,这也太无辜了!
红恩没再和小松争论,赶紧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烟雾男便携带着小松和红恩声势浩大的下山了。别看红恩他们来时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是下起山来就容易多了。
红恩仍旧坐在花生米的背上,它的肩膀上驮着小松鼠小松,一人一猫从海龙川的最高峰随便往下这么一跳,就这样踏空而去。红恩只感觉巨大的重力将人从万丈高空上拖拽了下去。花生米在半空里奋力一跃,他的背上伸出两只云朵做成的翅膀来,巨大的翅膀扇动,似乎能搅动起烟霞,红恩第一次体验到腾云驾雾的感觉。
度过了一开始的惊惧期,没一会红恩就爱上了这种飞翔的感觉。花生米飞的极稳,周遭空气都隔绝般的在她面前十厘米处弹开,她的头上好像带了一个透明的头盔。让她可以无障碍的去欣赏这个世界。
小松吓的在它的肩膀上上下乱跳,红恩反倒笑的很畅快,大风在周围狂舞,云雾在周围吐纳,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红恩感觉自己在云雾里上下翻涌,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朵洁白的云彩,在天际飞跃。
花生米一个俯冲,云雾散去,她突然从刚才的缥缈世界落回了人间,蓝天在她的身后,大地呈现在眼前,中间是清新的让人觉得发甜的空气。视线渐渐下落,高大的树木和森林跃进视线内,五彩斑斓的人间降临,大片大片美丽的花海蔓延到视线的远方,房舍探出头来,一切尽显着生命之美。
第三十章
红恩一伙人在烟雨阁附近落了下来,烟雾男穿着衣服,系着围巾,带着帽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除非有人恶意掀开它的帽子,否则轻易不会有人看到它的脸竟是一团黑烟。
红恩边走边教育,“看看你管理下的城镇吧,人们都失了名字,每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般忘记了自己是谁。”
它不为所动的耸耸肩,“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啊,我现在都还没脸见人呢。”
红恩见他那副样子,觉得倒也说的没错,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说辞来教育它了。
几个人一边走着路,一边看着沿路的风景。再一次走这条街,红恩的心情十分复杂,花仍是当初的那些花,但是情景却已经变的这样离奇了。来时自己孤单一个,现在身后跟着一票人。准确的说,他们现在每一个都不是人……
红恩清了清嗓子,赶快打断这些无聊的想象。
“咳,我们今天的比赛就是去到前面的蛋糕店里跟钱老板学做蛋糕,做的最好吃的人获胜。”
花生米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默默的走着路。
它倒是有点兴奋:“做蛋糕?这我可没做过,听起来蛮好玩的呢。”
小松微微咋舌,眼睛滴溜乱转的到处看着。
红恩在前面带路,对于做蛋糕她还是有把握的,她偷偷看了眼花生米,花生米微微侧过头,躲开了红恩的眼光。
真是小气鬼,红恩发现自己完全猜不透花生米的心思,他自己目光犀利,总是把人看得透透的,但是自己却始终对他一无所知,想想都觉得可怕,真是一个危险的人。
红恩率领众人路过了她们之前上班的典当行,街上行人稀少,每个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红恩当起了导游,“大家请往右手边看,这里是我和花生米之前工作的地方。再往前不远就是蛋糕店了。”
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钱老板了,当晚把他一个人扔下后就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红恩选择来做蛋糕也多少有点私心。
蛋糕店悄无声息的开着门,迎着业,却不见有什么人来光顾。
红恩推开门,门口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钱老板?”
她探头往里面张望,就看见工作台上有一个厚重的背影正在忙碌,听见声音,钱老板慢慢转过来。本来这些日子以来,他时刻谨记红恩的话,假装自己和别人一样,也是失去了名字的行尸走肉,可是一回头,冷不丁的看见了红恩,他一声欢呼惊叫起来,“红恩!”
然后人就举着两只沾满了面粉的爪子冲了过来。等到他发现红恩背后还站着三个高挑的男生时,身影猛地顿住了,两只小眼睛烁烁发光,挨个溜了一遍。
“红恩,你倒是挺厉害的,哪里找来这么多帅气的小伙子当保镖啊!”
“保镖?”烟雾男第一个不干了,“谁是保镖你说清楚了!”
钱老板猛然间看到它扬起的脸竟然是一张黑色的烟雾脸时,吓的赶紧转身接着和面做蛋糕了。好像身后完全没有人一样。
红恩赶紧把它的帽子拉下来,将它那张骇人的脸藏了起来,笑眯眯的走到钱老板身边,悄悄对他说,“钱老板,是这样的,我想借你的场地一用。”
“场地?”他回头有点害怕的看了看它,然后回过头来小声说:“你后面那个……那个怪……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们现在要借你的场地进行一场制作蛋糕的比赛,你来做老师和裁判,选出做的最好吃的人。”红恩想了想,想悄悄补充一句,“一定要判我赢啊!”
哪知话还在肚子里,身后就听见了一声冷冷的命令:“不要说多余的话。”
红恩吓了一跳,哪里还敢说口出来。
钱老板回头悄悄看一眼,见它还是远远的站在门口,偷偷趴在红恩耳边说,“要算你赢吗?”
话刚说出口,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要公正!”
震的钱老板的厨师帽差点飞起来,钱老板怎么也没想到前一秒还在那么远地方的人怎么一瞬间就到了耳边,还偷听了自己的悄悄话。他哪里敢说话,立刻把帽子扶正,点头如捣蒜,手上快速的将蛋糕杯推进了烤箱。
钱老板搓搓手,手上掉下一大片白色的面粉来,他笑容满面的看着众人:“既然你们这么喜爱烹饪糕点,那么我就来手把手的教你们吧,你们想学什么呢?”
“想学简单一点的。”红恩赶快说。
烟雾男认同的点点头,明显不希望学习太复杂的技术。
钱老板对有人来学做蛋糕十分热心,指着他那一排排宛如艺术品般的蛋糕一一介绍起来:“学个波士顿派不错!”
小松和花生米倒是看的口水直流,红恩和烟雾男这次倒是惊人的一致,赶紧摇了摇头,看到波士顿派上面繁复的花纹瞬间就泄气了,怎么可能学得会。
钱老板的热情没受影响,“这个怎么样?名字叫歌剧院蛋糕!我跟你们说就是在北京上海,他们蛋糕店里的品种也未必有我们家的全!”
小松和花生米眼巴巴的看着玻璃柜里的蛋糕直咽口水。
两人还是摇头,红恩大致数了下,这歌剧院蛋糕至少有五层,做起来肯定也不容易。
“这个简单!柠檬挞。”
烟雾男紧紧的皱着眉头,“柠檬太酸了,我不喜欢柠檬。”
“这款奥地利著名蛋糕,沙河蛋糕怎么样?这个呢?果仁糖蛋糕?提拉米苏?这个拿破仑?”
两人看着一路摇头。
钱老板急了,“那你们要学什么啊?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
红恩害羞一笑:“钱老板,有没有那种特别简单的难做的蛋糕啊?”
钱老板抓抓脑袋,“你这要求我倒是头一次听见过。”
“就是那种特别有气质又能彰显水平的蛋糕。”它在一旁补充。
钱老板为难的抓抓头,“那要不我教你们做蛋奶酥试一试?”
“蛋奶酥?”红恩眼睛亮了,这个名字一听起来就知道简单,配料也跑不离是鸡蛋和牛奶了。
“那就这个吧!你这里有样品吗?”红恩问。
“没有没有,蛋奶酥是一款十分特殊的蛋糕,它被称为是昙花一现的美,口感如同在云端般柔软细腻。啊!”钱老板舔舔嘴巴,一脸陶醉,说的大家也跟着流口水:“只有刚出锅的的时候趁热吃才好吃,不然它很快就会塌方萎缩,就不好吃啦!”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小松忍不住吞口水。
“那肯定啦,蛋奶酥是被称为最难做的糕点之一,今天可真是到了考验你们的时候了!”钱老板兴致勃勃的挽起胳膊袖子,“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开始了!你们两个到时候也来做评委,人多才公平嘛!”小松和花生米立刻点头。
最难做的糕点……天哪!红恩开始有点后悔了,不停在心里呐喊,钱老板!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要多多关照呀!显然钱老板一做起做蛋糕把什么都给忘了。可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收手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钱老板学起来。
钱老板摆起造型,狡猾一笑,“我动作很快的,你们要跟上!学蛋糕一是靠勤奋,二是靠悟性!”
红恩悚然一惊,不是吧!钱老板要手下留情呀!
“看好了!首先鸡蛋要选冰的。”钱老板一转身突然就开始了,别看它看起来笨重,做起蛋糕来竟身轻如燕,瞬间就到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红恩和烟雾男也赶忙去拿了几个过来。
“接下来找个容器将蛋黄和蛋清分开来。”钱老板动作麻利的将蛋黄和蛋清分离,红恩笨手笨脚,居然打了三个才成功将蛋黄和蛋清成功分离,而它竟然一下子就搞定了。不对吧,这不是正确的节奏吧!红恩记得自己上次还做的很成功呢!它冲着红恩呲牙一笑,红恩瞬间浑身紧绷,恶狠狠的加快速度。
“用手捏一块黄油下来,就像这样直接抹在碗上,红恩你抹的太薄了,要用力。然后撒一勺白糖,旋转碗,让白糖均匀覆盖,然后将多余的白糖倒出来。”
烟雾男手脚麻利,做的格外认真,红恩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这家伙简直是做蛋糕小能手啊,竟然追的上钱老板的速度。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它超越的。
“红恩你的糖太多了,要倒干净。”钱老板好像是当老师上了瘾,竟然教训起人来,一点都不马虎。红恩赶紧将碗里的糖都倒干净了。然后转过头去偷偷看它的碗,它炫耀般的举起碗大方的给红恩看,干净利落一丝不乱。红恩反倒觉得自己开始乱了阵脚,它做的太好了!怎么办。
“每人拿一只牛奶煮沸,然后倒入打散的蛋黄中,边倒边搅拌。”
红恩照着做了,钱老板动作极快:“低脂面粉过筛。”
眼睛看着,手上跟着忙活着,竟然都觉得忙不过来,红恩本来觉得做蛋糕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上回跟着钱老板做蛋糕的时候觉得自己还蛮有天赋,怎么这回又笨的不行了呢。
手上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过到了下一个环节,“搅拌均匀后加入黄油继续搅拌,搅拌不要偷懒啊,否则做不出好吃的蛋糕。”
红恩手上加速,感觉整只手都在眼前旋转了起来。
“好了,可以盖上保鲜膜备用了。”钱老板拍拍手,满意的看着烟雾男,“做的有模有样呢。”
“我呢,我呢!”红恩焦急的问。
“你呀,马马虎虎。”
红恩气闷,烟雾男得意的朝着她吹胡子瞪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好,蛋白先用打蛋器打出一些泡沫,加入一半的糖。”
“湿性打发后加入剩下的糖,打至硬性泡发。”
“加入三分之一的蛋白到蛋黄糊中,搅拌均匀。”
“将拌匀的面糊倒入剩下的蛋白霜中,混匀。”
“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
红恩觉得自己的两只手都飞了起来,盆子被她敲的叮当乱响,桌子上被她搞得乱七八糟,可是自己碗里的那一坨貌似看起来不太乐观啊。她瞥了眼钱老板和烟雾男做的,钱老板也就算了,怎么连它都做的有模有样,居然和钱老板一起完成了。
红恩有点脸红,糟糕了,该不会要栽在自己的手里吧。
“你有什么问题吗?”钱老板挑着眉毛一脸严肃的问。
“没什么问题。”红恩赶紧将面糊倒入蛋白霜中,搅拌了几下。他们为什么能动作那么快!钱老板和烟雾男一起嫌弃的看着她。
红恩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明明自己和钱老板才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吧,他居然这么快就叛变了!
“红恩啊!你这手艺短期内可能是开不成蛋糕店啦,不过你还是很有潜质的!”红恩委屈的抬起头,发现他最后一句竟然是转过头对着烟雾男说的。
红恩的内心无比的凄凉。
“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开始把面糊倒入纸碗中,倒到满模的程度就可以了。”红恩也把自己的面糊倒了出来,分别倒在了五个极小的小碗里。
钱老板微微一笑:“现在我们可以把自己的作品放进烤箱内了,烤上25分钟就可以了呢。”
红恩擦擦额头上的汗,发现它虽然做的有模有样,可也搞的一头一脸的面粉,样子十分狼狈。红恩想拉着钱老板套套近乎,哪知道钱老板这人十分爱才,见它做的十分灵巧,忍不住夸赞道:“哎呀,真没想到你还蛮有天赋的,将来学成开个蛋糕店保证赚钱!”
它洋洋得意的呲牙一笑:“真的呀!开个蛋糕店倒是不错!”
“钱老板!钱老板!”红恩小声的叫着,哪知道钱老板跟烟雾男聊的不亦乐乎,压根就不理她。
红恩气闷,气鼓鼓的收拾着桌台,花生米和小松早就迫不及待的抱着一大堆的蛋糕吃的热火朝天。钱老板在一旁忍不住叫到:“都要买单的!都要买的!不可以吃白食!”
烤箱“叮”的一声响,几个人的蛋糕热乎乎的出炉了。钱老板兴奋的大叫:“在筛一点糖粉在上面就好了!”
钱老板在每人的面前放上三个小碗,一个是钱老板自己做的,一个是红恩做的,一个是它做的。只是顺序已经被打乱,除了钱老板谁也分不清。
钱老板观察着蛋糕,十分敬业的对小松和花生米说:“咱们做评委的呢,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公平,用自己的舌头和味觉来评判真正的美味。”
红恩在他身前比手画脚,喂喂!当初不是说要帮我的吗?钱老板视而不见,义正言辞的教育着:“对美食的亵渎就是对自己职业的不尊重。好了,我们开始品尝吧,这里分别有一款是红恩做的,还有一款是这个……它……做的,还有一个是我做的,你们只要按照美味的程度排好顺序便好!快开始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个人舔舔嘴巴,拿起勺子美美的吃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红恩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一模一样的小杯子,自己也好奇味道,她舀了一勺尝了下,哪知那蛋糕入口即化,瞬间化作一股甜丝丝的幸福感,红恩的眼睛瞬间亮了。忍不住又吃了一口,那种仿佛坠入云端,飘飘忽忽的幸福到令人开始眩晕的感觉让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好吃!太好吃了!
她又拿起了第二个,这个味道比刚才的那种惊艳的口感又差了些。但也可以入口,同样入口即化,似乎比刚才的味道浓了些,味道比较重,没有坠入云端的轻飘飘之感,倒是感觉是悬浮在半空中,滋味倒也还勉强可以,红恩又尝了第三个,第三个的品质可差得远了,由其是有了前两个的对比,简直是难以入口,就更别提什么入口即化了,硬邦邦的直掉渣,分明是材料比例没配对。这谁做的啊!水平也差太多了!
可问题是她现在不能确定哪一个是自己做的,她没想到关键时刻钱老板居然较上真了。钱老板尝完了蛋糕,点点头,掐着腰,一派糕点宗师的模样:“这个蛋糕虽然味道上还差了些火候,但是已经做的有模有样了,稍加训练即可成才,至于第三个嘛!配料比例不对,手法不够,口感欠佳,没什么天赋,要是给我来选的话,我选择这一款。”
红恩紧张不已,所以做的好吃的到底是我做的还是它做的呢?因为纸碗都一样,连红恩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自己做的。
花生米这个吃货更是只会忠于味道,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好吃的那一款,就连小松都选择了好吃的那一个。
钱老板看了看两个人,“看来结果没什么悬念啊!现在的比分是三比0。”
至于哪个是三,谁是零,现在大家还不知道呢,只是本着对蛋糕工艺尽职尽责的原则我不得不诚实的说,这个配料稍有欠缺的不好意思就是红恩你的了,这个味道不错的就是这位先生的作品。”
红恩犹如五雷轰顶,她仿佛一瞬间焦化了,变成了泥塑的雕像般一动不动。怎么可能,那个难吃的竟然是自己做的。她可是因为上次帮过钱老板觉得自己很有有天赋才选择比赛做蛋糕的,怎么居然会是自己输了。
它也不怎么敢相信这个事实,整个人表情怪异,脸上说不出是笑还是哭。嘴巴裂成奇怪的形状,像是波浪一样不停的颤动着,不一会嘴里发出奇怪的笑声,脸上的黑雾越来越浓,快速旋转着,吓的钱老板扶着帽子溜到厨房去了。
小松欢呼起来,“太棒了主人,你终于胜利了,三局两胜,是你赢了!”
红恩有些无助的看着花生米,花生米眼睛里微微含着怒气,一丝杀气不易察觉的蒸腾而起,掀起了他的头发,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红恩现在开始慌了,完蛋了!它赢了!我必须还给它名字。可是我拿什么还呢!
烟雾男十分开心,笑的脸都变了形,“我赢了,红恩,你必须按照约定把名字还给我。”
“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没问题!”它兴奋的一招手,红恩眼瞅着自己从钱老板的店里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回到了山顶的城堡,整个过程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一切瞬间改变。
红恩无话可说了。
它笑眯眯的在自己的高座上坐着,长腿翘起来,笑嘻嘻的看着红恩,“按照你的要求三场比试全部比完,最终还是我赢了你。”
红恩没法抵赖,“是……的确是你赢了,我该给你名字。”
它突然蹿起来,开始兴奋的在房间里来回转着,坐立难安,“等!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你稍等一下!”
它一招手就给自己换了件十分华丽的衣服来,表情亢奋的看着红恩:“我穿这件怎么样?”
红恩无奈的点点头。
“挺好的。”
它看了看自己,觉得并不满意,一招手又给自己换了身金光闪闪,十分夸张的衣服来。“这件衣服会不会有点太花哨了。”
“你喜欢就好。”
它连换了好几套衣服,最终选定了一套燕尾服,头上戴着高脚帽,脚踩锃亮的皮鞋。
它满面通红,激动的趴在红恩的眼皮底下,“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快把我的名字还给我吧!”
红恩下意识的看了看不远处的花生米,他仍旧一脸淡漠没有表情。拜托给点建议啊!花生米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往嘴里随意的丢着花生米。突然他若无其事的瞥了红恩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嘴唇无声的说着什么。红恩猛然一惊,真的要这样吗?只能这样了吗?万一被发现了呢?不好吧?
无数个担忧像是鼓点一样在她的心脏上“咚咚咚”的敲着。红恩有点不知所措,其实她早就想到了这一遭,如果被逼无奈的话……
它顺着红恩的视线看过去。“你看他干什么?”
“夜?”
红恩脱口而出,刚说出一个字她就卡壳了。给它一个假名字!欺骗它?怎么办?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再不说出名字,恐怕自己和花生米都会遭殃。
它激动的双颊飞上潮红,兴奋的上蹿下跳,“夜!”
红恩心里面的鼓声越来越响,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心慌,红恩舔舔嘴唇,她的脑袋已经被榨干了,竟然想不到一个好听的名字!
“夜?夜什么?”
“夜……白?对!白!”
红恩闭上眼睛,感觉有一根坚硬的棒子在自己干涩的大脑里搅拌着,企图再捕获一点点的讯息,但是红恩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被挖空了,再也没有新内容了!
红恩大脑一片空白,撕扯着干裂的疼。她脱口而出:“夜白罗!”
“夜白罗?夜白罗!”烟雾男喃喃自语。
在她眼前不断跳着叫着的烟雾男突然间呆立在原地,从半空中破云而出的一道霞光直接穿过屋顶,笔直的贯穿进它的身体里,红恩吓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它慢慢浮上半空,身体开始在半空里旋转,黑色的烟雾不断的盘旋着,和金色的霞光缠斗。
夜白罗的声音从黑烟中传出来,“红恩,你理想中的男孩长什么样子啊!”
红恩一愣,我理想中的男孩?她把自己知道的偶像明星都想了个遍,可是又觉得这些都不是她心中最喜欢的款式。
“要是让我来说的话,我比较喜欢男生……长相精致,巴掌脸,英气十足,长腿,气质棒,然后笑容灿烂。”
“发型呢?”
“发型干净清爽就好了!”
“身材呢?”
“身材颀长,比例完美!”红恩忍不住打了个响指,双眼放光,世界上要是真有那么完美的人该有多好啊!
“我知道了!”夜白罗开心的笑着,黑色的烟雾快速旋转,将霞光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怪异,然后夜白罗就从这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中缓缓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从半空里抓起那件它精挑细选的衣服套上。
等它从烟雾中走出时,红恩真的傻眼了。
一个帅气逼人的男生出现在她的眼前。长相精致,巴掌脸,英气十足,长腿,气质棒,然后笑容灿烂……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完全按照她的描述而诞生的长相完美的男人。
红恩觉得自己的心里“扑通扑通”乱跳,这太意外了!像是心里某个隐秘的梦境突然变成现实,荒芜的沙丘突然遍地开满玫瑰,理想中完美的男人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红恩的眼前。
他的身后带着一片温暖的光,一切都美好的像是谎言。
红恩呆愣住了,半天没有找回自己的神志。
夜白罗满意的看着全新的自己,“啊!我终于找回自己了,原来我是这个样子的!”
他满意的打个响指,但是指尖却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夜白罗吃了一惊,它又打了个响指,仍旧没有反应。
“看来是还没有习惯这具身体呢,没关系。”夜白罗完全不在意自己暂时失去了法力,它双手抱着头,笑的一脸阳光灿烂,转头开心的对红恩说,“红恩,我……”
话音未落,花生米在它背后突然栖身而上,右手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兽爪,直接将夜白罗劈成了两半,黑色烟雾从夜白罗的两半身体断裂处慢慢的飘散出来。
这一下子变化来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还在一边感动流涕的小松脸色大变,他哭嚎着冲了过来就被花生米一脚踢飞,花生米将兽爪深入夜白罗的心脏处,冷笑着,“我来拿走你的心脏,让你永远变成烟。”
红恩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原来花生米早就做好了要在这时候动手的准备,他知道夜白罗拿到名字后会有短暂的时间失去法力,他也许猜到了夜白罗一定会赢……红恩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
花生米精心策划的一切就要成真了,他会杀死夜白罗,一切都解决了。可是红恩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心慌,她的大脑一片混沌,它就要死了?该帮着花生米吗?该救夜白罗吗?她完全失去了方寸。
夜白罗的半边身子落在地上,他的胳膊突然动了起来,一下子抓住了花生米的兽爪,阻挡了兽爪继续深入身体里。
夜白罗冷淡的看着花生米,“原来你的目的是杀了我。”
花生米冷笑,“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附属品,随意践踏和蹂躏别人的尊严,你早就该死了!”
夜白罗眯着眼睛看着他,突然转动眼睛又看了看红恩,它看起来十分疲惫,声音虚弱:“你以为杀了我,他们的名字就会回去了吗?”
花生米愤恨不语。
“名字都已经被我吞了,除非我自愿吐出来,否则任何人都无能为力。你今天若杀了我,其他的人名字都会跟着我一起烟消云散,你一个也别想拿到。”
花生米的手又深入了一分,“只要能杀了你,其它都无所谓。”
夜白罗直愣愣的盯着红恩,突然笑眯眯的说,“红恩,你想拿到其他人的名字是吗?”
红恩一惊,慌张的点点头。
“我可以答应你将名字都交出来,反正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但是,你要帮我把这个叛徒的手从我的胸口拿出去,他已经碰到我的心脏了。”
红恩看了看花生米,如果真的杀了它,也许所有人的名字都会跟着一起消失,这样是救不了大家的。
“花生米……要不……”
花生米冷冷的看着它,“你认为我现在放手,它就真的会还名字吗?现在放了它,它迟早还会去抢别人的名字,不如现在杀了它。干干净净。”他的手又深入了几分,夜白罗面露痛苦的神色。
红恩有些慌乱,“花生米无论怎样,我们必须先拿回名字!”
“你心生动摇了?千万不要被它给骗了!”
“花生米!你先放开它吧!它这样会死的!”
花生米努力的去掏它的心脏,可是突然他的手没有办法再深入一分一毫。
红恩心里越来越乱,到底听谁的?到底谁才是正确的?怎么办?她知道自己不能让花生米真的杀了它。它虽然有时候讨人厌,可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犯错是不对,但它也有苦衷,怎么能真的就……
“花生米!”红恩想要过去阻止他,可是花生米一只手就毫不费力的将她推到了一边,红恩摔在地上,摔的浑身疼痛。摔下来时,她口袋里随身携带的防狼雾剂掉了出来,那是她妈妈给她出门防身用的。
红恩抓起防狼喷雾剂,心里倒着歉:花生米啊花生米,我只能对不住你了!我真的不想就这样让它消失!
红恩的防狼喷雾剂对着花生米一顿猛喷,花生米的猫鼻子对气味格外敏感,他的鼻子动了两下,突然满天满地的打起喷嚏来,打的昏天暗地,无穷无尽。
“啊嘁啊嘁啊嘁啊嘁啊嘁!!!啊嘁!!”
眼泪鼻涕顺着脸一路狂流,花生米捂着鼻子眼睛,模样凄惨,他一路狂奔,撞倒了不少家具,花瓶和摆设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红恩看着地上模样更凄惨的夜白罗有点心慌,这可怎么办啊!都成这样子了,她又抬头看了看花生米,花生米捂着鼻子一路狂奔奔了出去。喷嚏随着打了一路。
地上的夜白罗突然睁开眼睛,两只眼睛分别在不同的身体上,那画面看起来十分怪异。夜白罗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不错,看来你选择了我。”
它坐起来,两半身体像水一样渐渐融合,最终恢复成了一个完整的它。它抻了个懒腰,弄了弄发型,看起来一切无恙,反倒是红恩有点傻眼了。
“你以为我那么容易就会被人杀死吗?”夜白罗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你是装的?”红恩不可置信。
夜白罗站起来哼着小曲,在僵在地上的小松额头上一点,小松立即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松鼠,爬到了它的肩膀上。
“玩玩而已,生活这么无聊,难道还不自己找点乐子吗?那个叛徒呢?”夜白罗从窗台上往下望去,就看见花生米化成了大猫正在飞快的逃窜着,一边逃着一边眼眶通红的打着喷嚏。
红恩心下一片冰凉,敢情它是装的,也就是说如果我当时帮着花生米一起来对付它,那现在估计逃亡的就要是自己和花生米了!
夜白罗直挺挺的从窗户跃了下去,在空气里自在的走着,如履平地,却一步十里,走的飞快。它回头看了眼红恩,树上的一片叶子落下来变大,飘在窗台前等好。
这是飞行器啊!太神奇了!红恩小心的踩到了大叶子上,叶子跟着夜白罗的身后悠悠哉哉的追着花生米。可是花生米的速度哪里及得上夜白罗呢,夜白罗悠然的骑在花生米的背上,花生米怒吼一声,拼命的打滚试图将它甩下来,夜白罗像是长在了他背上一样,无论花生米怎么用力都甩不掉。直到他自己精疲力竭,再也折腾不动,老老实实安分的停下来为止。
等到红恩慢悠悠的飘过来的时候,花生米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力气,浑身无力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哼,居然跟我耍花样,你那边点微末的本事也敢来陷害我。”夜白罗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红恩还在叶子上坐着,她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来,可是她同样也不能让夜白罗伤害了花生米,她在飘飘忽忽的叶子上喊,“夜白罗,你不许伤害花生米,否则的话……我把你的名字收回来!”
红恩根本不知道怎么收回别人的名字,她只是吓唬吓唬夜白罗而已,夜白罗果然上了当,它着牙冷哼着:“那我也不能便宜了他。”
夜白罗打了个响指,花生米的身体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普通家猫。
“你就这样子跟着我吧。永远也不要指望恢复人形了。”
花生米低垂着眼睛,眼神高傲冷漠。这一次失手,他恐怕再不会有偷袭的机会了。
第三十二章
夜白罗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新名字,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它站在屋顶上庄严的洒下一大把纸条,无数纸条落地纷纷变成了密密麻麻汇聚的人群,大家热闹的喧腾着,音乐声起,灯光也倏然亮起,热闹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夜白罗高高的站在屋顶上,风吹动它柔软的头发,让它看起来精神抖擞,十分英俊挺拔。它举着酒杯对下面的人群畅快的笑着:“欢迎各位光临我的庆祝宴会,从今天起我的名字是夜白罗,请热烈的为我欢呼吧!”
下面的群众配合着激动的欢呼起来,夜白罗满意的看着沸腾喧闹的人群,一个俯身,轻飘飘落了下来,在众人的围绕下,宛如王子般华光闪耀,被大家簇拥着幸福的笑着。
红恩远远的站在一边瞧着,如果不知道这些人群都是纸片变的,此刻她可能也会受到热情的氛围的影响,乐在其中吧。但是自从知道了真相,她反而成了最清醒的旁观者,一想到夜白罗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屋顶上,对着空无一人,空荡荡的草坪举着酒杯,在根本不存在的热闹里尽情玩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心酸。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独角戏?
哎,简直不忍心叫醒它了。红恩惆怅的想。
夜白罗在草地上脚步蹁跹,在空气里欢笑着举着酒杯,和每一个不存在的人碰杯,畅饮,聊天。偌大的天地间只有它一个人狂欢。让这热闹看起来多少有些落寞的影子。
红恩耸耸肩,不忍心再看夜白罗笑的那么开心的样子了。转过身,正好看到花生米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在黑暗里飞窜。红恩毫不客气的将他提了起来,抱在怀里,花生米玩命的挣扎,奈何现在的他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咪,根本挣脱不得。
他憋闷的任由红恩抱着,红恩带着花生米远离了这些虚假的欢声笑语,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花生米放在床上,花生米索性破罐子破摔,在红恩的床上盘了一个团,闭目养神。
“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花生米冷冷的说。
“你的好事可不是我破坏的,是你们力量悬殊,你根本打不过它。”
花生米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看起来对这个事实十分排斥和抗拒。没过一会,它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别看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总要找机会杀了它。你要知道,如果被它知道你给它的名字……”花生米顿了下,“我敢保证,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红恩不说话了,她知道花生米说的一点不错,现在短暂的安全背后仍然藏匿着巨大的风险,她必须快点速战速决。
“我会想办法让它把大家的名字吐出来的。”
花生米不屑一顾的冷笑着,“祝你好运。”然后整个猫就这样从窗口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花生米的话红恩当然明白,自己给了它假名字,还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问题呢,她必须在一切露馅之前将大家的名字拿回来。
因为心里惴惴不安,红恩一整晚都没有好好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红恩在吃早餐的时候看到夜白罗心情前所未有的美妙,连餐盘边上都有盛开的玫瑰做点缀,用手指轻轻一碰立即绽放,整个宫殿从内而外的洋溢着幸福的气息,简直快要满溢冒了出来。
夜白罗越是高兴红恩反倒越是觉得心虚,她看看花生米正蹲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傲娇的舔着牛奶,小松开心的忙来忙去端盘子,夜白罗换了新发型,整个人容光焕发。
红恩舔了舔嘴唇,瞅着夜白罗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既然你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也拥有了全新的形象,那么大家的名字是不是可以还回来了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大家也跟你一起高兴嘛。”
很显然它很喜欢红恩说的最后一句话,它愉快的夹了一条小黄鱼放在了花生米的餐盘里,花生米低着头对着小黄鱼一顿猛啃。它悠然的吃着早餐,“看心情吧。”然后端着碗扒了几口粥。
今天必须让它把事情定下来,红恩亲自给夜白罗倒了一杯牛奶,“今天天气不错,我看不如就今天吧!”
夜白罗看起来挺高兴,却没什么实际表示,既没同意也没否定。
真是个狡猾的狐狸!红恩有点心急,心想看来得用点激将法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敢去。”红恩把牛奶瓶往桌上用力一放,表情不屑。
夜白罗嘴里正叼着一条小黄鱼,它奇怪的转过头来,“不敢?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你肯定不敢把名字还给大家,因为你怕你这个神得不到大家的供奉,你拿走了大家的名字,没有人承认你的存在。”
夜白罗脸色微微难看,“我难道在乎他们的看法吗?”
“你不在乎他们的看法,但是你在乎其他神的看法呀!你看众神大会都没人邀请你参加,连神籍都没有,还不是因为不得人心。”
夜白罗嘴里的鱼叼了半天没有吃下去,面色更是难看了一份。
“如果你能得到所有人的敬仰和认可,有人给你供奉香火,积攒功德,说不定还能顺利入神籍!多好呀!”
夜白罗想了想,被她说的有点心动,它转头单纯的看着她,“我可以入神籍?”
“当然了,我们那里的神仙都要靠大家供奉香火来积攒功德的,你不但没有造福百姓,还到处抢人名字,看你堕落成什么样子了,现在有了名字不是应该好好表现表现吗?”
夜白罗一口吞了鱼,有点激动的看着她,“说的对,如果有了大家的支持,相信其他神也不敢找我麻烦,居然让我去参加什么惩戒大会,真是岂有此理!等我也有了功德,正儿八经有了神的样子看他们怎么说。”
“就是就是!”红恩在一旁不停的煽风点火。夜白罗果然中了计,吃完了饭兴高采烈的准备和红恩一起去还名字。
红恩到达山顶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她有些激动的背好自己的东西,这个鬼地方她真是受够了!等拿回了所有人的名字,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彻底远离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红恩背上自己的东西,“我们这就出发吧。”
夜白罗奇怪的看着她,“出发就出发,你拿行李干什么?”
红恩微微尴尬一笑,天哪!它该不会不让我回家吧?
夜白罗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它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身子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翘起二郎腿,“小红恩,你该不会是打算我还了名字后就溜走的吧。”
红恩继续尴尬的笑,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
“放下行李,否则的话我就不去了。”夜白罗赌气的瞪着她。
不是吧?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你也不能一辈子都将我留在这里吧,人的生命有限,可能在你看来弹指一挥间,可是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你现在要学会做一个优秀的神,改掉自己的坏缺点,好的神明可从来不会这样。”红恩又使起了激将法。
夜白罗挠了挠鼻子,“放你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可不是现在,等我参加完众神大会,真正入了神籍我再送你回家怎么样?”
众神大会?它要去的明明是惩戒大会,怎么又变成了众神大会了?
红恩现在不太关心这些,她知道十五号就是众神大会和惩戒大会召开的日子,其实日子距离现在也没差几天,何况自己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它不高兴的话,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红恩在脑海里盘算了半天,最终也只能咬牙同意:“好!那我就等到众神大会好了。我答应你,现在可以出门了吧。”
夜白罗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来,红恩不舍的放下行李,夜白罗立即拉着红恩开心的跑了出去。
红恩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跑的那么快,快到她感觉脚下腾空,身体飘飘忽忽的仿佛飞了起来,红恩诈着胆子往下一看,自己竟然真的腾空了,自己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在天空里溜达着,像在平地上一样。
“名字太多了,我们要找一个小山丘,然后制造一阵风。”夜白罗笑着说,自从有了名字,他整个人性格大变,越来越人模人样了。
“我现在形象气质保持的还不错吧,像个绅士?”夜白罗得意一笑。红恩赶快点点头,然后紧紧的挽着它,生怕自己一步没迈好就这么粉身碎骨了。
夜白罗腰挺得笔直,神采飞扬,像是要去参加舞会的王子一样,它拖着红恩来到了小镇附近的山丘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每个房子的屋顶,阳台上正在晒衣服的人家和院子里散步的小狗。风吹动青草,间或带来几片纷飞的花瓣,世界如此的安逸美好。
夜白罗舒服的躺在草地上,吹着暖风,“啊!舒服啊!真没想到活着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它转过头来看着红恩,“你也躺下晒晒太阳,休息一下嘛。”
红恩依言也躺了下来,身底下青草柔软,鼻端传来大自然的清香,心仿佛也跟着柔软起来,她时刻悬着的心也跟着慢慢放了下来,好像慢慢落回了地上,变得格外的踏实。这一系列离奇的经历让红恩仿佛做梦一般,直到此刻都还没有醒来,要不是身边的人在时刻提醒着自己,她真的以为是在做梦了。
红恩侧过头,发现夜白罗正笑眯眯的盯着她看呢,突然正经起来的夜白罗看起来分外迷人,红恩刚刚落地的心“嗖”一声又蹦了起来,高温燃烧着,烧的她的脸瞬间红了。她慢慢的假装淡定的转移开视线,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
“红恩……”夜白罗轻声的说。
“干嘛?”
“……”夜白罗坐起来,专注的看着她。
红恩假装不去理它,可她分明觉得夜白罗的眼睛还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呢。这个……为什么突然要盯着人……
扑通扑通通……红恩心里乱跳起来,它这是干什么?红恩一张脸烧得通红。
夜白罗慢慢的伸出手来,突然在红恩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动作很轻,可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啪”的一声。
这是?被揍了?
美梦瞬间崩塌,红恩跳起来,震惊的睁大双眼,“你……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夜白罗略显无辜,“我……我就是想试试看你是不是我的幻觉。”
“那你为什么不在自己脸上试!”红恩火冒三丈,她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智障,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期待着什么,简直太荒谬了!
夜白罗小声说:“我自己已经试了无数次了。”
“结果呢!”
“结果证明你是真实的存在在我的生命中。”
红恩微微一怔,它大概还没有一下子接受现状吧。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以为一切都是假的。
“我一个人在山上真的太久了。”
火气渐消,红恩叹了口气,试图安抚它:“我明白你的感受……”
“我真的找了你太久了,红恩。”夜白罗喃喃地说,黑色的眼睛飘忽迷蒙。
“找我?”红恩有点吃惊,“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也从没见过你。”
“不记得了,我只是知道我在找一个叫红恩的人,她拿走了我的名字,我的一切都跟着消失了,我是谁,我为什么盘旋在这,所有的统统不见了。”
红恩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是我?
荒芜的大风在她的心里狠狠的刮过,内里一片虚无。
怎么会是我?为什么我没有一点印象?
红恩茫然了,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她简单到一个初级公式就能计算出来的人生为什么会承担这样的重量?
明明是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越想越觉得混沌,红恩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暗漩涡。
夜白罗笑着将红恩拉起来,“不过现在你不是来了吗?”
红恩看着夜白罗明媚的笑脸,觉得再也分辨不清了。
夜白罗眺望着山下的民宅:“咱们还是快把名字还回去吧。”
红恩这才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是啊,要还名字呢!
夜白罗站在风口上张开双臂,十分享受的任大风把它吹的东倒西歪。它笑眯眯的从嘴里吐出一张纸片来,将纸片叠成了飞机的形状,然后哈了一口气,将纸飞机扔了出去。纸飞机乘着风,飞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这样就可以了吗?”红恩惊奇。
“它会找到自己的主人的。”夜白罗轻声笑着,瞬间将纸片都叠成了纸飞机,红恩忍不住也来一起放,轻轻一丢纸飞机仿佛有生命般自己飞走了。真的好神奇啊!红恩惊喜不已,两个人在山岗比赛着玩的十分开心。红恩追随其中一只飞机,亲眼看着它载着风飞到了一个院子里,那个妇人正在晾晒被子,纸飞机从她的胸前穿过,飞机上的名字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洁白的飞机继续飞走了。
“快看那个飞的好远啊!”夜白罗感叹着。
红恩追随它的视线望去,无数的纸飞机被一阵大风吹的全部飞了起来,到处在小镇里翻飞着,遇到它的主人就毫不客气的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名字的主人摸着脑袋,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奇怪的梦,可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街上的人们四下里茫然的看着,却又不知为何会如此。
红恩叠着叠着就看到了钱老板的名字,她笑道:“我们把名字亲自还给钱老板吧。”
“好啊!”
夜白罗将钱老板的名字变大,叠成了一只超大型大纸飞机,两个人跳在了纸飞机上,伴随着一群飞舞的小纸飞机一起穿过街道,越过花丛,飞过小巷,红恩看见小孩子们到处追赶着纸飞机玩,飞机忽而高忽而低,逗的他们哈哈大笑。是笑声,红恩太久没有听到这样生动的笑声了。
纸飞机飞过她曾经工作过的典当行,她看见写着何美琼的纸飞机穿过西兰花的身子,看见写着安晓穗的飞机穿过了巧克力的身子里,大家都苏醒了。
安晓穗眨巴着自己的小倒三角眼睛,不敢相信的摸摸自己的脸,然后欢叫着跳起来,如果红恩在她的身旁,她肯定要兴奋的抱住红恩吧。红恩忍不住掩着嘴巴笑起来。
“呦吼!飞高一点!”夜白罗兴奋的像个孩子。
纸飞机果然飞高起来,穿过别人家的蔷薇园,带起了阵阵花雨。
纸飞机从蛋糕店开着的窗子里飞了进去,一头撞到了正端着刚出炉的面包的钱老板身上,纸飞机在碰到他的瞬间消失了,夜白罗和红恩直接掉了下来,钱老板被这两个人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包撒了一地。
钱老板的纸飞机从他的身子里穿过,然后飞走了。
钱老板怔怔的坐在地上,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奇怪道:“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的面包都被你们撞掉了,真是的。”
钱老板起身去捡面包,突然脑海里前尘过往纷至沓来,像放电影一样重新播放了一遍,钱老板惊奇的抬起头,“哎?我好像都想起来了!哎?怎么回事?”
夜白罗和红恩悄悄对望一眼,两个人踮着脚偷偷溜了出来,然后嬉笑着跑远了。
第三十三章
街上开始吵吵嚷嚷起来,震惊,欢喜,疑虑等等诸多情感交杂在一起,让这个原本沉浸在一片诡秘安逸中的小镇沸腾起来。
红恩拉着夜白罗在街上跑着,感受着人们的欢乐。
原来快乐真的是会传染的,看着别人开心,自己也会跟着开心起来。看着从别人家的窗子里透漏出来的欢喜,红恩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怎么样!助人为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夜白罗摘了一朵花,用力的嗅着,突然鼻子被花苞裹住了,害它打了一个超级大的大喷嚏,“啊嘁!”
他揉揉鼻子,“我也不想这样,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名字,就永远不会再去抢别人的名字了,放心吧。”
红恩原本开心的心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假名字……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什么不良的副作用呢,告诉它?可是连她自己都害怕见到那样的场景。它太渴望一个名字了,哪怕是假的。
夜白罗见她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拉着她:“快走啊!该回去吃晚饭了。”
红恩回头,看到漫天的纸飞机在小镇里自由穿梭着。炊烟袅袅,夕阳染红了天空。
红恩垂下头,心里默默的说着对不起。
回到山顶,吃过了晚饭,夜白罗换了身十分夸张的长款拖地睡衣,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享受的品着红酒。红恩盯着它的红酒杯心悸不已,她悄悄招了小松过来,偷偷问:“怎么它又喝上红酒啦?没问题吗?”
“那只是葡萄汁饮料而已,装样子的。”说着对红恩偷偷一笑。
红恩这才放了心,因为之前的教训她可是怕极了夜白罗喝醉。和小松打扫好了房间,红恩也早早的回了房间。
刚关上门就看见花生米正毫不客气的趴在自己的床上,一脸骄傲的样子:“你不会真的准备心安理得的跟着它了吧。”
“我只是想要拿回大家的名字而已,花生米你看,它真的把名字还给大家了。”
“大家?哼,那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它抬了抬自己的爪子,“我是不会放过它的。”
红恩忍不住说道:“要不是你偷袭它,他一定会把你的名字还给你的。我会想办法拿回你的名字的。”
“你?哼,还好我还有准备,只要惩戒大会召开,我保准它死无葬身之地。”花生米冷笑着。
红恩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她被这样的花生米吓到了,“花生米,你为什么一定要制它于死地呢。我觉得它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不是你说了算,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花生米从床上跳下来,笑起来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扭曲,它走到红恩的耳边轻轻说:“要不是你给了它假名字,也许它还不会完蛋的这么快呢。”
红恩的心猛地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粹。她紧紧的抓着花生米:“你说什么?什么完蛋的这么快,花生米你把话说清楚。”
花生米冷笑着挣脱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只用心险恶的坏猫!红恩一个人跌坐在床上,内心无比的焦虑,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了它,她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红恩越来越觉得心慌,索性告诉它吧,也许事情还不会变的那么糟糕。
红恩悄悄的下了楼梯,来到了夜白罗的房间门口,她趴在门口听了一会,门内没有任何声响。难道是睡着了吗?红恩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看了看。巨大的软床上,夜白罗睡成了一滩。它大张着嘴巴,嘴边流着口水,睡的十分香甜。
唉,红恩在床边杵着下巴坐了一会,说出来会伤害到它,不说出来还是会伤害它,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如此两难的抉择。
红恩又呆呆的坐了一会,最终还是轻轻带上了房门,离开了。
红恩躺回到自己的床上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翻来覆去无论怎么都睡不着。可是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皮开始沉重,身都没翻一下就睡了。
她刚离开没一会,夜白罗就睁开了眼睛,小松在他的被窝里打了一个滚,四仰八叉的翻出了被子,大尾巴毛茸茸的卷在身边。他抓了抓屁股,又继续睡了。
夜白罗眨巴着眼睛,起身下了床,将小松抱在怀里光着脚上了楼,它悄悄的推开红恩房间的门,看到红恩睡的十分舒畅,闭着眼睛呼吸沉重。
夜白罗不屑的哼一声:“不是该内疚的睡不着吗?居然睡的这么香,真没良心。”
夜白罗抱着晕晕乎乎的小松回了房间,重新盖好被子,将小松也安顿好,然后开始自说自话,“坏丫头,没良心。”
小松迷迷糊糊的回话:“她肯定不知道给你假名字……会……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就变成了分辨不出内容的呓语。小松闭着眼睛,鼾声如雷。
夜白罗坐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它看着窗外时而飘过的萤火虫,在窗子上看到了自己的侧脸,那么完美,那么英俊挺拔。它爱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一笑。
第二天一早,红恩是被一阵十分刺耳的声音吵醒的。她揉着眼睛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夜白罗正在费尽心力的搞着一辆锈迹斑斑的敞篷马车。篷子都已经沾满了灰尘,它拿着扫把敲一下,立即掀起了一大阵灰尘,呛的它和小松两个人蹲在地上一顿猛咳。
红恩捂着鼻子:“你们在干嘛呢?”
她绕着敞篷马车转了一圈,“这成色,这灰尘,感觉应该是已经放了几个世纪了吧。”
“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打扫一下,我还要指着它走南闯北呢。”夜白罗蹲在地上朝红恩招手。
红恩轻轻的推了一把,敞篷马车立刻歪到在了一边。几个人合力花了一个上午洗洗擦擦才算是把这辆马车重新打扫一新。红恩一直奇怪,为什么它不用点法力直接变干净呢。哪知道夜白罗听了之后恍然大悟:“是啊,我怎么没用法力呢,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红恩微感无语,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能忘?
夜白罗喜滋滋的洗好了车,又去它的衣帽间选了半天,选来选去最终也没有选到一件满意的衣服。
“我这些衣服的款式是不是有点太老旧了?”夜白罗皱着眉头问。
红恩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还真的都是很老的旧款式了呢。
夜白罗明显不高兴了,“不行,我要去买新衣服。”
它扯着红恩飞一样的到了小镇上,还好红恩聪明,临走前将小松也抱了出来。他们逛遍了小镇里的每一家服装店,试遍了每一套衣服,红恩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生居然可以逛街爱美到这种程度,夜白罗美滋滋的扫空了几家服装店,累的红恩和小松几乎迈不动腿。
后来还是小松首先坚持不住了,嚷着要吃汉堡包,夜白罗这才勉为其难的带着两人去吃东西。
夜白罗捻起一个圆圆的汉堡包满脸嫌弃:“你们平时就爱吃这个吗?这圆头圆脑的什么玩意?”
红恩懒得理它,她的双腿已经痛的快抽筋了,低头猛啃自己的汉堡包。小松也没好哪去,低头狂吃不已,没一个人理它的碎碎念。
小松吃完了自己的,眼见夜白罗面前的套餐还完好无损,忍不住贼手伸过来:“不吃别浪费嘛!”
夜白罗敲开他的手,“谁说我不吃了。”
无比嫌弃的拿起汉堡包试着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瞬间表情大变,“咦?好吃!”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比小松还夸张。
一行人逛到天黑,才终于满载而归的回了山顶。
小镇里人声鼎沸,晚上路灯亮起,更是热闹非凡,红恩不自觉的露出了笑脸,这里终于恢复正常了。
回到了房间里,红恩躺在床上半天也动弹不得,没想到陪男人逛街真是累活啊,尤其是陪一个爱美的男人逛街更是累。
红恩回味起刚才在清潭看到的场景,夜晚的路灯下下班回家的人,一家人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吃晚饭,真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了。
想到家,红恩摸出自己许久未用的手机,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吧,既然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想必也可以和外面的世界通讯了吧。
红恩紧张的拨打了妈妈的电话号码,电话里传来久违的“嘟嘟嘟”声。只是“嘟嘟”声一直久久的持续着,既没有暂停也没有接听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红恩再试了一次,可无论怎么尝试仍然没有办法接通。
窗台上一团黑色的影子跳了下来,花生米冷笑着:“现在知道了吗?什么都没有改变,这就是事实。”
“怎么可能呢?”红恩不信邪的拨着电话,可电话毫无反应。
花生米从阴影中走进来,“你还不明白么,你所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假的,它的城堡,它的宾客,它的名字,它的一切都是假的,连它都是假的。红恩。”
花生米再次悄无声息的靠近她:“明天就是惩戒大会了,只有让它消失一切才会真起来。一个假的名字只会创建一个假的世界,只有拥有真的名字世界才是真实的,红恩,我们必须团结。”
红恩跌坐在床上,手机滚落到了一边。
一切都是假的……
不知为何一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红恩不能抑制的伤心起来,快乐,悲伤,难过,原来它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所有的都是假的,连它也是。”红恩喃喃自语。
“红恩,快点醒过来吧。”花生米说完就点着脚尖离开了。
红恩怔怔的坐在床沿边,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到底该相信什么呢。红恩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她抱着膝盖,被一种巨大的无助感包围。可无论怎么样,红恩始终相信夜白罗不是个坏人,她更不希望它就这样消失,如果可以她一定要帮它找回名字,既然假的名字只能创建假的世界,那么就用真的名字来创建真的世界吧。
红恩暗暗发誓,是了,我要帮它找回真的名字,结束这一切的荒唐事。
这一瞬间她决定不再逃避和犹疑了。如果名字真的在自己的手里,那么久一定要将它找回来。
红恩志气满满的拉上被子。被人推着模模糊糊往前走的日子已经够多了,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其实她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地方,每一个人都可爱的特别。夜白罗不是坏人,小松也好,钱老板,就连捉摸不定的花生米都是一样。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最独特的样子。
如果一切的钥匙真的握在自己的手里,红恩决定一定要开启它。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红恩第二天一大早风风火火的下了楼,然后便看到夜白罗正在草地里摘小野花,小蝴蝶围着它蹁跹起舞,夜白罗不耐烦的猛吹一口气,直接把蝴蝶给吹飞了。
夜白罗得逞的笑起来:“敢在我面前嚣张。”
红恩蹲下来,对着它粲然一笑:“今天是要去参加惩戒大会吗?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夜白罗郑重其事的伸出一根手指来摇了摇:“首先,我们要去参加的是众神大会,而不是惩戒大会,第二,众神大会你一个凡人跟着去干什么。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守吧。”
“那天焚鸟明明是邀你去参加惩戒大会的。”
夜白罗坐下来又摇了摇头:“那是因为它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名字了,我已经不是黑户啦!当然可以去参加众神大会了。”
红恩微微无语,“可是你没有请柬怎么去呢?”
夜白罗微微一笑:“小红恩,神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去帮我把敞篷车装饰一下,你看我摘了半天就摘了这么几朵花来。”
红恩有点不能理解,可还是去摘了好些鲜花来,将敞篷车好好的装饰了一番,经过鲜花的装点,敞篷马车立刻变的格外有情调了。
夜白罗满意的看着焕然一新的鲜花敞篷马车,打了个响指。一旁正在晒太阳的花生米陡然变大,大到正好可以套在敞篷车上。它给花生米系上了绳子,一切看起来完美无缺。
“完美啊!”它又打了个响指,小松的身体微微变大,他自己自觉的跳到了驾驶位上,居然有模有样的。
夜白罗给自己换了身华丽的晚礼服坐到了猫车上,红恩见他这架势是要马上出发了,赶紧毛遂自荐:“夜白罗!也带上我吧!兴许我有用呢。”
花生米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四肢移动竟然准备走了。
“带上我吧!夜白罗!”红恩可怜兮兮的追着猫车。
“可是众神大会凡人是不能参加的。”夜白罗有点伤脑筋,突然它灵光一闪,“哎!我知道怎么办了!”
红恩没理解它的意思,夜白罗突然对着她打了个响指,她只感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竟然只看的见花生米的腿了。她惊奇的看着这一切,脚边袖珍的小花此刻看来硕大无比,肥嘟嘟的摇晃着脑袋。红恩震惊的举起手来一看,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已经变成了一对肉呼呼的猪蹄。
她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果然变成了一个突出来的猪鼻子。
夜白罗笑眯眯的将红恩抱上了车,一边摸着她身上又短又硬的毛一边说:“是不可以带人去,可没说不能带宠物去啊,花生米,出发。”
花生米低叫了一声,四肢离地,“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万里晴空之上,高过青天的天外之天中,一架饰满鲜花的敞篷车正缠裹着薄云朝着天边七彩云朵翻涌的地方去了。
红恩老老实实的趴在夜白罗的膝盖上,这可比坐飞机舒坦多了,没有噪音也不会摇晃,更没有气流颠簸。红恩懒洋洋的趴着,感觉到后背正有一只大手在她的背上摸来摸去,红恩不满的挑起眼睛,“能不能麻烦你别老乱摸。”
夜白罗惊讶的抬起手:“哎呀,抱歉,我平时摸花花摸习惯了的。”
红恩嫌弃的抖抖身子,换了个造型继续趴着。
虽然她人跟了过来,但心里其实仍旧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夜白罗贸然闯进众神大会会闹出什么事来,拿眼睛假装不经意的瞥它一眼,倒是见它少见的正经起来,平时脸上那种浮夸的表情和笑容不见了,不知道在认真思考着什么,手又不自觉的在红恩的背上摸起来,动作轻柔,眼睛出神的望着远方。
红恩垂下眼睑,不一会又忍不住抬眼看它一下,它仍旧是出神的望着前方。红恩一瞬间特别的难受和内疚,她真希望自己知道它的名字啊。活在这样虚假的幸福里,越看越让人觉得心酸。
对不起了,夜白罗。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伤害到你。
红恩这样怔怔的看着它完美的侧脸,不自觉的心潮起伏。夜白罗察觉到了红恩的目光,眼珠子往下转动,和红恩的视线对上了。
“嗯?你看我干什么,还是那种表情?”
红恩赶忙转过了脸来,“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分明就是有什么。”夜白罗俯下身子来,面庞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近到红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它的头发垂下来,撩动着她的脸庞,十分的轻柔,动人的触感。它毫不客气的将红恩拎了起来。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红恩无助的蹬着腿:“都说了什么没什么了。”
夜白罗不信的将她拎到眼前反复检查。红恩举起爪子在它的脸上一顿猛挠,“都说什么都没有了,偏不信!”
夜白罗捂着自己的脸,嗓门惊天动地:“我的脸!我完美的脸!”
一把将红恩扔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脸夸张的嚎起来:“你还我的脸。”
红恩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自己爬起来找了个软垫趴着,冷哼着看夜白罗的表演然后扭过头理也不理。夜白罗一路都在修补自己的脸,也赌气般的不理红恩,两个人背对着背一副天下仇敌的模样。
小松认真的驾着猫车,呲着两颗大门牙,眼睛灵活的四下里看着。眼看着眼前的薄雾渐渐消散,隐约露出一扇敞开的门。
夜白罗身体前倾,仔细的看看,然后兴奋的叫着:“就是这里,小松加快速度,冲进去!”
小松欢叫一声,一拉缰绳,花生米立即俯身从云雾缭绕的大门内冲了进去。进入大门的一瞬间,红恩忽然有一种失聪的错觉,仿佛瞬间一切声音尽失,空气全部被抽离,动作开始变慢,头发在半空里保持着飘动的幅度就此不再动弹。小松的嘴巴都被风吹的鼓了起来,大眼睛圆瞪着,像是雕像一样。好像浑身的神经都麻木没有了知觉。
突然一阵清凉的风迎面吹来,耳朵里灌进来一阵阵杂七杂八的声音,知觉恢复正常,头发重新飘动,猫车拉着他们越过薄云,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十分华美,造型独特的小镇来。
到处都是形状怪异的圆形建筑物,高高矮矮,参差不齐。花生米落到地面上,在马路上飞驰着,红恩忍不住探着头往外看去,这个地方好漂亮啊!但是也好奇怪!瀑布流下来的水竟然是是沸水,池子里还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泡呢!这样的水里竟然还有两只巨大的大怪物在十分开心的洗着热水澡。红恩咋咋舌,这温度估计直接能熟了吧。
地面上隐隐蒸发着缭绕的雾气,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神秘莫测,红恩听见巨大的叶子上水珠滴落的声音,她侧过头一看,就看到一只大青蛙正在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它眯着眼睛缝打量着红恩,一副懒散的模样。
红恩被它盯的浑身不舒服,怎么感觉这大青蛙像是有表情一样的。大青蛙冷笑一声,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红恩的眼睛追随着大青蛙,她想知道青蛙是怎么在热水里游泳的,正看得入神,就被人无情的提了起来,夜白罗将她按到膝盖上,在她的嘴巴上一划,红恩的嘴巴就被封上了,半句话也说不得。
这是干什么呀?你在干嘛呀?
“为了防止你给我捣乱,先封了你的嘴。”
红恩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夜白罗丝毫不领情,给她拴好了链子就下了车,它居然给红恩系了链子,要不是嘴巴被封上红恩真的要骂人了。看来它是想到了这一层才提前封了红恩的嘴巴。红恩恍然间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它又给花生米也栓了链子,小松跳到它的肩膀上,然后吹一口气,敞篷车立即变成了一张小纸片飘进了衣服口袋里。
它牵着花生米和红恩,溜溜达达的在街上逛着。
街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奇怪的行人,个个脚底下踏着云朵飘来飘去,抄着手,纹丝不动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来去自如,看起来十分潇洒。红恩在心里揶揄的想,原来神仙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刚这么想着,一朵开在旁边的大花突然转过脸来,那花朵的中心竟然是一张皱巴巴,长满胡须的老爷爷脸,老人用叶子抓了抓身子,突然摇头摆尾的走远了。
红恩吓了一跳,赶紧按照一条直线走着,不敢到处乱转眼睛,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一行人渐渐走到人烟密集的集市中来,这和老家红梅镇上的集市倒是差不多呢。红恩心里忍不住偷笑,他们不会也是碰到数字1,4,7的日子就赶集吧。
这些神的日常生活倒也是很是稀松平常!她看见自己旁边的摊子上一个女人正和老板砍价砍的脸红脖子粗,吵的差点打起来。红恩后悔自己现在是这副形态了,不然拍下来留作纪念也够乐一阵子的。
夜白罗带着他们穿过越来越拥挤的人潮,对周围的叫卖声充耳不闻,花生米和小松的鼻子一路上动来动去,一刻也没消停过,不断有奇异的香味传到鼻子里,顺着咽喉一路窜到胃里,搅动的胃里咕咕叫个没完。
红恩抬头,看到远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建筑鹤立鸡群,笔直的插入云端,像是一根铅笔一样,六棱型的墙体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半圆形的窗子,最上方是一个像笔尖一样的锥形建筑物,红红的像一个帽子。正前方的大门上方高悬着一个大大的招牌,红恩继续抬着头,眯着眼睛看,就看到云雾迷蒙处,招牌上写着一个巨大的“悟”字。
哇,竟然是铅笔形状的房子啊!
红恩惊奇的看着,招牌上的那一个稍微有点歪歪扭扭的“悟”字越看越眼熟。她微微吃惊,咦?这个房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红恩赶紧跑到侧面去看了看,果然是六棱柱的房子!
那大门口是不是还有两个额头上长着翅膀的小精灵?她冲到门口去一看,门口果然有一红一篮两个小精灵,每个人的额头上真的生着一双反着的小翅膀,两个小精灵认真的在门口飘来飘去,尖尖的鼻子看起来怪模怪样。
夜白罗被红恩拉扯着一路往前跑去,它奇怪的问:“怎么啦?红恩?别乱跑!”
红恩在铅笔房子前有一瞬间的迷乱,为什么这里这么熟悉?她揉了揉脑袋,可是根本想不起是在哪里留下过这个记忆的片段。红恩苦苦思索,最终还是泄气的摇摇头。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是这个歪歪扭扭的悟字和铅笔房子却无比清晰,如此深刻的印在脑海里。
夜白罗将乱跑乱窜的红恩强行拉了回来,它拉着一堆宠物躲在墙角偷忘,就看见几条威风八面的龙车停在铅笔房子门口,几个打扮花哨的神走了下来,递了请柬,小精灵将请柬往大门口处随手一丢,大门突然张开大嘴将请柬嚼了几下大口吃起来,吃完请柬,它哈哈大笑几声,两撇白胡子不停的抖动,嘴巴大张,露出一个门洞来。
夜白罗眯着眼睛,尽可能的想看清那请柬的样子,但是小精灵动作极快,还没等它看清请柬的长相,又一张请柬被吃了。
夜白罗有点郁闷的蹲下来冥思苦想,试着拿出小白纸条变了好几个请柬来,但是每个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它全神贯注的做着假请柬,没注意到一旁的红恩震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这个门!!这不是“痒痒门”吗?
她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响起一个声音来:“这个门是痒痒门,只要一抓它耳朵底下的痒痒肉,它就会哈哈大笑,嘴巴张大,人就可以趁机跳进去了。”
这是谁的声音?
红恩一瞬间头脑恍惚,脑袋里无数的片段飞转,几乎晕厥。
我怎么会知道痒痒门?她感觉有一双手正试图拨开眼前的迷雾,想将她拉起来。她感觉自己似乎深陷一滩泥泞的黑沼,就快要被吞噬下去了。
背上的绳子突然被拉紧,夜白罗满意的拿着一封请柬,牵着他们准备大摇大摆的闯进去,凭红恩的直觉,它那封假请柬肯定当场就会被人识破,然后被痒痒门吐一脸一身的口水。
她把绳子往反方向扯着,白痴啊,就这么走过去不被打成猪头才怪呢。可惜了她的嘴巴被人封了起来,她没法把痒痒门的秘密告诉夜白罗。红恩连比带划,连连抓着自己的腋下,比划着要抓门的痒痒。
夜白罗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红恩的意思,它不满地提着红恩将她夹了起来,牵着花生米,大摇大摆的朝门口走去。
它也将自己的请柬递给了那个蓝色的小精灵,小精灵将请柬随手丢进了大门内,痒痒门撅着嘴巴嚼了半天,眼睛纳闷的转了好几圈。嘴巴里时不时的发出奇怪的,“嗯?嗯?”声。
看它这反应,明显是感觉到了味道不对。
红恩从夜白罗的手里挣脱出来,跑到痒痒门的大耳朵底下,掀开它的肥耳朵,对着它的痒痒肉一顿猛挠。
痒痒门正在奇怪的咀嚼,突然张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碎纸片喷的到处都是。它不可抑制的狂笑着,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痒!痒!痒!!啊哈哈哈!”痒痒门眼泪横流,红恩还是不放手的挠着。
痒痒门突然打了个嗝,嘴巴慢慢长大,露出门洞来。
红恩扯着绳子将夜白罗和花生米扯了进去,小松拉着夜白罗礼服的尾巴也跟着滚了进去。等到人都进去了,痒痒门重新蔫头耷脑的关闭了。
小精灵彼此对视一言,红精灵突然捂着头尖叫:“啊!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进去?”
蓝精灵丢了魔杖,玩命的转圈子。
大门的另一面,一扇沉睡着的大门突然嚼了两下,张嘴将几个人吐了出来。
夜白罗还算比较优雅的落了地,帽子在半空里翻了两个个,又稳稳的落回到了自己的头上。红恩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四仰八叉的被人扔在地上。
夜白罗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奇怪的看着红恩:“你为什么会知道开门的方法?”
我不知道啊?红恩无辜的摇摇头,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夜白罗明显不信,它在红恩的脑门上用力的弹了下,“暂且不和你计较。”
它转身往身后看去,就看到细长笔直的铅笔房子内有一个看起来没有尽头的螺旋形楼梯,夜白罗抬着头往上看去,看的人眼睛都晕了也没看到尽头。
它的视线顺着楼梯一路攀爬,一瞬间看到了最顶端的露天阳台上,一大群人正在那里群魔乱舞。
它收回视线,喜滋滋的牵好花生米,“我知道了,他们在铅笔房子最上面的锥形露台那里,咱们出发吧。”
红恩从地上爬起来,头上被夜白罗弹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小松贴心的跑过来,对着红恩的大红包轻轻吹着。
红恩感激的摸摸小松,小松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啊。
第三十五章
哪知背后突然传来夜白罗的一声痛呼:“哎呦!”
红恩回头一看,夜白罗一脚踩在楼梯台阶上,却突然意外的摔倒在地。夜白罗爬起来,纳闷的说:“怪啊?这是重力阶梯?”
它又试着一脚踩上去,就像是被巨大的吸力牢牢吸住了一样,就此不能动弹。它又费力的把另一只脚挪上去,两只脚像灌了铅一样的被牢牢锁住。花生米也试着走上来,瞬间被吸的四仰八叉。
红恩恍然,她记得这个,这个是锁魔塔,众神会在这里被吸走所有的法力,法力越强便越难行走,直到登上最顶端的红色广场。
红恩迈着轻快的脚步从两人身边蹭蹭蹭的上去了,小松在她的头顶上被重力瞬间拖了下来,摔得扁扁的。
夜白罗震惊不已:“为什么她可以走?”
红恩摇着小尾巴,乐不可支,叫你把我变成猪还封了我的嘴巴,让你嚣张。现在我偏不告诉你。她朝着夜白罗挑衅的瞪着眼睛,跳上它的脑袋一顿乱踩,直到它帽子也掉了,发型也乱了才罢休,然后一溜烟的跑了上去,心里得意的想,这回也让你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红恩乐颠颠的快跑着不一会就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夜白罗气的暴跳如雷:“红恩!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奈何双腿半分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恩一路跑远了。
红恩一口气跑出了老远,回过头来去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它们了。红恩歇了一会,见它们还没上来,估计可能要天黑的时候它们才能挪到这儿吧。红恩越过一个个长的奇形怪状的神仙,他们都在那里气喘吁吁,手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的往上移呢。她自己浑身轻松的往上走着,心想那我就先自己溜上去打探一下情况好了。
只是她没想到楼梯竟然那么长,爬到最后她的四条腿都僵了。等她终于摇摇晃晃抵达红色广场时,巨大热闹的声响差点把红恩再次掀飞出去。
她虚脱的看着这个炫目的露天广场,这就是众神的聚会吗?这场面可够壮观的,红恩好奇的到处看着,这些神怎个个都穿的花里胡哨的,这么看的话夜白罗倒是最正常的一个了。
红恩又看了看,决定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夜白罗吧,她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心里未免点慌慌。
缩手缩脚的往后退着,尽量躲避到无人注目的安全地带,却突然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呦!好可爱的小女孩啊!”
然后大手一抄,红恩只感觉眼前一黑,就被人提了起来,一个长着鹰钩鼻的丑女人惊喜的笑着:“好可爱的模样啊!”
红恩挣扎着蹬着四条腿,丑女人的手指何其有力,她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丑女人的手在红恩嘴上一掀,红恩的嘴巴立刻松动,可以说话了。
“小姑娘要不要到我这里买东西呀?姐姐这里有好多宝贝呢。”
红恩低头,才发现她的一只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她阴测测的笑着,轻轻一吹,盖在篮子上的布开始翻动起来。红恩好奇的往里面一看,除了一团不断变化的光团外什么都没有。
红恩惊奇的抬头看着她:“这是什么?”
丑女人眯着眼睛看着她,像夜枭一样的笑着,笑的红恩浑身不自在,“这是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红恩的眼睛瞬间放大,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要是……可以买到夜白罗的名字的话……她心心念念的名字啊……
丑女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红恩的双眼被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半分动弹不得。
“将你心里想的说出来,我可以满足你一切的需要。”
红恩的心砰砰直跳,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某个漩涡一样眩晕,如果真的能买到夜白罗的名字的话,她就不用这样歉疚了。
红恩觉得有点头晕恶心,双眼渐渐沉重。丑女人夜枭一样的笑声在耳边盘旋,转的人头疼不已。我该不会是倒霉的遇上了什么巫婆了吧?红恩这么想着,渐渐失去了力气。
丑女人开心的四处看看,广场上人声鼎沸,谁也没注意到入口处的这个丑女人和一只小红猪。很好,丑女人偷偷准备将红恩放入自己的蓝子内。
突然背后悄无声息的甩起一道黑色的鞭子来,直接将她从中劈成了两半,丑女人尖叫一声,伤口喷涌着黑色的烟雾来,瞬间将她吞噬,篮子滚落到一边,红恩从篮子里滚落出来,圆滚滚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沿着滑溜溜的广场一路滚了下去。
夜白罗随手一甩,黑色的鞭子消失,它气喘吁吁,浑身汗津津的杵着腰站在入口:“哪里来的老巫婆竟然偷我的小红恩!”
一转头红恩已经滚出去老远了。
红恩“咕噜噜”一路滚下去,从众位神仙的脚底下乱窜乱撞,撞的别人东倒西歪。大家纷纷奇怪的看着她。
“快点拦住她!”花生米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夜白罗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红恩的身边,脚尖轻轻翘起顶住红恩的肉身子,红恩便停了下来。夜白罗将头晕眼花的红恩拎了起来。
这一下变故来的突然,大家都纷纷侧目看着它们,舞不跳了,东西也不吃了。
“这是谁啊?”
“没见过。”
夜白罗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注目的感觉,把自己的腰板拔的溜直,意气风发的走着,好像面对的不是别人诧异的目光而是鲜花和欢呼一样。花生米落在一边的一座雕像上,不满的着牙。
他跳下雕像来,神情冷淡的迈着步子。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再回头去看那雕像时,见是一个神正从一个布满鬼怪的池子里重生。花生米眯起眼睛,他立即想到了那个传说,众神之神诞生于洗咽池,以吸纳洗咽池的法力从而诞生出全新的自己。他有点惊呆了,原来这竟然是真的。
众神之神……洗咽池……
传说中所有神明仙逝后法力统统会流回初始神诞生的洗咽池中,池水凝聚着世上最伟大的力量……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传说,一抬头就看到了夜白罗正夹着红恩一边教训她一边往休息区走。花生米轻蔑一笑,脑海里的疯狂想法越演越烈,但是现在他必须安安稳稳的等待时机。他回到夜白罗身边,继续假装十分听话的盘成个小团趴着。
夜白罗舒舒服服的翘着二郎腿歇着,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欣赏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跳舞。红恩悠悠转醒,她甩甩脑袋,天哪,刚才的一瞬间她真的以为会被那个丑女人抓走呢,她看了看夜白罗,小声的说:“谢谢你啊。”
夜白罗看也没看她一眼,单手将红恩的绳套套上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红恩还没来得及反抗,忽然一阵大风吹来,一辆豪华的青龙车落在了广场上,青龙长鸣,帘子掀开,从龙车上跳下来一个小矮人来,小矮人苍白色的脸,怀揣着双手,身穿白袍,白袍的后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道”字。它面无表情,警惕的四处查看着。
“怎么求道院的人来了?”
“哎呦,据说有人偷着闯进众神厅了呢,谁胆子那么大。”
“有的看了。”
“鹤童子最讨厌那些搞把戏的人了。”
众神议论纷纷,可好像没什么人担心,反倒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样子。夜白罗随手一挥,将红恩藏在了衣服底下,然后翘着二郎腿若无其事的啜着果汁。
它偷偷一瞥,就看到刚才被自己砍成两半的丑女人已经快化成了一滩黑水,她剩余的部分沉浸在黑水里,眼睛仍然狡猾的转来转去,正悄悄的将黑水化成了细小的手臂快速的逃走呢。
夜白罗嘴角含笑,替罪羊找到了。
它轻轻打了个响指,鬼鬼祟祟的丑女人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啊嘁!”
如此喧闹的音乐声中,她的声音竟然无比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像是响雷一般,震得人耳朵生疼。
大家一起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丑女人吓的赶紧捂住了嘴,细小的黑色触角拼命滑动,企图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小矮人鹤童子的眼睛何其尖锐,立刻就寻到了声音的来源,它凌空飞了过来,双臂展开竟然真的像是飞起的白鹤一样。
丑女人惊慌失措,尖叫着逃跑。眼看着鹤童子已经近在咫尺,逃无可逃,她跑在最前面的黑色小手突然断裂,在鹤童子叼起她的瞬间脱离身体,然后继续像一条小虫子一样往前蠕动,在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大圆屁股时,“啪”的一声吸附在其之上。
花生米正在专心的吃着偷来的小鱼,突然听见了一小声“啪”的轻响,可是回过头去却又什么都没听见。他抖了抖毛,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继续啃自己的小鱼了。见周围的人都各自忙碌,没人注意到她时,黑色的印记开始慢慢的改变形状,然后牢牢的附在了花生米的身上,任谁也没注意到黑色的花生米身上何时多了一块黑色的疤。
鹤童子从广场外的平台上飞离时,幻化成了一只漂亮而高傲的白鹤,嘴里叼着一条正在拼命蠕动的黑色虫子。
一个用扇子遮住面容的女人不由得惊呼:“呦!居然是阎婆,连她都能混进来了,现在我们这些神呦,真是没半点威信呢。”
红恩掀开衣角正好看见了鹤童子起飞的潇洒样子,她不由得看的呆了。这才是神该有的姿态吧,那么神圣,那么美妙。
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挡住了红恩的视线,他走到扇子女人面前,跟她说话:“她肯定是从惩戒殿溜出来的,惩戒大会即将召开,这些肮脏的东西也都该清一清了。”
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赞同,大家随声附和着。
“就凭她还想得到洗咽池的洗礼,也真是痴心妄想。”
“真是脏了池水。”
洗咽池?红恩的耳朵微动,她捕获到了一个陌生的名词,她想问问夜白罗,可是再看看它神色坦然,一点做贼心虚的神情都没有。红恩不禁有点佩服起它来,这样都可以面不改色,泰然自若,真是厉害。
夜白罗正在那里看热闹,忽然一个性感妖艳的女人走过来,她几乎把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夜白罗的身上,奇特的香味十分霸道的迎面扑来,红恩赶紧缩了回去。
“怎么一个人呢?”她的手在夜白罗的身上缭绕着,声音粘腻魅惑至极。像是被人猛然灌了一大口蜂蜜一样。
红恩觉得甜的有点嗓子,她呷呷嘴,在心里不停的翻着白眼,呦呵呵,哎呦呵!这还有个人在看着好伐!麻烦注意点!
红恩感觉到夜白罗身上的重量又加重了几分,她莫不是整个人都爬上来了吧!
她忍不住掀开衣服偷偷一看,那美人还真是美的令人惊心动魄!她紧紧贴在夜白罗的身上,和夜白罗那张完美的脸十分登对,红恩心里小小的“咯噔”了一下,轻轻的盖回衣服,老老实实的撅在那里了。
还真是艳福不浅啊,初战告捷!怪不得把我变成猪呢,带在身边可倒是有点碍事了。红恩气呼呼的想,耳朵却还是立的直直的,他们的对话全都一字不落的飘进了耳朵里。
“听说你们众神大会的程序很繁琐呢。还有洗咽池什么的。大概给我讲讲怎么样?”夜白罗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撩人,不用看也能想象他眯着眼睛盯着美女的情形。
“你们?”
“哦,是我们,我今年第一次参加众神大会,是个新神,所以规则不太懂。”
美女淡淡一笑,“这样啊,我们每年呢都会先提交写着功德和功绩的神册,如果这一段的时间功德圆满,就会获得去洗咽池洗礼的机会,到时候法力飞升,说不定幸运的还会飞升成为神上神呢!”
“法力飞升?”
“当然了!每个人的资质不同,功德不同,不同的情况都会获得不同的法力,那些资质好的极有可能继续飞升呢!”
夜白罗微笑着点点头,和美女又闲聊了一会,就打发美女走了。红恩见美女走远,忍不住掀开衣服想要出来透透气,哪知道刚冒出个头来,又一个美女坐了过来,夜白罗直接又把她盖住了。另一个相貌清丽的女孩子也坐过来,望着耀眼的夜白罗:“第一次见,新神?”
“你也是第一次见,新神?”
女孩子掩着嘴巴浅笑:“是啊。”
红恩未免有点气闷,耳朵耳朵忽闪忽闪的动着,听着夜白罗欢快的笑声不断的盘旋,越来越刺耳难听。
红恩觉得自己有点听不下去,她把自己的两只耳朵堵了起来,决定充耳不闻。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子们都走了,衣服突然被先开,夜白罗一脸兴奋:“快走!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红恩这时候已经不想搭理它了,翻白着眼睛问:“干嘛?”
夜白罗夹着红恩快速的穿越人群,像抖衣服一样将红恩往地下一抖,红恩只感觉头一晕,就已经恢复了人身。小松跳到她的肩膀上,花生米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们。
“神册……洗咽池……飞升……我知道怎么办了!”夜白罗犹自兴奋不已,扯着红恩来到了广场边的露天阳台前,红恩低头往下一看,大风猛地扑将过来,吹得她头发乱舞,看到楼下小如蚂蚁般的行人,她一瞬间眩晕。
广场上音乐声响起,舞会开始了。无数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带上面具在舞池中旋转,红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才到舞会的高潮部分,竟然就要走了,这些可和夜白罗自己变出来的假人不一样,红恩小声说:“我们再看一会再走吧!”
夜白罗没有听见般,拉着她直接从阳台上跃了出去,在她身子悬空的瞬间,花生米的身子陡然变大,堪堪停在了红恩的身下,红恩斜坐在花生米的背上,在空中打着旋落下来,红恩惊诧,这人好像完全听不见别人的话一样,怎么能自说自话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决定了?
“喂!”
“神册!神册!”
夜白罗一路上念念叨叨,兴奋的搓着双手,身上迸发出闪耀的华光来,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红恩的声音。花生米突然觉得屁股后头有点痒,他用脚弹了弹,然后继续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们。
这就是所谓的目中无人,目空一切吗?红恩心想。
第三十六章
夜晚的神仙小镇到处充满了惊喜。
天空不再漆黑,反而充斥着各色的光团,颜色被没有规则的搅拌在一起,在天空以最肆意的姿态挥洒着,光团离的并不遥远,它们时而上下浮动,时而欢蹦乱跳,在黑暗中带来奇特的光亮。
夜白罗径直走着,走到河边也丝毫不停歇,直接站在了水面上大步前进,如履平地,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远了。
红恩紧跟着夜白罗,走到河边时她才发现原来河里有一块块白色鹅卵石在水面上时隐时现,十分浑圆巨大,红恩试着跳着踩了上去,这白色鹅卵石触感十分特别,软软的,每踩一脚石头变会跟着亮一下,紧接着黯淡下来,被踩踏时又重新亮起来,像是呼吸一样,红恩奇怪的俯下身来想看看这是个什么石头,细细一看,才看到那白色的石头竟然是大鱼微微露出水面的脊背,这鱼浑身莹白十分漂亮,正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红恩突然好奇它的手感,忍不住用手指尖轻轻的撮了下。
突然以她指尖为中心往四周荡漾起红色的涟漪来,涟漪越荡越快,波纹越来越大。白色大鱼忽然整个变得通红,浑身滚烫。它慢慢睁开眼睛,醒了。红恩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从差点跌到水里面,大鱼愤怒的摇晃着脑袋,红恩一个站立不稳差点被它甩了下来,她试图抓住大鱼,可是那鱼滑腻异常,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红恩被它这么一甩,身体瞬间腾空,直接甩到了半空中。夜白罗走的太急,早已经看不见人影。花生米和小松没有一点实际用途,跟着她一起被掀飞了。
“夜白罗!”红恩在落水的瞬间本能的叫道。
大鱼在水里愤怒的翻腾着,发出牛一样的“哞哞”叫声。水花一个翻转,就把他们几个卷进了河里。
夜白罗听见红恩的声音,一回头,发现人全都不见了,白色的鹅卵石仍旧安安静静的在水面上沉浮。
红恩落入水中才发现河底俨然是另一个世界,莹白色的发光水生物在河里游动着,巨大的大鱼全部安静的水中漂浮,安静的睡着了。红恩惊奇的抬头看一看,就看到了一只超级巨大的大鱼将整个河流填满了,超级大鱼的下面,成群的大鱼停靠在它的怀里。
数量如此庞大的鱼群陷入沉睡竟然是如此壮丽的场景,红恩悄无声息的游过去避开那些大鱼将胡乱扑腾的小松和花生米捞了起来,只要悄没生息的溜走,就不会惊扰到鱼群的睡眠吧。
哪知她还没迈开腿,就听水上头一声夸张的叫声响起来:“红恩!!小松!!花生米!我来救你们啦!”
然后一个巨大的人影笔直的插入水里,一声惊天巨响,水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来。
红恩脸色一变,糟糕!果不其然,鱼群被惊醒了。
白色的大鱼不满的睁开眼睛,开始慢慢苏醒,身体渐渐由白色变成了红色,它们快速的在水里翻腾,无数的气泡像沸腾一样的在水面炸裂。红恩被水流冲卷着,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被她捏在手里的小松和花生米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冲的四下里乱飞,小松在水里东撞西撞,一路飞到了夜白罗的身边,夜白罗伸出两只手来,小心的将小松接过。
红恩感觉自己憋的那口气已经用光了,力气正在快速消失殆尽,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股螺旋状的水流吸引着,往奇怪的地方飞去。
对不起了,我不小心拖了你们的后腿。红恩眼前恍惚,大脑缺氧,渐渐失去了力气。
她感觉到河水源源不断的灌进嘴巴里,身体开始失衡,花生米在她身旁被一下子推出去老远。红恩觉得十分难受,双眼沉重,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传来即将崩溃的信号。在达到痛苦的顶峰时,她看见夜白罗骑着一条大鱼,肩上驮着小松,正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它在靠近红恩的时候伸出手来,示意红恩抓住它。
上帝啊!红恩一瞬间感动的都快要哭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夜白罗,别看它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顶管用的。
红恩颤抖着抓住了夜白罗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和它有了身体接触,那是十分虚幻不真实的感觉,可能因为隔了水,或者因为红恩太着急了,她竟然没有触碰人类时该有的结实感。
一股大力将红恩提上了大鱼,红恩张开双臂直接一头扑到了夜白罗的怀里,夜白罗的白衬衫领口大开,红恩感觉自己的脸撞上了它的胸膛。
虽然周围隔着水,红恩没有什么真实的触感,可她还是没出息的脸红了。她赶紧假装淡定的四处寻找花生米,就看见花生米正一路往下掉,沿着漩涡掉到了河底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红恩着急的比划着:“去救花生米啊!”
她离奇的发觉自己可以呼吸了。
夜白罗点点头,驾驶着大鱼朝着花生米坠落的黑暗处游了过去,刚才一直在他们周围旋转不敢靠近的大鱼没有离去,焦急的在周围转着圈子。
他们骑着的最小的这只大鱼看起来有点害怕,它的额头上正贴着夜白罗的白色纸条,它的身体不听使唤,只能任由夜白罗驱使着,它不停的“哞哞”的叫着,呼唤着同伴,可是这些大鱼忌惮着夜白罗的能力,谁也不敢轻易上前来。
超级大鱼在不远的地方徘徊着,巨大的尾巴摇摆,搅动着水流,莹亮的光随着摆动而四处旋转。超级大鱼跳起来,发出一声悠长的叫声,“哞!”
花生米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落,水里面找不到任何可以依托的凭借物,他只能在水里拼命的挣扎,他的屁股上突然睁开一只黑色的眼睛,眼睛眨巴着快速的转动,突然从眼睛四周伸出两排螺旋桨来,螺旋桨开始旋转产生浮力,花生米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往上升了。
夜白罗骑着大鱼一个俯冲,堪堪能抓起花生米时,超级大鱼突然发怒般的冲向夜白罗,鱼群搅动起巨大的水流,夜白罗刚从怀里抽出纸片来就被一股席卷而来的水浪冲散了。水里难以凭借,夜白罗无法像在平地一样挥洒自如,鱼群疯狂的冲击着他们,原本已经离花生米很近了,可惜一个冲击又把他们冲开了很远。
红恩和小松紧紧的抱着夜白罗,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它了!夜白罗猛憋一口气,指尖迅速燃烧起蓝色的火焰来,哪知火焰刚冒出点苗头,就被一条大鱼吐了口口水,把火焰给熄灭了!
夜白罗暴跳如雷,超级大鱼扫起尾巴,卷起水流将他们齐齐拍到了一边,群鱼一起顺时针游动,水下慢慢卷起了巨大的水龙,这水龙十分逼真,瞪着眼睛咆哮着冲了过来,身体一卷,便将他们直接卷起,落下时又在水里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来,然后水流重新填满坑洞,一切恢复平静,小鱼小虾在上面来回游走。大鱼吃力的推开下水道管子的盖子,几个人毫无抵抗之力,一路乱叫着就这样吸进了下水道管里。花生米本来已经跟他们汇合无望了,此时他屁股上的螺旋桨突然加速旋转,硬是挤进了水龙里,跟着他们的尾巴一起被吸进了下水道管里,花生米刚刚挤进来,盖子立刻就被人无情的扣上了。
这个下水道线路十分复杂,七扭八扭几乎穿过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几个人被刚才那股大力推动着,几乎身不由已的往前飞着,沿着下水道管道像坐过山车一样一路狂飞。
他们一路飞舞尖叫,其中数夜白罗的声音最惊心动魄,几乎掩盖了其他人的叫喊。红恩惯性飞行中好歹还找回了点神志,她在百忙之中对着怪叫的夜白罗喊道:“别叫啦!快点想办法停下来!”
红恩四处张望,这才发现原来下水管道中竟然另有乾坤。管道四通八达的连接着城市的每个角落,在地底形成了一个庞杂的老鼠城。他们一路上快速的欣赏着沿路的风景,偶尔还能在两个管道的连接处观赏到老鼠一家正在享用晚餐的场景,最夸张的是夜白罗竟然随手掀飞了一个正在洗澡的老鼠的浴室帘子,于是他们的尖叫声里又多了个女老鼠的叫声。
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道撞烂了多少住在下水道老鼠们的玻璃窗,夜白罗转动脑筋,赶快想办法,可是它的脑袋好像也是进水了一样竟然没有一点主意。
从一户人家的窗前飞过时,它看到了一只小老鼠正在吹气球,气球五颜六色飘飘忽忽的十分漂亮。夜白罗灵机一动!于是小老鼠家的窗台上就多了只伸长的手来,大手在空气中胡乱一抓,气球全都消失不见了。
夜白罗抓着气球对着空气一吹,气球猛然间膨胀变大,将数只气球捆绑在一起,直接做成了一个热气球,可是那股巨大的力道不减,气球飞船让在玩命的往前冲着,几乎要把他们甩出这个小镇来。
夜白罗回头看着一脸水渍的红恩:“抓紧我!马上要改变航向了!”大家纷纷彼此牵成一条线。
然后在红恩纳闷的神情中,它突然把所有的气球同时扎漏,“砰砰砰”几声巨响中,另一股大力将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冲撞,红恩感觉自己在两股力量的夹缝中挤成了一张饼,然后突然两股力量同时消弭,他们在管道里“噼里啪啦”崩弹了半天,然后和瘪了的气球一起飘飘忽忽的落地了。
红恩软趴趴的瘫在下水道一旁的空地上,感觉身体已经被抽干。夜白罗也没好哪去,它漂亮的衣服和发型全都泡了汤,头发怎么喷都没有办法再立起来。
小松有气无力的落在红恩的腿上,委屈的说着,“主人,虽然你不让我说话,可是我还是擅自做主说一句,我……想回家……”红恩安慰的摸了摸他。
花生米无声的抖干净了身上的水,然后找了个角落开始给自己舔毛,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花生米的脸绿了,最近怎么越来越像一只猫了!
他感觉到屁股后头有一块地方奇痒难耐,可是偏偏那个地方在视线的盲区,任它怎么扭身看也看不到什么东西来,爪子抓不到,腿也弹不到。没奈何,他只好找了个大柱子在大柱子上来回蹭着,搔起痒来。
夜白罗放弃了继续摆弄自己的发型,它甩甩身上的水,四处看看。
“这是哪儿啊?”
他们比较幸运的停在了两个管道的连接处,这里点着一盏十分昏暗的小灯,向内有一条小路,看起来通往另外的地方,夜白罗指了指小路:“我们从这里走走看。”
红恩抱着晕晕乎乎的小松,花生米也赶快停止蹭背,跟着夜白罗一起走了过去。
这条小路开始的时候十分狭窄,越走却越来越宽敞,最后竟然变成了四通八达的笔直的水泥路来,慢慢的开始有行人出现,但是和下水道里的其他居民一样,都是老鼠。
几个人看的傻了,傻站在远处半天没挪动一下。
老鼠城?红恩的喉咙“咯噔”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地……地下世界?
老鼠们神情淡定,站得笔直,竟然和人差不多同高,并且穿戴整齐,有的夹着公文包,有的抽着烟,有的看着文件,忙忙碌碌的赶着路。红恩看着这些神态自若的老鼠们不由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虽然不怎么怕老鼠,可是这景象也实在是诡异的紧。
老鼠们也没特别留意他们,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不一会老鼠渐渐多起来,很多的小商贩聚集在一起,竟然是一个热闹的集市!
夜白罗回头看了看一脸冷漠的花生米,不怀好意的笑道:“花花,这么多老鼠,你这个猫怎么没点反应呢!你要不要先开餐?”
花生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为我长的是猫就真是猫了吗?
花生米扭着肥胖的身子,果然他到的地方,老鼠自动分成两边给他让路,它们惊恐的看着一只猫竟然在老鼠的地盘溜达散步,谁也揣摩不透他的意图,但是也都不敢轻易冒犯,还有一些胆小的老鼠吓的腿都软了,连滚带爬的四处乱逃着。花生米冷眼看着,全部置之不理。高傲的走着自己的。
夜白罗早就饿的不行了,忍不住到各个摊子前东闻闻西嗅嗅。小松一路爬到夜白罗的头上,两个人馋的口水长流。红恩看着街上这些诱人的烤串和各种小吃,虽然也有点肚饿,但是一看到老鼠那对大板牙和狡黠的小眯眯眼又觉得还是饿着吧!老鼠烤的肉鬼知道是什么做的。
一对老鼠母子正在一个卖煎饼果子摊前等着,小老鼠看到花生米害怕的往妈妈的怀里躲。老鼠妈妈看了看花生米,淡然的说:“孩子,他是假猫,我们是真老鼠,有什么可怕的。”
显然假猫花生米遭到了深深的鄙视。花生米动动耳朵,不以为意的从她们身边扬长而过。其实这些老鼠并非看不出花生米是假的,只是本能的出于对猫的恐惧让它们看见花生米就躲。
小松看着一个商贩正在动作敏捷熟练的做着章鱼小丸子馋的直咽口水,眼睛跟着小丸子一起动来动去,差点从眼眶中掉了出来。那一个个浑圆可爱的小丸子整齐的排成一排,抹上沙拉酱简直迷死人了!
老板见这俩人实在是馋的离谱,于是拿两个竹签各穿了一个,友善的递了过去:“喏!尝一下老夫的八仙烧!”
小松几乎是抢着先拿走了一串,顾不得烫一口塞在嘴巴里。夜白罗开心的搓着手,“谢谢老板!”
夜白罗吃相比较斯文拿起来首先吹一吹,刚要下嘴的时候想起了旁边的红恩,将小丸子从嘴里抢救了出来递了过去:“喏!你先吃好了!”
一想到这是老鼠做的八仙烧红恩赶紧摇了摇头,她可不敢乱吃啊!
在夜白罗头顶上的小松急不可耐的一口吞了小丸子,没有咀嚼的过程直接下了肚。突然小松的身体开始变形,变胖,肚子下沉。就在两人推让的过程中,小松眼睁睁变成了一只肥老鼠。
红恩指着小松颤声叫到:“变……变身啦!”
小松低头看看自己,哇的一声嚎了起来。在夜白罗的脑袋上又叫又捶。夜白罗把小松抱下来,摆出一副面目狰狞的表情:“老板!你这八仙烧把我的小松鼠吃坏了!”
老板大吃一惊:“我这八仙烧老鼠吃了可以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别人吃了也都会变成老鼠,嘿嘿嘿我刚才忘记跟你们说了!”
小松一听,嚎的更加卖力了。
夜白罗气的火冒三丈:“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忘,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是想让我们都变成老鼠吧!”
老板嘿嘿笑着,眼睛突然变成红色,射出红色的光芒来,看起来十分可怖。红恩有点害怕的往夜白罗的背后躲,她一回身发现周围所有老鼠都停下来不怀好意的盯着她们,眼神不再友善,统统变成了射出红光的红色眼睛,红光诡异的闪烁着。
第三十七章
闪烁着红色眼睛的老鼠们慢慢的朝他们聚拢,红恩突然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她拉了拉夜白罗,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夜白罗冷笑着:“真是新鲜了,竟然被一群老鼠欺凌,看来我真是被人小瞧了!”
它抬起手,食指指尖燃起冰蓝色的火焰来,它的手指在半空里一划,一条冰蓝色的鞭子开始飞舞。八仙烧老板呲起大板牙嘿嘿一笑,两手在胸前一交叉,结实的双臂竟然拦住了夜白罗的鞭子。夜白罗挥舞起鞭子,绵延无尽的蓝色鞭子开始在集市上旋转,将目力所及内的老鼠们一顿抽打。老鼠们四下里疯狂的逃窜,法力稍高的则愤怒的嘶叫着,扑向夜白罗。
红恩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发痒,原来是几只胆子大的小老鼠爬到了她的后背上,红恩吓的脸都绿了,赶快手动驱赶,“去去去!”红恩大着胆子吧啦着,但是这些老鼠们非但不怕反而更明目张胆的往她的脸上爬。
花生米有点看不下去,身体一抖,身躯倏忽变大,像一匹冷酷无情的豹子,他眼神犀利,对着红恩身上的老鼠群低沉叫了声,“喵~”
老鼠们果然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红恩得救了,她感激的抱着花生米的脖子,“花生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花生米一脸的嫌弃,可是红恩将他抱的紧紧的,她顺着脖子就爬到了花生米的背上,花生米一下子竟然抖落不掉。红恩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跑了这个老鼠克星。说什么也要把自己的命运和他拴在一起。她四下里看看,夜白罗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它的鞭子十分奇特,凡是被它的鞭子抽到的老鼠人立即恢复成了原状,变成了小小的一个普通老鼠,尖叫着逃开了。
夜白罗的鞭子吸收了越来越多老鼠人的法力,变得越来越粗大,老鼠们见状哪还敢和它纠缠,早拖着尾巴跑的没了影子,夜白罗得意一笑,“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鞭子凌空一甩,竟然变成了一把冰蓝色的巨大宝剑,它举起宝剑凌空飞起,朝着八仙烧老板的头上劈了下去,那股力道如此强劲,八仙烧老板瞬间感觉到一股力量倾盆而下,让它无法动弹分毫,它惊恐的呆立在原地,吓的下巴颏直打颤。
冰剑夹裹着一股逆天力量朝着八仙烧老板的老鼠头上斩落,老板觉得自己怕是要瞬间身首异处!它开始有点后悔刚才冒冒失失的给他们吃八仙烧了!
在冰剑碰到它的老鼠头上时,力道突然消失。冰剑变成了一根小木棍,轻轻的敲在了它的脑袋瓜上,“啪”!
八仙烧老板虎躯一颤,脑袋一歪,眼神涣散,立刻僵硬的倒地不起。好像已经被劈死了一样。
夜白罗蹲下来用小棍捅了捅它,“问你个问题老实回答可以饶你不死。”
八仙烧老板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开始玩命的磕头:“您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夜白罗摸了摸下巴:“你知道有一个叫满仓的吗?”
八仙烧老板想了想:“是那个看守神册的蝌蚪蛙满仓吗?”
夜白罗惊喜:“对对对!就是一只蝌蚪蛙!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它是我们这儿的名人,虽然跟我们一样住在地下,但是十分幼稚,脾气奇差,因为它妈妈不见了。”
夜白罗惊喜的看了眼红恩,朝着她点点头:“就是我们要找的蝌蚪蛙!”
“可是我们怎么找到它呢?”红恩忍不住问。
“沿着你们刚才来的那条水中列车上车到菏泽站下车,那里就是满仓的家了。”
红恩将哭的快晕厥的小松抱起来:“这个呢,我们的朋友变成了老鼠要怎么解?”
八仙烧的老板抱着头狡黠的小眼睛眨了眨:“这个只是个小法术,只要一见到太阳它就会恢复原状了!”
红恩这才放下心来,她安慰的摸了摸小松,小松仍是哭的直冒鼻涕泡。
夜白罗用棍子用力的敲了下八仙烧老板的脑袋:“算你识相。”
它站起来,率先朝着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和红恩小声的说着:“真没想到我们刚才经过的那个下水管道竟然是个列车站呢!”
八仙烧老板捂着脑袋,在他们身后有气无力的叫着:“女生……女生……不……”
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红恩回头听了会,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后面的内容,此时夜白罗和花生米已经走远了,她可不敢久留,赶快追上了他们,也不知道那老板是要说什么。
大家重新回到那盏昏黄的小路灯下面焦急的等待着。此时一行人各个狼狈不堪,除了夜白罗还能勉强保持帅气脸没被污染,其他人一个比一个惨。红恩除了勉强能看出是个女生,其他的更是惨不忍睹。
花生米的屁股又开始痒了,它忍不住在路灯上开始蹭起了来,路灯被他撞的晃来晃去。
红恩感觉到了花生米的异常,她关切的问:“花生米,你没事吧?”
花生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压根不想理她。
红恩可是知道花生米的性子,她蹲下来抱起花生米,想帮他看看身后。花生米可不想被女生检查自己屁股的状况,赶紧红着脸挣脱开来一下子跳远了。夜白罗抻着耳朵听,突然兴奋的叫起来:“是列车来了!”
果然昏暗的下水管道里突然亮起了灯,列车的鸣笛声开始由远及近。
红恩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列绿色的小火车正慢悠悠的开了过来,红恩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体验下水管道列车,真是哭笑不得。
火车慢慢的在站台边停靠,陆陆续续的有人下车,红恩有点兴奋又有点忐忑,好像自己从来没做过火车一样。
也正巧透过车窗的反光,红恩看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模样。
她转过头看看夜白罗,夜白罗的裤子早就被磨破了边,衬衫的袖子也少了一只,外套更是不知去向。
“我觉得我们上车前应该先改变下形象,这样子会被人当成怪物的。何况您这么大一个神,这副形象……”红恩故作嫌弃的掩住了鼻子。
夜白罗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副乞丐样。这可不是它的风格。于是立即打了个响指,一道光将所有人包围起来,红恩被晃的睁不开眼,再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一身华服,宽大的大裙摆,帽子上带着十分夸张的檐帽。夜白罗更是一副贵族派头。红恩微微无语,“咱们就是坐个火车,用这么夸张吗?”
小松跳到了红恩的肩上上,因为刚才哭的太久,鼻子有点塞住了,声音有点翁里瓮气:“它不一直都是这做派么。”
红恩一看,好家伙!连小松都带了个金光闪闪的小肚兜。
夜白罗摆好了造型,等乘客都下了车,这才像大爷一样的大摇大摆走上去,红恩没奈何只得也拖着繁琐的长裙跟着它,怀里抱着小松,花生米无声的跟在后面。
售票员是一只长相丑陋的蝾螈阿姨,它冷冷打量了几人一眼,伸出手来,“四个人,三张票。”
几个人无声的对望一看,糟糕了!竟然还要车票!
夜白罗笑笑:“我看看是哪种车票,我这里车票太多了!”
售票员阿姨举起一张票来晃了晃。夜白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个,我知道了。”
然后它神色泰然的在空荡荡的口袋里掏了一会,果然掏出来三张一模一样的票来。
售票员阿姨翻着白眼,将车票迎风一抖,车票立即变成了几张白纸。售票员将白纸随手一扔,又伸出手来:“车票。”
夜白罗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它无计可施了,可是就这么离开又显然很不甘心。红恩知道他们必须坐上这班车,可是他们没钱买车票,连夜白罗的法力也被人识破,这可怎么办呢?难不成强行上车?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我们明明四个人,你为什么只要三张车票呢?”
售票员阿姨指了指小松:“未成年可以免费乘车。所以只需要三张车票。”
红恩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她把小松举起来展示:“是的是的!这是未成年小松鼠一只。虽然现在变成了老鼠,不过按理说他有资格拥有一个座位是吧!那你请放心我们虽然看起来人多面积大,但绝对只占用你一个位置!”
然后红恩抱着小松,拖着夜白罗在售票员还没理明白的时候找了个空位置将夜白罗塞了进去,然后自己费力的爬到了夜白罗的怀里,将小松摆在夜白罗的头上,自己怀抱花生米,果然四个人只占用的一个位置,只是他们穿的太臃肿了,看起来十分骇人。
售票阿姨愣了愣,觉得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但是又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她还没想明白的时候,火车门关闭,列车飞驰而去。
红恩和夜白罗开心的对望一眼,红恩得意不已,看吧!关键时候还是得我红恩出场吧!夜白罗钦佩的竖起大拇指。只是红恩的大裙摆实在是太占地方,坐在一旁的老太太老是被他们挤的一会东倒西歪,一会站立不稳。于是她很快下了车,他们才能宽敞一点。
红恩一行人的旅行还在继续,菏泽在遥远的天之彼方,等到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都下了车,只剩几个长途的旅客。售票员阿姨也已经开始偷懒打瞌睡的时候,他们的终点仍然遥遥无期。几个人偷偷从夜白罗的身上跳了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夜白罗几乎被这几个人压成了一张饼。
红恩好奇的看着窗外离奇的景色,列车从下是管道中穿过,在海底呼啸而过,车窗外各种从没见过的鱼群自在的游来游去,红恩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上这样的水中列车去往一个叫菏泽的地方找一只蝌蚪蛙,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夜白罗早困的不行了,头一歪,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红恩看你着它安睡的样子,内心觉得十分歉疚,如果说以前的确是红恩不想给它名字,可是现在她开始想还给它名字了,而且这种线头无比强烈。它被名字困的太久,它太想要承载一段记忆了。它太想要得到和这个世界的连接。
红恩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找到你的名字。既然这里是神汇聚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一定会还给你名字的,放心吧。”红恩轻轻对熟睡的夜白罗说。
夜白罗翻了个身,继续睡的热火朝天。
列车在空无一人的站台停靠时,最后的几位乘客也下车了。红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其他几个人整个过程压根就没清醒过。
到站提醒通知响起,几个人哈欠连连的下了车,迷迷糊糊往四周一看,才发现这菏泽之地与别处果然不同。
站台淹没在浅浅的水洼里,铁轨在水下的轨道清晰可见。站台四周长满了巨大的荷叶。红恩戳了下大柱子般的荷叶杆,荷叶杆纹丝不动。她沿着荷叶杆往上看,就看到了头顶上方一片片巨大的碧绿的荷叶,彼此连接蔓延无边际。
红恩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像只青蛙一样,躲在荷叶下面乘凉。要不是她的怀里还抱着小松,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正在缩小,变成了迷你人。可是感官告诉她,正常的是自己,不正常的是这大的离谱的荷叶。
夜白罗看看指路牌,路牌上面只有一个箭头,指向荷叶深处。
“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了,我非拿了神册入了神籍不可。”夜白罗斗志昂扬率先大步走了过去。红恩在火车上的时候就因为嫌裙子碍手碍脚把它给处理掉了,变成了简洁短小版迷你裙,走起路来果然顺畅多了。
荷叶上凝聚着的水珠慢慢随着荷叶而来回滚动,然后突然承受不住重力掉落到了水洼里,在水洼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水坑。
红恩眼看着一个巨大的圆形水球结实的在自己的身旁砸落,掉在水里瞬间掀起两米高的水墙,然后毫不客气的将她湿了个透心凉。红恩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这样中了招。
夜白罗无奈的摇摇头,“连个水珠都躲不过。”
红恩一回头,原来除了自己其他人竟然都毫发无损,连刚才还在她怀里的小松都瞬间逃离了她的怀抱。
好吧。红恩有点无语,她指了指夜白罗:“既然你这么厉害,那麻烦你帮我升点火烤一下衣服吧!”
夜白罗炫耀般的点燃指尖,红恩的衣服果然神奇的烘干了,哪知道衣服刚变干又一个大水球从天而降,又溅了一身。
于是这一路上红恩负责沾湿衣裳,夜白罗负责烤干衣裳。累到最后它连火都打不着了。
第三十八章
一路上沿着蜿蜒的水中小路前行,走了大半天,红恩隐隐约约在绿色的荷叶中看到了一朵傲然而立的巨大粉色荷花。那一朵盛开的荷花高悬于荷叶之上,承受着万般宠爱和衬托。
红恩看着如此美丽耀眼的巨大荷花几乎看的痴了。
夜白罗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就是那里了!荷花冢!”
红恩走的近了才看到原来在那荷花花瓣包围之中,莲藕竟然是一座小小的三层房子,像是被人呵护着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一样。
红恩吃惊不已,夜白罗已经率先跑了过去,在荷花茎的最下面隐藏着一个半圆形的大门,门上倒贴着一个福字。
夜白罗急不可耐的拉开门,门发出磨损严重的“吱嘎”一声,缓缓打开了。
门内昏暗异常,水洼堪堪没到脚踝处,在水里站的久了,浑身都开始有点凉起来。红恩现在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干的地方好好暖暖身子,她赶紧跟随着夜白罗闪进了门内。大门立刻紧紧的扣上了。
结果门内仍然是水涝涝的地面,一点干的地方都没有。
门内是一个空间巨大的山洞,看起来是直接将山洞改建而成的房子,彼此一个连接着一个,洞看起来比较简陋,但是足够大。房间内的墙壁和房顶上到处长满了奇怪的钟乳石。
红恩跟着夜白罗淌着水往前走,她现在想要找干地方的决心更强了。可是走了半天还是没有走出山洞,红恩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满仓在哪个房间吗?这个水好冷哦!”
夜白罗摇摇头:“我上次在舞会上也只问到了地址,具体在哪个房间就不得而知了。”
红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这么走下去估计她先要感冒了!
红恩正感觉到冷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山洞正冒着水蒸气,热气缓缓飘了过来,扑在冰凉的小脸上分外舒服。红恩激动的拉着夜白罗:“你看那边有热气!”
夜白罗也强自坚持,其实它也冷得直哆嗦,一听见有热气,眼睛登时就亮了。
夜白罗朝着红恩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到了蒸腾而出的热气,它惊喜叫着:“不会是温泉吧!”
两个人几乎是喜极而泣,赶紧夹着小松和花生米一路跑了过去,果然越靠近山洞,热气便越多。
红恩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惬意。氤氲的水气里,她隐约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水缸,水缸内正不断的冒着诱人的热气,并且还伴随着阵阵说不出的香味。
红恩不管不顾的爬到了水缸边上往里一看,好大一个温泉啊!
“真的是温泉!”
红恩欢呼着跳了进去,温泉水十分舒适宜人,虽然有点烫可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夜白罗张开双臂也跟着欢呼着跳了进来,小松和花生米不甘落后,打着滚翻了进来。
热水浸润着冰冷的皮肤,一阵阵暖意流遍四肢百骸,红恩觉得自己重生了。
小松欢快的刨着水,连花生米都舒服的飘在水面上,夜白罗发出幸福的叹息声,泡的两颊绯红,十分可爱。
红恩往水里扎了一个猛子,想泡一泡脸,忽然一阵清香溜进嘴巴里。红恩吧唧了几下嘴,微微感到奇怪,这温泉怎么还是咸的?咸温泉?
她正纳闷,忽然看到一个古怪的东西慢慢飘了过来,她抓起来一看,大葱?这时候她才发现温泉里还有各种东西漂浮着,红恩抓起最近的一个东西一看,居然是一只超大号的香菇。
怎么温泉里还有香菇和大葱?红恩觉得自己错乱了。
突然她听见地动山摇的声音慢慢由远及近,一大片阴云慢慢的覆盖在头顶之上。蝌蚪蛙满仓慢慢的来到餐桌前,低头一看自己的汤碗,才去了一趟厕所,怎么汤里就多了几条虫子?不过它也懒得再去做一份,拿起大木勺子在汤碗里胡乱搅拌了几下,端起大碗,吹吹热气,准备一饮而尽。
红恩忽然看到一根大木棒子在温泉里搅拌了几下,水面立刻卷起巨大的漩涡来,把他们冲的东倒西歪,还没搞明白情况,红恩就感觉温泉缸突然拔地而起,然后一张超级大的扁嘴贴在缸边上,一股冷气从它的嘴巴里喷了出来,水温瞬间降低了三度。
红恩几乎是本能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来不及多想,一边挣扎着一边叫:“夜白罗!花生米!我们要被吸走啦!”
在满仓喝汤的瞬间,夜白罗提着红恩,花生米叼着小松直接从汤碗里飞了出来。满仓奇怪的眨眨眼睛,吞了一个香菇后,将汤碗放回在桌子上。
夜白罗拎着湿哒哒的红恩准备找个地方紧急降落,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巨大的温泉池竟然是人家的汤碗,更没想到的是满仓竟然那么大!
满仓转着眼睛,捕捉着这几只小飞虫的运动轨迹,然后大舌头一卷,差点把他们几个一起卷到肚子里去。
夜白罗将红恩放在餐桌上,他们才发现这个满仓竟然是一只尚未进化完全的青蛙,头长的还是个蝌蚪的模样,只是比蝌蚪又多了四条腿,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不过让红恩觉得比较好笑的是满仓竟然穿着一个红肚兜,肚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满字。大肚子上系着一根红绳子,红绳子上面挂着无数个布袋子,里面装满红色封皮的本子。
夜白罗的眼睛亮了!系在它腰上的就是神册!
满仓调转个身子,黏哒哒的大舌头再次卷来,夜白罗将指尖的蓝色火焰球弹了出去,哪知火焰在遇到满仓的大舌头时瞬间熄灭,舌头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席卷而来。
夜白罗抱着红恩腾空而起,一下子跃到了房梁之上,它满意的看着满仓:“就是这家伙了!它就是我们要找的满仓!看守神册的蝌蚪蛙!”
夜白罗居高临下的看着满仓,一副天下霸主的神色:“喂!小蝌蚪!把清潭镇的神册交出来!”
满仓又转个身,转到了夜白罗这边,它的声音奶声奶气,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只是这声音和它的形象实在是有点不符合。
“那我也问你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告诉你。”
“什么问题?”夜白罗奇了。
“你……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儿吗?我妈妈找不见了!”满仓十分委屈,“谁告诉我妈妈在哪我就给他!谁把我妈妈藏起来了!”
满仓越说越怒,最后竟然自己一个人发起火来,自己把自己气的不行,两只眼睛快要喷出火来:“谁把我的妈妈藏起来了!妈妈!”
然后他地动山摇的狂吼着,把自己家里砸的乱七八糟。红恩尽管躲在房梁上,缩在夜白罗的怀里,可还是被这股超级大的破坏力震的睁不开眼睛。
红恩忍不住小声的问:“它妈妈怎么啦?要不我们帮它找一下?”
夜白罗忍不住嘲笑:“蝌蚪蛙是一种谷仓神,一旦开始长出四肢就算成年,一旦成年就会离开妈妈的身边独当一面,这个蝌蚪蛙尾巴都快断了,都快进化完全了居然还找妈妈,真是笑死人了!”
红恩也忍俊不禁,看来它还把自己当个小宝宝呢!
满仓在房间里又叫又跳:“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夜白罗扶着额头有点无奈,这个时候上哪儿去给它找个妈妈呀!看来只能硬碰硬的把它制服了,不然的话怕是拿不到神册了。
它把红恩找了个地方安顿好,温声说:“红恩,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把那个臭蝌蚪打上天,再来接你。”
它把自己的湿外套一抖,衣服变的又干净又暖烘烘,它将衣服给红恩披上,在她的湿衣服上一点,湿衣服立即变干了,再披上夜白罗的衣服,红恩整个人浑身暖洋洋的。
夜白罗粲然一笑:“看我的吧!”
然后人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红恩突然一瞬间觉得夜白罗的身姿竟有几分迷人。虽然明知道它是在故意耍帅,但还是不自觉被它的样子逗的笑起来。
夜白罗在半空里打个旋两只手握成一个大拳头用力的砸在满仓的脑袋上,一股弥天巨力夹裹着蓝色的火焰直接将满仓烧了起来。满仓捂着脑袋一边叫着一边扫动着尾巴,它无论是体积还是力气都比夜白罗大的多了,满仓的尾巴一扫,几乎把整个房子都撕成两半。
夜白罗也没想到这个大家伙力气这么大!看来让它看守神册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因为智力低下,单纯无欺,所以可以不受利益的诱惑,纯粹的守护好自己的宝物。信念一旦被灌输就很难再去改变它。
蝌蚪蛙满仓最大的优势就是体积庞大,每动一下都是地动山摇,山崩地裂,夜白罗在它面前像一只嗡嗡乱飞的蚊子一样渺小,而且两人都是神,夜白罗完全没有什么优势,细说起来不管怎么样满仓都是正规神册的真神,而夜白罗顶多也只能算是个自封的假神,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上。红恩想明白了这些,忽然有点担心起夜白罗来。
刚这么想着,夜白罗就被满仓给顶的飞了起来,在半空里打了个旋掉到了地上。
红恩紧张的抓着小松,把他捏个半死。其实这也是夜白罗第一次和真正的神对抗,以前它老是欺负弱小,威风八面,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和真正强大的神比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吃亏的。
夜白罗还没爬起来,满仓突然一屁股朝它坐了下去。红恩忍不住闭上眼睛,不敢看着惨烈的一幕。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这个大蝌蚪这么欺负夜白罗!
她一把掀开夜白罗的衣服,抓起身边的小松往下一丢,悄声喊道:“小松!快去帮忙!”
小松完全没想到有自己上场的机会,它落在水里连个声都没有。毕竟和身躯庞大的满仓相比,小松小的简直不值一提,如果仔细瞧根本看不见他。
满仓用力的碾着大屁股,等它觉得应该已经把夜白罗碾成碎片时,抬起屁股一看,屁股下面竟然是空的。
满仓愤怒的咧开大嘴四处一看,夜白罗正趴在一旁的柱子上喘息呢。夜白罗嘿嘿笑着:“要是被你个大蝌蚪打败了我岂不是太没面子!”它指尖燃烧起蓝色的火焰,从手指中抽出一条蓝色的鞭子来,两个人在水中斗的天昏地暗。
小松感觉没人注意到他,赶紧从水里爬了出来,左右警惕一望,顺着满仓肥大的屁股就爬了上去,在它的裤腰带上一路小跑。满仓的要带上系着不下上百上千的神册,他也不知道哪一本是《清潭志》,只得趁着满仓和夜白罗打斗分神的时候,费力的从其中一个口袋中掏出一本神册来查看。但是那神册上写着的却是《上饶志》。
小松偷偷将神册放回原处,又换了一个口袋继续摸,摸出来一看是个《樊树花志》。一连摸了好几个都没有摸到《清潭志》,小松有点不耐烦的把神册往身后一丢,准备继续掏下一个口袋时,突然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两道不善的目光。
小松试着挑起眼睛往脑袋上一看,满仓不知何时感觉到了异样,正回过头来盯着小松看呢。小松的手正抓着一本神册,此时尴尬的卡在半路中,字半遮半掩的漏出了一半,第一个字是个清字。
小松咽了口唾沫,两只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眼睛咕噜噜从上面翻到了下面,一狠心,一闭眼,拔起神册举起来顶在头转身逃跑了!
他一紧张都忘记了夜白罗不让他说话的命令,一路哀嚎着往红恩的方向冲了过去:“红恩!救命呀!红恩!救命呀!”
满仓低头一看,自己腰带上的神册被翻的乱七八糟,它张开大嘴,愤怒的叫了一声:嘛嘛呀……”一蹦一跳的来追赶小松。
小松顺着房梁一头钻进了红恩的怀里。
千钧一发之际,红恩赶快低头寻找花生米,哪知花生米竟然躲在老远的安全角落打盹呢!
夜白罗将鞭子变换成一把大砍刀,挥舞着砍刀张牙舞爪的扑过来:“看我的!”
哪知大砍刀砍在满仓滑腻的皮肤上,竟然像是落在了一块橡皮筋上似的,被无情的弹了回来,反冲力把自己一路推到了远方。夜白罗不甘心的一甩刀,刀子变成了一柄火焰枪。夜白罗耍着火焰枪朝着满仓的屁股刺来,显然此时的满仓注意力已经不在夜白罗的身上了,它不满的憋一口气,身体突然膨胀起来,浑身充满了结实的肌肉块。
夜白罗的火焰枪在刺到满仓的时候熊熊大火突然熄灭了,夜白罗吃惊的看着自己那所向无敌的火焰枪慢慢冷却,然后“嘎嘣”一声,断成两半。
夜白罗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满仓的后腿一蹬,夜白罗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它向后猛推,它竟然不受控制的一头栽在墙上。被狠狠的压制着动弹不得。
第三十九章
红恩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天下无敌的夜白罗竟然被满仓压制住了,满仓的两只大鼻孔喷着怒火,一路朝红恩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大桌子和大碗柜被它撞的稀碎。
小松躲在红恩的怀里瑟瑟发抖,红恩看到小松的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本神册,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的是《清远志》。
此时,满仓凶神恶煞的大脸在红恩的眼前无限放大,它张大嘴巴,黏黏的大舌头甩了出来,几乎在下一个瞬间就能把她们卷进肚子里。红恩情急之下抓着神册狠狠地摔在了满仓的脸上,大叫着:“快走开!”
神册砸在满仓的鼻子上根本不能对它构成任何威胁。红恩危急时刻没有选择,只能将手里的东西胡乱的砸到它的脸上。
满仓突然被人砸了一下,眼睛不由得睁大,再仔细一看,长头发?大眼睛?穿着裙子?是个女孩子?
满仓震惊的瞪大眼睛,红恩的脸慢慢和它脑海中母亲的那张青蛙大脸开始重合,最后完美的合二为一。满仓任凭自己就这么失魂落魄的砸在地上,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满仓突然间抽噎着,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大嘴一扁,突然惊喜的哭出声音来:“妈妈?妈妈!!”
红恩被它这突然起来的呼唤吓的差点掉下房梁。满仓跳起来,满含深情的叫着:“妈妈!”
红恩感觉自己的脸绿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再看看满仓。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了上来,它不会是把我当成它的妈妈了吧!满仓急不可耐的想往她的怀里钻,奈何红恩高高的坐在房梁上,满仓怎么跳都跳不上来,可是它不断的撞击着房梁,木质的房梁被它撞了几下就已经开始断裂,红恩夹着小松只得在房梁上东躲西逃。
满仓在下面紧追不舍,一边奶声奶气的叫着:“妈妈~”一边不断的破坏着房梁。
花生米看起来在闭目养神,其实一直留意着前面的状况,红恩被满仓追的无路可逃,房梁已经破坏殆尽,没了躲藏的地方。不管花生米多么讨厌夜白罗,可也不能放任红恩被人欺负不理,他抖了抖毛,准备飞下去载着红恩逃跑,可是刚一迈腿,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整个后腿竟然麻木不已,完全动弹不得,好像腿已经不是自己了一样。
花生米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小伙子,听我的,别动。”
花生米感觉那声音正是来自于自己的身上。
“听我的没错,别动。她不会有危险的。”
花生米虽然疑惑,可当他看到夜白罗已经赶过来时,便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继续观察着。
红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只蝌蚪蛙给缠住了。满仓激动的两眼飙泪。红恩完全无法理解它为什么会把自己误认为是妈妈!明明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难不成自己长的像青蛙?红恩要哭了。
最后一块可以踩踏的横木也被满仓一头撞的粉碎,红恩和小松不受控制的跌落了下来。满仓欢呼着一下子跳起来,准备给红恩一个大大的热情满怀的拥抱。
夜白罗轻轻落在满仓的头上,它两只手里夹着八张纸条,嘴里叼着两张。纸条迎风一抖,突然变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整个将满仓的四肢连同尾巴一起牢牢的捆了起来。巨网一收,满仓的手臂和尾巴被捆成了一捆,大白肚子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水花四溅。
红恩正好还差最后一步落在地上,她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是死定了,没有人这时候还能抽时间来救她。这么想着,耳畔突然极快的闪过一阵风,然后身体突然被人拖着,以极快的速度朝一旁的桌子上飞去。红恩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人就这样平移到了安全地带,夜白罗托着她,平稳的落在了大桌子的一角。红恩吃了一惊,它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刚才还在那边和满仓纠缠。
满仓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再也动弹不得。可它的嘴巴里仍不停声的叫着:“妈妈!妈妈!坏人绑着我!妈妈!”
夜白罗扶着红恩,两人从桌子上跳下来。夜白罗急不可耐的将满仓口袋里的册子都翻了一遍,可是奇怪的是里面竟然没有清潭的神册,《清潭志》。
满仓不理会是不是有人在翻自己的口袋,它只是乖乖的坐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呆萌萌的望着红恩。无论红恩往哪挪,满仓的视线总是追着她不放。
红恩被满仓看的有些害羞,也不知道和它解释它能不能听得懂。红恩绕了一圈挪到了满仓的背后,满仓立即调转了方向,也跟着红恩转了过来。
红恩突然发现变乖之后的满仓还是蛮可爱的呢。既不调皮也不捣乱,就这么乖乖的坐着,表现乖巧。
夜白罗有点发愁的挠挠头:“怎么没有呢?”
小松累的瘫倒在神册堆里:“全部的都检查完了,都没有。”
夜白罗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无辜的满仓,假装恶狠狠的说:“喂!问你呢!怎么没有清潭县的神册。”
满仓两耳不闻,就那么满心欢喜,痴笑着看红恩。
夜白罗讨了个没趣,有点恼怒。它站起来,假装凶神恶煞的要敲它的脑袋:“快点说!”
哪知满仓突然害怕的嚎啕大哭起来,团着身子躲到了红恩的后面,惨叫着:“妈妈!有人欺负我!”
可是它的块头太大了,红恩在它面前小的可怜,根本没法护住它任何一个部位。但是红恩还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忍不住对着夜白罗凶回去:“有问题就好好问嘛!干嘛欺负小朋友!”
夜白罗震惊了,“它是小朋友?有这么大的小朋友?有这么厉害的小朋友?要不是我烧了十张纸,你以为我抓得住它吗?”
红恩知道神册一定在满仓的身上,而他们也必须拿到神册。可能换一种方式更容易沟通呢?红恩决定试试。
她吞口口水,转过身来,和满仓四目相对,满仓激动的眼含热泪
红恩温和的摸着满仓黏糊糊的大脑门,柔声说着:“好宝宝,可以告诉我《清潭志》放在哪里了吗?”
满仓眨巴着眼睛,认真说:“别人问我我不告诉他,但是妈妈问我我就告诉妈妈。”
红恩被满仓一口一个妈妈叫的浑身发麻。可是为了拿到神册不得不牺牲一下自己,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孩子,我现在需要找到《清潭志》,你可以帮我吗?”
满仓大嘴张开,舌头从嘴巴里一卷,一本小小的《清潭志》便这样飞了出来。
夜白罗欢叫着跳起来将《清潭志》握在手里,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却发现整本《清潭志》上面没有一个字。
“这上面怎么没字呢?”
“因为清潭县并没有神来管辖,所以没人书写《清潭志》。”
“这样!”夜白罗宝贝似的将神册揣在口袋里,笑眯眯的看着红恩:“真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帮了我。”
红恩被夜白罗夸的神清气爽,豪气的拍拍它的肩膀:“都是朋友嘛!千万别客气!”
既然成功拿到了神册,他们也决定要离开了。可是红恩看着还在深情凝望着她的满仓始终觉得于心不忍,还是让夜白罗放了它。
这次满仓倒是很乖,没有再闹脾气。满仓知道红恩要走了,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十分伤心:“妈妈,妈妈!你又要走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
红恩觉得不能伤害了如此单纯可爱的小孩子的内心,毕竟它没有恶意。满仓乖巧的蹲坐在红恩的眼前,十分可怜。
红恩忍不住有些心软:“好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你应该试着去独当一面,成为一个尽职守则的好神。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去办,不能一直陪着你。”
“办完了事情,妈妈还会来看我吗?”
红恩点点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满仓有些抑制不住的开心,从腰带的缝隙里拿出一颗小的可怜的莲子,小心的托着交给红恩:“这个是莲子哨,如果妈妈想我了,只要吹响它,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都会赶来的。”
红恩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夜白罗毫不客气的将莲子拿起来塞在了红恩的手里:“既然送你的就收起来吧。”
红恩收了莲子哨,和满仓依依不舍的分别了。
满仓帮他们打开了通往地上的通道,憨憨的问着:“妈妈。你们是想慢一点还是快一点。”
“当然是快一点啦!”夜白罗急不可耐简直一分钟也等不得。
红恩仍是有些担心,她怕拿走了神册会对满仓有什么不良影响,如果因为自己给满仓带来了麻烦,她会内疚的。
夜白罗在一旁催促不已,将红恩提起来直接塞进了一个笔直朝上的巨大管道里,管道的底部停放着一辆小车,它又将小松也塞了进去,花生米很自觉的进了管道车,夜白罗最后垫尾。
满仓将管道车底下的阀门拧到最大的位置,然后按下启动键。只感觉小车子底部“哒哒哒”的响着,车身剧烈震动,突然一股水流从小车底部喷涌而出,直接将车子掀了起来,借助水流的动力,车子沿着管道一冲而上,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飞了上去。
满仓看着一个空了的管道车,奇怪的抓抓头,始终不明白他们要一本没有字,没有盖章,没有效力的空本子干什么。
热闹的街巷上,小路两边摆满了各色各样的流动摊贩车。小吃的香味在空气里混合,炭烧鱿鱼的“吱啦吱啦”声伴随着阵阵焦香的鱿鱼味阵阵传来,简直是人间最美的味道。
离烤鱿鱼摊位最近的一个下水井盖突然开始动起来,一个小家伙拿着串鱿鱼美滋滋的边走边吃,刚一脚踩到下水井盖上,下水井盖突然掀飞而起。一股巨大的水流猛然间冲将出来,夜白罗和红恩等人就这么被喷了出来,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
小松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就变回了原来的小松鼠模样。
夜白罗虽然被喷的挺惨,但是因为成功拿到了神册,它前所未有的开心,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脸,衣服脏了也浑不在意,起身拍拍身上的泥水,从口袋里抬出一大把纸片来,随风一抖就变成了了一大把华丽丽的钞票。
夜白罗满面发光,“今天我们就先找一家豪华大酒店好好放松一下,认真筹备明天的众神大会!”
“哇!”好大一摞钞票啊!红恩双眼放光,感觉到幸福的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小松欢呼着跳了起来,抱着夜白罗不撒手,在它身上又蹭又舔。红恩一想到终于可以洗一个热水澡,舒服的躺在大床上打两个滚,就开心的要飞起来。几个人在大街上兴奋的手舞足蹈,完全没法控制。他们这一趟出行实在有点惨,出门的时候各个华丽丽,没过一会就浑身泥巴惨兮兮。
夜白罗终于豪阔一回,找了一栋最气派的酒店,带着大家浩浩荡荡的去了。酒店是一个圆形的建筑物,在小镇最显眼的街道上的正中间位置,上面一个圆形的招牌上写了一个“蛤”字。
夜白罗土豪般地挥挥手,于是就给他们定了四间豪华上房。
红恩几乎是跑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一看,好大一个粉色的公主房套间啊!不但有独立的超大洗浴室,还有一个巨大的粉色软床,衣柜里贴心的放着各式各样漂亮的新衣服,冰箱里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红恩陶醉的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幸福的开始眩晕了!在地下钻了一天,红恩早脏的不行了,她迫不及待的跳到热水池里香喷喷的洗了个热水澡。
换好了衣服,容光焕发的走出来,红恩觉得自己重生了,活着的感觉真好!这神仙小镇的水质十分特别,洗的红恩白里透红,看起来竟然比以前漂亮多了。
红恩久违的躺到了大床上,就此一动不动。
太舒服了!这才是人生啊!
隔壁的夜白罗比红恩还要开心,他洗好了热水澡舒服的往床上一卧,一边吃着精美的糕点一边敲着二郎腿欣赏着它的神册《清潭志》。
夜白罗啧啧称奇,被神册华美的外皮和内页震惊的无以加复:“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册子啊!”
它翻来覆去的欣赏着一本空无一物的白纸本,翻了一会自己也觉得没趣,坐起来仔细的研究着,该写点什么内容来颂扬自己的伟大成绩呢?
夜白罗苦思无果,从口袋里一番翻出了另一本神册来,那是在满仓的身上翻到的其他神册,夜白罗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用一张白纸条拓了一本假的《清远志》来做参考。
它嘻嘻一笑,将有内容的《清远志》和没内容的《清潭志》摆在一起,手颤抖不止的提起笔,准备按照《清远志》复制黏贴,稍加修改完成属于自己的《清潭志》。
在它房间的隔壁,小松在一堆棉花糖堆里打着滚。夜白罗太知道小松的癖好了,准备了满满一屋子的棉花糖给他玩。和小松的好待遇不用,花生米的房间则十分普通,并没有什么惊喜,因为不能恢复人身,洗澡也变成了一件十分抗拒的事情。
他始终觉得卫生完全可以自己打扫,反正没人,他索性趴在阳光底下舔起爪子来。舔完了爪子**丫,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只猫了。每次觉得自己像只猫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再不恢复人类的身子,他估计就要被同化变成真的猫了。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还是忍不住动作销魂的舔着。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夜白罗的错,都是他!
舔到后背的时候,大腿根部与屁股的连接处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偏偏那是个十分尴尬的位置,花生米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
但是不看他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无论怎样都够不到后,花生米反而淡定起来,他冷冷的说:“躲在我屁股后面的,差不多可以离开了吧。”
他背后的那只眼睛此刻正在闭目养神,听到他的声音,眼睛扑闪着睁开来。那是一只十分巨大的黑色的眼睛。
第四十章
花生米弹了弹身后发痒的地方,但是每次都堪堪差了一点点。
“现在已经安全了,要走快点走。”
黑色的眼睛眨了眨,嘿嘿一笑:“本来是可以走的,但是我现在却不想走了。”
“你是谁?为什么黏在我身上?”
花生米早就知道自己的屁股上沾上了东西,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身的,但是他可以肯定那是一个麻烦的东西。因为他能感觉的到身后的东西越来越重,似乎比之以前大了很多。
“我是谁?”黑色的眼睛眯起来,“我是世间你想要的一切的化身。我是来帮助你的。”
“哼”。花生米冷笑不止,见过说大话的,但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我想要什么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不但知道这个,所有的一切秘密我都知道。”黑色眼睛猛然睁大:“你希望……可以让那个叫夜白罗的人彻底消失,因为听见了你的心声,所以我决定留下来来帮你。”
花生米猛然回头,却仍然什么都没看到。他的确讨厌夜白罗,无时无刻不想找个机会灭了它,但是它太过强大,根本不是自己能战胜的。但凡花生米能力再强一点,也不会变成一只猫被人当成宠物圈养着。
可是这些事情花生米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从来没有。为什么这个东西会知道?
“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想获得和夜白罗一样强大的力量。”黑色眼睛轻声说着。
花生米突然跳起来,弓着背,背部的毛发全部立起来,他生气了。他生气的着牙,嘴里发出低低的怒吼。夜明珠般的眼睛里射出荧光绿的光芒。但是他的敌人阴险的躲在他的背后,隐匿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这让他气的几乎抓狂。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可以获得力量的办法,我也知道怎么样毁掉夜白罗。”
花生米冷笑着:“我从来不相信平白无故的好意。”
“可不是平白无故的好意,首先是我需要你呢,而且我的赠与也是需要回报的,等价交换。”
花生米一向很警惕,他的确在苦苦寻找打倒夜白罗的方法,原本他寄希望于红恩给它的假名字,虽然现在相安无事,但是假的总是假的,总有被上天惩罚的时候。可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夜白罗才能受到应得的惩罚?而他必须顶着这张猫脸就这样苟活下去。日复一日。
可是同样的,花生米并不信任这个从未见过的人。
“多谢你的好意,没什么事我希望你从我的身体上离开,我没有跟别人分享身体的喜好。”
“别着急,我知道一个最便捷的方法,一个用着假名字的人拿着一本假的神册去参加众神大会,你猜会是什么场景?”
花生米愣了,的确明天就是众神大会了,夜白罗挖空心思想要入神籍,它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进入洗咽池的资格,企图飞升。
“等到众神愤怒的时候,你不觉得那是一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时机吗?夜白罗的力量不费吹灰之力就变成你的了!”
这怎么可能?花生米不相信她的话,夜白罗的力量如何会转移到他的身上?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
花生米冷笑着:“那么等价交换,我需要付出什么?”
黑色的眼睛神秘的眨了眨:“我们都是在完成交易后才收取回报的,现在你什么都不用付,你只要保护好我别被求道院的人给抓走就行了。推开窗看看。”
花生米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就看到半空之中,几只仙鹤正在四处勘察着,寻找着什么。花生米无声的关上了窗。
“鹤童子以我为食,以此来增加修为。只要过了明天的惩戒大会,一切就都平安无事了。”
花生米不再言语,他在思考。
黑色的眼睛继续怂恿:“明天就是最后的时机了,除此之外,你觉得凭你和那个红恩就能扳倒夜白罗吗?好好看看吧,那个什么红恩的,根本就是夜白罗的人,她呀早就被夜白罗迷的七荤八素。”
花生米无声的呲着牙,红恩的确“叛变”了。虽然是他带红恩上的海龙川,可带她的目的是为了帮忙除掉夜白罗,可红恩现在明显不这么想。她非但不想除掉夜白罗,竟然还在帮它。
花生米知道这条路上只剩下了自己,但是事情并没有完,它随时有可能会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一旦被它提前获知了自己的真名字,花生米将会一生无望。别说打败它了,连翻身都没有可能,虽然他早已习惯了这具猫的身体,但他毕竟不是猫。
花生米一瞬间思绪万千,他必须铲除掉夜白罗,如果能顺便获得它的能力,代替它成为清潭县真正的神……
“怎么称呼你?”花生米眯着眼睛问。
“你可以叫我阎婆。”
一轮硕大的圆月高悬于天空之上,月亮如此浑圆饱满,散发着淡淡的银白色圣洁光芒,树叶飒飒作响,街上暖黄色的小灯一座挨着一座,在大地上勾勒出一副温暖的模样。
夜白罗站在窗前欣赏着外面难得一见的月色。等待着红恩的到来。
红恩刚一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就被吓了一大跳。华丽丽的房间里到处铺满了写过的废纸。横着竖着铺天盖地。
夜白罗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来,略微有点沮丧:“你来啦!”
红恩捡起一张纸来看看,见上面竟然飞龙走凤,写的都是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你不会是在练书法吧?”
它还有这高雅的爱好?
夜白罗盘腿坐在床上,指了指刚才因为生气而被毁坏掉的文房四宝和书桌:“这个毛笔简直是人类的克星!根本不符合重力原理!”
红恩觉得好笑:“你居然一晚上都憋在房间里写字?而且还知道重力原理呢!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叫你来可不是叫你笑话我的。你看看这个!”夜白罗将那本拓本《清远志》拿给她看,“真正神册上面的内容是用毛笔写成的,现在我要依样画葫芦也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但是这毛笔字我实在是写不好。”
红恩拿起《清远志》翻了翻,果然都是毛笔写就,并且是意思晦涩深奥的文言文版。毛笔字她倒是还可以驾驭,红恩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有坚持学习毛笔字,还是颇有些功底的,但是这个文言文可就难倒她了。她从小语文就不好,尤其是阅读理解和文言文更是要命,后及至后来上了大学也是和语文没半毛钱关系的会计学。以前那点浅薄的文言知识早就跟着时光一起消散了,这个她可写不来。
“毛笔字我倒是会写,但是文言文我可真不会。”
夜白罗好像是找到了救命恩人一样激动:“会写毛笔字就行,内容我们可以照着复制的!”
红恩看了看《清远志》,觉得依样画葫芦倒是没什么难,不过她也有着其他的顾虑:“可是我觉得和别人家写的一模一样会不会太明显了。就算照抄也要稍加修改吧?”
“那你帮我修改修改。”夜白罗诚恳的说。
这个人真是的!红恩微微无语,竟然还赖上自己了。这种感觉好像是上学的时候借邻桌成绩差的男生抄作业一样的负罪感,现在直接升级,变成了自己开始抄别人的作业了。
想起邻桌的男生来,红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想起神仙小镇上的铅笔房子来,红色的圆形房子上面一个硕大的“悟”字。
红恩惊的突然扔掉了神册,站了起来。可是再一回想,脑袋里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啦?”夜白罗见红恩突然反常的举动,也跟着一惊。
红恩揉揉脑袋,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
“没……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夜白罗关切的问。红恩见夜白罗这么关心自己,心里未免有点感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小小的浪头。
红恩还没感动完,夜白罗急不可耐的将被打烂的书桌和笔墨纸砚复原,嬉笑着举着毛笔:“没什么事那就赶快开始吧!”
原来它的关心是有目的的哦。红恩可算是看清了这个人的真面目,就说没那么好心嘛!它怎么可能突然间那么关心我,没良心。
红恩冷淡的坐到书桌前,摊开白纸,先试着练习写了几个字。夜白罗见红恩的字迹几乎和神册上的一模一样,它狂呼不已,兴奋的上蹿下跳。
反正夜白罗的白纸多,红恩为了慎重,将内容都誊写了一遍,然后经过自己的艺术加工和修改,重新完整的写在了神册上。夜白罗一直紧张的蹲在她的身边看着。红恩每写一个字它都要兴奋的跳两跳。见它那么高兴,红恩反而产生了疑问:“我一直很奇怪,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难道不担心出现意外吗?比如说被人发现了之类的?这里遍地都是神,我们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夜白罗认真的思考了大概三秒钟:“其实也有担心,可是这件事非做不可,再迟就没有机会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护你安全的。”
红恩一点不担心自己,反正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这些神估计也不会和一个凡人一般计较。只是夜白罗的行为未免有点冒险,但是叫它收手它也绝对不会同意的。既然如此,红恩也不能不帮忙,看来只有舍命陪君子了。毕竟自己还欠着它名字呢!
想通了一切,红恩又开始工作起来,神册看起来薄薄一本,但是没想到写起来也破费时间,红恩还贴心的将内容稍加修改,将夜白罗夸的天花乱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神勇。
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的时候红恩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她把笔往旁边一放,一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夜白罗看着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清潭志》兴奋不已,它也没想到红恩还藏着这么一项神技能呢。内容已经书写完毕,夜白罗开始研究盖在神册上的印章,别人的有印章,它说什么也是要有的。夜白罗从口袋里掏了掏,这次奇怪的是掏了半天都没有掏到白纸条,它惊异的继续掏了掏,不可能啊,它的白纸条都是由法力凝结而成,只要它的力量不断,白纸条就永远不会断绝。但现在是什么情况?它无法制作出白纸条就意味着它的力量消失了。
夜白罗举起手,它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逐渐开始虚化,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无法凝结力量,意味着这具身体也已经接近极限。夜白罗看着自己虚化的右手,颓然的坐在床边,它叹息般的笑着,还是快要到了极限了吗?就连这个名字也快到了期限呢,它本以为时间会更久一些的。它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去做,它都还没有正式入过神籍,成为一个被认可的存在,它不想直到消失都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窗外悄无声息的流星从天边划过,第一颗像是探路般的一闪而过,接着漫天的流星雨在窗外无滂沱而下,将天空分隔成无数条丝带状。天空开始旋转,好像吞噬般张开巨口,流星将天空扭转成一副离奇的弯曲景象。
神仙小镇的居民们纷纷打开窗户看着天空中的神奇景色,天降异象,星空扭转,是谓不详。
夜白罗看了眼趴在桌子睡的昏天暗地的红恩,将她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床上,将被子盖好。红恩睡的十分安详,夜白罗歪着头看着她,眼睛深邃,为什么我的名字只有她知道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的命运会握在她的手里?
她和我有着什么关联呢?
可是为什么她却偏偏不记得我的名字呢?
无论怎样苦苦思索它都找不到答案。
夜白罗举起右手来看看,右手已经恢复原样,仍旧是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漂亮的手。夜白罗欣赏着自己的手,试着轻轻打了个响指。正在熟睡中的红恩不动声色中变成了一只小红猪。小红猪一脚踢翻了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夜白罗忍不住笑了起来。
它掏了半天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条来,手一抖,白纸条变成了一个古朴的印章。夜白罗精贵的将它抬起来,印上了印泥,夜白罗一边将印章盖在神册上,一边感叹着:“看来以后要省点用纸了!”
“啵”的一声响,印章完美的盖好了。
第四十一章
红恩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十分奢华的陌生大床上。顺着思绪慢慢回想过去,她猛然间意识到昨晚帮夜白罗写神册写到了半夜后就困的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在别人的房间里睡了一夜。红恩赶紧看过去,发现夜白罗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仰头大睡,十分酣畅淋漓,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很好,目前还没被人发现,尚且安全。要是被妈妈知道了她和一个男生在一个房间里呆了一晚,估计她就要被劈了当柴烧了。红恩蹑手蹑脚的下了地,点着脚尖悄悄的往门口的方向移动,轻轻拧开门,赶快回头瞥一眼,见夜白罗还在沉睡,一颗心才算是落了下来。现在只要趁别人不备闪身溜到隔壁的房间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搞定一切了。
红恩猫着腰弓着背开足了马力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溜出去,哪知道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小松端着一大盘糕点等在门口,正准备敲门。两双眼睛尴尬的在半空里相遇。
红恩呵呵笑着,“早啊!”然后站直了身体,假装淡定的从小松身边扬长而去,小松咽了口唾沫,摆正双眼,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的端着比他还大的蛋糕托盘走了进去,房间内夜白罗还在椅子上睡的四脚朝天。小松看它还没醒,赶紧到门口偷偷张望,就看到红恩慌慌张张的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小松看了看红恩又看看夜白罗,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夜白罗鼾声如雷,突然间雷声打到最大时,椅子背往后一仰,人突然间惊醒了。
夜白罗揉揉眼睛,“我怎么在这儿就睡着了?小松,把房间打扫一下,我要去洗个热水澡。”
然后就一边打着哈,一边去洗澡了。小松给夜白罗放着热水,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他一边给夜白罗搓着澡,一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说道:“主人,我们为什么走哪都要带着花生米呢!他明显不友好。”
夜白罗舒服的泡在热水中,脸蛋被热气熏的红彤彤的,它舒坦的叹口气,“啊!你不知道,花生米这个人坏心思太多,看着他尚且能搞出那么多的幺蛾子,如果不看着,转身就能把天捅破了。”
小松有点不满,“他这个人怎么那么坏呀,主人明明对他够好了。”
“本性而已。”
夜白罗洗了澡,换上了小松到店里买来的最新款式的新衣服,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帅气逼人。
换好了耀眼的新造型,夜白罗去敲响了隔壁房间的大门。
红恩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切准备就绪。
“我们今天的任务可以说十分艰巨,但是又十分荣幸,因为你们将见证我飞升入神籍。啊!真是激动,我们出发吧!”夜白罗自我陶醉着。
红恩和小松无奈的对望一眼,还好对于它的自恋和自吹自擂已经免疫了。
花生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转了出来,无声的跟着他们。
夜白罗来到酒店门外,对着空地打了个响指,它那辆十分绚烂的鲜花敞篷车再次出现。它路过花生米的身边,花生米自动变大,变成豹子般正好可以拉车的大小。
“还是老规矩。红恩,你这副样子不能直接出现在众神面前。”
“是。”
红恩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变成红猪的事实。果不其然在红恩刚点头答应的当,身体倏忽缩小,变成了她熟悉的视角。夜白罗小心的将红恩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拿出根绳子来,不知道为什么解释着:“为了表明所有权和保障你的安全,只能委屈你了。”
其实它以前都是不顾红恩的反对,直接生拉硬套。现如今温言温语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红恩见它态度渐好,语气也跟着缓和下来,“你今天看起来倒是特别温和了。”
夜白罗舒服的窝在靠背上,淡淡地说:“偶尔也想做做好人。”
花生米听闻,冷哼一声,突然间冲了出去,差点将两个人甩了下去。
花生米在半空中腾云驾雾,当他们再次来到铅笔房子前时没有从门进去,而是直接朝着铅笔房子最上方的红帽子广场飞去。飞到红帽子广场上,立即有守卫走过来询问:“您好,请您出示参加众神大会的神册。”
夜白罗慵懒的从敞篷车内伸出一只手来,守卫认真检查,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点头将神册递回,躬身行礼:“恭候光临,请进。”
夜白罗肩披黑色刺绣披风,从敞篷车上跃下,在它跃下的同时,车子瞬间消失,花生米也恢复了正常家猫大小。一行小动物一起跟着夜白罗朝着会场走去。
众神大会的会场看起来十分奢华。夜白罗听闻过无数次却也是第一次亲自来参加,忍不住眼睛左右瞧着。红恩更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参加众神大会,她从夜白罗的怀里探出头来四处瞧着。
众神大会的主会场在一个像河蚌一样的奇怪水生生物的嘴巴里,它的嘴巴微张,内里摆放着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沿着会议桌摆放着不下数百个位置。
据说今次众神大会的主办者是河神,为了体现河神的特色,它特意将会议设置在一个千年河蚌的嘴巴里。
河蚌的嘴巴里堆满了璀璨的珍珠,时不时还会从嘴巴里吐出一颗颗莹润浑圆的珍珠来,珍珠咕噜咕噜的滚落到地上,彼此碰撞然后慢慢堆成了一堆。如此稀世珍宝此刻却成为了众神大会的点缀。对于无所不能的水神来说,珍珠和沙泥里的碎石没有半分区别。
夜白罗牵着红恩等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此时会场里已经陆陆续续坐了很多神仙,红恩从外貌上判断,那头上开着花的肯定是掌管花朵的神,还有一个脸长的很像人参的老爷爷,他的脸长的极不规则,一身白袍在身,看起来仙风道骨,颇有几分脱俗的味道来。红恩觉得这为老爷爷的神位极有可能与人参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的长相就十分抽象了,千奇百怪,无所不用其极,一个比一个奇怪,有头上带吸管的,有耳朵是喇叭的,也有长一排眼睛的,完全打破了正常人类的想象力。
红恩正看的吃惊,忽然半空里雷声大作,天空突然由浅蓝变深,紧接着变成了黑色,一个炸雷落下,直接在会场上劈出一个人来,似乎那人是给雷劈出来的一般。
红恩大吃一惊,赶紧扭头看去,那人浑身深蓝,头发统统背到身后去,看起来凶神恶煞,十分不好惹。
大家被他酷炫的出场方式震慑到了,彼此小声交谈着来者的信息,雷电男满不在乎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浑身不时闪烁着小小的雷电火花,看起来十分威风。
夜白罗换了个姿势,继续跷二郎腿,茶还没喝进嘴巴里,忽然一阵香气飘来,长了四只长耳朵的兔子拉着一辆兔车缓缓降落,兔子刚刚落地立即变换成了身材颀长的美人来,亭亭玉立,长袖蹁跹。兔车中端坐的兔神更加清丽不可方物。兔车落地时倏忽消失,她慢慢的走过来,一对又软又长的大耳朵垂在身侧,身边跟着四个容貌相同的随从,大家被她端丽的容貌吸引了,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在一旁的夜白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原来每个人都用了如此花哨的方式进入会场,只有自己是傻了吧唧的牵着一群小动物走进来的。它“啪”的一声撂下茶杯:“我要重新再进一次会场。”
红恩几乎是哭着冲它摇头,“别犯傻了!我们的宗旨是不动声色,绝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兔神姐姐路过夜白罗时,忽然停了下来,她弯着眼睛柔美,三瓣兔唇优雅的笑着:“好可爱的小动物!您是?动物园园长?”
夜白罗感觉自己似乎遭到了嘲笑,脸色陡然暗了下来,一脚踢翻了前面的座位倏忽站起,红恩赶紧抱住它的大腿让它千万别冲动,夜白罗傲慢的瞪着她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慢慢坐了下来。
兔神不以为意的掩着嘴巴笑起,然后扬长而去。
红恩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她一会心跳加快一会停止心跳,整个人已经快被吓颠了。她抚着自己的小心脏喘息不止,眼睛不自觉的追随着兔神而去,忍不住感叹,好美啊!没想到夜白罗竟然完全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连对那么软萌美丽的兔神都毫不留情,看来它的脑回路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她不知为何更忧心了。
红恩擦擦汗,紧紧的缩在夜白罗的腿上。
夜白罗耳朵微动,听到身后传来细小的笑声,大家似乎在议论纷纷,“没见过呢。”
“不知道,也许真是动物园园长也说不定。”
“籍籍无名的新人?”
夜白罗最讨厌被别人背后议论,它耳朵耸动,将别人的谈论一句不落的全部听了进去。它心里冷哼着,暂且先让你们得意一下,待会我入了神籍,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夜白罗捏紧拳头,千辛万苦压抑住了蓬勃而出的怒火。红恩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夜白罗内心情绪的变化,她又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着这些所谓的神们,真没想到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也还彼此攀比,互相调侃呢。
她分明听见身后两个老家伙在夸夸其谈,“我们深岗这些年那真不是吹的,风调雨顺,物产丰富,怎么听说你们千江水最近不是干旱就是内涝?兄台,我看你可要长点心喽。”
“说的好像你们好哪去了一样,你管辖范围内的治安出了名的差。我上次化身一个年轻小姑娘在逛街,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抢劫,最要命的是居然没人理,人性凉薄啊!哎!不知道这些事你都写进神册里了吗?”
“什……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可能!”
红恩转了个头,心想神的世界和人的世界有什么区别呢?她忽然想起了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只是半年前,自己还在上班的时候的情景,感觉此刻的场景和那时差不多,公司举办年终总结大会的时候,领导高高在上端坐,那一刻恍若神明。所有的部门经理和主管们都酝酿好了一套说辞来粉刷自己的功绩,在平淡如水的业绩薄里想尽一切办法来挤出点特别的内容出来。
也很像红恩小时候参加绘画大赛的时候,小朋友们彼此间树起的小小的防备和攀比。似乎谁也没有自己画的厉害,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一定比别人优秀的坚定信念,一定是会获得表扬的那一个。
看来无论是大人的社会还是小孩的世界,甚至连神的法则都是一样的渴望证明自己比别人优秀,而方式就是通过抬高自己和贬低别人来实现。
红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世间的道理都是一成不变的。这和小时候参加绘画大赛的时候两个小朋友的比较又有什么区别呢?她看着一张张或志得意满或睥睨天下的脸,慢慢和小时候那些夸口自己一定会得第一的脸庞慢慢重合。
红恩想着那样的场景忍不住笑出来。
忽然毫无征兆地,红恩的目光和雷电男不小心重合,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突然烧了起来。红恩一惊,尴尬的笑着,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转移视线。但是不管怎么说,小孩子最起码是没有杀伤力的,这些家伙可就不一样了,随便一个就可以搅个翻天覆地。
雷电男突然站了起来,慢慢的往这边走来,红恩惊恐的想,其实仔细想想,神毕竟是神,可不是能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的,尤其是在异常强大的力量面前,还是保持低调,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可是不管她怎么想,雷电男已经走了过来,在夜白罗的面前站定,浑身带着危险的火花。夜白罗正满肚子不爽无处发泄怒火,它微微扬起下巴,冷冷的看着雷电男。
雷电男咧嘴一笑,指了指红恩:“你的这只小猪蛮有意思的,味道闻起来非常特别啊!”
果然是奔着她来的,在不小心和他对视的时候红恩就感觉到了不妙,她赶紧钻进了夜白罗的怀里,挡住脑袋,说什么也不敢再到处乱看了。
雷电男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朝夜白罗的怀里探了过来:“借我玩玩。”
他的手臂突然夹裹着霹雳闪电,吱吱作响的朝着夜白罗袭来,如此近距离的雷电根本难以防御,即使是神也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夜白罗动作极快的翻转手腕,拇指与中指相触,隔空一弹,突然一小团蓝色的火焰激射而出,直接将雷电男的手掌贯穿,将整个手掌撕碎。他的手腕处雷电乱闪,手掌却整个不见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切下他的手掌,他惊骇的看着夜白罗,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夜白罗纹丝不动,似乎连姿势都没变过,头发微微遮住眼睛,它低声道:“滚。”
那一瞬间红恩觉得夜白罗浑身发光,无比耀眼!一瞬间魅力四射,闪耀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雷电男先是惊骇,随即镇定下来,他冷笑着:“就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他的断手突然间电光闪烁,雷电大盛,天空诡异的暗下来,一道雷正好劈在了断手上,无数乱雷从天降落,毫没规则的砸在会场上,好好一个会场瞬间一片电闪雷鸣,一片狼藉。
夜白罗轻笑一声,正嫌肚子里窝火难受着呢,自己就送上来一个出气筒。它站起来,气场全开,大衣被吹的乱飞起来,小松直接被吹到了地上。
红恩本想再劝一劝夜白罗,但是在夜白罗的气场面前,她竟然无法开口,身体被吹的到处乱滚,完全无法控制。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夜白罗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之前展露的也许只是它真实能力的凤毛麟角而已。
红恩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可是如果两个人打起来的话,估计众神大会就要被搅黄了!整个会场电闪雷鸣,大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刮来,将桌子上的桌布全部掀飞。其他神淡定的站在一旁看热闹,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就在两个人跳起来准备开始一场大战时,突然漫天大水袭来。
第四十二章
红恩第一次看见河水竟然可以从天上流下来,还是以满贯的形式,倾倒而下。
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大风和雷电像是突然熄灭了一样,连点余热都没有留下。
红恩看着从天而降的河水,发现那河水像是有生命般,除了捣乱的这两个人,其他的地方都没有浸湿。好像精确的锁定了浸湿的范围一样,十分神奇。
河水突然间人立而起,竟然很随便的化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人形,浑身还在湿哒哒的流动着水流,头顶上方像喷泉一般自顾自的喷着水。
河神看着湿哒哒的两个人,笑眯眯的说:“差不多可以了,众神大会要开始了。各自归位吧。”
雷电君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毕竟不敢违拗河神的旨意。作为众神大会的领导者,它具有着绝对的权威和力量。雷电君勉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暂时压抑着怒火。
夜白罗披肩一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大摇大摆的坐下来,好像刚才差点打起来的人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
红恩再次佩服起夜白罗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原本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众神见没什么热闹可看,都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河神来到主席台的位置坐好,开始准备主持大局。
河神的头顶上的水涡不停的旋转,看起来十分有趣。夜白罗坐下的时候抖了下衣服,湿漉漉的衣服瞬间变回了干衣服。
“好了,我们每年举行的一次众神大会,今次由我河神洛河主持召开。我们众神大会的召开呢,就是为了检验这一年间各位管理地方的水平和能力。奖惩分明,凡是功绩卓越者,必会受到奖励。”
大家听闻纷纷露出了笑脸,奖励啊!历年来一直吸引着众人的奖励便是获得可以进入洗咽池洗浴的机会,洗咽池池水奇特,凡是进入洗咽池的人都会法力大增,甚至极有可能突破极限,再次飞升。
夜白罗听见洗咽池不禁微微动了动,喜形于色,它一侧身,就看到雷电君也禁不住动了动,喜形于色。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都朝着对方冷哼一声,同时别过脸去。
夜白罗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入神籍,到洗咽池沐浴飞升。它自信满满,哪怕不顾一切也一定要获得飞升的机会。
河神继续说道:“现在大家把自己的神册交上来吧。鲤鱼姬,做好登记工作。”
坐在它身侧的鲤鱼精点点头:“好的。”
夜白罗第一次参加众神大会,所以有点不太熟悉过程,哪知旁边的雷电君竟然表现的同样手足无措。两个人偷偷打量了眼对方的神册,然后将自己的神册上交了。
虽然不知道是要干什么,但是既然上交就有他上交的道理吧。
河神戴上一副老花镜开始翻阅身边摞成厚厚一摞的神册。
夜白罗的眼睛突然一亮,他看到了鲤鱼姬在摆弄着一些木头制成的小牌子,那就是洗咽池的洗浴牌吗?
河神水流做成的手认真的翻阅着,时不时的点点头:“最近几年镇南的污水处理很有效果,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保护河流的重要性了,镇南神计一功,获赏二等洗咽池洗浴的机会。”
镇南神是一个老家伙,它开心的鞠躬行礼,然后喜滋滋的领走了自己的洗咽池号码牌。夜白罗有点羡慕的看着它,紧张的揉了揉红恩的头。
河神继续翻阅,“嗯,红梅镇的旅游业近几年发展显著,促使人们更加爱惜花木,植被繁茂,环境优美,记功一件。奖二等洗咽池洗浴机会。”
忽然一阵红色的梅花花瓣从天而降,氤氲的香气中,一位红衣的绝美女子慢慢飞了下来,她面容如梅花般冷艳,肌肤白嫩异常,十分清新脱俗。红恩探出个头来,被红梅神高冷的气质深深折服,不由得感叹着,原来爷爷家红梅镇的守护神这么优雅美丽呢!
红梅神领了洗浴牌,从夜白罗身边经过时,夜白罗忍不住偷偷看了看那块牌,是个蓝色的牌子,它分明看到还有一个红色的牌子至今无人认领,那应该就是最高奖赏一等洗咽池的机会了吧。
洗咽池为神仙小镇内特有的一处温泉圣地,拥有多个温泉池,因为功能不同而被划分为不同的等级,等级越高法力越强。红色牌子代表着的一等洗咽池,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可以获得。
夜白罗眼巴巴的望着红色的牌子,它知道这就是它的目标。
河神继续翻阅着,可是这次看了半天却没有说话,过了半晌蹙着眉头问:“夜白罗?是哪一个?”
夜白罗终于听见叫自己的名字,当下意气风发的站起来,十分撩人的挑了下刘海,摆了个优雅的造型:“在下便是。”
河神蹙着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而松开,它反复翻看着神册上的内容,并没有说话。红恩看着它的反应,本能的感觉不妙。但是夜白罗丝毫没有这样的觉悟,它抖了下自己的披风,得意洋洋的说着:“本人夜白罗,是掌管清潭县的守护神,清潭县以百万亩花圃而闻名于世,近些年大力发展旅游和花卉养殖业极大的促进了经济效益的提升,现在的清潭县美的不似人间,当然了这一切除了人民的辛勤劳动外,更有着本神的功劳……”
夜白罗夸夸其谈,丝毫没看到河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头顶上的水涡转动的越来越快,河神终于听不下去了,冷哼着将神册扔在桌子上。
“是么?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神册上面是花的?”
它举起神册来一看,原来上面的墨迹全部糊成了一片,昨晚红恩连夜写好的内容全部被水浸湿,已经粘连着看不出彼此了。
夜白罗瞬间停住了声音,它没想到自己的神册竟然会变成这样,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夜白罗先生,我们的神册内容均是由岁月神笔写就,盖章均由天地盖章,你除了神册是真的,里面的内容和盖章都是假的。清潭县历来无神管束,何来清潭神之说。”
席上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嘲笑声,声浪阵阵袭来,毫不客气的攻击着夜白罗。这些平时道貌岸然的神们对着夜白罗指指点点,丝毫不放在心上。夜白罗气急,“什么假的,分明都是真的,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们,我夜白罗就是清潭守护神!”
身旁的鲤鱼姬低声对着河神说了些什么,河神两条流水样的胡须微微抖动,冷笑着:“神籍上并没有夜白罗的名字,看来连你的名字都是假的,一个里里外外都是假的人,估计连你的存在也都是假呢!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的名字是假的?”夜白罗连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告诉别人。
河神将神册撇在案桌上对鲤鱼精说,“通知求道院。”
夜白罗捏紧拳头,“我的名字才不是假的!”大家忍不住哄笑而起。
它最讨厌别人说它的名字是假的,更忍受不住被人轮番指点嘲笑。夜白罗怒了,猛然间力量全开,从它周身散发而出的强烈气场将周围的物品刮的到处都是。
如果这些人肯乖乖的认可它的存在,夜白罗也不想走上这一步,但是显然最理想的计划无法实现,那就只能使用强硬手段了。
夜白罗目的明确,只要抢了红色洗浴牌就溜。只是它还没开始行动,身旁有一个人从斜地里窜了出来,天地间突然电闪雷鸣,无数道巨雷从天而降。虽然大家同位神级,但是阻挡雷电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尤其是这种没有目的性,胡乱乱劈乱砍的乱雷。
“牌子是我的啦!”雷电君怪笑着跳出来,朝着鲤鱼姬前面的牌子就抓了过去。这一下变化陡升,谁也没料到居然还有人觊觎着神牌。
夜白罗神奇的看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怪人,他怎么也是来抢神牌的?
河神将河水在桌子上一铺,一卷,牌子立即被他吸到了身体里,雷电君夹裹着雷霆之势劈过来的巨雷在碰到河神柔软的身子时瞬间被吸收了个干干净净,一下子熄灭了。
夜白罗在一旁微微有些震惊,没想到河神竟然这么厉害。河神轻描淡写的一挥手,一条看似没用什么力道的水流朝这边一甩,雷电君猛然间如遭重击般的被弹飞了出去,力道之大,简直匪夷所思。
夜白罗来了兴致,将小松和红恩往花生米背上一放,团身朝着河神扑来。
“嘿嘿,谁能拿到就凭本事啦!”
雷电君紧急刹车,堪堪停驻了身形,他冷哼着:“我可不能让你得了先!”身形一闪又化作了一道闪电劈来,河神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两个人团伙作案。因为都想抢着红神牌,两个人格外拼命,似乎变得有点棘手了。
花生米找了个安全的椅子下面躲了起来,时刻警惕的观察着战局。河神不愧为老牌大神,威力十分巨大,夜白罗和雷电君两个人根本讨不到什么便宜,何况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还没开始插手,一旦其他神开始介入,这俩人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听好了,花生米千万不能让旁边这些神插手,记得我给你的蓝色瓶子吧?打开它。”花生米听见耳中传来细小的声音。的确,今早出发的时候阎婆给了他两个瓶子,一个蓝色的,一个白色的。
因为有着常年与诸神斗争的经验,阎婆自称了解他们的一切优点和缺点。
花生米不知道蓝色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是现在除了听她的,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花生米悄悄将藏在怀里的蓝色瓶子的瓶塞拔掉,一股淡淡的蓝色雾气开始在室内缓缓弥漫。
“这些狂妄的神最是不屑于隐藏自己的缺点,这种噬魂粉可以短时间麻痹他们那自以为是的神经,这样他们才不会给我们添乱。”阎婆得意的说。
红恩和小松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夜白罗和河神的战斗,两个人捏着一把汗不停的给夜白罗打气加油,根本没注意到花生米在下面搞鬼。
当噬魂粉末慢慢扩散时,鼻子灵敏的花神们首先察觉到了异样,“这是什么味道?”
“糟糕了,是噬魂粉!”
“好卑鄙!”
噬魂粉是阎婆花费了经年研制而出,专门克制众神法力的邪物,早已被列入违禁品行列,如此大量的噬魂粉几乎从未见过。
果然没过一会,那些吸到了噬魂粉的神便开始浑身酸软,四肢无力,浑身法力尽失,有如常人。
花生米微微皱眉头,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这种不耻的下作手段花生米向来不屑,可如今为了抵抗实力远胜于己的敌人,没想到连自己都跟着沾的不干净了。
红恩察觉到了花生米鬼鬼祟祟的动作,警惕起来:“花生米,你在干什么?”
花生米将瓶子偷偷收起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帮助你的夜白罗逃跑了。”
阎婆的声音又开始在耳朵中响起:“为了帮助你,我可是把我所有的噬魂粉都用光了,但是也只能撑十分钟而已。记住了,把白色的瓶子拿出来,将粉末倒在手心里。”
花生米照着做了。红恩觉得今天的花生米看起来与往常大不一样。可是前方夜白罗情况逐渐不妙,红恩无法分心,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先管哪边。红恩一转眼的功夫,夜白罗和雷电君已经被河神死死的压制住了,河神所过之处河水泛滥,将他们的力量全部溶解在河水里,两人累的气喘吁吁,浑身湿淋淋,却完全没有办法近到河神的身边去,就更别提进入它的身体里去拿红牌了,眼看着神牌被河神越来越往下吞咽,再这样吞下去,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抢到红牌了。
花生米将白色瓶子里的粉末全部倒在手心里,红恩看着花生米的异状,又看看频频落入下风的夜白罗,笨拙的从花生米的背上跳下来,严肃的看着他:“花生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肚子里都在打着什么算盘,但是现在情况不明,你敢耍花样谋害夜白罗的话,我会对你不客气的,我是认真的!”
花生米冷哼着,将手里的白色粉末攥紧,阎婆在他的耳边讨人厌的奸笑着:“呦呦哟,她是在警告你呢!”
花生米不再理睬红恩,突然间一个俯冲,就这样在半空里身形猛地拉长变大,尖牙从嘴巴里伸了出来,一声长吼向河神冲了过去。
河神此刻正和夜白罗和雷电君纠缠不休,没想到突然间又冲出来了一个。一分神间,花生米将握成拳的手直接贯穿进了河神水汪汪的身体里,手掌打开,白色的粉末立刻全部被河神稀世,混进河水中。河神突然痛苦的扭动起来,花生米手臂继续向下,抓住红色的神牌往外一拉,所有被吞入河神水袋内的神牌全部被带了出来。
神牌突然之间漫天乱飞,河神软趴趴的躺在地上,变成了一汪河水,不断的有鱼拼命的从它的身体里跳出来逃走。
花生米刚刚握紧红色神牌,突然之间手中一空,夜白罗竟然悄没生息的将神牌拿走了,夜白罗边跑边回身一笑:“谢了!”
它飞掠着到地上一点,一提,小松和红恩就被它提到了怀里,跟着它一路掠走了,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雷电君后知后觉的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他再次发足力气狂奔的时候哪里还能看见夜白罗的身影。
第四十三章
“快跟上去。”阎婆在花生米的耳边说。
花生米拔足狂奔,紧紧的追随着夜白罗消失的方向。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花生米故意放慢了速度,让夜白罗有机会偷走神牌,这样它才有机会接近洗咽池,而夜白罗则成了最好的挡箭牌。
花生米一边追着夜白罗一边冷着问:“我刚才用的白色粉末又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不过就是一把高浓度的盐而已。”
“盐?”
“河水和海水最大的区别,就是海水是咸的,淡水鱼没办法在咸水中生活,破坏了河水的内部成分,河神势必会为了保护河内的水生物而选择自我净化,那时候它可就没精力来管别的事了。”
花生米无声的笑着:“你倒是很有经验嘛!”
阎婆像夜枭一样笑着:“我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家伙,待会夜白罗跳进洗咽池的时候你一定要和它一起跳进去,剩下的就交给我!”
花生米转动眼睛,偷偷的看向身后,他冷哼一声,心里对阎婆的意图十分明了,他当然知道阎婆不会无端好心的帮助自己,但是最终谁会笑到最后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阎婆躲在花生米的身后贼兮兮的转着眼睛,两个人各怀鬼胎的算计着彼此,不知不觉间她的体积又比之前大了一些。
夜白罗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向前冲着,它几乎化成了一阵风,将路过的大树摇动不止,比飞鸟还快。
红恩躲在夜白罗的怀里,抬头看着它,夜白罗狂喜的表情几乎把它那张俊美的脸扯变形了。它太高兴了,高兴到有一点点失去理智。
只要跳到了洗咽池,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夜白罗狂喜。
夜白罗几乎是在燃烧生命般的狂跑着,速度快到令人匪夷所思。洗咽池周围被一圈白色的百米高墙围绕,夜白罗如履平地,直接从墙头踏着空气飞跃而来。一迈跃高墙,突然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差点把它从高墙又掀了出去。
夜白罗透过迷蒙的水汽一看,大大小小无数个冒着泡的池水像沸腾一样,正不停的滚动着,看起来像是一口口等着食材下锅的滚汤水。
夜白罗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这跳下去八成是要熟了吧!
可是一想到洗咽池的赫赫威名,沸水肯定有沸水的功效!也许自己这种顽固型病症就得拿沸水来治呢!它已经老远就已经看到中心地带一个硕大的红色温泉池,池水沸腾,冒着蒸腾而出的热气,看起来异常炎热。
夜白罗隔着老远就已经感受到了一阵阵让人心悸的热浪袭来,舒坦啊!新的生命和未来在在召唤它!
守在门口处的几个螃蟹守卫举着钢叉走了过来,怒目喝道:“何人擅闯洗咽池?请出示洗浴牌!”
夜白罗急不可耐的将红恩和小松放在一边,开始喜滋滋的脱衣服,“我要先去洗个澡啦!你们就在这等我哈!”
螃蟹守卫毫不客气的朝着夜白罗举起钢叉,直指它的喉咙:“说你呢!”
夜白罗随意的将红牌扔给螃蟹守卫,手上还在忙不迭的脱着衣服。螃蟹守卫拿起来一看,竟然是真的正红牌,红牌被奉为洗咽池的最高号令牌,极少数人才有机会获得此牌。虽然看夜白罗的样子总觉得有几分陌生,但这毕竟是真的红牌。
螃蟹守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正暗自决定要去汇报情况时,夜白罗一声欢呼一头朝着红池跳了进去。
红恩忧心忡忡的看着夜白罗,可一方面她又在期待着夜白罗可以成功的跳进洗咽池,重新获得新生的机会。
神啊!红恩闭着眼睛祈祷,就让夜白罗成功获得新生吧!
与此同时,紧随夜白罗而来雷电君和花生米几乎同时越到高墙附近,花生米的耳朵里又响起阎婆的声音:“把他怀里的神牌偷走!”
花生米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小手一勾,便将雷电君怀里的神牌偷走了。花生米从他身边轻巧飞过,直接越过了高墙,雷电君却一头撞在了高墙之上那道透明的结界上,当即被弹了回来。
“哎呦!”他被撞的眼冒金星,一抬头看到几只螃蟹守卫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花生米脚尖刚落地,正巧看见了夜白罗纵身跳进洗咽池的红池中去。几只螃蟹守卫看到了花生米的入侵,立即赶了过来。
“将这些臭螃蟹踢到蓝池中去,那里的水温最高,螃蟹最怕热水了。”
花生米飞起一脚,几下子将这几只螃蟹守卫踢到了蓝池中,螃蟹守卫立即就被煮红了。
可此时,夜白罗已经纵身跳进了红池中,池水飞溅,将池子中间砸出了一个大坑,然后水流从新倒灌进池子中来。
“糟糕了!”花生米心惊。
“时间刚刚好,快跳进去!”阎婆在背后尖叫着。
花生米纵身一跃,在红恩他们的头上就这样窜了出去。
红恩万没想到这时候花生米会突然蹿出来也朝着红池跳了进去,忍不住惊呼:“花生米!”
花生米毫没停顿,直接跳进了红池。
在他纵身一跃的一瞬间,红恩分明看到他的屁股后头跟着一串黑色的触角,那触角模样十分可怖,在触角的最顶端还长着一只硕大的眼睛。
花生米一头扎进了池水之中,水池中的夜白罗正闭着眼睛安静的停在水中央,金色的气泡不断从它的身上汩汩而出。
花生米背后的触角在入水的一瞬间仿佛爆炸般扩散开来,整个水底全部被它们挤满,数量十分可怕。每一只触角的头上都顶着一只硕大的眼睛。
花生米感觉到了自己身后拖着的东西突然之间膨胀起来,正贪婪的吮吸着池水,疯狂扩散。
“看到它脖子上的金色咒文了吗?快!咬开它的咒文,它的力量就是你的啦!”阎婆激动的喘息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花生米看着静止不动的夜白罗,正是从那金色的咒文中不断冒着金色的气泡,它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夜白罗搞定不可。
红恩紧张的看着池水,可是奇怪的是当花生米跃入池中之时,池水突然恢复了平静。而高墙上因为雷电君声势浩大的要硬闯进洗咽池,正遭到了一众蟹守卫的围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竟然没人注意到红池中的异样。
雷电胡乱的劈下,警笛声大起。
红恩焦急难耐,可是红池在所有池子的正中央,池水滚烫沸腾,任她再怎么着急也不敢多往前迈一步,一步迈错,她极有可能就变成了清炖乳猪了。
夜白罗觉得自己沉浸在一个温暖的世界之中,眼中有奇异的光闪烁着,它似乎隐约间看到一个梳着羊角小辫的小女孩,女孩背对着它,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夜白罗有点懵,羊角辫?女孩子?这是什么?不应该是被汹涌的力量吞噬,然后重新锻造身体吗?哪儿冒出来个小丫头片子?
小女孩突然间生气的摔了笔,“怎么又是你!”然后怒气冲冲的就要转过身来。
夜白罗被她吓了一跳,心脏突然开始急速跳跃,以它并不熟悉的频率高频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女孩子转过身来,它感觉马上就会看到女孩子的脸了,它不由得睁大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
突然之间脖子后颈处传来剧痛的感觉,夜白罗猛地睁开眼。
花生米毫不客气的一口狠狠咬住夜白罗后脖颈处的咒文图印,夜白罗身体里的力量突然如泉水般汹涌而出,力量在水里搅动出条条水龙,四面八方的朝着花生米的身体里涌进。有一瞬间花生米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快要被撑爆了,他怒吼着,嘶叫着。那种被力量充斥全身的感觉,让他痛苦,让他战栗,同时也让他狂喜和兴奋。
夜白罗仿佛被人捏住了七寸的蛇般,忽然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来,它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般拼命扑腾着,但是力量从身体里流泻的速度如此之快,它根本来不及反抗,身体就空了。
红恩焦急的在岸上等待着,但是水中毫无反应。
这该怎么办呢?怎么两个人都没点回音呢?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池中突然传来花生米痛苦的嘶吼声。既包含着痛苦又满含着兴奋。
不是吧!花生米在干什么?夜白罗怎么样了?
“夜白罗?夜白罗?”红恩沿着池子边跑着,小松蹲在她的肩膀上,急的直抹眼泪。
但是无人回应。
红恩急的团团转,突然之间,施在她和小松身上的法力自动解开了。她们都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红恩惊奇的看着自己,再看看小松。她在小松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为什么夜白罗施加的法术会自动解除?
小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法……法术……自动解除了……主人有危险了!”
红恩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亲自下去一趟,她扯掉外套,突然从外套的口袋里掉出了一个莲子状的口哨来。红恩一瞬间有些失忆:“这个是?”
小松惊呼:“是莲子哨!”
夜白罗感觉到身体失去了控制力,它感觉到四肢百骸的力量统统沿着脖颈上的咒文而快速流失,最终一滴不剩,像是被人吸干了血液一样。
花生米久违的恢复了真身,直到吸干了夜白罗最后一滴法力,他才松开了自己的嘴。夜白罗视线恍惚,可它分明看到了花生米的背后长着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那翅膀是由黑色的触角密密麻麻编制而成,无数只眼睛遍布其上,看起来十分恶心,骇人。
夜白罗大吃一惊,这……这是以吸取神明法力为养料的黑暗女妖阎婆的分身啊!他到底在干什么!她太危险了!
“花……”
夜白罗还没说出口,阎婆的黑色翅膀突然之间合拢,出其不意的将花生米团团包裹严实,花生米临时遭封袭击,一失手将夜白罗丢了出去。
夜白罗浑身无力,只能任由水流将它冲到远方。它眼睁睁看着阎婆将花生米无数次的缠裹,最终缠裹成一个茧。任凭花生米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阎婆桀桀狂笑:“谢谢你帮我搜集这么好的养分,这下子我总算可以恢复真身啦!”
夜白罗在水中无力的翻转着,看着花生米苦苦挣脱却被越缠越紧。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阎婆吸食干净的。
等到花生米被吸干净,就连它这副空壳的身体也不会被放过的。夜白罗没想到自己也有遭到暗算的一天,看来还是平时福报太少了啊!明明只差最后一点点时间了。要是还有机会活着,我就多做好事,积点功德吧,它这么想着。
身体的耗损已经到达极限,夜白罗觉得自己双眼沉重,身体在朝着池底坠落,远处的花生米被裹的严严实实,正被人贪婪的吮吸着。
这次看来这次谁也帮不了你了。
在它即将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水面突然炸开来一个漩涡,一只大青蛙从天而降,笔直的朝着夜白罗刺来,夜白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坐在青蛙头上的红恩伸出一只手来,焦急的叫着:“夜白罗快抓紧我!”
竟然是红恩!真没想到还会有被红恩救的一天呢。夜白罗微微一笑,伸出自己的手来,它握着红恩的手,发现她的手竟然如此有力,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勇敢多了。
将夜白罗拉到青蛙背上,青蛙立即转身窜了出去,直接消失了。速度之快,连阎婆都没来得及反应。
不过还好阎婆现在也没工夫理那个废人,嘴里的肥肉还没嚼烂呢,周身的眼睛咕噜咕噜四处转着,尽其所能的吮吸着。突然她感觉有点奇怪,为什么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吸出来呢?
花生米冷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渗人。阎婆赶紧将花生米捆牢,但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再往前深入一分。
花生米冷笑着,突然之间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一道金黄色的凌厉之光,直接将阎婆切的七零八落,瞬间分崩离析。
“你小子!竟然毫发无伤?”阎婆将分崩离析的身体重新复原,慢慢恢复成一个女人的模样。
花生米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满意极了。还是自己的身体好啊!他享受着充沛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快感,那种强大至无敌的自信感让他兴奋到抓狂。
阎婆冷冷的看着他,“你以为凭你就能抵挡的了我?”
花生米不屑地俯视着她:“诞生于光之暗面的黑暗影子阎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
阎婆愤恨的咬着嘴唇,看来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她手指微动,突然之间潜藏在池子中的阴影全部耸动起来,疯狂的吸着池水,不断膨胀,像是有生命般快速成长蔓延,不一会便将整个池底全部占领,变成了一个黑压压密闭的恐怖空间。
阎婆得意的笑着:“你逃不掉了!”
整个池底的触角突然全部朝着花生米袭来,花生米淡定的站着,他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镜子,居然开始打理起自己的发型。
“对付你,我只需要一面小镜子就够了。”
阎婆不明所以,花生米微微转动镜子,忽然间镜子里光芒大盛,刺眼的光芒几乎将整个池底照亮。阎婆惊恐的睁大眼睛,她黑色的身影在光明面前无处遁行。阳光轻而易举的将黑暗驱散。
“黑色的影子怎么敢在阳光下嚣张呢。”花生米得意至极。
阳光所照之处,阎婆的黑色身体瞬间被驱散。像是阳光赶走了乌云,根本无法抗衡。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弱点的?阎婆看着化成黑烟,已经不成形的身体,浑身直冒冷汗,但她还是强自镇定,“哼!只要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光与暗影相辅相成,你永远也不可能真的消灭我。我早晚要卷土重来!”
花生米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甚至是有点无辜的摆摆手:“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要打败你,我只想吃了你!”
阎婆看着花生米脸色突变,俊俏的面庞瞬间变得狠厉决绝,知道他绝没开玩笑。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走,花生米突然张开嘴巴,用力一吸,竟然将整池池水全部吞进了肚子里,阎婆连分身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整个儿被花生米吞进了肚子里,阎婆全部落肚后,再将池水重新喷了出来。
池水重新落到池子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第四十四章
大青蛙满仓的弹跳力极好,每跳一下,便弹射出去几百米,在它不断的弹射过程中几个人成功的远离了洗咽池。
小松一路小心翼翼的爬到了夜白罗的跟前,一看夜白罗苍白如纸的脸色便开始哭起来:“主人!主人!呜呜呜呜!”
红恩正忙着给夜白罗擦干头发上的水,它浑身湿透,身体虚弱,身子单薄的像一张纸。
夜白罗一动不能动,它虚弱的说着:“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有所感觉了吧。”
红恩担心的看着它:“法力消失了,发生了什么事?”
夜白罗试着举了举手,手臂酸软无力,手绵软的垂了下来:“我的法力消失了,全部被花生米吸走。相信过不多久我们就能认识一个全新的花生米了。”
红恩用力的握紧手帕,这家伙最后竟然偷袭了夜白罗,太过分了。
“那你会怎么样?”
夜白罗粲然一笑:“跟你一样,都成为了普通的人类。”
红恩和小松默然低头不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红恩更没想到花生米竟然为了法力可以如此不择手段。大家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竟然一点都不把这些情谊放在心上,毫不留情,真是让人寒心。
但是更严重的问题是,夜白罗失去了法力,花生米这匹座驾叛离,他们要怎么回去呢?红恩觉得自己离回家越来越远了,似乎她永远都回不了家了。想到这她差点从青蛙上一头掉下去。
夜白罗伸手朝下摸了摸,奇怪的问:“哪儿来的大青蛙?”
“呦!你终于注意到我啦!我就是你的好朋友满仓呀!”
“满仓?”
小松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解释:“是红恩要跳下去救你的时候发现了莲子哨,然后我们就呼叫了满仓,没想到几天不见,它已经长大了!”
夜白罗裂开嘴角笑笑,“那我们可真幸运啊!”
虽然夜白罗此刻看起来笑容满面,但红恩还是能觉察到潜藏在它眼角眉梢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淡淡忧伤,不同于往日自信强大的它,这是一个异常脆弱的夜白罗。
满仓的后腿弯曲,声音洪亮:“坐好了各位,我们要飞了!”
突然之间,满仓全力发射,像是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天空之外的地方飞跃。
洗咽池水的突然炸裂,将负责守卫的蟹兵们全部吸引了过来,原本属于夜白罗的纯净的冰蓝色力量和属于阎婆的黑暗力量在花生米的体内彼此撕扯,互相交融,让他的身体时而膨胀,时而紧缩。花生米痛苦万分,他感觉到两股力量彼此水火不容般在他的胸口撞击,他的身体快要因为不能承受而碎裂了。
黑暗的力量沿着他的身体快速往上攀爬,在爬到花生米的脸上时,另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将它压制了下去,花生米痛苦的吼着,一声长啸。那试图侵占他的脸颊的黑暗力量就此不动了,那条尖锐的触手就此固定在了他的脸上。花生米喘着气,感受着被强大的力量充盈着的幸福感觉,他一边喘息一边狂笑着。
两股力量终于在他的体内完成了交汇和融合,经过洗咽池水的重新淬炼,新的花生米诞生了。
花生米狂喜至极,他终于完成了蜕变。他仰天长啸,一股巨大的力量波纹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去,所过之处,万物皆毁。
蟹兵们感觉被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冲击着,手里的钢叉瞬间消失于无形,就连身上的盔甲都全部消融,像是能吞噬一切一样。它们惊恐的看着洗咽池上方漂浮着的那个可怕的黑色影子。花生米满意的欣赏着自己,他一寸一寸的看着,一寸一寸的抚摸着,爱怜的看着自己。这才应该是他该有的样子啊!
他眯着自己的猫眼,笑看下方目瞪口呆的蟹兵们,一字一顿认真的说:“给我去抓夜白罗。”
蟹兵们彼此呆愣愣的看着对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生米见竟然没人回应他的命令,气愤之极,手掌向下一挥,一股巨大的力量铺天盖地而来,一片光芒之中,所有的蟹兵全部烟消云散。
这就是绝对力量的快感啊!
花生米得意的笑着,身体轻盈一跃,便如流星般从天空中划过。
负责巡视领空的鹤童子正在展翅飞翔。突然一道激光从眼前一闪而过,花生米以快到匪夷所思的速度从他眼前飞过,明明离的尚远,鹤童子仍然被这股莫名的力量打掉了几片羽毛。鹤童子惊奇的停在半空中,朝着花生米飞走的方向看着,难道是阎婆?不!他惊恐的意识到,这个家伙可比阎婆恐怖多了。
鹤童子立即召集地上护卫来追捕花生米,不一会,集结完毕的护卫开始地上天空全方位的追赶着他。花生米冷笑一声,黑色长袍一抖,一股黑色的力量立刻缠裹着每一个人,待黑色影子消化干净后,护卫们的眼神开始变得毫无光彩,变成了只听命于花生米的,被影子操控的傀儡护卫。
花生米轻声说着:“全力抓捕夜白罗。”
傀儡护卫们茫然的点着头,然后瞬间朝着四面八方飞跃而去。
因为满仓块头太大,这么一个大家伙在天上飞果然十分醒目的吸引了旁人的目光,不一会,地上已经聚集了一批傀儡护卫在追赶着他们。满仓依仗着自己法力高强,毫不在意的在天空里花式飞行,一边转着圈一边躲避。
红恩没想到追赶的人这么快就到了,她俯身往下一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队伍越来越庞大,这样下去要想成功逃跑可就更难了。她忧心忡忡的劝到:“满仓,我觉得这个时候就没必要炫技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快跑吧!”
“妈妈!”满仓开心的叫着:“你放心吧,宝宝我呀……”
话还没说完,突然无数弓箭射了过来,以几乎将天空填满的可怕数量全部朝着满仓射来。满仓的个子太大,在这么密集的弓箭射击之下十分吃亏,留给它穿梭的空间太小了,果然过不了几下满仓的胳膊和腿就被弓箭刮伤。
满仓痛的“哇”的一声叫出来。
瞬间被人破了功,满仓一下子变成了正常体型的小青蛙,几个人在半空里彼此惊惧的对望一眼,然后就被巨大的重力拖拽着笔直的朝下方掉了下去。
满仓一边哇哇乱叫一边嚷着:“我对不起你们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几个人朝着大地猛扑了下去。在即将落到地上时,满仓胡乱在身上的口袋里抓着,它抓出一片小小的荷叶往地上一丢,嘴里喊着:“荷叶弹弹床!”
荷叶落地之后迅速变大变软,正巧将降落的几个人全部托了起来,原本是荷叶茎的位置变成了巨大的弹簧,落在荷叶之上后,人不但没有受伤,反而随着惯性不停的在荷叶上弹跳着,竟然十分好玩。
红恩几人弹了几个回合,都觉得十分有趣。
但是马上她就意识到现在可不是玩弹弹床的时候,她一边弹着一边问满仓:“先把这个收起来吧!我们还得逃命呢!”
“好嘞!”满仓跳起来将荷叶收回,几个人平安的落到了地上。
还好关键时刻有满仓帮忙!不然他们不知道已经被抓了多少回了。可是现在全世界都在追捕他们,要怎么躲避危机呢?以前他们是那么依赖着夜白罗强大的力量,有了它几乎可以无所不能,现在夜白罗变成了凡人,也失去了所有的法力,他们发现此刻竟然完全手足无措。
红恩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挺身而出,绝对不能让花生米伤害到夜白罗。她小心的给满仓包扎着伤口,一边问:“满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追过来了。”
满仓抓了抓肚皮思索着,大嘴巴看起来永远是笑眯眯的模样,“我知道了,我有一个远房叔叔杰在彼岸之海对面小镇上开拉面馆,你们可以去那里避难,他会想办法帮助你们的。我会提前和他打招呼的。”
“太好了!”红恩简直感动的快要哭出来,她头一次觉得大青蛙原来可以这么可爱而且这么靠谱!
满仓仍旧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不过我们马上就要晚上巡岗了,如果被人发现我不在岗位上也比较糟糕,可能接下来的路要你们自己走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红恩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脸瞬间僵硬了,她看了看还一脸稚嫩的小松,又看了看脸色苍白如纸的夜白罗,突然意识到接下来就要靠自己来支撑了,她的心没来由的紧缩了一下。可是天色已晚,夕阳即将落下,满仓也必须要回去了。
即使万分不舍,红恩也只得让满仓离开。
“那你好好去上班吧,今天真的谢谢你了!”红恩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将真实情况告诉满仓,“满仓,其实我不是你的妈妈,我可以是你的好朋友,也可以是你的好姐姐,但我真的不是你的妈妈。”
满仓仍旧咧着大嘴微微笑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看来成年之后连脾气都变好了。
“自从断尾之后,我突然明白了很多道理,其实我都知道的,我只是太思念它了!以后如果需要记得叫我!红恩。”
红恩感动的点点头。满仓仍不放心的交代着:“顺着这片草丛往前走的河边有一个摆渡人,记得无论它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回话,你不需要说目的地,它会把你带到你需要去的地方,河边的小镇上有一家一面鲜面馆,老板很凶,但是他会帮助你们的。”
满仓说完看了看已经落下的夕阳,“只要夕阳落下,摆渡人的船就会出现了。”
满仓往河边跳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你们也快点上路吧,他们很快就会追来的。”
红恩点点头,目送着满仓一蹦一跳的离开,最终它跳进河水里,瞬间消失了踪影。红恩调转了方向,按照满仓的指示沿着河流前进,小松背着虚弱的夜白罗紧紧跟在红恩的后面。
夕阳落下之后,黑暗来的如此之快,快到红恩还没做好准备就必须面对更黑暗的前路了。还好并没有追兵追来,不知道为什么,夕阳坠落的同时,身后的骚动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红恩不知道为什么,花生米也同样不知道。
此刻的他正洋洋得意的高坐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上,一身笔挺的黑衣勾勒出的身材几近完美,他眯着自己的猫眼,享受的半倚在椅子上,多少次他看到夜白罗如此享受的高高在上时,就已经好奇这其中的滋味了。只是他没想到,这滋味竟然如此让人醉迷。
他的十根手指上牵扯着十根细长的黑色丝线,十指微动,丝线跳舞般的舞动起来。无论多远的距离,他都可以轻易的用一根线来控制一切,这是阎婆带给他的能力。想到这花生米忍不住裂开嘴笑了,他感觉到一种无所不能的快感充斥着自己,力量在胸膛里旋转着,等待着他的命令而随时爆发。
他正得意的时候,十根手指上的线突然间松了,傀儡们突然失去了捆束,茫然觉醒,彼此奇怪的看着对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花生米吃了一惊,为什么会突然间挣脱了控制?他朝着窗外一望,随即了然,原来是这样。阎婆作为光之暗面的影子,依存于黑暗而活,一旦夕阳落下,便是她的法力最为高强的时候,但是偏偏自己的身体里属于夜白罗的冰蓝色力量却与之相反,两股力量的碰撞,最终竟然同时消弭。
看来还要花点时间让它们彼此融合啊。
花生米百无聊赖的挠了挠头,“看起来只能勉强先让它活过今夜了。”这本来不在他的计划内,不过多一晚上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对抗让他。
反正他今天心情好,破例一次也无妨。
第四十五章
因为黑暗中看不清前路,红恩几次踩空了摔了出去。
河水反射着微弱的月光,草丛里响着各种奇怪的鸣叫声。红恩本来是有点怕的,但是显然小松比她更怕,生怕一步没有跟紧红恩落了单,所以紧紧的贴在她的后面。
红恩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拿出大姐姐的气势来安慰安慰他,她刚一转身,突然听到来自背后高空奇怪的鸟鸣,“啾啾啾啾!啾!”
红恩吓的一个机灵,刚才还在嘴边的豪言壮语霎时间烟消云散,两个人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谁也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闷声走着。
扒开茂密的草丛,澄澈的河水在月光下清冷一片。一叶小舟孤单的停靠在岸边,小舟上挑着一盏孤灯,一个背驮的快成180度的白发老爷爷像个雕塑一般立在舟上。
红恩时刻谨记着满仓的话,不要开口,他自会待他们到达想去的目的地。小松和红恩将夜白罗扶上了船,果然还没来得及说话,船就悄无声息的开走了。
上帝啊,红恩忍不住对着夜空暗自祈祷。请帮帮我们吧,让夜白罗好起来吧!
红恩看着夜白罗,它安静的靠在小松的肩膀上睡着了。她第一次发现夜白罗的身子其实那样单薄。失去了耀眼的光辉,红恩头一次认真的看着它。面色苍白,十分顺眼还带着点小帅的长相,是她内心中意的款式。
“真冷啊!”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说话声。
红恩悚然一惊,她即刻想起满仓的交代来,无论他怎么说话都千万不要理。她假装没听见,闭着眼睛坐在夜白罗的身旁,紧紧的靠着它。
“好冷啊。”那声音又起了。
红恩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根本听不见,她把头埋在夜白罗的衣服里,强迫自己立即睡着。
船无声的前进着,红恩连睁开眼睛看看方向的勇气都没有。小松挤在夜白罗的身边瑟瑟发抖不止。
红恩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时,耳边突然又想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好冷啊。”
红恩悚然一惊,紧紧握着夜白罗的手,也缩到夜白罗的身子底下瑟瑟发抖。
苍天啊,别再让我听到了!
刚这么想着,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再次响起:“冷啊!”
本来明明不冷的,但红恩不知为何却突然打从心眼里感觉到一股恶寒袭来,好像是突然进入到了冬季一样,她真的开始冷了。
船行进的没有半点声音。像在平滑的冰面上滑行。红恩不住往手上呵着热气,紧紧的抱紧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个人都陷入了一个冰冷的巨大的梦里。
第二天一早,小船顺流而下,船上的摆渡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小船行到岸边,“吱呀”一声撞上了河岸。
红恩缓缓睁开眼睛,困倦的器官刹那间恢复功能,各种声音和颜色猛然间充斥进耳朵和眼睛里。奇怪啊!一路以来明明都还是悄无声息,没想到一睁开眼睛竟然已经如此热闹的地方。
红恩看到岸上人群来来往往,热闹非凡,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摆渡人的影子。
夜白罗也跟着醒了,因为睡了一觉,它倒是看起来蛮有精神。它叫醒了小松,小松睡眼惺忪的爬了起来。三个人互相拉扯着上了岸。
一上了岸,红恩大吃一惊,这熟悉的生活气息,竟然和她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如此相像,红恩随着人流到处穿梭着,热闹的街道和车辆,打着电话的匆匆赶路的行人,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一边吹牛一边唾沫横飞。这一切真实的让红恩恍惚。我这是回来了吗?
一时间的失神,身体突然被一个壮汉撞了一下,壮汉怒气冲冲的吼道:“走路不长眼睛啊!”
他转过脸时,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瞬间变成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妖怪模样。红恩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天哪!我果然是想太多了!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伸过一只手来,夜白罗拉着她转身走开了。
夜白罗拉着红恩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这种白痴不要理!”
被它握着的手臂传来奇怪的温度,比正常的体温要高一些,有点烫。
红恩穿梭在一个热闹的城市里,那场景既熟悉又陌生。街道,商铺,行人,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却又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在哪里见过呢?心脏突然抽搐般的跳动了一下,她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视线突然脱离了正轨,她正慢慢的往上飞,以一种俯瞰的姿势看着这座城。
她几乎是打赌般的想到:最前面竖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珠宝店广告牌!街的拐角有一家人气很旺的碳烤鱿鱼店。
夜白罗仍旧拉着她跑着,小松跟在他们的后面。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面琳琅满目的广告牌,越过无数层层叠叠的招牌,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慢慢显现出来。
东郡珠宝。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千万不要出现人气火爆的鱿鱼店啊!不知为什么红恩竟然有一丝后怕。拐过街角,队伍排的很长的鱿鱼店在街角正火热的销售着。
沾满酱料的鱿鱼在铁板上发出“吱吱”的声音,香气四溢。人们规矩又老实的耐心的等待着。
红恩却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瞬间深跌地狱的感觉。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知道?我明明没有来过也不可能来过的地方为何会觉得那么熟悉?一种奇怪的感觉顺着脊梁骨爬进了她的脑海中,她感觉到脑中混乱黑暗的世界里突然漏进了一缕阳光,似乎有什么正在苏醒。
这是哪?
“红恩?红恩?”
夜白罗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它看上去有点焦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眼前无数个夜白罗旋转,最终合并成为了一个清晰的它。红恩这才意识到自己突然就在马路上站定了。小松和夜白罗正奇怪的看着自己。
“要不我来背你吧,可能是走的太快了!”小松说着就蹲了下来。
“不用不用!应该马上就到了!”红恩赶紧摆摆手。
夜白罗低头思索了一下,它微微咬牙,然后也蹲了下来,“要不我背你吧。”
红恩看它那副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十分别扭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你看起来也太勉强了吧!”
夜白罗微微有点脸红,“你放心吧,我肯定会抓住花生米让他老老实实的送我们回家!”
红恩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人是有点害羞了。这倒是有点少见,平时见它总是一副骄傲自大的模样,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夜白罗等了一会也不见红恩有动作,回过头一看红恩又不知在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红恩?”
“啊!不好意思!我不用你们背,快走吧!应该马上就要到了!我有预感。”红恩率先走了出去,然后随便找了一条街走着。
夜白罗看着红恩的背影轻轻的叹着气,轻轻的说:“真是对不起,红恩。”
虽然红恩是完全在瞎带路,但是一面鲜就神奇的出现了。在这条热闹的步行街的中间,夹在鱼蛋面和老鸭粉丝汤中间。
蒸腾的热气从内里汹涌而出,几乎多的让人看不清路。红恩三人站在门口往内里一打量,就看见门口靠右的位置站着一排带着白帽子的厨师,几口大锅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每个人都能参观到拉面入锅出锅的全过程。
大家正看得新奇,这时一个干瘦的小哥从里面抖着面出来,在大马路上就甩起了面,那面在他的手里像变魔术一样越扯越细,越扯越多,姿势优美动作流畅。不一会,面扯好了,小哥将面往几口大锅里一甩,原本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大厨们突然整齐划一的动起来,嘴里呼呼喝着:“嘿~嘿~吼~”
不知不觉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神奇的看着一碗碗浓香四溢的面被端上了餐桌,没过一会周围的人就疯拥着挤了进去,大家疯抢着品尝。一眨眼的功夫大街上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三个人默默对望一眼,偷偷咽了口唾沫。
夜白罗明明已经饿的肚子打鼓,可它偏要装出一副傲慢的样子,揣着双手不屑的说:“这是什么鬼地方!”
红恩刚才还没觉得饿,此刻闻到浓浓面汤的香味,肚子好像绞在一起般的强烈抗议着。真香啊!被这样的店家收留,每天吃一大碗美味的面倒也不错啊!
想的正开心的时候,店门突然被一个热情洋溢的壮汉撞开了,壮汉头上戴着与其身材十分不符的小厨师帽,两只胳膊上肌肉饱胀,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
“呦!几位疲惫的客人!在门口怎么能体会的到一面鲜的鲜味呢!何不进来来他一碗!让幸福的味道充斥你疲惫的身体里,获得重生!”他的嗓门又高又亮,满脸洋溢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幸福样子。
红恩早就等不及了,哪里还需要他来邀请,但是再怎么嘴馋也不能忘了正事。
她把口水吞进肚子里,微微一笑,“您好,我们是满仓介绍来的朋友,它让我们来……”
“进门的才是朋友!”他嗓门嘹亮的欢呼道,突然又压低了声音急匆匆的说:“我知道了!别站在街上太显眼,先进来吃碗面吧!”说着摆了个邀请的手势。
果然是他啊!大好人!几个人露出欢心的笑容来,真没想到满仓竟然这么靠谱!红恩迫不及待的搓着手,率先走了进去。
小松垂着口水紧随而去,原本夜白罗还想摆一下架子,怎么也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妥协了,自己只得紧跟着走了进去。路过老板杰时,杰突然咦了一声,一双小眼睛在夜白罗的身上上下扫动。夜白罗警惕的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眯着一双小眼睛似笑非笑的样子十分可疑。可是肚饿难耐,夜白罗迅速计算好得失,假装没看见,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第四十六章
红恩进得门来,发现小店几乎已经被坐满了,每个人面前一个超级大腕,埋头猛吃。屋子内同样热气蒸腾,辨认起人来颇有难度。
红恩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杰不一会就端上来三碗大面来,热情不减:“尝尝我们家的招牌拉面味道怎么样!”
红恩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面碗,足足比正常的面碗大了五倍不止,满满的浓汤里隐约可见几乎透明的细面条,上面点缀着几片牛肉,加上一把香葱,半个煮蛋,味道十分诱人。红恩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么大一碗!我觉得我可能吃不完。”
杰自信的摇摇头:“你会吃完的!”
小松拉开一次性筷子,已经无法移开视线:“谢谢招待!”
然后低头山呼海啸般的狂吃起来,红恩也不再客气,这时候才发现夜白罗早就不顾形象的闷头大吃起来。
几个人满满饱饱的吃了一顿,红恩果然如杰所料的将一大碗面连汤不剩的全部吃完。三个人吃的十分满足,摸着肚子仰躺在椅子上,再也动不了分毫。
“好吃啊!”红恩近乎是呻吟的说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夜白罗决定暂时放下自己的架子也不住口的感叹:“真是美味!”
小松则直接打了一个响亮的嗝作为回应。
杰满意的看着三个人的表情,在他们面前转了几圈,突然大手往前一伸:“吃好了吧各位,一共36块。”
“什么?”三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杰以为他们是嫌面贵,赶紧拍着桌子大声争辩:“喂喂喂!这么大一碗面竟然还嫌贵!我们家的店从……”
红恩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其实一点也不贵!那个……”
她求救似的看着夜白罗,夜白罗下意识的伸手入口袋,可是它在口袋里掏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掏出来。白色的纸条消失的一干二净,一张也无。
夜白罗微微有点尴尬,转头看着小松。
小松被看的一身冷汗,支支吾吾,战战兢兢的说:“我们是被满仓介绍来找杰叔叔的,我们……出门太急了……钱忘记拿了……”
杰夸张的抱头痛呼:“什么?你们居然来吃霸王餐!就算你们是满仓的朋友,但我可没承诺你们免费吃面呀!谁知道你们几个穷成这样,连碗面钱都付不出来。”
夜白罗索性大摇大摆的支着腿坐着,一副老子就是没钱你能咋地的气派。
“这个……”红恩灵机一动,正想找个理由赖在这不走呢!何不将计就计?于是她抱歉的说:“完全实属意外,面我们已经吃了,钱也的确没有。不如这样吧,留我们几个在这儿洗盘子抵债如何?”
杰挑着眼睛打量着几人,目光不自觉又重点落在了夜白罗的身上。他思索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夜白罗,慢慢向它靠近。红恩和小松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夜白罗护在身后。
杰的大手往夜白罗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满意的点点头:“身形消瘦,骨骼清奇,看起来羸弱又惹人疼爱,最适合不过了!”
红恩和小松奇怪的对视一眼,他在说什么呢?
杰假装有点为难的说:“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们就留下来吧。”他指了指红恩和小松:“你们两个去后厨房!”又指了指夜白罗:“你到门口去扯拉面。”
到门口去扯拉面?
它现在可是被满城通缉的“要犯”,竟然被送到大门口招摇过市,岂不是分分钟就会被人逮起来?
“我去扯拉面?在门口?”夜白罗简直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它怎么可能抛头露面的去外面扯什么拉面?
杰瞪着它:“嗯?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把面钱付清吧!”
估计红恩这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因为36块钱而被别人胁迫。夜白罗显然怒极,要不是身体尚未恢复估计就要跳起来揍人了。
红恩试着问:“给你拉面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夜白罗的人身安全你能保证吗?”
杰开心的着一口大白牙笑:“放心吧,只要够聪明就不会有人发现的!看到我店里的蒸汽了吗?这是可以让人产生视线错觉的幻雾蒸汽。”他神秘兮兮的小声说。
原来是这样!那么即使夜白罗站在门口和花生米打了一个照面对方也不会认出它来呢。红恩瞬间妥协了,她贼笑着看着夜白罗,夜白罗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干嘛?”
“如果是安全的话,我觉得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我们欠着老板36块巨款呢,而且我们现在要想尽办法赖着这寻求保护。”红恩蹭过去小声对夜白罗说,“还能蹭长期饭票!”
夜白罗嗤之以鼻,“要我去……”
红恩一把将夜白罗的头按了下去,笑眯眯的对杰说:“我们刚才简单的讨论了一下,那就这样吧,夜白罗人很笨学东西也很慢,就麻烦你了!”
“你说谁笨还学东西慢啊!”夜白罗头被压着,嘴却仍旧不满的叫着。
杰开心不已,拍拍手将刚才他们在门口看到的拉面小哥叫了过来,拉面小哥名字叫小吴,他长了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染着一头非主流样的黄毛,背部微驼,罗圈腿。
“你以后就跟着小吴学拉面好了,不光要学习他的技巧,更要学习他的神韵,就是这副处变不惊,一切皆是浮云的淡然表情和境界,更要能够精确掌握那种处在漩涡之中却内心不为所动的高傲,即使有小费塞进口袋仍然不忘拉面秘诀的拉面之魂,才是你要领悟的精髓。”杰唾沫横飞的说着。
“这有什么难的。”夜白罗话音刚落,头上突然被人扣了一顶厨师帽,帽子压的很低,以至于刘海有些微微的挡住了眼睛。它站起来,眼睛开始放空,确保内中并无一物,背部微驼,腿往下一垮,活脱脱另一个小吴。
“好!太好了!太完美了!”杰激动的眼泪鼻涕横飞,“就是这样!”
大概是为了证明刚才红恩的那句“夜白罗又笨学东西又慢”完全是恶意中伤,夜白罗学的奇快无比,很快就掌握了拉面绝学,不出两天,就和小吴一起站在门口表演拉面了。由于夜白罗模仿小吴模仿的实在太像,有时候二人几乎合二为一,动作如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区别来,两个人拉面果然效果显著,导致一面鲜每天生意爆满,老板数钱数到手抽筋,连做梦都在数钱,日子爽的不得了。
生意火爆直接害苦了在厨房帮忙的红恩和小松,小松一个人恨不得变成三个人来用,巨大的面碗摞到天花板,小松一个人就这么颤颤巍巍的举着一大摞碗在慌乱不堪,兵荒马乱的后厨穿梭,“让一让!麻烦让一让!”但是根本没人有时间理他。
红恩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流水样的小吃一件件出锅,又残忍的一件件从她的眼前抬走。她则像个老妈子一样玩命的洗着碗,碗碟清洗干净又被小松运走,然后他再拿脏的碗过来,如此循环。
36块的巨款看起来离还清还遥遥无期,一连干了一个礼拜也不见有还完的意思。期间也有几波士兵追击而来,但是每次他们看到在门口拉面的夜白罗时都是扬长而去,偶有几个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只是站在外面惊叹一句:“这双胞胎拉面手艺真棒啊!”然后就不了了之。
花生米自从获得了新生,整个人性情大变,容貌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与最初的花生米相去甚远,因为吞噬了阎婆的黑暗力量,让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化解其他神的攻击,那些被派来来讨伐他的神统统被他吃了个干净。而他法力愈强则愈发好战,吞噬的越多则让他离最初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可他享受现在的生存状态,强大并且无所不能。
只是比较意外的是,夜白罗一伙自从那晚断了线索后竟然就这样不知所踪。无论他派出多少傀儡士兵都无法找到它。花生米绝不相信它们会凭空消失,更不相信那一群没有任何法力的人会不翼而飞,于是他决定亲自出手,亲自将它揪出来,无论它逃向何方。
花生米站起来,抖起黑色的披风,披风无限蔓延开来,边缘像是燃烧的黑色火焰。让人不寒而栗。花生米眯着他细长的眼睛,不可一世的笑着。
一个瞬间,原本他站立的地方已经空了,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花生米凭空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花生米出现在一片蓝的有些不真实的天空之中,天空之上没有云,一切都静的可怕,仿佛跟随他而来的静默淹没了一切活的声响。
他的鼻端传来微弱的熟悉味道,虽然已经很淡很淡,但是他仍能捕捉到夜白罗的气息,味道就是在这里突然断了的。
他直接从云朵深处降落,落在开满小花的草地上,花朵在他的脚下瞬间烟消云散,花瓣翻飞,汁液飞溅。
他踏着花的尸体一路走来,行到河边时驻足。味道就是从这里开始断了的,他望着川流不息的河水,微微纳罕,难不成它们竟然过了河?
花生米不自觉的冷笑起来,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又怎样,他照样会抓到它们。
第四十七章
因为在厨房里帮佣,红恩总是有机会偷偷吃到美味的小吃。美其名曰,试菜。因为和其他几个女侍应生混的很熟了,总是在干着干着活的时候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块吃的。
“红恩,这个好吃吧?”
“嗯嗯!”
“红恩张开嘴!”
“啊!”
因为和女孩子们混的熟,红恩倒是占了不少的便宜。小松看着眼馋,也挤过来张开嘴,“啊!这也要!啊!”
“一边去!”
小松可怜巴巴的被推一边去,看着她们女孩子在厨房里嘻嘻哈哈玩闹,自己只有干眼馋的份。一段时间的休整,让夜白罗慢慢恢复了精力,但是同样的,每天高强度的劳作让两人胃口大开,每天吃不饱饭。员工餐的饭碗可比面碗小多了。两个人每天也只能吃个半饱,半夜的时候夜白罗总是被自己肚子的咕噜声吵醒。
所以红恩总是时不时的从厨房偷偷拿一些吃的给他们两个加餐。
这天晚上下了班,红恩又从厨房偷拿了些糯米团子藏在衣服里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到宿舍,夜白罗扯了一天的拉面,早已累的腰膝酸软。一回到宿舍就像具尸体一样的仰躺在床上,就此一动不动。随它落在床上的瞬间,尚有一小层薄薄的面粉飞舞。
面馆楼上的小阁楼是他们的宿舍,红恩住在外面狭小的小单间,夜白罗和小松住在内里比较大的单间。红恩鬼鬼祟祟的推开男生宿舍房门,就看见夜白罗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她悄悄带上门,夜白罗听见声音,勉强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见是红恩,又头归原处,一动不动了。
红恩从怀里拿出糯米团子,粲然一笑:“你看我这次带了什么?”
说着将装糯米团子的袋子在它眼前晃了晃。
“趁着没人,你快吃了吧,记得给小松留两块!”
夜白罗睁开眼睛,倒是没注意糯米团子,反倒突然笑嘻嘻的坐起来。它在自己牛仔裤兜里摸了一会,突然举起手来:“你看这是什么!”
赫然是二十元整。
红恩欣喜:“哇!你是怎么在那个吝啬鬼那里弄到钱的?”红恩他们自从沦为佣人后就再也不知道钱长什么样子了。虽然他们是来寻求帮助的,但杰显然不想浪费这免费的劳动力,不但克扣工资,更是吝啬不已。这二十元巨款竟然没有被他没收实在是有些意外。
夜白罗得意的晃着钱,拉过红恩冲出门去:“客人给我的小费!走!咱们出去转转,潇洒一下!”
红恩赶紧拉回它:“现在咱们不方便出门吧,我们可是逃犯呢!”
“我不管,反正我的习惯是口袋里有钱就一定要花光光。”
这是什么恶习?居然连二十块都容纳不下得是多么狭窄的胸怀,而且竟然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红恩好言相劝道:“现在出去不太明智吧?”
“没关系的,今天是他们的河灯会,街上很多人很热闹,我们伪装起来他们找不到的。”夜白罗温柔的说,眼睛柔柔的看着红恩。糟糕,红恩赶紧转过头去防御它的柔情攻势,显然一段时间的相处,夜白罗已经彻底摸清楚了红恩的脾性,她这个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要别人好言好语的求她,立即乖乖就范。
夜白罗也明显猜到了红恩下一步的动作,立刻用两只有力的大手将红恩的头硬生生掰了回来,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红恩看着面前夜白罗清澈透明的眼睛,那里面包含了无限的柔情和温暖,眼角微微含笑的样子十分耐人寻味。
夜白罗好看的露出牙齿笑起来,“带我出去玩吧!我保证乖。”
红恩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下,被它看的柔软了,不好。
明明知道此刻的它们出去会冒着很大的风险,可红恩仍然不忍心看夜白罗伤心失落。毕竟它也的确在小面馆里憋的太久了。红恩的心在妥协,她赶紧摇摇头,不行!那不代表要答应它的无理请求啊,可她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那……那好吧……”
夜白罗欢叫一声,扯下围裙和帽子,拉过无比悔恨的红恩一路蹦跳着跑了出去。
我真是罪孽深重啊!红恩含着眼泪被夜白罗拉着,一路朝外面跑去。
“放心吧,以前我和小松常常偷跑出去的。”
红恩觉得听完它的话更忧伤了。
适应了自己这具没有任何法力的躯体,夜白罗跑起来照样健步如飞。一推开小面馆大门,趁着没人注意赶快溜了出去。
一逃出小面馆,周围四面八方的灯火全部绚烂的挤进视线里,人们在街上喧哗着,整条大街灯火通明,到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红恩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天没有出过门了,只要下了班就立刻躲起来,生怕被花生米发现,鬼鬼祟祟的躲避着追捕。但是显然另外两个家伙可没她那么听话。
夜白罗大步流星的走着,十分自在得意,一点也看不出是正在被人通缉的样子。红恩却没它那么潇洒,她时不时的四处看看,时刻观察敌情。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平时偶然可见的傀儡士兵今天一个也没发现。或许是转移到其他的地方搜查了吧。红恩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把它口袋里的钱尽快花完,然后赶快回去。
因为是小镇每年举行一次的河灯会,街上到处挂满了漂亮的河灯。红恩没一会就彻底放松了警惕,和夜白罗挑选起来。可是它们的钱太少了,又大又漂亮的河灯成百上千元,夜白罗口袋里那二十块连一张纸片都买不上。
红恩看着夜白罗的脸色越来越差,知道它已经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估计它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穷的连个灯都买不起吧。
红恩笑着拍拍它的肩膀:“要不我们改变一下策略,用这笔钱来买些零食然后去河岸边看别人放花灯怎么样?”
“可是那样的话就不能许愿了。”夜白罗失望的说。
红恩哑然失笑,它也曾经是做过神的人,竟然连这种骗小孩子的东西都会相信。其实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人们心里的一种美好寄托而已。
“难道放一个河灯,对着神许愿,神就会听到了吗?”
夜白罗认真的看着她:“神,真的会听到。”
红恩微微一怔,突然好奇:“那你听到过别人内心的愿望吗?”
夜白罗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知为何它突然想起了那个梳着羊角小辫的女孩子的背影来,女孩即将转过脸来,怒气冲冲的摔下笔:“怎么又是你!”
然后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那一段突如其来的记忆也跟着消散了。
“不记得了!”夜白罗粲然一笑,转移话题,“就按你说的来吧。”
但是红恩分明感受到了敷衍的味道,欲待追问,夜白罗却已经把手揣在裤兜,率先走远了。
两人买了些小零食就索性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河边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河灯顺流而下,在黑色的河流中形成了独特的风景。
河灯还是很美的,美的有些超乎想象。在夜晚绽开一朵一朵朦胧而唯美的小小火焰,映衬着每一个内心带着热切期望的灵魂,喃喃低声的诉求盘旋缭绕,让红恩在清凉中看见了每一张许愿者静谧而美好的脸庞。红恩突然觉得,高高在上的神被如此之多的心灵虔诚祈祷和祝愿,也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她看向身旁,夜白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呆呆出神。红恩不禁揶揄的想,但偏偏有些神明明听的见呼唤却充耳不闻,白白浪费了自己的能力。
夜白罗叹息了一声,吓的红恩赶紧转移视线。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花生米。”夜白罗突然没头没脑的说。
“什么?”红恩大吃一惊。
夜白罗沉吟半晌:“还是要找机会去一趟洗咽池。不能一直躲在这。”
红恩坐起来,“不是在开玩笑的吧?还要去洗咽池吗?当初我们去一次就已经很艰难了,何况是现在这种情时机!”
更何况洗咽池被袭击了一次,估计早已经戒备森严,更难以接近。夜白罗不会不知道这些情况,可它仍然决定要去,看来是它反复思量很久之后的结论。红恩突然觉得不想劝阻它了,想去做什么就索性去做吧,反正不管做什么,她已经决定了奉陪到底,无非是上天入地,刀山剑雨,又有什么大不了。花生米那么过分,她也的确咽不下这口气,是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他。
“那我陪你去好了。”红恩笑眯眯的说。
夜白罗微感吃惊:“你不怕吗?”
“我倒是觉得你把我自己丢在这更可怕呢!何况我也想亲自去教训花生米,那个叛徒想想我就气!”
夜白罗突然笑起来,是那种柔和温暖的笑容,笑的眼睛好看的弯起来开:“红恩,你真勇敢。”
红恩被它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夜白罗笑着拍拍她的头:“红恩,我一定会送你回家的。”
回家?是回山顶的巨大别墅吧,柔软舒适的床,红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了。可是她没有发现,自己似乎在渐渐遗忘了现实世界。她几乎已经模糊了现实和虚幻的区别,或者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区别,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
河灯很美,红恩劳累了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舒服的睡着了。夜白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时常被它隐藏起来的右手又开始了变化,时而如幻影一般消失时而出现。
它明白这具身体也已经快到了使用期限,再过不久,可能它就要真的消失了。
它看着身旁熟睡的红恩暗暗发誓,在消失之前,红恩,我一定要送你回家。
第四十八章
因为对于自己极强的自信心,所以当自己亲自来查找夜白罗下落的时候,花生米就派遣傀儡士兵调查其他的地方。他悠闲的漫步在街头,鼻翼微动,无数的味道争先恐后的挤进鼻腔里。可也是拜嗅觉过分灵敏所赐,无数美食的味道也不甘落后的拼命冲进他的鼻端。
花生米就算变得再厉害也难以改掉贪吃猫的本性,他转头看着美味的来源,思索着:“反正也不太着急,何不先享用一下美味呢!”
于是吃过一家之后他紧接着又进了第二家,沿着整条美食街以此类推的吃下去。
就在红恩纳闷为什么最近没有了士兵搜查时,其实花生米已经离它们很近很近了。
一面鲜门口,一个小男孩吃完了面鬼鬼祟祟的想要溜出去。夜白罗已经盯着他盯了很久了。这个小男孩每次吃面都试图趁人不备溜掉,竟然想在它的眼皮子地底吃霸王餐实在是好笑。
就在他刚溜出门的档口,夜白罗再一次从角落里悄无声息的出现,将他拎了起来,直接提回了店里,随便往地上一扔,居高临下摆出一副凶恶的姿态叫喧着:“小鬼头,吃了面不用给钱吗?”
小男孩眼睛转了转,嘻嘻一笑:“忘了忘了!我以为付过了呢!”
“哦?是吗?这么巧,你上次和上上次也都是这么说的!”
小男孩还想狡辩:“这个嘛……”
夜白罗举起拳头在小男孩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下次再想占便宜先问问你脑袋上的包疼不疼!”
小男孩“哎呀”一声坐在地上。
红恩来收盘子,正巧看见夜白罗暴打小男孩,未免有点看不过眼,“夜白罗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打人!”
小男孩见有人给他撑腰,大伙的视线也正盯着他,瞬间长了脾气嚣张起来。站起来跳着敲了夜白罗的头一下:“小气鬼!凶什么呀!我又不是不付钱!”
然后眼睛瞅着一个空隙就从夜白罗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夜白罗到底是失去了往日的灵巧,动作慢了半拍。
小男孩在大堂里来回跳着,叫喧着将各种能抓到的东西往夜白罗的身上丢:“叫你多管闲事!叫你多管闲事!”
“呦呵!”夜白罗没想到这小孩子竟然如此野蛮,可它到底是不同往日,小男孩丢来的东西竟然让它躲闪不及,全丢在了脸上。夜白罗觉得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是丢尽了脸面,今天说什么非得把这个小鬼抓起来暴打一顿不可。把脸上的东西一抹,撸着胳膊袖子就冲了过来。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在转着圈的看好戏。红恩无奈的叹息一声,夜白罗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和小孩子一般计较,她把碗碟放下来说:“夜白罗!可以啦!别闹了!”
但是夜白罗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两个人绕着大堂转来转去,一个抓着东西乱攻,另一个也抓着东西防守,没一会大厅里就被它们两个搞的鸡飞狗跳。身上也不知染了多少东西在上面。小孩子到底是灵活些,夜白罗追了半天也没追到。
闹的正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口挂着的风铃突然响了,“叮铃铃”一声脆响。
大家这才回过味来,这还是在面馆里,还有客人在吃饭呢。红恩收拾桌子准备招待客人,“欢迎光临!”
眼睛不小心往旁边一斜,手里的抹布差点飞了出去。
花生米一身黑衣,优雅的走了进来。他动着鼻子,美妙的说:“嗯……味道不错!”
红恩感觉自己的脊背突然僵硬了。夜白罗还在后面没完没了的追着小男孩,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
也许是大堂里混合了太多奇怪的味道,也许是杰老板的迷幻之雾发挥了功效。花生米只专注的看面前的菜单并没有注意到夜白罗。可是夜白罗动静这么大想不注意到它都难吧!
红恩电光火石之间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她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怒气冲冲的冲过去,一把拎着夜白罗的耳朵将它提了起来,“你这个坏孩子!就知道贪玩不干活!看不我收拾你!”
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夜白罗往后厨跑。红恩拼命的对着夜白罗使眼色希望它能发现花生米,夜白罗哪里能明白红恩的用意,只觉得她在那里挤眉弄眼十分好笑。
花生米正仔细的研究着菜单,听到声音不由得缓缓转过头来瞧着。可是眼前的蒸汽实在有点厚重,他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是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拎着一个半大男孩子的耳朵,那男孩眼睛微垂,看起来无精打采,驮着背,垮着一双罗圈腿。没什么特点。
花生米本能的翘起鼻子嗅嗅,突然一股巨大而刺激的味道差点让他窒息,他赶紧护住自己的鼻子,这是什么怪味道?
花生米皱着眉头,捂着鼻子继续快速的翻阅菜单。
红恩看到花生米望了他们一眼后竟然又若无其事的开始翻看菜单了。惊喜之余明白肯定是杰的蒸汽产生了功效,但是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封住了他的鼻子的,她就猜不到了,何况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赶紧拎着夜白罗偷偷溜出去。
突然之间小松举着一个超大托盘气喘吁吁的走出来,他忙活了一天上菜上菜,干的腿都软了。他可不像夜白罗那么反应迟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堂中央,翘着二郎腿,旁若无人般的花生米。
“啪嗒!”
巨大的面碗直接扣在了地上。
小松吓的当场呆若木鸡,一大盆面洒了个满场。
花生米忍不住皱着眉头,这家店是怎么回事?错误百出,满是状况。他一偏头,就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爷爷长着一撮白头发,正哆哆嗦嗦,手麻脚麻的不知所措。
小松感觉到了花生米无意间飘来的视线,原本颤抖着准备逃逸的身体像是被人钉在了墙上一样,半分也动弹不得。
这时候出去采买的杰老板夹着一大堆的材料回来了,一看到这场面,立刻放下东西朝着老头子走了过来,扶着他强行把他移走了,嘴里还在不断的嘟囔着:“爸!您老都那么大岁数就别出来帮倒忙了!”
然后不动声色的将小松架到了旁边的隔间,小松刚到了房间里就被杰一百八十度转了个个按坐了下来,杰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偷偷观察,发现花生米仍在在自得的点着餐,这才稍微放下点心来,转头仍是心有余悸的对小松说:“还好我刚才回来的及时在幻雾粉中加了点刺激他嗅觉的材料,不然你们真的就完了!”
小松早就吓傻了,“谢……谢谢……太感谢了!”
杰又偷偷掀开帘子,“咱们两个得从后门溜出去,要想办法快点把它吸引走!”
“要怎么做?还用幻雾粉吗?”
“幻雾粉只能用一次白痴!下一次就失灵了!如果他再光顾一次保准露馅。”
“啊!”小松吓的脸色铁青:“那怎么办!”
“跟我来!”杰猫着腰带着小松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立即去菜市场买了两条又肥又大的草鱼来。
“猫爱吃鱼,那是天经地义!咱们就去河边草丛里把这两条鱼烧的香气四溢,引诱他过来。”杰满意的点点头,简直是完美的计划啊!
两个人一溜烟的走了,去秘密实行自己的计划。红恩和夜白罗还留在面店的后厨房中偷看。两个人的手中徒劳的握着一根木头桩,心想万一花生米发现了它们的踪迹好歹也可以给他一棒子。
但是显然花生米对自己十分自信,他根本不需要在吃东西的时候警戒什么。他怡然自得的享受着美食,浑然忘我。
吃好了面,他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突然之间口袋闪出些许蓝光来,那光芒转瞬消失,十分不易察觉,但是夜白罗还是捕捉到了,它气的差点跳起来:“这个混蛋!竟然学会了我的变化之术。那是我的白纸条!”
当花生米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时,指尖上果然夹着一张钞票。他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的付款,“呐!”然后拿起自己的帽子扬长而去。
红恩赶紧将夜白罗的嘴巴封了起来,夜白罗拼命挣扎,还好红恩的力气够大,死命的拉住它不放手。花生米没有过多的停留,推开挂着风铃的大门,“叮铃”一声离开了。
见他终于离开,红恩和夜白罗这才发现自己吓的浑身酸软,双腿无力。还好没被发现,要是被发现估计这回就彻底完蛋了,红恩擦擦头上的冷汗,猛然间意识到,咦?刚才好像看到了小松,怎么一转眼又不见了?他可千万别碰到花生米啊。
花生米刚走出店门,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男孩正在扯拉面,那男孩耸拉着眼皮,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微驼着背,还是罗圈腿。他的眼睛慢慢睁大,奇怪?这个人刚才明明是在房间里的,怎么一转眼又出现在了门口?
而且刚一出店,刚才失灵的鼻子又恢复了嗅觉?
他不禁回头看,这家店怎么这么古怪?
正待重新进店查看,鼻端突然传来一阵十分奇妙的香气,那是烤鱼的味道。花生米最喜欢吃烤鱼,几乎对烤鱼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他感觉到自己向前迈的脚不受控制的偏离方向,居然朝着香味传来的方向发生了偏离,可恶啊!一定要控制住自己!花生米在心里低声的呐喊。
像是偏偏和他作对一般,香味突然巨大而持久的扩散开来。
花生米的脚底板彻底背叛了他的意志,几乎是着了魔一样的拔足狂奔。
看着花生米离开,两个人几乎是瘫倒在了地上,厨房的门帘掀开,一直在厨房帮佣的胖阿姨走进来,她慈眉善目的看着两个人:“喏,这个给你们,快跑吧!”
红恩低头一看,是三张车票。
第四十九章
小松和杰正撅着屁股在草丛里拼命的扇风点火,树杈上的烤鱼散发着阵阵浓香,香的两个人直流口水。杰站起来偷瞄一眼紧张的对小松说:“他差不多应该要来了!你快躲到旁边的水塘里,水能隔绝你的味道,快!”
小松湿漉漉的站起来,杰倒是聪明的很,从出来时就在小松的身上泼了一桶水,让他身上的味道难以挥发,不易被花生米察觉。情况紧急,小松扔了扇子转身就跳进了河里。他身上最后残留的最后一丝味道也被彻底隔绝。
杰随便扯了节芦苇,将它做成哨子插在水中给小松换气,然后继续蹲下来烤鱼。刚过不一会,一身黑衣的花生米潇洒而来。
花生米居高临下的看着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你的鱼,我买了。”
杰擦擦额头上的热汗,将钱接过来,吱着牙笑:“这钱不会是纸变的吧?”说着迎风晃了晃,那钱果然变回了白纸片。花生米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识破他的诡计,脸色微微有点难看。
“原来真的是纸片变的!”
杰抓着白纸条丢进了火堆里,火苗轰的一声窜了上来,香味更浓了。
花生米有点气急败坏:“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如何破解我的法术?”
杰不说话,哼着小曲翻动着手里的烤鱼。花生米看着他,眯起眼睛,忽然看见地上扔着一把扇子和一把竹筷。他将扇子捡起来在鼻端一闻,十分微弱的夜白罗的味道,微弱的几乎不可闻。
他眯起眼睛,用力一嗅,味道虽淡,但是因为长期在夜白罗的身边潜伏让他对这味道十分敏感,不会错的,这是小松的味道。
花生米挑着眉毛冷笑:“小松躲到哪里去了?夜白罗那个混蛋呢?你最好老实交代!”
杰的额头冒起汗来,他没想到这样都会被花生米发现了踪迹,他这鼻子是什么做的,怎么那么灵敏呢?
因为心虚,杰不敢看花生米的眼睛,花生米冷笑着向他逼近:“你可能还不了解我的手段……”
看来只能伺机逃走了,杰计算着岸边到河里的距离,嗯,不成熟的百里一跃还是可以一步跳到河里的。只要到了河里就是杰的主战场了,届时再厉害的猫也抓不住水里的青蛙。计算完毕,杰一把将滚烫的烤鱼往花生米的脸上一掷,立即弹起准备一跃而出。哪知花生米的动作如此之快,他刚飞跃而起,花生米的脸立即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花生米淡然的笑着看着他,抬起脚猛地踹在杰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杰一口真气泄露,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只小青蛙,“哎呦”一声跌进了水里。
原本杰的这一招百里一跃尚不成熟,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可以跳到河里去,正巧花生米的一脚帮他借了力,杰“嗖”的一声笔直的一头扎进了水里,刚浸入水中,杰立即开始逃窜,在水中的杰速度快到惊人,仿佛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花生米冷笑着看着杰狼狈逃窜的身影。
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轻轻缠绕着一小团不起眼的黑蓝色火焰,花生米玩笑般的将燃烧着火焰的指头伸进了河水里,原本澄澈清凉的河水竟然慢慢开始变热起来,杰越游越觉得热,不一会就满头大汗,青蛙没一会煮成了红蛙。杰捂着屁股跳出来:“热死我了!小松!你们逃吧!他很快就追来了!”
杰扔下一句话,立即朝着反方向跑去,亲自来做诱饵。小松眼泪婆娑,可也不敢耽误,飞奔着往一面鲜跑去。刚跑到一面鲜就看到夜白罗正拉着红恩冲了出来,小松大哭着扑向夜白罗。
“来不及多说了,我们被发现了,快走吧!”
夜白罗一手提着一个飞快的跑着,别看杰平时对它们态度恶劣,但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竟然挺身而出,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逃跑路线。几个人快速的穿过步行街,在一个线路十分错综复杂的轻轨站上,三个人旋风一样的上了车,刚上了车轻轨立即开始运行起来。
红恩趴着车窗向外眺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美的令人错乱。
逃得掉吗?她也不知道,极远处突然惊飞起一阵阵的鸽子,看起来惊慌失措。红恩赶紧收起视线,再也不敢望了。
小松整个人仍然是湿漉漉的,他打了个喷嚏,望着正出神看向窗外的夜白罗,小声问:“主人,现在我们去哪呢?”
夜白罗没回头,轻描淡写的说:“洗咽池。”
“咦?”小松感到奇怪,红恩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小松便把话憋了回去不问了。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说话。红恩时不时的偷瞄一眼夜白罗,生怕它深受刺激就此一蹶不振。哪知夜白罗看着看着眼皮渐渐沉重突然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靠在车窗上,说了一句,“我先睡了哈。”然后就瞬间进入了梦乡,鼾声大作。
红恩叹了口气,心想担心它还真是多余呢。
而此时,花生米正追赶着杰,杰的速度哪里及得上花生米的万分之一,无论他怎么飞花生米都轻描淡写仿佛影子般紧紧的黏在他的身后,杰预感到大事不妙,花生米抬起腿,将他随便一脚踢飞,杰在半空里打着旋飞走了,再也不知去向。
花生米冷哼一声,慢慢从半空落下来,迈着悠扬的步子走回到一面鲜,他一脚将一面鲜的整扇大门踹飞,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地,原本终年缠绕在店里店外的浓雾慢慢烟消云散,花生米重新回到店里,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夜白罗,滚出来,你以为你还躲的过吗?”
店里除了几个店员一个客人也没有,大家盯着花生米,眼神有些异样。花生米看到了刚才在门口拉面的那个无精打采的男孩子,眼睛扫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夜白罗的踪迹。他翘起鼻子嗅了嗅,果然夜白罗和红恩的味道清晰可闻,他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的鼻子竟然会突然失灵,不过肯定是被它们动了手脚。他又看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用眼神盯着他。
花生米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他发现原本装修洁白清新的墙壁慢慢的垮了下来,房屋慢慢发生奇怪的变化,天花板渐渐矮了下来,房子变成了一个潮湿阴暗的洞穴,那几个奇怪的店员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再仔细一看,好好的人一个个都变成了一只只肥胖的大青蛙。
花生米微感吃惊,随即忍不住笑起来,不会是以为现出原形就对付的了他吧,青蛙再厉害也不过是蠢到不行的无脑家伙,除了恶心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花生米瞬间失去了教训他们的欲望,他抖了抖斗篷,有点嫌弃的后退两步,他又翘着鼻子闻了闻,夜白罗的气味已经随风渐渐消散。看来已经不在这里了,那他也没必要继续和一群连打斗欲望都没有的青蛙们在一起浪费时间。
花生米刚想离开,青蛙店员们突然一起动了起来,大扁嘴巴微张,喉咙里鼓鼓而动,不一会就从嘴巴里酝酿出一个透明的水弹出来。花生米有点皱眉,什么东西这么恶心?
念头刚起,这些青蛙突然弹起,围着花生米不停的发射着透明水弹,水弹爆开淌出粘稠的透明液体来,看起来的确有点恶心。花生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不怕对手厉害,只是没想到对手不打算和他硬碰硬,只是想这么恶心他,让他反胃,恶心的他连打人的念头都消失了。
这些青蛙狡猾的紧,根本不等花生米近身,放了个水弹立刻逃走,花生米被这些恶心的水弹搞的几欲发狂,水弹个头又大射程又远威力无敌,而且水弹一旦爆开粘液四射,花生米觉得浑身发麻,完全没有任何斗志,只想快点离开。杰早就预算过了花生米的战斗力,知道和他对打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于是就想了这么一个损招,不近身,不抵抗,努力把所有的口水都搓成口水弹珠!
花生米再也受不了这些臭烘烘的东西了,一声怒吼,整个身体突然缠绕起黑色的烟雾来,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越转越快,将整个天空撕扯开一道巨大的伤口来,花生米怒吼着,万兽惊走,草木皆灰。
青蛙们有点害怕,水弹射在花生米的身上立即被反射而出,砸的整个洞穴凌乱不堪。花生米怒吼着,身体猛然间拔高拔长,耳朵迎风拉长,巨尾仿佛燃烧的黑色火焰无限的绵延开来,不一会变身成了一只浑身夹裹着黑色烟雾的巨大怪兽。
青蛙店员被吓傻了眼,哪还敢继续乱射水弹珠,转身撒开脚丫子没命的逃起来,花生米冷哼一声,巨爪一扫,一股弥天巨力毁天灭地般袭来,根本不需命中目标,掌风所带的凌厉之势将这群青蛙们震的四下里乱飞,像风中的柳絮一般狂舞,一只肥胖的大青蛙一边飚着眼泪一边不受控制的在半空里打着旋哭喊,“我们只能帮到这里了!”
然后不小心被一阵龙卷风卷走,不知去向。
花生米踩着一片废墟,冷傲的看着正慢慢恢复原样的天空。他冷笑着,以他如今的实力,踩死夜白罗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他一边迈着步子一边想,干脆也把夜白罗抓来当宠物好了,他抖了抖毛,得意的一跃而起,在天空中一飞而过,继续去追赶自己的宠物。
第五十章
轻轨缓缓到站,三个人下了车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夕阳西下,天空仿佛燃烧般的火红一片,连云彩也是红色的,红色的云,红色的太阳,红色似乎淹没了一切人和物。红恩忍不住呆立在原处痴痴的望着。
一抬头两个男生已经走的很远了,“哎!哎你们等等我呀!”怎么能撇下女生自己走呢,红恩急追而上。
三个人在长桥上晃荡着,凉风吹来衣服里和胃里都是凉飕飕的一片,夜白罗的肚子发出十分巨大的声响,另外两个人也饿的前胸贴后背。
但它们还是没钱,即使有钱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去到惹眼的地方,毕竟他们正处在危险之中,谁也不知道花生米什么时候会追来。
夜白罗有点受够自己这副没有任何用处的身体了,它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所有的事情都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无力感,这种感觉让人沮丧。
红恩看透了它的心思,一边饿着肚子走一边好奇的问:“那要是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拿到了自己的名字后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那你还会选择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夜白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表情怪异,它很明显的想了想,也很明显的没有得到答案,它快走几步,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谁有时间去想这些无聊的问题,我名字也要,力量也要,怎样!”
红恩叹了口气,真是贪心啊!
红恩从身后不远的地方偷偷打量着夜白罗的背影,混在脚步匆匆的人群中,如果不格外留意,它极有可能会和其他的男孩子混淆而变得含糊不清吧,不是过分帅气耀眼令人迷醉的长相,也失去了华光的衬托,没有了力量的加持,它也只是一个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的无数个尘世里普通男孩中的一个吧。
一瞬间的错乱,红恩突然觉得也许真正的它本就是这个样子呢,芸芸众生中默默而行的其中一个,那个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夜白罗也许根本就不曾真实存在过?
夜白罗感觉到背后一道目光正紧紧的跟随着自己,它皱着眉头回过身来,看到红恩正用一种令人难以描述的奇怪眼神打量着自己。
“咦!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夜白罗有点纳闷。
“没!没什么!哈哈!没事!”
夜白罗“嗖”的一下子跳过来,一脸惊喜,“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想起我的名字了吗?”
红恩赶快跑起来躲避它的追问:“都说了没有了!”
“肯定有什么,你的眼神里有内容,你在想什么?”
红恩一路快走,“没有啦!我什么都没想!”
“嗯?”夜白罗一脸怀疑,“我可不信!”
夜白罗想了一想,脸色大变,“你该不会是想我现在失去法力成了废人了吧!你该不会以为我很没用吧?你该不会是嫌弃我了吧!”夜白罗越说脸色越差,越说伤心绝望,最后嘴唇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还真是容易想太多!内心也太脆弱了!”红恩简直没见过这么敏感多疑的男生。
“你刚才说的完全是你自己单方面的想象,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红恩解释道。
夜白罗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搅的神经兮兮,方寸大乱,在大桥上又是叫又是乱跳,完全失控。
“我肯定会证明给你看的!”夜白罗惨兮兮的狂呼着。
小松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它强行拉了回来,“请你老实一会吧!全世界都在看你呢!我们还是逃犯呢!”
夜白罗回身一看,果然路上行驶的汽车都摇下车窗,看戏一样的看着他们。
夜白罗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咳嗽一声继续走了。
红恩擦擦额头上的汗,看来它真的十分在意自己失去法力这件事,打不过花生米也对它刺激不小,红恩决定接下来的路程都保持沉默绝不做任何可以刺激到它的事,尽量避免触碰它的伤疤。
红恩规规矩矩的尾随在夜白罗的后面,几个人避开了热闹的繁华街道,没有目的地的游荡着。
不知走了多久,红恩觉得已经开始走的怀疑人生时,最前面的小松突然“咦”了一声,原来是马路边的宣传栏里不太起眼的角落贴着一张悬赏通缉令,小松读了一会,转过头看着夜白罗:“主人,你看看这上面说的是你吗?”
夜白罗凑过去一看,通缉令上面写着:通缉一团来历不明的黑色烟雾,该物体潜伏于海龙川之巅多年,危害一方,在参与惩戒大会途中下落不明,特下次通缉令,凡提供线索者奖励500元,求道院。
夜白罗捏着下巴思索着,“看起来的确是说的我吧。”但是它随即有点不满,“这上面写的来历不明的黑色烟雾是什么,还有这个价位,我这么便宜吗?求道院啊!厉害了!”
小松有点忧伤的看着夜白罗:“主人,你被通缉了,现在怎么办?”
夜白罗重新陷入沉思,红恩看看通缉令,上面还虚张声势的画了一团黑色的烟雾作为夜白罗的肖像,那团烟雾画的十分随意,红恩有点忍不住想笑。
夜白罗打了个响指,看着红恩:“红恩,你背包里带着笔吗?”
“应该是带着呢。”红恩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支笔来,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它。
夜白罗抓起笔对着通缉令一顿猛画,眼看着它在黑色的烟雾之上重新画了一副自己的肖像,肖像上的夜白罗比它本人帅气多了,不但英俊潇洒还穿着夸张的礼服,带着高帽,炫耀般的眨着眼睛。看的红恩浑身一抖。
它将“一团来历不明的黑色烟雾”这句话插掉,在旁边补充写到:大神夜白罗,又将下面的内容篡改,改成“定居于海龙川之巅,造福四方。”最后大笔一挥,在500的后面又加了一排零。
将笔帽扣紧,夜白罗这才满意的叹了口气:“这样才比较符合我的身份。”
小松和红恩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觉得自己有点错乱。
“小松,把通缉令贴到高一点显眼的地方上来。”夜白罗哼着小曲命令,它炫耀般的指着通缉令对红恩说:“看到没,这就是实力的证明,这可是求道院下达的直属通缉令呢!看这日期我已经被通缉很好久了!”
红恩无声的点点头,看着小松愁眉苦脸的将通缉令重新贴到最显眼的地方上来。
“现下好了,我们不但要躲避花生米还要预防不被求道院的那些护卫们抓到。”小松唉声叹气。
“求道院是干什么的?”红恩好奇。
“求道院负责掌管神界秩序,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抓捕那些扰乱……”小松正说着话,眼睛突然转到了一边,他猛然间收住口脸色大变,“不好了!后面出现了一队护卫,他们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夜白罗咋咋呼呼的叫着:“来的正好,我……”
红恩按住它的嘴巴,两个人一人一边将它拖走了,免得它继续惹是生非。还好它已经完全失去了法力,跟一个羸弱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红恩和小松一路架着夜白罗走了好远,因为夜白罗的“自投罗网”,害的他们的路更难走了。
红恩和小松好不容易找了一个人烟稀少的森林躲了起来,强制性将夜白罗也按在了地上。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他们已经再也走不动一步,几个人四仰八叉的躺下来,任凭傍晚的冷风吹着脸,红恩更是精疲力竭,很快就睡着了。
夜白罗也早已浑身无力,身体的疲倦从四面八方袭来,这种感觉有点陌生又有点新奇。它终于不再聒噪,右边的身体传来时断时续的奇异感觉,最近真是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呢。
夜白罗扭头,看到红恩已经枕着书包睡着了。
小松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驱赶着蚊虫。
夜白罗把头摆正,感受着傍晚的凉风吹拂脸颊。它伸出右手来打量着,细嫩的右手并没有什么不妥。小松一边拿狗尾巴草扫着蚊虫一边嘟囔着:“我们现下是去哪儿啊,红恩跟着我们这么奔波实在是有点辛苦。”
夜白罗仍然在出神的望着自己的右手,浑然不觉。
小松有点不满的抱怨着,“说到底还不是你自作主张,如果我是你啊,我直接就让……”他正说着,突然看到躺在地上的夜白罗半边身子连同右手整个化成了飘飘忽忽的黑色烟雾,夜白罗仍出神的望着自己已经化成烟雾的右手。
小松吓了一跳,“主……主人!这是……”
小松大吃一惊,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夜白罗晃了晃右手的烟雾,那烟雾和以往的不同,更加的浓黑,更加神秘,像是无尽的黑洞,正在吸取一切。
“这个名字也到了使用极限了。”夜白罗喃喃说着。
“那……那赶快让红恩好好想想!让她快想啊!”小松慌张回头,看到正在熟睡的红恩想要叫醒她,可是不知为何又停下了。他无措的看着夜白罗,期望它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夜白罗仍是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手,烟雾缭绕中,一种诡秘而黑暗的气息将它包围,小松不知怎么的,没来由的感到心慌害怕,“我……我还是求红恩……”
夜白罗冲着他粲然一笑:“来不及了,我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那你会怎么样?”
夜白罗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它扭头认真的看着小松:“小松,我最后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你要帮我。”
小松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他擦擦眼睛点点头。
夜白罗坐起身子,烟雾状的身体又短暂的恢复成了原样。
“最后……我必须送红恩回家。”夜白罗坚定的说。
“可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送她回家呢?”
夜白罗站起来,它足足比小松高了一个头,可尽管如此,它看起来依旧瘦弱,甚至有些弱不禁风,夜白罗笑着伸出手来,“小松,时候差不多了,你回到我的身体里来吧。”
小松吃惊的后退半步,脸色大变:“你难道要点神魂灯吗?你会灰飞烟灭的!”
夜白罗朝他招了招手,小松的身体慢慢的开始透明,小松惊叫着:“不可以呀!不可以点灯!”
夜白罗慢慢靠近他:“花生米随时会追来,我也随时都会消失,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一点有意义的事。”
小松紧咬着嘴唇不说话,以神为灯,以魂为火,燃烧自己的生命以换来强大力量的禁忌之术。小松冷汗涔涔,原来它早就打算好了,燃尽灯火,化为虚无。
他仍不死心的试图说服夜白罗:“可是消失的话,你就再也无法知道自己是谁了!”
“已经无所谓了,无论花再久的时间,红恩也不会记得我是谁。”夜白罗轻叹一声。
小松还想说什么,但是身体已经渐渐消失,他忧伤的看着夜白罗,在夜白罗看似毫不在意的微笑之下,他分明读到了它内心的坚定和决心,没有人可以动摇它的决定了。
小松慢慢的化成一股灵光回到了夜白罗的身体里,化成它左心房里一个跳动着的小小灯盏。生命之火开始点燃,以心脏为中心,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开始迅速倒流,化成灯盏燃烧的能量。力量烧灼着它的身体,那具脆弱的血肉之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无限华光将它慢慢笼罩。光芒闪过,夜白罗的身体倏忽拔高,它快速的生长,几乎一瞬间从少年完成了向成熟男人的蜕变。夜白罗缓缓睁开眼睛,面部线条愈发俊朗,双眼浓黑如墨,眉头锁着谁也解不开的迷。
在它心脏的位置,一盏小小的白色灯盏正在慢慢燃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夜白罗低着头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在我无聊寂寞的时候,多谢你的陪伴。”
灯火摇曳,一滴烛泪慢慢滴落。
夜白罗缓缓落回到地上,它轻轻打了个响指,突然之间指尖燃烧起冰蓝色的火焰来,电光在它的指尖劈啪作响。
第五十一章
红恩睡的极沉,她实在太困太乏了。
她感觉到自己被人轻轻柔柔的抱起来,放到了一个十分舒适的大床上,红恩翻了个身,这可真是个美梦啊。
红恩幸福的再次翻了个身,这次她明显有了身体陷在鹅绒被子里的真实感觉。她伸出手来摸了摸,的确是真实存在的触感,红恩猛然间睁开眼睛。
一盏十分华丽夸张的水晶吊灯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红恩一瞬间有点错乱,我这是还没醒么?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往四周一看,是一间十分华丽高端的酒店式公寓的套间。猛地一抬头,床头的椅子上,夜白罗正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看着她,夜白罗冲她摆摆手:“呦!你醒啦?”
红恩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夜白罗?我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红恩掀开被子往窗外一望,窗外仍然是那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森林里一栋与周遭环境风格十分不符的华丽小公寓拔地而起。而红恩此刻正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往下望着。
红恩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她有点不敢相信:“夜白罗!难道是你的法力恢复了吗?”
夜白罗仍然杵着下巴在卖关子,红恩从它那一脸傲娇的神情里已经读懂了一切,她开心的灿笑起来:“不是吧!真的吗?这太意外了!!”她差点兴奋的要抱着夜白罗跳两圈。
红恩赶紧蹭过来,一脸激动:“你是怎么做到的?发生了什么事?”
夜白罗打了个响指,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盘丰盛的餐点来,夜白罗轻笑一下,“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红恩的胃适时的叫了起来,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的胃像一团被拧皱的干抹布一样拧的难受,她立即毫不客气的大吃起来。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啊!红恩感动的快要哭了。
红恩闷头吃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左右四下里看看,有点纳闷:“怎么没看到小松?”
夜白罗正了正衣服领子,若无其事的说:“我把他回收了。”
回收?红恩觉得自己被蛋糕噎到了,她把蛋糕从自己的嘴边拿开,试着问:“人还可以回收?那是怎么回收的?”
“他原本就是我的分身,是我无聊的时候分出来陪我说话的。”
红恩了解似的点点头,这就叫一个人的狂欢么?无聊的时候撒一把纸,立即化出无数的人来,简直比洒豆子还方便。
“那你现在就不无聊了吗?”
夜白罗裂开嘴,粲然一笑:“不现在是有你吗!”
红恩突然觉得自己又被噎到了。偷偷的抬眼睛看它一眼,但见它一脸正经,眼神坦诚并不像是开玩笑,红恩觉得脸上烧了起来,没来由的说什么奇怪的话。想了一想,红恩似乎感觉有哪里比较奇怪,忍不住抬眼又快速扫了一眼,夜白罗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气息更加内敛,整个人的气场都改变了,好像比以前还要厉害了很多很多。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为什么我感觉你的气质跟以前不一样了?是因为回收了小松吗?”
红恩担忧的看它一眼,夜白罗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放心吧!没问题的!”
红恩还是不太放心:“你这个力量稳定吗?靠谱吗?”
“不信是吗?那我们就试试吧!”
夜白罗突然拉起了红恩的手,牵着她直接从窗子迈了出去,红恩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身子突然凌空而起,和夜白罗一起站在了半空里,夜白罗吹了声口哨,一只超大版橘猫拉着一辆花车而来,夜白罗牵着红恩,将她按在了座位上,和自己并肩而坐。
橘猫极不情愿的“喵”了一声,柔软的四肢弹动,飞快的跑了出去。
红恩看着渐渐升高的风景,一颗心也跟着升了起来。天哪!她兴奋的几乎要哭出来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机呢!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像地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哪曾想睡了一觉,一切又全都变了。
“我们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会不会被花生米追踪到?”红恩抑制不住的开心。
“不会的,现在的花生米已经追踪不到我们的气味了。”夜白罗炫耀般的打了个响指,橘猫又加快了速度,凉风吹在脸上,如此的心旷神怡。
红恩好久没有体验到这样舒心的感觉了,她张开双臂,任凭风拍打着脸颊,太幸福了啊!红恩觉得夜白罗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许多。
“为了答谢之前小红恩对我的照顾,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你想玩什么,做什么,我都奉陪。”夜白罗笑眯眯的说。
红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这样的好事!前一晚还狼狈的到处逃窜,现如今一下子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她觉得自己的频道还有点转换不过来!
红恩眯着眼睛开心的笑着:“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了!”
红恩正美滋滋的左顾右盼,忽然远远走来一支队伍,每个人一身白袍,面无表情,背后绣着一个巨大的“道”字。红恩本能的想到:“求道院?”
刚才还得意至极的心瞬间跌落谷底,红恩瑟不起来了,“他们追来了!怎么办?”
夜白罗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十分淡定,“放心吧,他们奈何不得。”
手指轻轻在眼前一划,一道透明的屏障便笼罩在了猫车上,猫车凭空消失了。巡逻的求道院众人惊奇的睁大眼睛,一辆飞在半空的车凭空消失了,就在眼前?
他们四处寻找着,完全找不到任何踪迹。
其实夜白罗并没有瞬移,它只是在猫车上做了一层隐身屏障。猫车此刻仍大摇大摆的在他们眼前穿行,红恩憋着,大气不敢喘。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猫车与他们擦身而过。直到走了好远,红恩才喘了一口气,夜白罗打了个响指,隐形消失,猫车又飞奔而去。
之前红恩对夜白罗的强大向来不以为意,现如今觉得这样的它真的是超级超级有魅力!忍不住自己稍微有点崇拜起它来。
夜白罗坦然的承受着红恩崇拜的目光,它拉过红恩的肩膀拍了拍,龇牙一笑:“怎么样?我还是有点魅力的吧?”
刚才好不容易涨起来的那点好感瞬间消失殆尽,红恩将它的手扒拉开,嗤之以鼻:“哼!想太多了吧!”
嘴上虽然不承认,可心里却无比的畅快,踏实。夜白罗虽然有时候不靠谱,可不得不承认,大部分的时候也的确很有担当呢。
猫车一路西行,红恩哼着曲儿心旷神怡的欣赏着风景,眼见着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从眼前飘过,未免有点着急,“咦?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洗咽池。我必须去那洗个澡!”
看来它是铁了心要去洗咽池飞升了,不过没关系,红恩粲然一笑:“随便吧,反正我陪着你就是了。”想了一想,觉得这话说的稍显暧昧,于是赶紧补充:“毕竟我们两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呵呵。”
红恩转过脸去假装看风景,以前小松在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光秃秃的剩下两个人,气氛瞬间微妙了很多,红恩坐在夜白罗的左侧,柔软的垫子上,彼此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过不了三秒,红恩就忍不住眼睛溜过去偷瞄夜白罗,说真的,到底是按照自己的审美标准塑造的长相,的确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现而今越发成熟,变得越来越有味道了。
“红恩啊。”夜白罗突然出声,吓了红恩一跳。红恩赶紧移开视线,假装若无其事的,“干嘛?”
“下面有一个很大的城市,不如我们下去潇洒一下吧。”夜白罗狡黠的笑着:“跟在我们后面的尾巴也差不多该甩掉了。”
红恩惊讶的回头,身后空空如也,除了白云,什么都没有。
夜白罗握住红恩的手,掌心温暖。
“我们要跳车了,做好准备。”话刚出口,红恩还没来得及思考,夜白罗就拉着她突然一跃而下,一阵清凉到醉人的凉风迎面扑来。世界开始旋转,红恩张开双手,感觉自己像一只腾飞的大鸟般在天空里滑行着。
橘猫拉着空车扬长而去,一只纸飞机不知从何处飞来,载着两个人慢慢悠悠的降落。
纸飞机在落地的一瞬间就恢复成了普通的大小,歪倒在一边。红恩吞了口唾沫,虽然早就体验过了夜白罗的法力,但还是让她震撼不已。
夜白罗迈开步子,笑的灿烂无比:“红恩,我们出发吧!”
“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红恩觉得这一天的天空格外的晴朗纯洁,她从没见过那么美的日头,也没感受过那么舒服的风。多少日子以来积压在胸口的紧张担忧一扫而光,世界从未而有过的开明,红恩追上夜白罗的脚步,忍不住说:“夜白罗,你口袋里的纸条存货够不够多,等下我觉得我会买好多东西!”
夜白罗拍拍口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放心大胆的用吧!”
红恩觉得此刻的夜白罗浑身发光,一架移动保镖和免费提款机的完美结合体,简直是完美啊!
因为前一段时间的日子过的实在太过凄苦,一下子得到释放两个人未免有点得意忘形,夜白罗的白纸条又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有的事情只要它轻轻掏掏口袋就可以全部搞定。有法力真是便利!红恩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这种凌驾于常理之上的法力的妙用。
红恩和夜白罗一个人手上举着一个冰淇淋美滋滋的舔着,眼睛又忙碌的四下里乱看,红恩眼睛看到哪,夜白罗就冲过去准备付钱:“你喜欢这个吗?”
“嗯……我要再看看……”
夜白罗豪迈的大手一挥:“喜欢的话,我统统给你买下来!”
红恩吓的赶紧将它拉了回来,“保持低调!暂且保持低调!”
红恩叹口气,毕竟是纸条变的钱不知道为什么花起来就是心虚。她看夜白罗有点得意忘形,赶紧把它拉走了。
第五十二章
两个人在街上一通胡吃海塞,直吃到再也走不动了为止。仰躺在户外休闲椅上舒坦的叹了口气,红恩觉得自己幸福的有点眩晕了,真没想到最后和夜白罗成了同一阵线联盟!她侧过头,正巧看到夜白罗在止不住的打饱嗝。别看它有时候盛气凌人,但其实也是个心思单纯善良的人呢,这一点红恩其实早就发现了。
红恩仰着头看着天空中棉絮一样洁白的云朵在缓慢的运行着,感觉时间也跟着慢了下来,舒服的午后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一切是那么的静谧美好。
红恩侧过头去,看到夜白罗闭着眼睛已经昏昏欲睡。
它面容安逸,看起来睡的十分安心,红恩有点不忍心打扰它,任由它的身子慢慢往下滑,然后头一歪歪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红恩呆立不动,心想着暂且就让它靠着睡一会吧,这些日子以来最累的就是它了。哪知它就这么一个姿势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太阳在她的头顶慢慢移动,直到消失不见,夜白罗竟然还没睡醒。
华灯初上的时候,夜白罗这才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它打了个哈欠:“啊!今天玩的太累了,不小心就睡着了。”它活动活动筋骨,又满血复活,“红恩,走吧!”
红恩:“呃……可是我半边身子都麻了……”
红恩试着动了动,半边身体麻木僵硬,完全不能动了,真是重啊!她欲哭无泪,计划单上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
“不是吧!你怎么这么大意?”
红恩惊奇:“是被你压的好吗?你知道自己多重吗?”这人简直是太没有良心了!亏得自己还老老实实的甘心当人肉垫背,结果人家压根就不领情。红恩后悔了,之前对夜白罗的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
夜白罗勉为其难的蹲下来:“只能背你了。”
红恩别过头去,“要是觉得太勉强也可以不用背。”
夜白罗不由分说的将她扛起来,像扛一尊雕像一样将她扛走了。红恩身体僵硬根本回不了弯,就这么姿势奇怪的被它扛着。
红恩在夜白罗的肩膀上欣赏到了华灯初上后这座城市美丽的夜景,看到了精品店里漂亮的小摆件,看到摩天轮带着五彩而又梦幻的颜色缓缓旋转,她羡慕的看着,真想都去看一看啊!但是拜夜白罗所赐,这些都没有实现,最关键的是它自己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夜白罗找了间酒店将红恩抬回了房间,完美的出行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红恩搓搓自己的腿,立即麻的她魂飞天外,她求救似的看着夜白罗:“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把这半边身子治好?”
“我可不是医生,这个我真的没办法。”夜白罗有些无奈。
红恩欲哭无泪,她本来是计划了多美完美的一次约会啊,这可是她第一次和夜白罗单独约会,没想到就这么草草落幕,仓促收场。
红恩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吃过了晚饭,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身体恢复。闲来无事,她摆弄着自己没有信号的手机,手机方方正正的,没有信号的时候看起来像一块砖头。这是她和现实世界唯一的联系了。现在这个手机看起来和周围是那么的突兀和格格不入。红恩将它远程抛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她感觉关于现实世界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分不清界限了。红恩滑躺倒床上,盖上被子,被子里的味道十分甜美芬芳。睁着眼睛,意识无比的清醒。
不知为什么,夜白罗明明已经恢复了法力,但是红恩的心里却反而特别不踏实。她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力量怎么会说回来就回来呢?不过在这个离奇的地方又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呢?夜里静的没有一点声息,红恩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她还是不放心,红恩的手臂和肩膀还有些酥麻,但是已经能勉强落地行走了。她扶着墙悄悄溜下来,决定还是得去打探一下情况。
红恩蹑手蹑脚的推开隔壁夜白罗的房间,房间内一片漆黑,看起来夜白罗已经睡了。轻轻挪到夜白罗的床前,它的物品摆放的出奇的整齐,竟然连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这让红恩有些意外。
就着微弱的月光,红恩瞪大眼睛检查着,夜白罗侧躺着睡的正香,它带着睡帽,被子盖的十分妥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睡一觉醒来被人吸走的法力就回来了?天下还有这等事?
红恩忍不住将手伸进它的裤子口袋里,就是这里可以掏出白纸条的?到底是有什么玄机?哪知她刚把手塞进裤兜里,灯倏忽一下子亮了,夜白罗睁开眼睛。
红恩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无比的停在原地。红恩尴尬的笑笑,把正在犯罪的那只手抽了回来抓抓头,“睡得好早哈!”
夜白罗翻了个身,仰面朝上躺着,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红恩震惊无比,“你这是干嘛?”
夜白罗穿着睡衣,呈大字型仰面躺在床上,神色平静,“来吧。”
“来?来什么?”红恩悚然一惊。
夜白罗神色淡然的看着她,“你大半夜闯到我房间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来吧,我准备好了。”说完摆出一副大义凛然,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献身的样子。
红恩感觉到一股羞涩的小火苗从脚底板一直烧到脑袋顶,差点将房子烧的飞起来,她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你……你……你在说什么呀!”
大火一烧,手脚瞬间恢复了知觉,红恩突然了悟了夜白罗的言外之意,她满面羞红,惊叫道:“变态!”转身手脚麻利的逃开,狠狠的将门扣上。
“什么嘛。”夜白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吧唧吧唧嘴,张着嘴巴,打着酣就又睡过去了。
红恩冲回到房间里,将被子蒙住头,伸出一只手关了灯,决心再也不理这个混蛋了。
第二天一早,夜白罗没事人一样哼着没调的小曲在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容貌,红恩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夜白罗一脸惊喜:“红恩,快看我今天这里长了一颗痘痘,看起来很帅有没有?”
红恩敷衍的点点头,瞥了一眼被扔的满世界都是的衣服,有点奇怪:“你换这么多衣服?”
“毕竟是重要场合,我希望自己以最帅的样子留名千古。”夜白罗对着镜子洗洗画画忙活了半天。
然后满意的转过来,“看看怎么样?”
一张容光焕发并且带着迷人微笑的脸。
红恩真想违心的说句难听来报复它,但是夜白罗满眼期待,热情洋溢的望着她,红恩一瞬间于心不忍,于是坦诚道:“好看着呢!放心吧!”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出发了,哪曾想夜白罗竟然又赖在镜子前磨蹭了半个小时,红恩开始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自己一个正当芳龄的姑娘在这里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它一个大男生反倒在镜子前臭美个不停,画面好像有点违和。
夜白罗把自己打扮妥当,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光芒般耀眼。红恩觉得自己应该还没消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火不起来了。
“红恩,我们出发吧!”夜白罗笑眯眯的说着。
“去哪?我们还没吃早饭呢?”红恩的话还没说完,夜白罗已经推开窗子率先迈了出去,夜白罗的声音从窗子外飘了进来,“路上再吃。”
红恩爬到窗前一看,两只大猫牵着的一辆猫车已经在窗前等候,夜白罗翘着二郎腿十分享受的笑着,它拍拍身边的座位,“来吧,红恩。”
红恩羞愧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服,又看了眼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夜白罗,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女生当的有点不够称职。没办法,穿成这样跑的快,关键时刻还能跳个窗,绝对不拖组织后腿。红恩这样想着心里果然平衡了不少。
她动作娴熟的跳上猫车,猫车平稳的开始前行。
红恩吃着夜白罗准备的小点心,好奇的问:“我们现在是去哪?”
“当然是去洗咽池。”
“哦。”红恩有点忧心,“这次还是去红池吗?计划定好了没?”
夜白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没定好,我这次准备所有的池水全部洗一遍,一个也不放过。”
红恩觉得自己更忧心了,她低头看了看万丈高空,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堪忧,前途未卜。也许从这里跳下去才是人生最好的选择呢。夜白罗不靠谱的程度她是亲身体验过的,何况现在花生米叛变,无比强大,它们的处境十分危险,但看看身边这位先生笑脸迎人的模样,似乎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红恩再次低头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跳下去的勇气后,只能认命的吃着点心,红恩不甘心的问:“如果花生米追来破坏你的大事怎么办?”
夜白罗突然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着:“不是还有你嘛!”
红恩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我怎么能对付的了他!我……我……跑还来不及……”
夜白罗高深莫测的笑着,斜着眼睛将红恩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打量了两个来回,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不错。”
一种不好的预感腾空而上,红恩打了个寒战,再次低头看了看,底下一片云雾缭绕,她忍不住呐喊,神呐!给我勇气跳下去吧,我不想跟这个人扯上关系了!
月神宫。
高耸入云,直抵云端的月神宫殿此刻没有一点声息。平日里热闹异常的月神正殿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生命。
从最底端的牌楼月殿到最顶层的娄星殿全部一片死寂。
这一晚天空浓黑如墨,一股奇特的黑色像块布一样将天空遮蔽的密不透风,星朵全部隐匿。横七竖八的尸体遍布遍布宫殿的各个角落。
化成一股粘稠黑色物质的花生米此刻正紧紧的缠在月神的身上,月神的面容迅速枯萎,力量如泉水般流失殆尽。花生米吸饱了力量,将几乎变成干尸的月神丢弃在一旁。他一个转身便恢复成了原样,花生米眯着眼睛,满足的舔着嘴巴。月神宫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神全部被他吸食完毕。传说中味道最纯正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
花生米冷笑着,从屋顶一跃而出,像一道黑色的影子般。
遮蔽星云的黑色也跟着消散了,只是天空中月亮和星星都离奇的消失了,天空空落落的看着让人心慌。
第五十三章
猫车飞行的十分平稳,那绝对是红恩坐过最舒适最便捷的车了。
但是这种短暂的安稳背后有着让人坐立不安的真相。红恩略显不安的看了看夜白罗,但夜白罗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上次的偷袭事件让洗咽池周围明显加强了警戒。原本是夜白罗偷入洗咽池,却正巧因为雷电男的捣乱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想来想要偷入洗咽池的人不只夜白罗一个。要不是雷电男的胡搅蛮缠,他们恐怕也难以轻松逃脱。但是这次可没人来分散注意力了,猫车在洗咽池的上方招摇的旋转着飞行,红恩隔着老远都能感觉的到下面守卫不善的目光。
“红恩,你在洗咽池外等着我,我很快就来!”夜白罗轻快的说。
“你要一个人去?说好了我跟着你一起的!”
“这次可不行!你去会有危险的,在猫车里乖乖等着。”夜白罗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扣在了红恩的头上,“帮我保管一下,等我回来,我再带你出去玩,而且保证绝对不睡着。”
红恩还想再说些什么,夜白罗和善的笑着,突然一个俯身飞了下去,人像纸片一样随风飘荡,猫车载着红恩一下子飞上高空。
“猫车猫车!向下!快向下!”奈何猫车根本不听她的命令,依照夜白罗的指令,在半空里越飞越高。
宛如雕塑般守卫在洗咽池周围的护卫们纹丝不动,对正在俯冲向下的夜白罗视而不见。夜白罗欢呼着跳下来,一个士兵眼珠向上看着,冷哼一声。
突然间,在洗咽池顶端200米的地方,一道带着雷光的巨大凸面结界应运而生,像一面光洁的巨大镜像,将整个洗咽池完整的保护起来。
夜白罗丝毫不为所动,它两只拳头捏紧,手臂上的血管开始鼓胀起来,身体里的器官仿佛得到了冲锋陷阵的命令,开始高速运转,心脏泵出更多的血液,更多的血液沸腾般重新流进胸膛,万马奔腾般的挤进那只小小的灯盏。
灯火倏忽亮了起来。
像是将天空破开裂成了两半,夜白罗宛如一柄利剑,直接将凸面镜像劈开,整个洗咽池宛如豆腐般被震得四分五裂,池水飞溅,天翻地转。
大地发出野兽般的低鸣,从很深很深的地心深处传来隐隐的颤动声,似乎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正欲呼啸而出。
红恩焦急的俯身往下看,突然一阵凶恶的巨风差点将她从猫车上摔下来,红恩紧紧把住扶手向下看去,只见夜白罗张开双臂,跳舞一样在士兵的脑袋上踩着,士兵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缚着,完全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夜白罗在他们的头顶上胡作非为。
夜白罗欢呼一声,拇指和中指相触,打了个响亮的哨子,飞溅的池水得了命令般围绕着它的指尖旋转,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水涡。水涡不断旋转,越来越大,连接天地。
夜白罗的身后,浑身冒着雷光的雷电男含笑着走了出来,“呦!我以为是谁呢?没想到竟然又见了!”
夜白罗回头,手上水涡仍然旋转不停。
“这位仁兄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可是被收拾的挺惨呢。”夜白罗嘲笑。
“可不是么!所以被罚在这守株待兔等着那些不自量力的人,随便拿下一个来替换我,我好自由啊!”
“哦!这样啊!那看来你还要继续在这当守卫了。”夜白罗笑,手上的漩涡突然快速搅动起来。
雷电男紧咬嘴唇,突然天空劈下一道闪雷,朝着夜白罗的脑顶上掉落。
“小儿科。”夜白罗冷哼着,雷电在落到它的头顶上方时竟然自动消失的无影无踪。夜白罗单手旋转,洗咽池水瞬间消失于掌心,最后化成一小滩水聚在掌心里,夜白罗小心翼翼的托举着,生怕它洒了。
“连洗个澡都这么多麻烦。”它有点不满。夜白罗冷冷的回眸,突然间凛冽的大风刮起,将雷电男身上的小电光吹的噼啪作响。夜白罗眼睛半眯,大风凛冽,恍若匕首般竟然将雷电男的身体刮得道道见血。
雷电男微微有点皱眉,这家伙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比之前厉害多了。他有点震惊,他明显感觉到夜白罗的力量像不要命一样的涌出来,那是一种不计后果,两败俱伤式的恐怖力量。
雷电男识趣的收起攻势,“你不要命了?”
夜白罗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红恩趴在半空观察着战局,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的两个人突然就收手了,雷电男明显不想打了,冲着夜白罗摆摆手,“玩命?我可不干。”直接转身坐在墙头上放了个炮弹就无所事事的看热闹了。
但是等了半天,负责警戒洗咽池的月神宫却没有传来任何音讯,偌大的宫殿没有一点声息。不过雷电男也不太在意,毕竟是被拉来的苦力,干起活来自然不够用心,他到是忍不住好奇的瞧瞧夜白罗,想看看这人到底能弄出什么动静来。
夜白罗摊开手掌,那一小团浓缩的洗咽池水在掌心轻轻荡漾着,由全部洗咽池水凝聚而成的一小汪水看起来十分可怜,夜白罗扬起头,将掌心里的水倒入嘴巴中。
雷电男在一旁有点傻眼,“洗澡水还可以喝的?”他呷呷嘴,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发干,“什么味?”
夜白罗皱着眉头将洗咽池水喝了,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反应。
猫车飞低了一点,红恩眼巴巴的瞧着,但是并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夜白罗还是站在那,看起来有点无措。
“没反应?”这倒是超出了预期,红恩也不能判断眼前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垂死挣扎啊。”身后一个声音在感叹着。
红恩被吓了一跳,猛然间回头一看,花生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环着双臂站在她的猫车上。
花生米怜悯不已摇着头,示意红恩看下面,“看见它那副可怜的样子吗?红恩,你还不醒悟?”
红恩看见花生米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花生米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这种人?”花生米冷哼着,细长的猫眼狠厉的看着红恩,看的红恩不寒而栗,“哼,难道你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而上山吗?我带你上山本就是为了消灭它,是你自己背叛了我吧。”
红恩被说的哑口无言,是啊!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上山本就是为了对付夜白罗,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红恩还想争辩,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花生米得意的笑着,眼睛睁圆,“红恩,我们马上就可以成功了!等我消灭了它,我带你回海龙川。”
红恩俯下身看看夜白罗,夜白罗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瘦弱,像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她的心里没来由的抽动着,那是种十分陌生又甜蜜的感觉。
放弃它?背叛它?
红恩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她一直是站在它这边的。这个发现让红恩如释重负,是啊,她从未想过背叛。她是如此的信赖和依赖着夜白罗。自己也从来没答应过花生米的任何要求。
“你想多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是未来,我都不会背叛它,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哪怕和它永远在这里游荡我也愿意。”红恩冷淡的说着。
花生米怒极,脸上的五官扭曲起来,看起来十分骇人。
夜白罗仰面朝天的看着花生米和红恩在高空中窃窃私语,神色平静。突然它皱眉皱起来,神色微变,嘴巴无声的动着。
花生米恼羞成怒,右手突然变手为爪,朝着红恩毫不客气的抓来。猫车感受到了他的危险,吓得左右摇摆不定,红恩抓握不稳,眼看着就要从猫车上掉了下来。
夜白罗嘴巴快速的动着,突然一道巨大的水柱从它的身体里狂喷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条旋转的巨大水龙,呼啸着扑向了花生米。
花生米及时躲避,却不曾想后面竟然也有一条水龙,两条水龙在半空里交汇,彼此撕咬碰撞,最后哗啦啦全部变成了倾盆大雨从天而泻,花生米无处躲避被淋了个透心凉。
夜白罗舒了口气,得救似的说道:“可算是把水都吐出来了!”
花生米低头再看夜白罗时,夜白罗的身体上隐隐浮动着金色的铭文,他的眼睛里正燃烧着沸腾般的火焰。力量释放而卷起的巨风吹的花生米头发随风狂舞,花生米目呲欲裂的瞪着它。夜白罗轻飘飘的飞了上来,无比强大精粹的力量在它的周身形成了可以搅碎一切的力量漩涡。
花生米怎么也没想到夜白罗竟然会一夜之间获得可以喝光洗咽池水强大的力量,他几乎绝望的喊着,“怎么可能!”
夜白罗淡淡地笑着,不动声色的将红恩护在自己的身体后面,“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有洗咽池了,池里的营养已经全部被我吸收,现在只剩下了普通的废水温泉。”
花生米低头看着重新被灌满的洗咽池,池水依旧沸腾,却再也没有法力了。
花生米冷冰冰的抬头,水从浸湿的头发上慢慢滴了下来,眼神冷漠的如同十月寒冰,看的令人生寒。
“是么,凡是都不要想的那么绝对,力量增强的可不只你一个。”
天空诡异的阴暗了下来,黑色以一种不正常的方式开始席卷天空,像是被人恶意篡改了天空的颜色一样,红恩感到一股十分阴冷的冷风吹来,吹的她不寒而栗,她紧紧的缩在夜白罗的身后,夜白罗腰背挺的笔直,完全不为所动。
红恩再一次感受到了在夜白罗身后的安全感,那是一种明知道前面就是悬崖仍会毫不犹豫跟着它一起跳下去的绝对信任,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什么时候就在心中满溢,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可动摇。
她静静的看着夜白罗,嘴角扬起笑意。
第五十四章
夜白罗无所事事的用小手指掏掏耳朵,然后吹吹手指,“我听说你在到处吸食别人的法力?呵,末流小计。”
花生米怒极,扬起手,一群粘稠黑色的触手朝着夜白罗的脸面袭来,触手在空中迎风疯长,仿佛饿鬼般尖叫着扑向夜白罗。
夜白罗皱起眉头,伸手入口袋快速的夹起一张纸片点燃,随意一撇,淡蓝色的火焰立即将黑色触手点燃,顺着触手一路烧到了花生米的手臂上,花生米咬着牙将触手断开,飞身往上逃去。
夜白罗慢悠悠的插着口袋,优哉游哉的追了上去。红恩十分焦急,奈何拉车的猫咪明显感觉到了危险,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追去,红恩只能远远的看着。
夜白罗淡定的再半空里迈着步子,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拿了别人的迟早要还的吧。”
花生米冷笑着,整个人突然开始膨胀起来,身体扭曲般的抽动着,“不好意思,已经被我吃光了!”
天空卷动着诡异的黑色,花生米身体伸出无数的触须来,朝着黑色的天空延展而出,像是在吸收养分般汩汩而动,黑云快速游走,在他的头顶形成不断撕扯变换的黑影,看起来既恶心又骇人。红恩忍不住趴在扶手边干呕起来。
夜白罗单手托着一个金灿灿的小光球,光球慢慢旋转越来越大,它轻轻将光球往上一托,光球飞旋着飞入黑暗之中,然后陡然间光芒大盛,像是能够刺破一切黑暗的阳光瞬间照亮大地,驱逐一切黑暗。黑云消散,阳光穿破乌云普照而来,花生米的黑暗力量一瞬间无处遁形,被阳光消散个无影无踪。
夜白罗瞬间出现在花生米的眼前,飞起一拳,一拳重重的落在了他的小腹上,以拳头为核心,一股透明的力量呈发散状朝四周猛烈扩散,花生米睁大眼睛,感觉身体里所有的力量被瞬间抽离,身体废纸片般飞出天外。身体不受控制的飞旋着,夜白罗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背后,猛地一击,花生米又不受控制的疾飞而下,一瞬间飞起和降落的落差让他眩晕,花生米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甚至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不明白为什么夜白罗突然恢复了能力并且远远超过了以往的力量。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输,如果这次不能彻底消灭它,那么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原本被遗忘的记忆全部汹涌而来,他似乎看到自己又成了夜白罗的一只宠物猫,沦为一只玩物。想办法讨好主人的谄媚样子,连他自己都感到恶心。
花生米怒吼一声,重新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他闭着眼睛,将身体里的力量全部释放了出来,积攒的力量蓬勃而出,在他的身后形成一道巨大的黑色羽翼。
但是夜白罗只是淡然的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一点都不把他放在心上。手腕翻动,一张纸条在它的指尖化成了一根指挥棒,夜白罗优雅的挥动着指挥棒,一条银蓝色的丝线从指挥棒的里延展而出,像是一条敏捷而伶俐的游蛇,在花生米浓黑如墨的黑暗力量中肆意游走,他的触手皆被分割的七零八落。银蛇破开一切力量笔直的朝着花生米而来,银蛇在触碰到花生米时瞬间开始盘旋旋转起来,无限变大,紧紧的捆束着他。
红恩在飘忽不定的猫车里紧张的看着,只见两个人在空中彼此缠斗,搅的天地色变,雷霆万钧。
眼看着夜白罗的银蛇缠住了花生米,可下一个瞬间,银蛇突然被黑化成了巨龙,转身呼啸着开始啃噬夜白罗。
两股力量交织产生的巨大气浪将猫车又掀的更远,天空中忽然落着冷入骨髓的冰雨,忽而艳阳高照,忽而晴天霹雳,忽而星云密布,天地间的一切都似乎乱套了。
红恩可不想在关键时刻被莫名其妙的理由耽误了时间,可她不会控制猫车,猫咪本能的躲避着危险,一阵巨风掀来,猫车再也承受不住开始失去平衡。
夜白罗此刻已经被花生米缠住,根本没有精力来救她,红恩只能自求多福,试着牵起猫车的缰绳,一拉紧,猫车突然箭一样的冲了出去。反而离夜白罗更远了。
“不是那边,是这边!”但是没用,猫咪无法感应到红恩的内心,只是按照缰绳传来的指令玩命往前跑着。红恩驾着猫车在半空里乱划乱转,完全不得要领。
而那一边夜白罗和花生米的战争也发生了逆转,花生米冷笑着,也如法炮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条来,他轻轻对着白纸条一吹,纸条燃起黑色的火焰,火焰冲天而上,天空裂开般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花生米甩开手掌,十根手指中射出一股巨大的黑色力量将与夜白罗缠裹,黑色宛如有生命般汩汩而动吸食着它的力量。夜白罗无论怎样左冲右突,都无法冲破那粘稠的黑色液体。
黑色液体汩汩而动,力量源源不绝的流回到了他的身体里,花生米猖狂的笑着,笑的目呲欲裂,形容可怖。
猫车开始剧烈的颠簸,红恩直接被摔得趴在了地板上,莫不是夜白罗有什么危险吧。红恩费力的爬起来,就看到黑色粘稠中突然间金光大盛,手起刀落,黑色突然被夜白罗切成了无数节满天飞落。天空下起黑色粘稠的雨,黏雨像沥青一样淋淋洒洒的洒的到处都是,凡是被黑色沾染的物体,立即失去生命体征,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枯萎。
夜白罗手中握着三角形的奇怪刀刃,冷眼看着他,“花生米,你还要挣扎吗?”
花生米咬紧嘴唇,他觉得今天自己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先趁机溜了,以后再来报仇。他怒瞪着夜白罗,刚一转身,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身后,围着洗咽池一圈的屋顶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没有人说话,但是所有人都举着兵刃默默的注视着他。
花生米悚然一惊,他完全没有发觉这些人的到来,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这样注视多久了。
统一的白色衣袍,背后印着一个大大的道字。
求道院几乎动用全部最高力量将两个人团团围住,花生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冷笑着回头看着夜白罗,“是你故意引他们来的。”
夜白罗淡漠的看着他,“是又怎样。”
“你别忘了,你也被求道院通缉,如果你被抓住的话……”花生米猛然间住口,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道夜白罗竟然以自身为诱饵,故意引诱求道院的人来围剿自己,这样一来他也逃不掉了。
“你!”花生米大吃一惊,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竟然会中了夜白罗的圈套……
夜白罗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是又怎样。”
它不要命了!花生米紧张的瞥了一眼红恩,红恩正远远的躲在猫车上,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们的方向。显然,她仍然什么都不知道。
求道院护卫中,一个长着三只眼睛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开口,“花生米,最近有人多次举报你吸食他人法力,危害神界秩序,现以求道院的名义逮捕你。”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武器全部一起调转方向对着他。
花生米的额头慢慢沁出汗来。
求道院作为维系神界秩序的管理之神组织庞大,法力十分高强,若平时花生米也毫无所惧,可今天夜白罗在前,求道院众人以惊人的数量在后将他团团围住。对付夜白罗他已经十分吃力,现如今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分神对付求道院众人。
花生米再次斜眼瞥了眼红恩,如果逃不掉,那就只能挟持一个人质了。
花生米突然化作一团粘稠的浓黑物质直接朝着红恩猛扑而来,这一下变故来的太快,待求道院众人紧追而来时仍然慢了一分,黑色将红恩连同猫车整个吞噬了下去。
夜白罗举起三角巨剑朝着黑色物质猛劈过来,黑色物质一分为二,但是红恩却仍旧被紧紧的缠裹着,短暂的分离后,黑色物质又重新黏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花生米。
花生米怀里的红恩乱蹦乱跳,红恩怒极,一遍边踢他一边忍不住骂道:“好你个花生米,你竟然挟持我!我刚才还在心里祈祷你千万别受伤,没想到你竟然敢打我的主意!”红恩在花生米的怀里胡乱抓着,奈何花生米此刻根本没时间理她,三只眼睛的求道院卫士悄无声息的一刀劈来,天空被整个切开了,天空开始慢慢错位,慢慢分离,中间居然出现了一片虚无的混沌空间。
红恩被他吓到了,这是什么力量,如此可怕。红恩感觉他这一刀根本没考虑到人质的安危,如果不是花生米逃的快自己可能也分成两截了。
花生米眼睛瞅瞅前面的三只眼,又瞟了下身后的夜白罗,感觉有些棘手。
夜白罗凌空而立,冷淡的看着他,花生米咬咬牙,看来只能拼了!他的身体开始变化,变软,将红恩整个吞了进去。如果任由红恩这样分神影响他的话,他可能连精力集中都没可能。
花生米冷笑着,“夜白罗,还想见红恩的话就给我放老实点。”
夜白罗将三角剑凌空一抖收了起来。
三只眼携带着众人瞪着他,却也不敢贸然近前。
红恩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在一个软绵绵的地方缓缓旋转。十分温暖,周围滑溜溜的,不知是什么地方。
突然耳朵里忽远忽近的传来夜白罗的声音,“红恩……红恩啊……”
红恩认得这是夜白罗的声音,却无论如何睁不开眼睛。夜白罗的声音仍旧忽远忽近,十分游离,“红恩啊,你要自己想办法从里面出来。”
从里面出来?红恩感觉自己的思绪粘稠,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要自己从里面出来,红恩。”
红恩猛然间想起来自己刚才被花生米那个混蛋直接吸进了肚子里,可是她意识模糊,四肢无力,更睁不开眼睛。
“红恩,听我的,跳出来,我来接你了。”夜白罗的声音渐渐变弱。
身体仍在旋转,头晕目眩。红恩试着伸出手来,她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花生米,她在身上摸了一圈,突然在口袋里摸到了很久没用的防狼喷雾剂。红恩闭着眼睛将盖子打开。
红恩深吸一口气,捂住口鼻,将防狼喷雾剂一顿猛喷。刺激的火辣辣的辣椒水在花生米的肚子里整个爆炸,花生米正与三只眼和夜白罗打的不可开交,突然之间身子一晃,整个身体没有规则的变化起来,忽而急剧膨胀,忽而快速缩小。一会变成黑色物质一会又化成人形,诡异的变换着。
突然之间,花生米整个人如井般从口中喷出黑色的粘稠状物质来。他的身体急速变换,最终化成一团粘稠的黑色粘液聚合体,再也无法形成人形。
花生米捂着肚子,痛苦不堪的呻吟着。
突然间,他身体炸裂,黑色粘稠物四处飞溅。红恩从内里掉落了出来。红恩睁开眼睛,身体被重力牵引着快速向下掉落。
夜白罗一个闪身,出现在了红恩的身前,它欢笑着向红恩伸出手来,“红恩,你真勇敢!”
红恩将手放在它的手心里,夜白罗双眼放着光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红恩有点羞涩,“我听见你在叫我。”
夜白罗笑的更欢了,牵着红恩的手将她用力向上一扔,红恩感觉自己的身体离奇的腾空而上,洗咽池周围的人变得十分渺小,身体再次降落时,一辆猫车及时的托住了她的身子,红恩正好落在了猫车里。
猫车载着红恩远离战斗的人群,缓缓落了下来,落在了正试图趁人不备溜掉的雷电男的身边,雷电男尴尬的收住脚,只得假装一本正经的和红恩看着天上的乱斗。
红恩抬头,发现天空已经混乱不堪了。
第五十五章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求道院护卫蝗虫一样攻击着花生米,花生米狼狈不堪。有了求道院的助力,夜白罗如虎添翼,花生米完全处于下风。一道剑光扫过,花生米粘稠巨大的身体立即被分割,离体的黑色物质下雨一样的落了下来。
红恩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黑色黏雨淹没,忽然旁边的雷电君一甩胳膊,一道闪电屏障将黑色黏雨震飞,红恩完好无损。雷电男嫌弃的抖抖胳膊,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救了自己的,红恩还是想道声谢,哪知还没出声,头顶突然爆裂开来,无数的黑色巨大黏块噼里啪啦的掉落,掉在地上黏哒哒的蠕动着,看起来十分恶心。
花生米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他喘息着瞪着夜白罗,他的身体黏哒哒的滴落着黑色黏块,身体渐渐缩小。
“夜白罗,你这样做值吗?”
夜白罗逼近花生米,表情淡漠,“霍乱由我而出,自然有我消灭。至始至终,你都是一只不忠的家猫而已。”
花生米瞪大眼睛,夜白罗举起巨剑,缓缓逼近花生米,花生米冷笑着,“夜白罗,别忘了今天是我的死期,也是你的末日。”
夜白罗巨剑落下,花生米整个身子被一分为二,黑色粘液朝四周喷射而出,无数的粘液沾染在夜白罗的身上,黑色粘液立即开始在它的身上腐蚀,燃烧。夜白罗抖了几下,发现竟然抖落不掉,那黑色粘液仿佛水蛭般紧紧的咬住它的皮肤,玩命的朝着里面灌输毒液。
夜白罗恼怒的收回剑,就看见花生米化成了一只黑猫慢慢的掉落到地上,花生米眯着眼睛恶毒的笑着,那种好像阴谋得逞似的笑。
花生米摇摇晃晃的转身欲逃,三只眼降落下来,将花生米抓起,给他戴上了特质的猫圈,花生米再也无法逃走。
三只眼将花生米收编后,冷冷的瞥了眼天上,“解决了一个,还有另一个。”但是刚才夜白罗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他四下里寻找。
夜白罗浑身粘着脏污,甩不掉的黑色粘液,黑色粘液噬魂夺魄般的啃噬着它。夜白罗笔直的朝红恩快步走来,将她伸手拉起。
“红恩,快。我来送你回家。”夜白罗没头没脑的说着。
红恩大脑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她眼看着夜白罗身上黑色的物体正在蠕虫般慢慢钻进它的皮肉中。红恩震惊不已,但是显然夜白罗并不放在心上,它拉着红恩疾步快走。
三只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毫无征兆,也没有任何声息。
三只眼面无表情:“盘踞在海龙川之巅的黑色瘴气,自称为夜白罗者,擅自逃离惩戒大会,放纵宠物伤人,现以求道院的名义逮捕你。”
逮捕?什么?红恩震惊不已,这些人刚才不还和夜白罗一起对抗花生米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又把矛盾对准了夜白罗?红恩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但是显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夜白罗脚下没停,突然拉着红恩调转个方向,朝另外一面走去,红恩感觉自己被人架着双脚悬空,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夜白罗飞奔而去。
夜白罗一边跑着一边问,“记得回家的路吧?”
红恩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完全无法思考。
身后求道院卫士无声的追了上来,夜白罗脚步飞快,红恩不知为何心里却突然恐惧起来,她呆愣愣的看着夜白罗,夜白罗紧张地盯着她,“还记得吗?”
“记……记得……”红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紧紧的抓住夜白罗,“你要做什么?夜白罗我不要回家,我要留在这!”
夜白罗舒心的笑着,弯起眼睛,十分好看,但声音却无比坚定,“你要回家,机会仅此一次。红恩。”
红恩不知为何,感觉心里的城堡开始快速坍塌,一瞬间天旋地转,无数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尖叫着。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快,她分明还没做好准备,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来得及去做,难道她真的要永远的失去夜白罗了吗?
心脏被人用手猛地攥紧,抽搐般的疼。分别来的如此突然,猝不及防中就这样把她推了回去,就像她来时一样毫没征兆。
眼泪无声的涌出。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却堵的人无法呼吸,我要离开了吗?夜白罗脚下飞快,带着她在天空里飞旋着躲避求道院卫士的追捕。
但是他们的数量太多了,像蝗虫一样密密麻麻无穷无尽铺天盖地而来。
红恩怔怔的看着夜白罗,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路以来的种种艰辛和欢笑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夜白罗的每一个微笑都那么明媚动人,它可以用指尖打火,还可以从空口袋里掏出白纸条,它很爱美又心地善良,一切的一切经历都那么神奇而美好。
无数人朝着夜白罗袭来,夜白罗恼怒的冷哼着,单只手对付已经迎面撞上的护卫队。
红恩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脏都在轻飘飘的悬浮着,无依无靠。要离开了吗?必须离开了吗?
为什么会如此不舍。
夜白罗被三只眼狠狠地甩落。夜白罗正在高强度超负荷运动的心脏突然开始减慢,血液流动的速度越来越慢,神魂灯的灯芯时亮时灭。油灯耗尽,一阵微风袭来,神魂灯即将熄灭。
红恩感觉到夜白罗抓着自己的手臂突然失去了力气。她几乎不受控制的脱离了它的保护范围,护卫蝗虫般的追来,将好好的白日天空点缀成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
夜白罗开始掉落,红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徒劳的伸出手,想抓住夜白罗,但是夜白罗眼睁睁的从她眼前掉下。
怎么会这样……
我为什么还是想不起它的名字?红恩无比悔恨,可是记忆就像是一张刮得干干净净的白纸,任凭她再怎么搜刮也想不到一点讯息,怎么办?夜白罗就要支撑不住了……
夜白罗笔直的掉落,无数求道院卫士紧追不舍。企图在落地前将它抓捕。
微风消失,神魂灯最后挣扎了一下又亮了起来。
夜白罗睁开眼睛,在即将落地之时猛然间弹起,神魂灯骤然光芒大盛,心脏加快速度,血液以近乎沸腾的热度疯狂燃烧着。
夜白罗猛然间冲回九霄之上,一双纸片构成的巨大翅膀闪动着冰蓝色的光芒。红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夜白罗拉起红恩以超乎极限的速度向上飞奔着,求道院侍卫被远远的抛在身后。
夜白罗在半空中与红恩双掌合十,他背上的纸片在燃烧,它整个人也跟着燃烧。红恩不能自已的流着眼泪,她用力的抓紧夜白罗,只想牢牢的握着它,再也不放手。
夜白罗微笑着,笑的那么明朗。它的身体化成片片纸片开始燃烧。
夜白罗开心的笑着,“红恩,抓紧我,我把我最后的力量给你。”
“对不起……我没有想起你的名字。”红恩泪流满面。
夜白罗笑着摇摇头,红恩感觉到一股炽热的力量从夜白罗的掌心传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身体暖洋洋的,像被一个巨大而温暖的怀抱紧紧包裹着,她感觉到无比的温暖,红恩低头看到自己正在发光。
夜白罗眼神炽热的看着她,“红恩,就在刚才我记起了!”
纸片已经燃烧到了它的脸颊,夜白罗正在她的眼前消失。
“我记起了!是你!红恩就是你拿走了我的名字!”夜白罗惊喜的叫着,“红恩,我记起了,就是你!你一定要记起我!找到我!拯救我!”
红恩的大脑恍若遭到猛烈一击,夜白罗明快的声音在脑海中炸裂,“红恩!记起我!找到我!拯救我!”
手掌中的纸片快速燃烧殆尽,夜白罗的手指正从自己的手心慢慢的消失,红恩想再看看夜白罗的脸,她抬起头,却看到眼前一片光芒大盛,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红恩!记起我!找到我!拯救我!”夜白罗的呼喊在耳边盘旋。她感觉到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身体轻飘飘像一片羽毛般飘落。
身体失去了知觉,只有眼泪仍旧汹涌不止。
视线的尽头,一张空白的纸片翩翩落地。
时光轮转,日辰星移。
红恩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好像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很久。
一阵微风吹来,送来满鼻的肆意花香。
红恩感觉到意识渐渐回归本体,仿佛大梦初醒般,她猛然间惊醒。记忆排山倒海般的涌进脑海中,撕扯的她头脑欲裂。一个恍惚的笑脸在眼前旋转然后慢慢消失,是了,夜白罗!夜白罗!
想到夜白罗,红恩倏忽睁开眼睛。
一阵凉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红恩猛地坐起。
周围是一片高过人头的十分茂密的巨大花丛,花团锦簇,沉甸甸的垂在枝头。风沙沙吹过,花树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花墙,枝叶摇摆,身体却纹丝不动。
是花海?
红恩站起来,这里她分明记得曾经来过。被枝繁叶茂的花海遮掩的一条小径弯弯曲曲的向前延展着。红恩必须扒开花丛才能勉强行进。
这是……记忆一下子开始疯狂倒退,这不就是她来时穿过的那片花海吗?
她怎么又回到了这?红恩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行李正安静的放在自己的脚边,就好像它们一直都在那里一样。
她赶忙掏出手机,手机也有了信号。红恩几乎不敢相信的拨通妈妈的电话,电话正在连线,那曾经让她无比渴望的声音,此刻却如刀子般让她的心脏刮痛着。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红恩赶紧挂了电话,她不受控制的捂着电话喘息。
怎么会?我竟然真的回来了?
她想起夜白罗的话来,“红恩,我送你回家。”
所以……现在是……回来了吗……
红恩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打晃,曾经拼命想回来,可是为什么真的回来了,却一点惊喜都没有,反而觉得心情无比的沉痛。红恩噙着满眼的泪水缓缓回头,在自己的身后,看起来无比遥远的地方高高的耸立着那座海龙川。
就像它曾经传说的那样,当这片土地还是一片汪洋的时候,只有海龙川傲然挺立在世人的眼中。此刻的它也是那么的骄傲和意气风发,像一个骄傲的男人在得意洋洋的笑着。
红恩慢慢的转过身,她仍不敢相信,夜白罗竟会真的消失了。她想再回到海龙川之巅去看看,她想不顾一切的跑回去找夜白罗,但是通往小镇的路离奇的消失了。只剩下了回路,没有去路。
沿着眼前的路前行,背对着海龙川,她将离那个世界越来越远。
夜白罗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吹着,像是呻吟,像是来自遥远的呼唤,红恩……红恩啊……
“红恩,记起我,找到我,拯救我。”
夜白罗的声音在她的心里渐渐明亮起来,是了。红恩捏紧拳头,擦干眼泪,我一定要想起你的名字,我一定会把名字还给你。
我一定会记得你,然后找到你,拯救你。等着我。
红恩提起自己的行李,扒开花丛,沿着小路走去。再没有回头。
第五十六章
红恩从花丛里爬到马路上的时候,一切真实的恍若梦境。
正在路边摆摊卖瓜的小摊贩没想到身边突然钻出个人来,吓了一跳。
“天哪!你跑那去干嘛呀?”
红恩拍拍身上的土,没答话,将自己的行李拖了上来。
卖瓜人惊奇的看着红恩,忍不住说着,“你要去哪儿啊,那里没路的。”
红恩摘掉头上的树叶,拿起行李,想了想,转身看着卖瓜人,“那个……请问车站在哪边?”
卖瓜人狐疑的指了指西面,红恩这才记起车站的方向,脑袋里还是晕晕的,她几乎分不清哪里才是西。
红恩吸了口气,朝着车站走去。
小车站人声喧哗,镇里和村里急着进城的人将站台塞的满满当当,红恩挤在一群人的中间等车,身边小商贩的叫嚷声和操着各地乡音的人混合在一起,挑着白菜的担子和卖菠萝的小推车肩挨着肩,到处充满了市井气息。
红恩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有点格格不入了。
她拘谨的挤在人群里,好像还不能突然适应这个世界的诸多规则。
汽车驶来,人群呼啦啦的朝着客车挤去,红恩顺着人流挤上了车,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汽车没多做停留,就这么无情的开走了。
窗外的海龙川在一个看起来很近,实则十分遥远的地方与她默默对望,彼此无言。
售票员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中穿行,挤到红恩眼前卖票,红恩始终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海龙川出神。
“姑娘,买票了。呦,你怎么哭了!”
红恩慌乱的回头,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赶紧胡乱擦了擦脸,将钱递了出去。
红恩将帽子戴在头上,闭上眼睛。随着汽车的颠簸努力将心情平复,但是心里滚成了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球,又怎么能理得顺呢。
她几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夜白罗在她的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重要到离开它像缺氧般不能呼吸,脑子里没有一刻放弃过想它,这念头执着的她想哭。
夜白罗,夜白罗。
身边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人来聒噪。
红恩戴上耳机,将声音开到最大。
外界的嘈杂在落到她的心里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老远。
夜白罗,夜白罗。
这个名字像个紧箍咒一样紧紧的箍在她的心里,连呼吸都会跟着痛。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声音大的震醒了整个车里正在睡觉的人,红恩赶紧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声音,“红恩?你刚才怎么刚打了电话就挂断了,什么事吗?”
是无比熟悉和怀念的妈妈的声音。可是这声音让她委屈的想哭,她有太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好妈妈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仍旧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你去了也不来个电话,给你打电话也不接,那边怎样啊?工作环境好不好?什么时候去看你爷爷?你爸爸嘴上没说其实你刚走他就后悔了,到底离家太远了……”
“妈。”红恩忍不住打断她,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呼吸急促,眼泪一触即发。
“妈,我回来了。”
妈妈明显愣了几秒,“回来?你不在那上班了?怎么刚去就回来了?那边不好吧?我听你声音怎么有点哑,怎么了宝贝闺女?”
“妈,我回家再跟你说吧。”
“好……”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的挂了电话,叮咛她无论多晚都回家吃饭。
红恩挂了电话,摘了耳机,乘客们的聊天声瞬间灌入耳朵。
谁家孩子今年考大学,谁去串亲戚,今年的菜价如何,红恩全部被迫吸入耳朵。两个打扮怪异的年轻非主流正在用方言讨论海贼王的最新剧情。一切的一切都在强迫离红恩以最快的速度记起这个世界的一切。像是一个人强行挤走了另一人,抢占了他的位置一样,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正在急速消失,幻灭。
关于夜白罗的一切也会很快消散,最终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名字。
没想到最后她必须用一个假名字来记住关于它的一切。那么它到底是谁呢?
红恩猛吸一口气,是啊!大脑清醒了一点,她还有必须做的事,她想起夜白罗最后的话,那分明是求救,它在等我救它。
想到这一点,红恩终于强打起了精神。
她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她还有与它的连接,她必须去救它。
整车的人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红恩,平静而又充实的他们怎么能解读的到红恩此刻的心情。
红恩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她只想全神贯注安安静静的想起夜白罗的名字,但是就像是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她仍然一无所获,她毫无头绪,别说夜白罗的名字,她几乎很快就遗忘了夜白罗的长相,那明明是她定做设计的面庞,此刻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红恩萎靡的靠在车窗上,看见车窗上印着自己苍白无助的脸庞。
我想不到,她绝望的想。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红恩才到了家。
熟悉的老旧家属楼小区,楼下赵阿姨茶叶蛋的香味仍旧飘来,红恩的心却始终重重的开心不起来。
妈妈已经在楼下等待了,她披了件外衣在肩上,晚上的时候气温还是有些低,妈妈个子小小的,烫的满头的小卷发高高的扎起来。她穿着拖鞋来回焦急的走动着。
红恩托着行李刚出现在小区门口,妈妈就一路奔了过来,一把夺过红恩的行李,关切的摸着她,“红恩!你没事吧?回来就对了!快快快!你爸在家等你半天了!”
红恩嘴唇动了动,无数的话塞在嘴边,却吐不出一个字。
木然的跟着妈妈上了楼,好像身体在行走,灵魂却被遗忘在了某个遥远地方,红恩总是慢半拍。推开家门,熟悉的味道迎面扑来,淡淡的清香和暖暖的味道。
爸爸正在着急忙慌的端着菜上桌,看见红恩笑的一脸明朗,“红恩,快进来吃饭,爸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直到此刻,红恩才真正有了回到家的感觉,灵魂后知后觉的耸动起来,她的眼睛湿润,真想抱着爸妈大哭一场。爸妈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谁也不问红恩工作的事情,只是一个劲的往她的碗里夹菜。
红恩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爸爸和妈妈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红恩啊,你刚回来,本来是应该好好休息的,但是你怎么去了之后就电话打不通?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妈妈明显瞪了爸爸一眼,“都说了等会我问的,你急什么!”
红恩有点吃惊,“我到了的时候给你们打电话了啊。”
“什么时候打的电话?”两人纳闷。
“到公司去的第一晚我就和妈妈通了电话,妈妈告诉我给我的背包里放了两个防狼喷雾剂的。”
妈妈大吃一惊,“我什么时候给你打过电话了?还防狼喷雾剂?那是什么?”
红恩原本渐渐清晰的脑子又凌乱了,妈妈没打过电话?那和她通话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告诉她口袋里有东西?她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早已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可现在红恩觉得自己越来越混乱了。
妈妈紧张的盯着红恩,看了她半天忍不住说道:“红恩,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事了?”
红恩看着一脸关切的父母,“我说的你们能信么?”
爸妈看起来更紧张了,爸爸一脸正经的说,“红恩你遇到什么事了就跟爸妈说,别怕。”
红恩突然拉住爸妈的手,情绪有点激动,“爸,你知道吗?原来清潭县那个海龙川上面有一团黑雾,它没有名字也没有形态,它必须靠抢夺别人的名字才能获得形体,我给它起名字叫夜白罗……你们见过猫拉的车吗?老鼠卖的八仙烧小丸子,大蝌蚪蛙满仓,还有……还有众神大会,兔子神……有一个浑身可以放电的雷电男……”
红恩几乎语无伦次,她脑海里的东西太多了,一下子完全梳理不开,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爸妈看她的眼神更忧郁了,显然他们根本理解不了红恩在说什么。
妈妈忧心忡忡的看了爸爸一眼,拍了拍红恩的手,“红恩,你在说什么呀?你脑子不正常了吧?什么猫拉的车?老鼠卖的八仙烧,你……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经历了什么?”
红恩猛然间惊醒,是啊,怎么可能有人相信她说的话呢。她的额头沁出汗水,红恩擦了擦站起来,神情恍惚,“妈,我先去睡了。”
红恩没再理会爸妈复杂的眼神,径直回了房间,关上门。一头仰躺在了床上。
是啊,谁会相信自己的经历呢。红恩用枕头捂着脑袋,别说别人了,连她自己现在都觉得自己荒唐的可笑。
墙壁上贴着的海贼王一群伙伴们笑的十分开心,书桌的笔筒里插着的几只碳素笔都是坏的,红恩还一直没有来的急买新的。图书馆借的两本书忘了还,居然还放在书架上。身边一切的一切都在宣示着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红恩被眼前的一切打败了,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那个琐碎又平凡的熟悉世界。
红恩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门后客厅里又传来爸妈大声的窃窃私语,红恩真是没力气爬起来建议他们说悄悄话的时候小点声,因为他们说什么别人全部一字不漏的听得见。
“我再去问问!”
“问什么问啊!”
“她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看见她情绪不对吗?现在问能问出个啥,明天我再好好问问,有些话你这当爸的问不方便。”
“什么我这当爸的就……就不方便了。我难道不是亲爸了?”
红恩无力的将枕头从头上拖下来,忍不住呻吟,亲爹亲妈啊,就让我好好的放空一下大脑吧,我真的调整不过来维度。
红恩试图想点别的来分散注意力,她盯着天花板那只像鹅蛋一样丑的吊灯想着,为什么是我拿走了夜白罗的名字呢?我和它的人生从没有过任何交集,怎么去拿它的名字呢?红恩百思不得其解,她在床上翻了两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第五十七章
红恩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九点二十,她被一个粘稠而浑浊不堪的梦纠缠着,迟迟难以醒来。
撑着身子坐起来时,头脑里仍是浑浊不清的一团。红恩还以为自己一定会难以入睡,没想到身体倒是比她的意愿更快的接受了现状。红恩拉开窗帘,看着楼下熟悉的小区景色伸伸懒腰。
这才是她的世界。
红恩推开房门,尽管今天也不小心睡了懒觉,但妈妈竟然好脾气的没有数落她,更没有迫不及待的把那些优质男生一字排开给她挑选安排相亲。看来妈妈进步了呢。
红恩洗漱过后,简单的扎了个马尾辫坐下来吃包子,妈妈一脸好奇的凑过来,“红恩,你跟妈说实话,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是不是根本没去清潭?”
红恩咬了一口包子,喝了一口豆浆,含糊不清的说,“去了,只是那家公司规模太小了,所以我去看了下就回来了。”
“是吗?那你昨天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怎么回事?”
“哦,我记错了。”红恩平静的说,“是芮芮给我打的电话。”她呲牙一乐,“防狼喷雾剂也是她送我的,我记错了。”
妈妈显然觉得更离奇了,“那什么猫拉的车,老鼠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妈,你说什么呢?”红恩神色平静,“我那是昨晚瞎说的,看的书而已。”
妈妈啧啧称奇,显然并不相信,可是红恩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已经决定不再对任何人提起它的世界,她不想被任何人怀疑和破坏自己的美好记忆。
她要自己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有关它的一切。
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收拾碗筷,显然已经对红恩无可奈何,“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吧,也别着急工作的事,其他的事就让你爸去操心吧,当父母的就是操心命。”
红恩歉疚的看着妈妈的背影,妈妈显然也老了,身体开始发胖,染了一遍又一遍的头发底下还是会冒出白色的发根,藏也藏不住。
红恩决定不再让父母为自己操心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一定会处理好。
“妈,我明天去找芮芮,然后再想一下工作的事,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做,你和爸就不用操心了。”
妈妈没说话,在厨房里洗着碗。
洗水池里传来哗哗哗的流水声,红恩有一瞬间为自己的不成熟和幼稚感到抱歉,自己实在是让父母承受了太多了,无论怎样她都必须勇敢的面对生活。
所以……
红恩站起来,我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想起夜白罗的名字。
然而黄昏降临,一天虚度,红恩仍旧没有任何的进展,想到她近乎崩溃,想到她头痛欲裂,可是她想不起任何的事情。
夜白罗啊,夜白罗,我该怎么办呢?我这么平凡又无用,怎么能承受的起你生命的嘱托呢。
红恩头一次对自己感到绝望和伤心,她呆呆的站在窗前,大脑里混沌一片,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统统在脑海里烟消云散,她无所依托的飘荡着,怎么也找不到着力点。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红恩感到自己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她穿好衣服,约了芮芮出来喝咖啡,如果再不和这个世界产生连接,红恩很可能会开始怀疑人生。
芮芮和以往一样又欢脱又喋喋不休,她不断抱怨着自己的男友多么不在乎她,成天只知道玩游戏,然后又兴奋的和红恩介绍她的新男友。红恩木然的搅拌着奶茶上面的奶盐,感觉自己完全无法接收这些新讯息。
红恩数次想要开口讲述自己的离奇经历,可又数次停住了。和芮芮吃了索然无味的一餐,看了一个不知所云的电影,一直呆到天快黑了,红恩这才告别了芮芮独自走回家。
看来还是不行啊,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更没有预料到夜白罗竟然在她的心中如此难以撼动,哪怕她已经忘了诸多细节,可那种感觉却愈久弥新,越来越刺痛她。
红恩提着包晃晃悠悠的在小区里走着,小区的大树底下老人们正三五成群的坐着聊天。红恩走近时,大家全都齐刷刷的盯着她瞧。红恩被看的不好意思,挨个和老人们打招呼。
“是红恩吧?长这么大了?”
“真快,一晃眼的功夫就这么大了!”
“是啊!自打上了高中以后就没怎么见过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红恩。红恩勉强笑着听,忍受着长辈们的嘘寒问暖。
“真是漂亮,小的时候就长的好看。”
“是啊!跟老叶家的那小男孩是同岁吧。你看看,哎。”
“就是啊,都是同岁命咋差这么大呢!”
不知道为什么聊天的氛围忽然变得沉重起来,红恩尴尬的站在那进退不得。
“哎!”一个老奶奶叫起,“那小叶跟你是同班吧?红恩你记得不?”
“是初中还是高中的?我没什么印象了。”红恩老实的回答。
“应该不是初中的,应该是小学的吧。”又一个老奶奶说。
“那我可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太久了。”
大家不知道为什么又啧啧叹息起来,“快不行了,就这几天的事了。”
“救护车都来好几趟了。”
红恩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有点想离开了,可是大家聊的正欢,她得找个好理由不动声色的离开。
她先把身子侧到一边,准备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
话题突然又扯到了红恩的身上,红恩的脚尴尬的悬在半空。
“红恩,你的那个同学快不行了。年纪轻轻的真可惜。”
红恩把脚收了回来,“什么快不行了?”
“老叶家的那孩子从小体弱多病,这些年一直不见好,最近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你没去看看他吗?”
“叫什么来着,我到是不记得了……”
“是啊!”
“没印象了。”
红恩压根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只是突然听到一个生命即将消逝,而且还莫名其妙的是自己的什么同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我头一次听说,我会去看他的。”红恩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直跑回了家,心里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什么同学,什么就快不行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红恩原本就不轻松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妈妈还以为红恩出去玩了一圈心情会好一点,哪知道进门来一看,脸色比离开时更难看了。妈妈忍不住蹙起眉头,“红恩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红恩怔怔的坐下来,愣了半晌,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妈,我们小区里是有一户什么姓叶的人家吗?”
妈妈不知道红恩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她想了会,“有啊,你是说叶章兵老叶家?他家有个儿子跟你还是同学嘞!”
红恩吃了一惊,“我怎么不记得?”
妈妈一边盛饭一边说,“你不记得很正常,他家的那个孩子自小体质就不好,转过好几次学,也留了好几次级,断断续续念了好长时间呢,结果呢,估计高中都没读完身体就不行了,这些年一直卧床在家养病,现在这会八成是不行了。”
妈妈突然神神秘秘的八卦起来,“都说是没什么病,结果也不见好,就这么干耗着,他妈妈瘦的都脱像了,结果这孩子还是留不住。”
妈妈将饭碗放在红恩眼前。“吃饭吧,特意给你做的辣子鸡。”
红恩不知为什么一点食欲也无,突然听见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同学竟然就要离世的消息对她的冲击力不小。她怎么也没想到死亡这样的事情会突如其来的降临在自己的身边。而且离自己这样近。
妈妈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他还是你的同桌呢。”
“同桌?”红恩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是我的同桌,我一共就那么几个同桌难道我会不记得?”
“可能时间短你没记住吧?”妈妈不断的给红恩夹菜,“快尝尝,好吃着呢。”
可是红恩被妈妈的这句话震慑住了,久久不能动弹,“我的同桌?”
妈妈自顾自的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回忆,“我记得你那个时候还给人家起外号叫什么小萝卜头,我说你是班长不能给同学起绰号。你都忘啦?”
小萝卜头?红恩感觉自己的脑袋如遭重击,心脏突然被紧紧的攥紧,让她几乎呼吸困难。
小萝卜头?
像是一直在黑暗的隧道里穿行,突然眼前出现了救命般的光亮,红恩的记忆一下子如潮水般灌进脑袋里。一道曙光照亮了尘封的一切。
是了,她突然想起这个人来了。那应该是四五年级的事了吧,班里的确转来过一个身体瘦弱的小男孩,因为男生长的比女孩子还瘦小,还白嫩,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小萝卜头。男生们总是嘲笑他,谁也不愿意跟他玩,何况老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上体育课,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他的特殊待遇让大家视他为另类。
因为红恩那时候是班长,老师就把他安排在了红恩的旁边,让红恩照看他的学习和生活。但是红恩很不愿意帮忙照看他,因为他就是一个麻烦。
男生爱变着法的逗弄他玩就算了,就连女生都不喜欢他。因为他从来不说话,成天低着头,别人欺负他既不知声,也不回嘴,长的更不招人喜欢,两根火柴棍一样瘦小的腿就那么直愣愣的伸在裤管里,脸上永远顶着两坨病态的红润,眼神黏湿湿的让人很不舒服。
有时候红恩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会帮着他把那些围着他转的男生轰走,这一下子,红恩反倒成了他的保镖,但是红恩一点也不想和他保持这么近的关系,因为连她都会觉得照顾这样一个病号实在是麻烦。因为他不能上体育课,班长也只好时刻盯紧他,还要防着男生过来欺负他,有时候整节体育课红恩都没法玩一会,只能时时刻刻关注他。
最要命的是他经常缺课,常常几天不来上课,红恩不得不把他的作业都收着,等他上学的时候把作业和老师讲过的内容给他讲解一遍,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因为对方不会给你任何回应,眼睛也不知看向何处,总之永远不在书本上,也不会和红恩产生任何的对视和交集,红恩永远觉得自己是在自言自语。可她不敢不照顾他,老师亲自交代过的事情,红恩只能硬着头皮坚持着,她毕竟是老师的好助手,班里的好班长,她可不能让老师失望。
但是没过多久,红恩开始发现自己的人缘变差了。
不但男生不喜欢围着她,就连女生都不愿意跟她一起放学回家了。因为很倒霉的,小萝卜头居然和她住在一个小区。
她必须把自己的使命贯彻到底,每天放学跟他一起回家,哪怕她故意走快或者故意走慢都会倒霉的碰见他。这让她无比难过,甚至数次假装有事而故意赖在学校不肯回家。
她慢慢的发现,原来大家在讨厌他的同时也把自己给顺便讨厌了。可她是无辜的。红恩欲哭无泪。
所以那天在女同学问她“班长,你跟那个小萝卜头的关系那么好啊!”时,红恩几乎是求饶样的赶快和他撇清关系。
是了,他的绰号就是这样来的。
红恩慢慢记起了,有关他的一切。
第五十八章
一个女生好奇的趴在她的书桌前,周围趴了一圈脑袋,“班长,你和那个小萝卜头关系那么好啊!”
红恩几乎是立即撇清关系,“不是的不是的!是李老师让我多照顾他的。”
“我还看见你们经常一起回家呢!”
“老师可没让你们一起回家吧。”一个女生说。
红恩很讨厌她,她叫高颍影,总是处处针对红恩,即使红恩考试得了第一,她也会冷嘲热讽的挖苦一番,说话的语调和表情简直和她那个尖酸刻薄的妈妈如出一辙,她现在又用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方式说话了。
“我只是很倒霉的跟他一个小区而已。”红恩小声说着。
“这么说班长其实也和我们一样讨厌他喽?”
红恩有些不知所措,几乎是逞强般的说道:“我怎么可能跟他是朋友,我当然讨厌他了!”可是她的心里却虚厉害。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一个小眼睛的女孩说着,“班长,我们准备好好整整这个丑八怪,你如果加入进来我们就还跟你一起玩。”
红恩看到眼前几双眼睛里闪动着恶作剧的光芒,小萝卜头虽然不招人喜欢,可她不想整人。但是相对的,她也害怕被人抛弃,更害怕被大家嘲讽胆子小。
“看来她还是不愿意,走吧,以后咱们玩都不带着她。”高颍影对红恩的犹豫十分不满。
“我愿意。”红恩咬着嘴唇,偷偷瞥一眼小萝卜头空着的座位。心里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转念又想,是他先惹人烦来着,可不能怪我。
几个小脑袋瓜突然凑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红恩不知道为什么出主意的是别人,而执行起来的却必须得是自己。
于是下课去厕所回来的小萝卜头上美术课的时候无论怎样也找不到自己的美术书,红恩端端正正的端着书,脊背挺的笔直,眼睛也不敢斜视。故作冷漠的没有看他也没有把自己的书借给他一起看。
小萝卜头看起来有些无措,因为老师上节课已经交代过,这次课一定要带书来,现在整个班级里没有书籍的小萝卜头那么明晃晃的出现在老师的视线中,老师笔直的走了过来。
小萝卜头求救似的小声说,“可以把书借给我一起看吗?”
这就几乎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红恩吓得一晃,可仍然没有理会。
老师笔直的走了过来,小萝卜头难以幸免的被老师罚站了一节课。
红恩觉得欺负小萝卜头心里一点也不好受,没有成就感,反而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像是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猫咪趴在马路上自己偏要狠心的踩一脚。
她听见了背后传来大家的嘲笑声。小萝卜头的头垂的很低,脸上的潮红更加浓艳,红恩感到坐立难安,不知为何自己也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小孩子的恶意汹涌起来同样可以让人不寒而栗。对于小萝卜头的“惩治”并没有结束,红恩一次次的被拉入了这样的队伍之中,她终于可以远离小萝卜头了,小萝卜头终于变成了孤独的一个。红恩必须表现出对小萝卜头的厌恶来重新获得“志同道合”的朋友的爱戴,但是不知为何,红恩并不觉得自己快乐。
所以当下课后,几个女同学又围在红恩的桌前“出谋划策”的时候红恩本能的感到排斥。
“红恩我看他刚才跟你说话呢,他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红恩敷衍着。
“什么叫没说什么呀?那到底是说什么了。”一个女生不依不饶。
“我没听清。”
“这样这样,我有一个好主意。”一个女生小声说。
红恩的头不知被谁按了过去,刚才的女生绘声绘色的讲着自己的计谋,红恩越来越感觉不到乐趣了。
大家一起拍手叫好。
“红恩,所以还是得你来实行。”
红恩一惊,“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因为你跟他关系好啊!”大家又笑起来,是那种并不友好的嘲笑。红恩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的烫着。
看到小萝卜头走进来,围在红恩周围的人一下子呼啦啦的散开,大家朝着红恩挤眉弄眼,可她分明还没有答应,她已经不想继续下去了,可却也没有勇气停止。
大家都满怀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和小萝卜头说话。
小萝卜头回到座位上坐下,拿出笔来在纸上不停的画着。红恩不知道他在画什么,只是觉得画面上的颜色十分鲜艳好看。
大家无声的动着嘴唇,暗示红恩抓紧时间。
红恩尴尬无比,只得硬着头皮说,“这个……那个……你今晚放学去哪儿?”
小萝卜头显然没料到红恩是在和自己说话,仍旧在自己的画纸上涂涂抹抹,过了一会,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萝卜头猛然间回过头来。
红恩勉强又说一遍,“你……晚上放学去哪儿?”
小萝卜头怔怔的看着她半晌,小声的低头说,“回家。”
红恩感觉自己进行不下去了,可她分明能感觉的到大家尖锐如刀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划着,红恩闭着眼睛狠心的说,“晚上……我可不可以约你……”
小萝卜头被红恩的话震惊了,吃惊的看着她,病态的面容潮红一片。
上课铃声拯救了红恩,红恩赶紧拿出书,小声的说,“放学后在六年四班教室里等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小萝卜头嘴唇上下打颤却半天没说一句话来,红恩羞愧难当,用书遮着脸不敢看他。
可是等了半天,小萝卜头仍旧没有说话,红恩以为他是在酝酿情绪拒绝自己,刚准备转过头去,却听小萝卜头声音发颤,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不见不散。”
声音如此之小,以至于红恩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好一会,她才真的确定小萝卜头说的的确是不见不散。
可不知怎么的,红恩被这四个字压的喘不过气来。她没有勇气看小萝卜,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终于挨到了放学,红恩艰难的收拾着东西,几个女孩子嬉笑着簇拥着她走了,红恩几乎是落荒而逃。到了门口时,她偷偷的回望,看见小萝卜头正在慢斯条理的收拾着东西。
红恩心里说了一百句对不起,然后在一群女孩子的欢笑中离开了。
她们径直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冰淇淋一起溜溜达达的回家了,谁也没有打算赴约。
红恩回了家,放下了书包。心里却十分害怕。她不知道小萝卜头会不会真的去六年四班等着她,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的“不见不散”。她们这一次的整蛊又成功了,她们又可以有笑料来嘲笑小萝卜头了,可红恩却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
因为她记得小萝卜头说不见不散时的坚定眼神,她几乎可以断定他会去的,会等多久呢?真的会一直等下去吗?
这是个傻瓜吗?
红恩坐立难安,深深的自责和歉疚让她写不进去一个字。
她知道过了六点半学校大门就会关起来,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那时候他就会走了吧?红恩焦灼不已的徘徊着,趴着窗子期待可以看到小萝卜头晃晃悠悠迈着干瘦的两条小细腿走回来的身影。可是直到天渐渐黑下来,她仍然没有看到小萝卜头。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红恩再也忍受不住了,她假装作业拉在了同学家里所以必须去取一趟,然后飞奔着跑了出去,连妈妈追都没追上。
红恩拿着大手电筒偷偷又跑回了学校,大门已经关闭,还好墙不甚高,红恩从侧面翻了墙进去。
红恩的大手电光亮微弱,几乎快没有电了,她必须时刻敲打才能让它短暂的亮一会。沿着六年级的教室一路找去,红恩用微弱的灯光查看每一个教室牌,看到六年四班的教室时,意外的发现教室竟然已经锁了。
她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悠长而又格外静谧的走廊让她害怕,她还是诈着胆子踮着脚向里面张望,她试着小声的呼唤,“小萝卜头?小萝卜头?你在里面吗?”
“小萝卜头?”
但是无人回应。
没有任何声息。
红恩又叫了几遍,仍旧没有任何回音。天色渐渐变暗,红恩的心里越发忐忑起来,奈何教室的窗户太高,她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她又试着叫了几声,仍旧没有任何声响。
红恩怕的不行,再也不敢一个人留在学校,赶紧趁着天还没黑透又偷偷翻墙翻了出来。
直到又回了家,她的心里仍旧十分害怕。
小萝卜头是去了还是没去呢?为什么叫他都没有回应?
也是从这时开始,红恩已经决定再也不和高颍影为伍欺负小萝卜头了,欺负别人不能给她带来任何乐趣,还是帮助他人心里来的踏实。
红恩这一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决定明天一定要和小萝卜头道歉,哪怕高颍影她们会嘲讽自己,甚至冷落自己。也总好过每天这样承受内心的谴责。
但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小萝卜头没有来上学,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有来。
红恩已经做好了道歉的准备,却没想到换来这样的结果。
一直艰难的过了两个礼拜,小萝卜头才再一次回到了学校。
他像往常一样,闷不做声的画着自己的画,对周遭的一切置之不理。
他也似乎忘了那天的约定,也忘了红恩的爽约,像从来就没有承诺过“不见不散”一样。
红恩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嗓子发痒,道歉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整天精神恍惚的寻找着机会开口询问,却又几次失去了勇气。
下午的时候红恩再也忍受不住,看见他正在画画,于是找机会凑过去看着,没话找话的搭讪,“那个……你在画画?”
小萝卜头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手下仍在飞快的飞舞着。
红恩这才发现小萝卜头的画画的那么好看,十分清新亮丽的颜色艳而不俗,似乎世界在他的笔下都充满着阳光与鲜亮。
红恩忍不住凑过去看,一下子被画吸引了视线,她指着画面中最高的一栋建筑惊呼,“这个房子好像一个铅笔啊!铅笔房子?”
小萝卜头似乎害羞的笑了,他又翻出压在画纸下面的画,一张张的给红恩展示,“这个是花海。美吗?”
红恩从没见过那么美的花海,漫天无穷无尽的花朵沉甸甸的缀在枝头,比人还高的花树温顺的排列着,默默低头不语。从花树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线蔚蓝的天空。那景象真的是太美,太美了。
“这是哪儿?怎么那么漂亮?”
小萝卜头两颊潮红,眼中闪烁着湿哒哒的兴奋的光芒,“这是我的老家清潭,这是清潭最高的山,海龙川。”
“清潭”红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一定要去爬上海龙川看看!”他兴奋的说。
那一天的小萝卜头十分健谈,把自己的画一一展示给红恩看。
因为几幅画,两个人之间奇妙的氛围慢慢瓦解,红恩被他的画彻底征服了。
也因为这几幅画,小萝卜头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他的脸颊更加绯红了,红的有些不正常,他有些扭捏的说,“我最近在画一幅画,你可以帮我给男女主人公起个名字吗?”
红恩爽快的答应了。
她想起完这个名字,小萝卜头一定会原谅她之前的行为的。
红恩兴奋的想了一个晚上,她想了好多个名字准备第二天给小萝卜头选择。第二天红恩兴冲冲的去了学校,但是身边的位置空了。
从此以后小萝卜头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承诺好的名字无处安放。
红恩偷偷去问过老师,老师说他身体不适不能再来学校上学了。
因为没有了小萝卜头,红恩的人气也慢慢的回来了,大家仍然愿意和她一起玩,但是红恩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亏欠了他什么。
之后上了六年级,学业开始加重,小升初,分班,初二初三中考,繁忙而紧张的高中生活,红恩慢慢就彻底忘记了这个人。
这时候突然间想起小萝卜头,红恩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小时候竟是这样一个欺负弱小的坏孩子。那些被遗忘的片段零零散散的开始在眼前回放,红恩越想起自己对小萝卜头做过的种种就越发自责的抬不起头来。
天呐!我竟曾经这么欺负过一个生病的同学。亏还是班长呢。
红恩觉得自己羞愧难当,虽然过去的诸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楚,但是那个夜晚,那个不见不散的约定却让她无法释怀,即使是年少无知时犯下的幼稚错误,可如今看来,竟显得那么突兀。
第五十九章
红恩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为何她想去看看那个久未谋面的老同学了,还有那句该说的抱歉也耽搁了太多年。
她跟妈妈问了地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妈妈看着最近反常的红恩,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这个小区虽然是个老小区,可同样住了好多户人家,叶章兵家在小区的一栋背阴的角落里,那里采光不好,门前的几棵大树将阳光遮蔽的密不透风,虽然略显阴凉,可也略显阴森。
红恩轻轻的踩着老旧的水泥台阶往上走着,走到四楼西面房间的时候停了下来,不知为何,她突然开始有点紧张起来,这完全不在她的预料范围内,明明是十几年未见的同学了,为什么心里会这样忐忑呢?
红恩还没做好准备,手却下意思的敲在了门上,“咚”的一声闷响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红恩只能硬着头皮敲着。
刚敲了几下,便听到有人走到门口的声音,一个女人推开一条门缝,警惕的向外张望着。
“谁啊?”
那真的是一张过分苍老的脸,脸颊瘦削凹陷,眼睛下面黑乎乎的挂着积年累月的黑眼圈,黄黑的脸上没有什么神采,像是风干的腊肠一样。
红恩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那个……我……我是来看望小……那个……”
她差点脱口而出叫出小萝卜头来,还好及时守住了口,这时候她才尴尬的发现,自己已经都不记得小萝卜头叫什么了。因为一直记得小萝卜头这个绰号,他的真名到是没一点印象。
女人了然,态度缓和不少,“你是来看小涧的吧?他昨天刚从医院回来。”
女人开了门,让红恩进门来。
红恩跟随女人走进房间里来,房间里意外的干净整洁,处处透着一股清新的香味。
女人一边走一边解说,“我们家小涧跟别的男生不一样,他喜欢花,所以我天天都在他的房间里布置很多很多的花。”
女人推开一个房门,对着红恩指了指躺在床上的人,忍着泪说,“小涧如果知道有人来看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红恩走进房间,看到干净的纯白色的床单上,安静的睡着一个男孩。那男孩皮肤白净,微微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安详。他头发半长,可能久未打理,微微遮住了些眉眼,衬托着清秀的面庞竟意外的好看。
红恩怔住了,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女人兀自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小涧就这样躺在床上快三年了,他早就不能说话一直这样昏迷着,如果他看到有朋友来看望一定很高兴的。”
红恩脑海中小萝卜头的样子和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像是两个独立的人,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去。
但是这张脸……
红恩愣住了,双眼紧紧的盯着他,几乎不能控制的浑身颤抖起来。尽管他闭着眼睛,但红恩知道,他一定有一双灿若星辰的明亮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温暖而又美好,他的声音婉转动听,他的手温暖有力,他的怀抱结实而充满安全感。
因为躺在床上的人有着和夜白罗一模一样的脸。
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瞬间就坚信不疑,眼前的人就是夜白罗。
只是,红恩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场合和这样的他相见。
夜白罗就这样平和的安睡在她的眼前,说不得一个字,但红恩却已经解读了他传递的千言万语。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求与红恩的触碰,在用尽全力的呼唤她,记得我,找到我,拯救我。
红恩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眼泪汹涌而下。
女人自己已经哭的自顾不暇,嘴里仍旧喋喋不休的碎碎念,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旁人听。
原来夜白罗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呼唤着自己,红恩竟然从没察觉。
红恩奔过去拉起夜白罗的手,夜白罗的手软趴趴的从她的手心里滑落,没有一丝力气,红恩感觉得到这具身体里的力量正在如水样流走。他的身体异常轻盈,像一片握不住的云。
那个在她面前无比嚣张无比强大的夜白罗原来是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存在,红恩感觉到无比的心酸和难过,原来他一直在试图唤起我对他的记忆,他在让我努力的找到他,拯救他。
他就是小萝卜头,原来他就在我的身边。
夜白罗柔软的像一滩水,让人不敢触碰。
我要救他!
红恩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正兀自喋喋不休的女人,“阿姨,他在没有昏迷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女人抬起泪眼,想了一会,“他……他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他喜欢画画,画了好多画。”说着转身在房间里找了起来。不一会翻出了厚厚一摞画来。
“都在这了。他以前身体好的时候就喜欢趴在桌子上画画,我劝他多休息他就是不听。”
红恩捧着厚厚一摞画,心情沉重,但她还是尽可能的笑着鼓励她,“阿姨你放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相信。”
“三年前本来好很多了,可他偏要去海龙川,去了一趟海龙川回来身子就不行了,肯定是累到了……”女人又忍不住开始哭起来。
海龙川……海龙川……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红恩喉咙干涩,“他?去过海龙川?”
女人哭着点头,“那么斗的山他一要去,说今生一定要去一次才没有遗憾。”
海龙川……海龙川……
她恍惚又看到小萝卜头拿着画兴奋的说:“我一定要去爬上海龙川看看!”
自己好奇的凑过头来:“铅笔的房子?”
“这是花海,美吗?”
……
铅笔的房子,洗咽池的水,从没经历过却无比熟悉的街道,红恩慢慢记起所有的细节,她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它们了。
红恩失魂落魄的回了家。然后一言不发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切都渐渐清晰却又重新迷乱了。
画从手中滑落了一地,刚才还支撑着自己的意念瞬间轰然崩塌。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慢慢的啃噬着她的内心。
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谜团抽丝剥茧般的明亮起来,像是冲破雾霾的第一道曙光。
红恩坐在地上将地上的画一张张的捡起来。
红恩看着画,手却越来越颤抖不已,万亩鲜花怒放的平原上,高高的耸立着海龙川。那是红恩亲眼见过的景象。
海龙川顶那栋气派豪华的宫殿出现在另一张纸上。
红恩还看到了猫拉着的车,卖商品的老鼠摊贩,巨大的蝌蚪蛙满仓,甚至连小松鼠小松都出现在了画纸上。
红恩的手一抖,画纸漫天飞舞。
她感觉自己似乎沿着一个巨大的坑洞一路掉落。身体下坠,浑身无力挣扎。
她看到了自己乘过车的小小站台,看到了被藤本蔷薇覆盖的小小民房。
怎么会这样?
她甚至看到了那家古老破旧的典当行。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画中的世界?我为什么会在他的画中的冒险?
红恩觉得自己错乱了,越看越惊奇,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命运的轨迹,让原本直行的火车突然转了弯,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驶进了那个未知的世界。
红恩继续翻看着画,他的画中都是些美的令人眩晕的景色,有红恩熟悉的海龙川,还有些不知名的大川山江。红恩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了一张肖像图,那女孩梳着两个羊角小辫,微微侧过脸来,圆圆的大眼睛十分有神采。
红恩似乎看到那个梳着羊角小辫的自己突然间生气的摔了笔,“怎么又是你!”然后怒气冲冲的转过身来瞪着他。
身后的小萝卜头无措的红着脸,原本已经酝酿好的话却突然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他慌慌张张的跑远了。躲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拼命喘息,压抑着快要狂跳而出的心脏。即使是生气发怒的红恩,依然那么可爱。
可爱的红恩,淘气的红恩,善良的红恩,成绩好的红恩,只有她关注自己的红恩,他最喜欢的红恩。
画面中梳着羊角小辫的红恩圆圆的大眼睛十分有神采,眼睛里满是温暖的笑意,笑容灿烂。
眼泪无声的滑落脸庞。
红恩继续用力的翻找着,压在底下的全部都是自己的画像,十二岁,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几岁,自己的每一个阶段全部都在。
红恩瘫坐在地,久久无法呼吸。
他竟然偷偷记录了我每个时期的样子,红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猛的一滞,他不会是……一直在暗恋我吧?
红恩猛然间想起五年级的那个下课后,红恩小心翼翼的说着:“放学可以约你吗?”
男孩眼睛里瞬间燃起的火焰。他激动的嘴唇发抖,脸颊潮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见不散。”他一字一顿的说。
原来那竟是一生的承诺。
红恩似乎明白了什么,名字……名字……
她想起了小松对她说过的话,“没有名字就没有了和这个世界的对应,没人会记得它是谁。”
没人记得它是谁……也没人记得他是谁……
是的,她的确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了,当成记忆里无用的垃圾随意丢弃在脑海中的某个角落,任由落满灰尘。
红恩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病弱的男孩趴在窗前偷偷的望着楼下背着书包回家的女孩,用画笔将她的每一个微笑的表情全部珍藏起来。
明明住在同一个小区,为什么从没和他遇见呢?
或许遇见过吧。在他看见她的瞬间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溜了,怕她记起自己,也怕她忘记自己,就这么纠结着,于是错过了彼此擦肩而过的机会。
他一定无数次的站在风雨里,站在某个红恩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守护着她吧。
就像无数次,明明知道不该,却还是不可救药的跑到她们学校的门口等着她,看到她和同学欢笑着样子,自己也傻傻的跟着笑起来。尽管,淋雨之后自己要卧床更多天,吃更多的药。
像无数个日日夜夜,他辗转反侧无数次的问自己,她还记得我吗?她会记得我吗?可是没过一会他又怕她会记得了,记得自己这个病罐子,弱不禁风的羸弱不堪样子,可是如果真的忘记了他,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更加煎熬。
所以他一次次的利用机会制造与她相见,但红恩没有一次认出他来。
直到身体越来越差,再也不能出门,他仍患得患失的纠结着,不断折磨着自己找答案,她还记得我吗?她会记得我吗?但是他从没得到满意的答案。
因为红恩早已彻底把他忘记了。
他的深情,他的痴情跟着他一起卧在床上,一病不起,再也发不出声音。
红恩仰躺在地上,泪水横流,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息。
真相抽丝剥茧般慢慢的剥离开来,红恩被自己的眼泪静静的覆盖。
直到真的再也无法起身,再也无法开口,他的心里仍痛苦的纠缠着,会忘了吗?已经忘了吧?哪怕记得我的名字也好,真的不想自己存在的痕迹就这么不重要的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谁来帮帮我。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请帮帮我吧。
世界上最无助的事莫过于有太多话没来得及说,却已经再也不能开口。
第六十章
于是他昏昏沉沉的睡了,带着自己卑微的爱。一个巨大而美好的梦将他魇住了,让他久久无法醒来。
也许真的有神听见了他的呼唤也说不定。
处在遥远彼端的红恩被无形的命运牵引着,进入到了他梦中神秘的世界。
进入他的画里,他的脑海中深深的执念中。
但令人悲哀的是,红恩已经彻底忘记了他的名字,和有关他的一切。
红恩躺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
她从来不相信爱情,她以为爱情从没有来过。
可原来在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人默默的守望着她。用自己微乎其微的弱小力量呵护着她。一直以来,她都是个被人疼爱的幸福的人啊。
可现如今,爱情的巨风迎面扑来又将打着旋远去,高调的宣布自己的存在,然后走的片甲不留。
我为什么会一直忘了他的存在呢?
想到他用苍白无力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勾画着自己的轮廓,红恩哭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白痴啊,傻瓜啊!为什么不在人海中呼唤我一声呢。
也许那样就不会错过了。
我为什么会忘了你的名字呢?
红恩克制自己哭泣,用尽力气回想,但是脑海中的旧房间全部上了锁,他的名字被丢弃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红恩打开一个又一个的房间,但那里空空如也,他的名字不知去向。
完全无从知晓。
越知道真相越令人绝望。
红恩站起来失魂落魄的走出去,脸上挂满泪水,头发蓬乱的样子吓了妈妈一跳。
红恩红着眼眶问“妈,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谁?”妈妈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啦?”
“你说的叶章兵的儿子,那个病的卧床不起的男孩。”
妈妈疑惑的看着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怎么突然问他,这个……我想想……这个……”
没人记得他。
他的存在那么卑微,那么无关紧要,以至于每个人都可以随便把他忘记。
但是我已经再也不能忘记他了。
红恩感到巨大的伤心将她压的支离破碎,她慢慢关起房门:“妈,不用了。我自己想吧。”
红恩抱着膝盖无声的哭泣,她为自己的绝情和迟钝伤心,更为他的痴情感到心痛。
画铺满了一地,每一张都是他无数日夜的呕心沥血之作。
红恩拿起一张痴痴的看着。
我为什么能进入到画中的世界?这是属于他的内心世界吗?是他在引领我进入他的世界的吗?
如果可以我真想再一次进入他的世界,说出那句该说的对不起,永远不会再错过他,我一定会用尽全力的抓住他,把他带到我的身边……
你说过的,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勇敢。
红恩紧紧的抓着画,仿佛用尽全部的力气,燃烧所有的生命般心里呐喊:夜白罗!夜白罗!求你让我再一次进入你的世界吧!夜白罗!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仍然在自己的房间里。
红恩绝望的站起来,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漆黑。
也许是蹲的太久了,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的恢复过神来。
红恩试着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黑,慢慢开始出现光亮。她不知为何自己站在一个奇怪的街头,周围房屋低矮,路灯昏暗。
这……这是哪儿?
红恩举起手,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一个光线时明时暗的手电筒。
她往前迷迷糊糊的走了几步,猛然间看到了曾经无比熟悉的第六实验小学。
第六实验小学?那是她读小学的地方。
红恩惊诧莫名,她再次看了看手里的手电筒,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了,六年四班。
一切事情的起源。
说过了不见不散的地方。
红恩抓起手电筒翻墙进了小学,原本小学的墙就不高,现如今对她就更没有难度了。跑过操场,沿着记忆中的走廊寻找着,红恩用照明效果奇差的手电筒焦急的看着门牌。终于看到了六年四班的牌子,她突然停下来有些紧张,会看到什么?
他想让我看到什么?
她舔了舔嘴唇,对于小时候的自己而言窗子太高根本看不到里面,对如今的红恩来说则高度正好,她举起手电筒向里面看着,就看到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果然坐着一个小男孩。
小萝卜头?
红恩的心里猛地一滞,他居然真的在?为什么当时我没有找到?
她用手电筒照了下时钟,已经七点半了,远远超过了自己小时候来过的时间。
门没有锁,红恩轻轻推开门,打开灯。
一瞬间刺眼的光明让小萝卜头眯起眼睛。
小萝卜头抬起头,看到了成年后的红恩。
一瞬间的时光交错,让红恩有些不知所措,“对……对不起,我来晚了。”
小萝卜头垂下眼睑,默默地低着头。
心被不知名的情感来回拉扯着,扯的心里一阵阵的钝痛。
小萝卜头规规矩矩的安静坐着,仿佛要等到地老天荒。
“那个……你……”红恩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她试着说:“约定好的人,来了吗?”
小萝卜头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
“她叫你你为什么不回应呢?”
小萝卜头面颊不正常的潮红着,低着头喃喃自语:“她在找一个叫小萝卜头的人,可我不是小萝卜头。”
小男孩倔强的说,“我有名字。”
手电筒也倔强的闪了两下之后彻底熄灭了。
红恩感觉自己喉咙发干,原来从这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将他的名字埋葬了。
“回家吧,她不会再来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话语变成了喏喏之声,听不清楚。
红恩走过来发现他浑身颤抖,她一惊:“你冷吗?”
她赶紧一摸小男孩的额头,额头滚烫如火,红恩吓的缩回手来。她不知道一个人的额头可以热到这种程度。
小萝卜头眼睛晃了晃,轻轻一头栽了下去。
红恩抱起他,拼命的往外冲着,刚跑出教学楼,突然天降大雨,将她无情的淋成了落汤鸡。
怀里的孩子空了,消失了。
红恩怔怔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浑然无措。她跌跌撞撞的在雨里走着。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安静的撑着一柄黑色的雨伞,走路悄无声息。
漫天大雨砸下,他却静的不似人间。
红恩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迎面年轻的夜白罗缓缓向她走来。
他的眼睛视线飘在远方,和红恩擦肩而过。
红恩呆若木鸡,眼睛追随着他远去。
他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站定了,望着高中门口的方向。
红恩看着他的背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喧闹的高中门口,穿着高中校服的高中生呼啦啦的涌了出来。
有的学生撑了伞三五成群的走了出来,也有很多的家长和车堵在校门口接人。
红恩从另一个神奇的角度看到了高中时期的自己,少女红恩穿着校服,在漫天大雨中冲了出来,没有伞,也没有人来接。
他撑着伞脚步慌乱的朝着少女红恩跑去,少女红恩从他的面前跑过,眼睛在他的脸上一晃而过,没有停留。
少女红恩冲过去挤到两个女生的伞中,嬉笑着:“让我也挤一挤吧!”
“你又没带伞!”
三个女生挤着一把小伞在风雨中晃晃悠悠的走着。少女红恩的身体根本遮不到什么,校服湿了一大片。他低着头,手里提着一把空伞。慢慢的在她的身后跟着。像一道影子。却始终没有勇气叫出声来。
比如微笑着说,我来接你了。比如,到我的伞下吧。比如,我等你好久了。
人影晃动的街头,红恩失魂落魄的走着。
阳光刺眼,恍惚的视线中,她看到前方夜白罗正慢慢的走着,那么安逸,那么静美。
红恩跌跌撞撞的拨开人群,喉咙沙哑:“等等我!等我一下!”
那人影却渐渐离的远了。
“等等我!”
无人回应。
红恩发觉自己手软脚软,眼睛昏花,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从身体里流失。
“夜白罗!夜白罗!”
他没有回头。
红恩恍然,是了,他不是夜白罗,也不是小萝卜头,他有自己的名字。
他不是随便一个代号就可以取代的无关紧要的人。
红恩追赶着,妄图伸手去抓住那个人。
但是那人却离奇的在自己手指尖前一寸的地方,那么近又那么遥远,拼尽全力,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红恩猛然想起叶妈妈推开门时的情形:“你是来看小涧的吧?”
是了!小健!那是小健还是小建还是小剑……
一团糟。
红恩跌倒在汹涌的人海里,被人潮淹没。
红恩猛然间惊醒,发觉自己正坐在房间的地板上。
竟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在这个世界的对应的名字。原来遗忘那么简单,想重新记起却那么难。
红恩难过的缩起身子。
窗外救护车的声音慢慢变得清晰。红恩意识到了什么赶快冲了出去。
客厅里妈妈正在对着外面张望,叹息着:“哎呦!又被抬走了,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红恩无力的跌坐在地。
妈妈惊呼:“怎么了!红恩!你怎么了……”
红恩赤着脚狂奔下楼,追赶着救护车,但是救护车无情的甩开了她,任凭她怎么追赶也无济于事。
红恩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开始崩塌。
我救不了他。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想起那片世界上最美的花海,想起画中那巍峨神秘的海龙川,想起海龙川顶的南天门,想起夜白罗大大的灿烂的笑脸,忽然觉得一切已经离自己远去,再怎么徒劳也是抓握不到。
海龙川?海龙川?
红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画中有海龙川?他去过海龙川,他一定亲自登上过海龙川才会画出那么美的景色。
红恩从地上爬起来,狂奔而去,我要再去一次海龙川。
那里一定有他埋藏最深的秘密。
红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路颠簸重新到了清潭县,她一个人凭借巨大的勇气再次登山,没有了花生米的帮助,登山变成了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她没有心情再看风景,也不知道自己执着的登山是为了什么,她只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定要去山顶看看。
累了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山岗上,渴了就大口大口的喝着山泉水,像是和自己赌气一样,即使已经累的动弹不得还是拼着一股劲还要向上爬着。
山风吹的人脸生疼,红恩帽子飞的找不见踪影,衣服被刮得乱七八糟。
眼睛模糊不清的看着前路。
记忆中那些高不可攀的悬崖巨石不知怎样就被征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红恩以为自己已经再也动不了时,在视线的尽头出现了南天门。
还是那座朴实无华的南天门,安安静静的敞开怀抱。
真的有南天门!红恩忍不住抱着南天门的大石墩痛哭不已,哭的声嘶力竭。
等她哭累了,哭够了,才重新爬起来,她站在山腰上看着山下烟雾弥漫的美丽景色忍不住泪湿眼眶。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那是红恩见过最美的景色。
他一定也站在这里看到过这样的美景吧。他也张开双臂贪婪的吮吸着山顶的凉风。然后畅快的笑着。
这是他来过的海龙川,这是属于他的海龙川。红恩摸着每一块南天门的大石,想象着他站在这里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样子,眼泪横流。
忽然她看到南天门大石头的缝隙中有白色的物体正在鼓动。红恩走过去一看,竟是一张被大石头压的死死的画,红恩将画抖开,那是一张已经很老旧的画了,画纸破损,画也已经褪色。
画中红恩和他正坐在一架巨大的纸飞机上,两个人开心的张开双臂迎风飞舞,纸飞机满天满地的飞着,载着他们飞过村庄,穿过花海,去往一切地方。
红恩热泪盈眶,那不就是她和夜白罗还名字时的场景吗?
画纸的下方,一排几乎辨认不清的小字写着:红恩,我喜欢你啊。
红恩泣不成声,她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那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像天上的泉水倾倒灌满了整个世界。胸腔中充盈着满满的幸福和感动。
她似乎看到那个倔强的男孩,支撑着身体站在群山巅,畅快的张开双臂笑着,将手扩在自己的唇边,对着无穷无尽的远山呼喊着:“红恩……红恩啊……”
山谷将他的声音一重重的推向遥远的彼方,一瞬间全世界都在回荡着他的呼喊。
红恩啊……红恩……
风带走了他的声音,飘向远方。
沉甸甸的花树丛随风摇曳,深陷其中的红恩似乎听到了低低的呢喃,红恩啊……红恩……
像是从久远的地方飘荡过来的呼唤,那么轻柔,那么动听。
他兴奋的面颊潮红,鼓足勇气大声呼喊着:“我喜欢你啊!”
喜欢你……喜欢你……
大风迎面吹来,红恩听到了那声清晰的告白。
眼泪汹涌而下,内心无比充盈。
红恩张开双臂任凭风吹打着自己。
你的声音,我听到了。
你的名字……我也会找到……
红恩闭上眼睛,将记忆中那扇紧锁的大门用力的撬开,灰尘四起,她感觉自己正在奋力的推开一个个空白的房间,脑海中闲置的房间无穷无尽,红恩气喘吁吁的推开一个又一个。
没有,都没有,每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红恩回身,突然奔向其中一个房间。
房门大开,她看到一个小男孩呆呆的站在讲台上,羞怯的望着她。她猛然间想起五年级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老师身后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
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十分缥缈。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以后他就和我们一起学习了。”
男孩害羞的抬起眼,小声的说着,“大家好,我是叶涧一,”
“红恩。”老师突然开口,惊醒了呆住的红恩,老师看着她,隔着反光的镜片她看不到老师的眼睛。
“红恩,以后他就做你的同桌吧,记得要好好照顾新同学。”
一道曙光冲破了厚重的黑云,世界一片大亮。
是了,我想起了,红恩猛然惊醒,是了,我记起了,他的名字是……叶涧一……
不是夜白罗也不是小萝卜头,他的名字是叶涧一。
红恩喜极而泣,她将双手扩在唇边,对着山谷大喊:“我想起了!我记起你了!”
“是叶涧一!叶涧一!!”
山谷中回音不断回响着,将声音一重重的推向远方,推到世界看不见的角落。
当命运的齿轮开始偏转,多米诺骨牌的第一个倒塌,那些看似永恒不变的真理正在悄无声息的瓦解。世界正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运转着,只要你还记得我,一切都还来得及。
红恩仿佛看到那个静谧的蚊子飞舞的傍晚,她提着一个过于笨重的大手电筒在学校的走廊上跑着,挨个寻找六年四班的班级牌。
她听见自己小声的叫着,“叶涧一?叶涧一?你在吗?”
六年四班的教室里,一个文弱却欢喜的声音回答:“哎!我在这!”
她仿佛看到那个大雨滂沱的雨夜,青春的自己从教学楼冲了出来,顶着大雨一路狂奔,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在大树下提着空雨伞等待的他。
眼睛开心的弯起好看的弧度,她欢叫着挤到他的伞里:“叶涧一!你是来接我的吗?”
男孩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发,“看你衣服都湿了。”
然后将自己暖烘烘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她看到人潮汹涌的街头,两人正奋力的分开人群,不顾一切的朝着对方走来。阳光刺眼,他们隔了老远给了对方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你终于找到了我,而我也终于记起了你。
原来一切都不算晚。
那么妙不可言,没有道理,粗暴又温柔的缘分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对的人,它总会让你在某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在汹涌的人潮中,找见对的她。
风吹动窗帘,带来远方的呼唤。声音很轻,很柔,微弱的几乎不可寻。
医院的抢救室里,医生放弃了救治,几个人疲惫的摇摇头,擦擦额头沁出的冷汗,他们已经尽力了。
医护人员正在慢慢将插满身体的设备小心的拆除,心电图成了笔直的一条线。
护士托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打开手术室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刚想宣布抢救失败。
忽然身后的医生一声惊叫,“他醒了!”
众人惊讶的回头,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叶涧一嘴角含着微笑醒来。
(完结)